2020年度的花城年选系列10册，由何建明、谢有顺、徐敬亚、韩庆成、韩小蕙、洪治纲、卢翎、朱航满、江冰、向继东、王幅明、陈惠琼等诸多名家精心编选，呈现2020年度中国文学之精品力作，为您的品质阅读择优助力。
本书为该系列其中一册，书中小说着眼于人的内心世界或主观情感，微观化、内心化的叙事表达，书写日常生活中人的内心意绪，探寻我们内心的隐秘。

卢翎，1966年生于天津市，文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小说学会秘书长。曾发表《在动荡中前行的中国小说》《逼近历史的真相》等学术论文3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都市的叙事》《滕刚评传》等。

序：我们内心的秘密——2020年微型小说述评|卢翊
第一辑
灭毒|孙春平
庚子年纪事之海洋里有什么|女真
温柔的新月|方丹洪
非常|袁炳发
长发飘飘|陈毓
紧急停靠|麦浪闻莺
疫情热线|张丽
面馆复工|侯建臣
白天和夜晚|李义文
第二辑
罗家村|聂鑫森
精准扶贫往事|吴卫华
落水的羊|江岸
最后一个贫困户|赵明山
老歪其人|三石
荞麦花开|李德霞
送穷|黄大刚
这里的山会歌唱|原上秋
烧酒|黄静
五十米灯光|陈凤群
麦浪无声|薛培政
第三辑
我是飞人|张炜
挑衅与喝彩|安纲
二舅的儿子|津子围
落日湖|李治邦
J|周洁茹
拳王|姬中宪
深夜远眺|艾玛
机器人时代之精神分裂患者欧之的潜意识之旅|刘按
月亮的女儿|邓文静
风、雨、月亮|阿微木依萝
《甴曱人》之《方老太》|汤雄
第四辑
将军的眼泪|马新亭
从预谋到预谋|奚同发
摊事|相裕亭
暗涌|胡炎
手心手背|万胜
不存在的父亲|何君华
古槐|曹洪蔚
狄塔|王小东
算法时代|黄超鹏
你要有情怀|安谅
陪我坐会儿|丛棣
第五辑
归来|周海亮
玫瑰糕的味道|李伶伶
1984年的寒风刺骨|陈树茂
永远的青春模样|杨烨
树碑|李小庆
特等射手|喻永军
会笑的花树|王祉璎
在春天，有许多事情发生|冷清秋
不老的月亮|吴苹
南方来的张木匠|陈德鸿
杜鹃花开|孟凡勇
第六辑
硝烟下的流泉|符浩勇
一条大河|马犇
翻越大雪山|韦延丽
莽昆仑|墨村
相逢|梁丰
一条鲈鱼的生死较量|吕啸天
红糖锅魁|曾颖
歌声|李学志
奶奶的青岛梦|乔正芳
第七辑
你是砍柴的，他是放羊的|佘朝云
月亮船|周蕖
爷爷去哪了|朱红娜
一位孤独症患者的自白|劳丽炫
二胎后遗症|纳兰泽芸
儿子|马克
挂在故乡的钥匙|欧阳明
哑叔|张维菊
旅行的路|崔立
项链|陈融
第八辑
第一个飞翔的故事|李浩
第三个飞翔的故事|李浩
《山中故事》之《郑某》|陈应松
《山中故事》之《崔某》|陈应松
《众生》之《陈大夫》|金仁顺
《众生》之《宋惠玲》|金仁顺
塔兰的商店|索南才让
它们来了|索南才让
《梦熊杂钞》之《琴高》|许梦熊
《梦熊杂钞》之《万回》|许梦熊
第九辑
南京往事|刘兆亮
上海夜晩的风|刘兆亮
木楼梯与高跟鞋|王溱
龟背竹与仙人掌|王溱
《餐饮人笔记》之《小菜一碟》|赵文辉
《餐饮人笔记》之《传菜少年》|赵文辉
长康伯|岑燮钧
僵卧|岑燮钧
安哥拉的鸟|谷凡
海桐花和车轮梅|谷凡

序：我们内心的秘密
——2020年微型小说述评
卢翎
文学是关乎心灵的，
对心灵的关注是文学不可
推卸的责任，诚如一位小
说家所言，“小说世界，
是平行于现实的秘密世界
。优秀的作品，提供了比
现实更加真实的人生图景
。小说家像侦探一样，他
在现实生活中捕捉密码，
破译它，然后构建他发现
的秘密世界。我说它是秘
密，是小说承载和体现了
人类的最多隐秘之念，是
我们意识不到的欲望、是
我们幡然醒悟的心愿、是
幽微至深的疯狂，是你不
承认的拒绝、反抗和失败
，最终，是你将理解和认
账的所有全部。”（须一
瓜：《小说是人类共秘密
》，《小说界》2011年2
期）2020年微型小说着眼
于人的内心世界或主观情
感，微观化、内心化的叙
事表达，书写日常生活中
人的内心意绪，探寻我们
内心的隐秘。即使是现实
生活的记录，也由人内心
感受出发，捕捉内心精神
世界的万千变化，形成了
一份微型小说之于现实社
会生活世态人心的精神备
忘。
一
2020年初，一场“战疫
”席卷中国大地。微型小
说以其文体之长，敏捷、
迅速地记录下这场“战疫”
中的感人事迹：医护人员
白衣执甲逆行出征，全力
以赴抗击新冠病毒（如麦
浪闻莺《紧急停靠》、陈
毓《长发飘飘》等）；为
阻击疫情，基层防控工作
人员舍弃小家不分昼夜坚
守岗位，“疫情就像一列
高铁，载着我们出了一趟
离家最近、时间最长的差
”（如张丽《疫情热线》
、李义文《白天和夜晚》
等）；还有许许多多的普
通人，深明大义抛弃成见
彼此帮扶共度时艰（如侯
建臣《面馆复工》、袁炳
发《非常》等）。其中，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
样一些作品，它们关注疫
情中每一个个体的内心感
受，那是他们在特殊的日
子里的期盼渴望，是他们
心中的秘密，而这些秘密
是现实生活投射在心灵的
“投影”。
女真《海洋里有什么
》（系《庚子年纪事》系
列微型小说之一）选取了
疫情期间独守家中的孩子
作为叙述者，讲述了一个
孩子内心的秘密：独自留
守家中的恐惧；日日重复
同一个游戏的无聊；渴望
过年吃过团圆饭就不再回
家的父亲陪他游戏；佯装
坚强，只是为了掩饰内心
的失望与担忧。孩子内心
的寂寞、恐惧、压抑与渴
求以及无法言说的委屈与
不解，反衬出无数普通“
抗疫”战士们无私、非凡
与伟大。方丹洪的《温柔
的新月》则聚焦于异乡打
工者居家生活。因复工由
武汉返回深圳，“她”开始
了居家隔离与线上工作。
经过了最初的惶恐，“她”
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却因
此感冒。一支体温计、一
张便笺，传递着陌生的邻
居的关心。萍水相逢的陌
生人因为疫情而彼此关心
相互帮助，这来自陌生人
的善意温暖了四月还有些
凉意的夜晚，温暖了一颗
孤寂漂泊的心。在天台上
看升起的月亮，“她”和“他
”心中充满了暖意，这是“
战疫”中普通人心中最宝
贵的真情，
如果说人物内心的秘
密是“战役”中最为动人“心
事”，那么，孙春平的《
灭毒》中被隐去的“真相”
，则是对“灭毒”一线“战士
”们的深深的敬意。
《灭毒》是一篇构思
精巧意蕴丰实的作品。因
突发疫情打乱了旅行计划
，主人公夏老师乘夜车返
家，途中巧遇缉毒警察勇
斗毒贩惊心动魄的一幕。
作品题目“灭毒”，一语双
关，它既是实写旅途经历
——缉毒警察缉拿毒贩，
消灭犯罪，同时，它也是
暗喻广大战斗在抗疫一线
的“缉毒警察”们，为保卫
人民的生命健康，正在与
新冠病毒进行着一场更为
艰巨的殊死“战役”。夏老
师承诺警察们写作时作“
假语村言”，是向忠于职
守的警察们致敬，更是致
敬另一场“战疫”中无数舍
生忘死坚守岗位的“灭毒”
的“警察”们。
生活中的点滴小事，
令人感动的瞬间，在微型
小说中汇聚成为“战疫”生
活的画卷，正如女真所言
：“及时抓住生活碎片中
那些闪光的时刻，那些打
动我内心也可能会打动读
者的意蕴……拾掇起被生
活撕碎的点点真相，或许
可以慢慢拼接成更大的画
卷”。（女真：《撕碎了
拼接》，《百花园》2020
年3期）个体经验与公共
经验在这里完成了一种转
换，于是私人性的文学表
述长久印刻在公共领域之
中。2020年记录我们“战
疫”生活的微型小说如同“
碎片”，终将“拼接”成为我
们时代的“共同想象”，并
长久地“印刻在公共领域
之中”。
2020年是不平凡的一
年，不仅仅在于发生了一
场全民参与的“战疫”，还
在于它是我们国家打赢脱
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
社会的决胜之年。作为这
一重要历史时刻的见证者
，微型小说瞄准当前农村
的扶贫工作，由细微处入
手，记录下这一项伟大的
事业。
黄大刚《送穷》、吴
卫华《精准扶贫往事》、
赵明山《最后一个贫困户
》、三石《老歪其人》、
原上秋《这里的山会歌唱
》、江岸《落水的羊》等
，描写了基层扶贫干部们
不辞辛劳地奔波忙碌，“
挖出心思找脱贫的办法”
，帮扶贫困户脱贫，表现
了乡县基层扶贫工作的繁
难艰巨和扶贫干部们巨大
的付出。同时，这些作品
还以扶贫干部帮助

花城年选，名家选编，年度精髓，尽收囊中。
2020年的微型小说年选本，文章丰富丰盈，甚至可以说是灿烂！
这是一场中国文学年度盛宴，彰显着人文华夏气象万千。
封面一改往年古典之风，凸显现代抽象之意味，色调高级，颇具新意。

灭毒
孙春平
今年春节，我去南方的一个城市，原计划是与几位老友同过一个旅游春节的。万没料到，因为疫情，武汉市紧急封城。一夜间，满世界都紧张起来。老友们决定抓紧订票，各回各家。宾馆客服说，飞机就别想了，只能乘坐火车。我说，最好是下铺，我年纪大了，夜里好起夜，请多多关照。客服很快答复，说总算订到一张软卧，但只有上铺。我犹豫有顷，客服催促，请快拿主意，有客人在等候这个铺位呢。
时间还算从容，我推开软卧包厢的时候，只有20号上铺有个年轻人仰靠在行李上看手机，他倒是时髦，已戴上口罩了。当我去跟列车员提出调换铺位的请求时，列车员说，等19号下铺和20号下铺上车，你们自己私下商量吧。但这两位旅客迟迟没有上车，那一刻，我已心存侥幸了，要是有人漏乘，我倒省事了。
但站台上预备开车铃声响起的时候，眼见一辆救护车急匆匆停在软席车厢门口，列车长和乘警帮忙将一副担架抬送上车，一直送到20号下铺位置。担架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妇女，略显发福了，脸上满是汗水，看样子像是乡下人。细看病人，男性，六十来岁，谢顶的头上包着绷带，裸露的左小腿敷着药，上面还挂着医用胶管。女人在安顿好病人后，说我先垫补垫补，饿惨了，我吃完再喂你。病人“嗯”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眯缝着，看不出任何表情。女人泡好方便面，坐在19号下铺哧溜哧溜吃得那叫畅快，连汤水都喝得干干净净，看来真是饿得不轻。在我登铺的时候，她说，我应该喊您叔吧？要不您睡下边？
我说，你得照顾病人，咋好意思和你换呢，谢谢啊。只是我上下铺的时候，腿脚笨，别碰了你和病人就好。在说这些话的时候，20号上铺的年轻人仍在摆弄手机。现在的年轻人呀，手机就是魂儿，都这德行。
不敢喝水，满以为这样可以不会起夜。可是过了半夜，还是去了两趟卫生间。我回来时，见女人已坐在过道的边座上，临窗远望。大地已是一片雪白。
我问，你家人是什么病？
女人叹息，脑梗，人一下子就废了。
我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大叔您看呢？
应该有点儿亲戚吧？
不沾点儿亲，这钱谁愿挣？
他没儿女吗？
老太太先走了。儿子打架，伤了人，坐牢了。当爹的一股火，就这样了。医院开了药，说回家养着吧。
上车时怎么来得那么晚？
这不是闹疫情嘛，又赶上过年，病人急着出院的多，手续好不容易办利索，奔车站的路上又堵车。
我又问，病人吃晚饭了吗？
女人说，怕他屎尿多，将就将就吧。
包厢里有了动静。20号上铺翻了个身，被子险些掉下来。女人忙起身，把被子往上掖了掖，对我说，不说了，别惊醒别人。
黎明时分，列车员来换铺牌，并提醒做好下车准备。原来病人在前方站点下车，那个20号上铺刚好也下车。列车已减速，列车长和乘警又赶过来，准备帮助抬送病人。女人对20号上铺说，大兄弟，拜托您帮把手，我手上带的东西多。
20号上铺没拒绝，他将双肩包背好，左手便抓牢了担架的把手。见他抓担架的前右方，我便抓担架的后左方。乘警说，老先生，后面我一个人就行。我说，多只蛤蟆二两力，我总比蛤蟆力气大点儿。几个人都笑，20号上铺也跟着笑。
列车进站，站台上很安静。担架放到洁净的站台上时，有个中年汉子悄然靠前，从20号上铺肩头接过背包似乎还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去。
但就在那一瞬间，让我万没料到的一幕陡然出现。一直卧床不动的病人突然豹子般腾身而起，一下就将接包人扑倒在地。20号上铺见状，拔腿欲跑，却被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抓住臂膀，一个漂亮的背飞，眨眼间他就被重重地摔在了站台上。说话间，只见人群中闪出几名便衣，转瞬便将两人扭走了。
一切似梦，猝然反转，让人目瞪口呆。豹子般的病人站在我面前，用力地跟我握手，说，夏老师，一路委屈您了，但愿后会有期。我怔了，原来他不光身健如豹，还知道我的姓氏和退休前的职务，看来，一切都不简单啊。
会擒拿的女人也跟我告别，笑着说，我知道夏老师好写文章，如果写到今天，还是假语村言吧。我们缉毒警察的任务复杂又漫长，而且风险极大，还请多支持。
我知道，她这不是玩笑，缉毒工作极其隐秘，力求人赃俱获，且要顺蔓掘根，我把此篇小文中的具体时间、地点和车次尽皆隐去，也算是对缉毒工作的一点儿配合吧。
我说，真没想到，大过年的，又是全国防疫，警察同志的工作还这么紧张。
女警察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让毒贩们趁机作乱。
开车的预备铃声响了。女警察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19号下铺是您的了，内勤同志已打过招呼。祝夏老师吉顺安康。
（选自《天池小小说》2020年第6期）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