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文面的女人》是一部描写云南少数民族独龙族原始古朴生活的小说。小说以女主人公阿婻追寻自由爱情、反抗落后民族习俗为故事主线，讲述了生活在遥远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兄弟姐妹们，与自然、与阻碍历史进步的形形色色的力量作斗争的故事。作者张昆华用清新自然的语言、朴素易懂的文字，为读者展示了在那样一片还保存着古老原始印记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的心灵中，蕴蓄着多么令人赞赏和钦敬的人性之美。

张昆华，彝族，云南昆明人，1936年出生于昆明市昆华医院，因而得名。1951年参军，在部队22年。1973年由昆明军区宣传部转业到《云南日报》任副刊主编。1979年调云南省作家协会，先后任副主席、《边疆文艺》副主编，云南省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以及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名誉委员。国家一级作家，被读者和评论家称为“文学三头鸟”。
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四川、云南、广东、湖北、香港、台湾等地出版文学著作三十余种；以小说、散文、诗歌获国家级、省级奖（包括台湾奖项）三十余次；有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朝、泰、孟加拉、巴基斯坦等文字出版；有大量作品被编入各种经典、辞典、精品、精编、文库、书系、年鉴、集萃、文选、诗选等，并被网站登载。长篇小说《白浪鸽》以及小说、散文、诗歌集《云雀为谁歌唱》荣获冰心图书奖。散文集《漂泊的家园》荣获冰心散文优秀奖。短篇小说集《双眼井之恋》荣获中国作家协会、国家民委“骏马奖”。中篇小说《蓝色象鼻湖》荣获中央文化部、国家出版总署全国少年儿童优秀读物一等奖。散文《冰心的木香花》荣获中国广播节目国家级政府奖并在台湾荣获“乡情文化”征文第一名。散文集《云南的云》荣获云南民族文学精品奖，荣获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省文联联合授予的云南文学艺术成就奖等。

有风骨讲美学接通全球 王昕朋
独龙族人文风情之美 张建梅
一、泉水
二、文面
三、雨夜
四、翻山
五、雪花
六、镜子
七、驿站
八、林中
九、火塘
十、思绪
十一、木刻
十二、狩猎
十三、提亲
十四、出走
十五、胸怀
十六、巢居
十七、阿妈
十八、逼婚
十九、墓前
二十、拥抱
附录一：张昆华出版作品要目
附录二：张昆华获奖作品要目

独龙族人文风情之美——
《不愿文面的女人》序
张建梅
夏末初秋，收到张昆华
老师的长篇小说《不愿文面
的女人》，如获至宝，一口
气拜读完才肯放下。而细细
品读，字里行间处处散发浓
浓的人文关怀与亲切的民族
情结。小说以“泉水”为开篇
，以两位美丽纯真的独龙族
妙龄少女阿婻、阿妮的感人
故事为线索，把边防军的爱
、边疆民族的爱和人间的大
爱融入整个故事中，将两位
独龙族少女对古老文面习俗
的抗争所引发的“不愿文面”
的民族风情向读者娓娓道来
。这部长篇小说通过文面女
的感人故事，淋漓尽致地传
递了怒江峡谷中怒族、独龙
族、傈僳族、藏族、汉族等
各民族亲如一家、和谐团结
的“拥抱”之情。作品各个章
节的文字，犹如高黎贡山、
担当力卡山盛开的鲜花串成
的五彩花环，每一朵都让人
爱不释手，都散发着沁人心
脾的芬芳；每一段故事既让
人又揪心，又令人欣喜；每
一个情节既扣人心弦，又让
人激情澎湃。作者善于通过
曲折复杂的各种人物的命运
展现出鲜为人知的历史文化
，读着这样的文字，心中似
有山泉、瀑布、小溪在流淌
，更似独龙江水的奔腾不息
，让你处处感觉到自然的美
、古朴的美、人文的美、民
族团结的美以及独龙族女孩
渴望真善美的情怀。
张昆华老师是上个世纪
五十年代初期参军，长期战
斗在祖国云南边陲、甘于奉
献青春、奉献边防、讴歌云
南的优秀军旅作家中的一员
。他数十年如一日，笔耕不
辍，辛勤耕耘，坚持以反映
云南少数民族生活为中心的
创作导向，始终致力于“百
花植根沃土，艺术奉献人民
”的宗旨。他在漫长的军旅
历程与深入的文学跋涉中，
足迹遍及高山大川、民族村
寨、边防哨卡，从中汲取生
活的源泉，激发艺术的灵感
，创作出了诸如散文集《多
情的远山》、《鸟和云彩相
爱》，诗歌集《红草莓之恋
》，中篇小说集《天鹅》、
《曼腊渡之恋》，短篇小说
集《双眼井之恋》，儿童文
学《白浪鸽》、《蓝色象鼻
湖》等，特别是反映怒江傈
僳族生活的、被选入《中国
当代百部长篇小说评析》的
《魔鬼的峡谷》等一批又一
批讴歌祖国、讴歌人民、讴
歌时代、讴歌生活的精品力
作，为云南的军旅文学、民
族文学做出了积极贡献。
带着对老一辈边防军人
、老一辈新闻工作者、老一
辈著名作家张昆华的尊敬之
情，带着对《不愿文面的女
人》人物典型、故事情节的
探究与好奇，带着对独龙江
这片神奇美丽土地的挚爱，
生于斯、长于斯，看着怒江
流水、听着怒江涛声度过每
一天，年近半百的我，心中
莫名地涌动着想背上行囊、
重返独龙江、抚摸那片亲爱
土地的渴望。也许是天意，
正当我冥思苦想、迫切希望
走进独龙江时，刚好接到中
共云南省委宣传部关于给予
长篇报告文学《独龙之子高
德荣》创作采风支持的通知
，受州委宣传部领导的委托
，我和《怒江报》社记者王
靖生同志一道，陪同作家梁
刚老师前往独龙江进行主题
采风创作。此行恰巧与《不
愿文面的女人》的作者张昆
华老师在1974年夏末陪同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
冯牧老师一行独龙江采风的
季节大约一致。我背上行囊
，在始终没有停止倾泻的秋
雨的陪伴下，一路风雨兼程
，穿越怒江大峡谷，翻越高
黎贡山，向着美丽的独龙江
、我心中思念已久的“恋人”
奔去……
溯江北上，刚到达贡山
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县城，就
听到独龙江公路因泥石流中
断近一周、道路刚刚抢通的
消息。在场的人提醒我们，
要进去随时都有堵车的可能
。带着侥幸心理，我们马不
停蹄地朝独龙江方向奔去。
中途要经过高黎贡山终年积
雪、落石塌方的路段，一路
泥泞，一路颠簸，一路落石
，一路滑坡，一路越过深浅
不一的沟壑和积水路面。特
别是在雨季，道路湿滑，还
常有断裂滚落的树干横在路
中央，开车送我们进去的余
师傅一次次跳下车来，搬开
那些障碍物，九十多公里的
路程走了四个多小时，终于
，我们走进了梦牵魂绕的独
龙江，走近了“不愿文面的
女人”的神奇故乡……
……
如要指出这部作品的不
足，我觉得小说对故事主人
公独龙女子排行阿妮、阿婻
有误。就傈僳族、独龙族而
言，阿婻是独龙族女孩排行
老大的意思，阿娜是傈僳族
女孩排行中的大女儿，而作
者却把阿婻作为故事中的妹
妹，感觉稍有美中不足，但
小说的时间、地点、人物都
为虚构，这一遗憾只是作为
怒江人的我的一种定向思维
罢了。另外，对于独龙女文
面的传说，众说纷纭，各持
已见。但我们不难从专家、
学者的学术研究中找到答案
。毕业于挪威王国贝尔根大
学人类学硕士研究生，现攻
读于云南大学人类学博士研
究生的独龙族学者陈建华先
生，对本民族文面习俗的认
识是：“独龙女子大都在12
、13岁文面，人体上是一种
成年礼，也就是独龙女性社
会角色的转换，象征着从女
孩转变成可以承担起社会再
生产的女性角色；而这种文
化习俗的形成的原初，离开
独龙人当初所处的周边族群
生态关系，是无法解释的，
正如这种习俗历史性地退出
独龙人的历史舞台一样，也
是由于

《不愿文面的女人》是一部生命力旺盛的作品。
《不愿文面的女人》从头至尾细细品味，阿妮撕心裂肺的文面与出嫁，阿婻打破传统古老习俗，与藏族夫妇格桑一家抚养长大的独龙族青年顿珠刻骨铭心的爱，如同电影电视里精彩的画画，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爱的浪花在心中此起彼伏。

一、泉水
春姑娘迈开轻快的脚步，踏着布谷鸟的一声声啼鸣，来到了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雪山之间的独龙江峡谷。于是，冰雪在悄悄地消融，泉水在淙淙地流淌，草籽在性急地发芽，马樱花在含羞地绽放……
独龙人常说：春姑娘为什么会这样美丽？因为她用两面镜子来打扮自己。太阳是一面金色的镜子，月亮是一面银色的镜子。春姑娘在白天和夜晚都能从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里映照出自己的容貌，然后再用光彩和泉水来浓妆淡抹，使自己青春焕发。
独龙姑娘多么希望自己也有像太阳和月亮那样美好的真正的镜子啊！
可是，阿妮和阿婻两姐妹，却连一面镜子都没有。阿爸宽慰她们说，等她们长大，等她们出嫁，就会有镜子了。因为镜子很难买。镜子在贡山县城的百货公司里，倒是多多的有。但那要翻过五千多米高的高黎贡山，走三天的路程才能到达。而一年当中，又有七八个月是大雪封山。这时期，独龙江峡谷与内地完全断绝了交通。除了雄鹰能展翅飞越高黎贡山而外，就连那有着四只蹄子的麂子、马鹿也穿不过高山上的冰雪封锁线。积雪的山垭口比天还高啊，人，更是无法翻过去的。
现在好了，春姑娘唱出了自己的歌声。冰雪的世界在慢慢地缩小。绿色的森林和彩色的花朵，在迅速地扩展自己的天地；它们手挽手地从温暖的独龙江峡谷逐步攀登到高高的雪峰……
当残雪碎冰全部消融，垭口可以通行了，从雪山那边过来的人，会给独龙姑娘带来镜子么？
此时，阿妮和阿婻坐在自家的阳台上，眺望着银雪皑皑的山峰，在苦恼而又愉快地思索着，希望镜子能美化她们的生活。
阿爸的话可信么？要长大才给用镜子。阿妮和阿婻不是已经长大了吗？当然啦，在阿爸的许诺里，在“长大”的后边还有一句话是“出嫁”。出嫁？什么叫出嫁？就是像那些大姐姐，披上鲜艳的独龙毯，跟一个男人去别的村寨，永远地离开自己的家，去围着另一个火塘生活么？
“哟！多害羞呀！”阿妮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哎！多难过呀！”阿婻把脸贴在膝盖上，斜视了阿妮一眼。姐姐为什么蒙住脸还在偷偷地发笑呢？也许，姐姐和自己都在想着镜子？
人们都说，阿妮和阿婻不但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同样的漂亮。有时，她俩把对方当作自己的镜子。阿妮从妹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长相；阿婻从姐姐的脸上，折射出自己的光彩。阿妮和阿婻总是形影不离，就像是茂顶氏族两朵并蒂开放的鲜花。
此时，走进庭院里的人都在向阿妮和阿婻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都为自己的氏族里有这么美丽的姑娘而感到骄傲呢！
这倒不是因为阿妮和阿婻的阿爸茂丁是茂顶氏族的族长而有意奉承她俩。特别是邻居卜松大爹还说，他走遍三百里独龙江峡谷，确实没有比阿妮和阿婻更漂亮的姑娘喽！要是在从前，姑娘的姿色愈美愈会招来灾难。也许是出于一种传统的习惯吧，这时，卜松笑眯乐呵地看了阿妮和阿婻一眼之后，走到茂丁身边，悄悄地说道：
“茶花鸡的脸红了，要唱找窝的歌了。你家的姑娘长大了，该文面了……”
“是呀，阿妮是该文面了。阿婻嘛，还是过些日子吧。”茂丁记着，也抬起头来看了看阳台。可不，在春天的阳光下，两个女儿正在收捡着背箩呢。接着，茂丁又转过身去，在陆陆续续到来的人群中，数点着茂顶氏族里的一个个名字。看哪一家的人来了，哪一家的人还没有来。
很快地，庭院里就挤满了人。茂丁看看氏族成员都已经来齐了，便一声吆喝，率领着大伙儿出了村寨，向葱茏茂密的山林走去。
今天，是茂顶氏族砍“香木朗”的日子。各家各户出的都是强壮的男劳动力。他们扛着砍刀和斧头，兴高采烈地跟着茂丁走。“香木朗”是独龙话，意思是火山地。也就是先在一片山坡上把森林砍倒，晒干后，用火烧林木成灰烬，叫作“砍倒烧光法”。几天后，等灰晾得凉了，随即就在这片大火烧过的山地上播种苞谷和稗子。种上一两年之后，肥力耗尽，就将这片火山地丢荒，歇上几年，待荒地上长出树木杂草，又将树木杂草砍倒烧光，再种上一年，又丢荒轮歇。这种原始的刀耕火种的山地，是以树木作为农业生产的重要条件，一般是第一年砍烧后的土地收成最好。由于独龙人种地时不再另施肥料，地力逐年消耗，所以，凡是去砍烧新的林地是件很重要的活动，人们都非常重视这个活儿，各家各户凡是能进行劳动的人都出动了。
此时，有的扛着斧头，有的挎着砍刀，都怀着去夺取新的丰收的愿望，兴高采烈地跟着氏族长茂丁走着。只有阿妮和阿嫡没有扛砍刀和斧头，而是背着背箩走在最后。背箩里放着烧水用的锑锅、背水用的竹筒以及喝水用的竹碗、木碗，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是随意奏出的音乐。
本来独龙人一出家门，就喜欢喝清凉的山泉或是洁净的河水，那可解渴呢！可是，今天是砍火山地啊！谁也不能喝冷水的。独龙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说：砍火山地那天，喝了冷水，不但会招来暴风雨；过一会儿，砍倒在地里的那些大树和枝叶会烧不着火，肥不了地；而且，种上苞谷和谷子之后也会被暴雨山洪冲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