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陈美林先生对明代杂剧进行整理改编之作。中国为世界三大戏剧国度之一，戏曲艺术是我国古代文化中的瑰宝。作为国学的一大内容，古代诗歌类得到大量普及推广，戏曲却始终缺乏上佳的普及解读类作品。
本书是陈美林先生多年戏剧研究的成果之一，通过对晦涩难解的明代杂剧加以改写，将古人的剧作改编为现代人容易理解接受的短篇小说。书中收入数十则根据著名明代杂剧改编的故事，如《替父从军》《桃花人面》等，以便捷的呈现方式，方便现代读者了解明代杂剧及其相关文化隐喻，增进对我国传统文明的理解和运用。

陈美林，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资深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古代小说和戏剧，曾出版《吴敬梓研究》等多部重要著作，并发表多篇论文。

前言
朱权
私奔相如
朱有燉
仗义疏财
康海
中山狼
徐渭
替父从军
女状元
冯惟敏
僧尼共犯
不伏老
王衡
郁轮袍
徐复祚
一文钱
叶宪祖
团花凤
徐阳辉
脱囊颖
孟称舜
桃花人面
陆世廉
西台记
无名氏
女贞观
贫富兴衰
后记

我国论文学发展史者，
每注重一个时代的代表文学
样式，如清人焦循在《易余
龠录》卷十五中曾说：“夫
一代有一代之所胜……余尝
欲自楚骚以下至明八股撰为
一集，汉则专取其赋，魏晋
、六朝至隋，则专录其五言
诗，唐则专录其律诗，宋专
录其词，元专录其曲，明专
录其八股，一代还其一代之
所胜。”用这种发展的眼光
来考察我国文学史，自有其
进步意义。但以八股文作为
明代文学的代表样式，则未
免欠当。近代以来，论及我
国历代文学的代表样式时，
常将汉赋、唐诗、宋词、元
曲、明清传奇和小说并举，
此论亦为大家所接受。从戏
曲的发展着眼，一般均认为
元代是杂剧一统的局面，而
至明、清则以传奇为主，杂
剧已经衰落。其实不然，明
、清时代的戏曲，虽然以南
曲演唱的传奇占据主要地位
，但这也是在明代中叶以后
方才出现的状况，明代上半
叶仍然是以北曲演唱的杂剧
占据舞台中心；而且即使到
明代下半叶，杂剧也并未绝
迹，一些作家在创作传奇的
同时，也写作杂剧。即使以
明代杂剧的数量而言，也十
分可观。傅惜华在《元代杂
剧全目》中著录元代杂剧
737种；而在《明代杂剧全
目》中所著录的明代杂剧也
多达523种，其中有姓名可
考者为349种，无名氏作品
174种。庄一拂《古典戏曲
存目汇考》卷六著录明代有
作者姓名可考的杂剧368种
，卷七著录阙名作品451种
，两卷合计819种。元杂剧
现存160种左右，而现存的
明杂剧却多达180种左右。
由此可见，我们在研究明清
两朝的文学史和戏曲史时，
不能仅仅注意传奇，而忽视
大量存在的杂剧。
明代杂剧的发展大致可
分为前后二期，前期从朱元
璋建立明王朝洪武元年
(1368年)起，大约到武宗正
德年间(1506-1521)为止；
后期从世宗嘉靖元年(1522
年)起，到崇祯十七年(1644
年)明朝灭亡止，前期150余
年，后期120余年。
前期作家有不少是由元
入明的，如罗本、王子一、
刘兑、谷子敬、杨讷、贾仲
明等，兹略作介绍如下。
罗本字贯中，号湖海散
人，生于元末，浙江钱塘(
杭州)人，又说山西太原人
。元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
曾与贾仲明再次会聚，后不
知所终。罗本著有小说《三
国志通俗演义》《残唐五代
史演义》《三遂平妖传》等
；所作杂剧3种，目前仅存
《宋太祖龙虎风云会》1种
。
王子一，生于元末，生
平事迹均失考，洪武初年尚
在世，他所创作的杂剧，目
前所知有4种，但仅存《刘
晨阮肇误入天台》。
刘兑，字东生，浙江绍
兴人。生平失考，洪武中叶
尚在世。有杂剧《月下老定
世间配偶》《金童玉女娇红
记》2种，现均存世。
谷子敬，金陵(南京)人，
元末官枢密院掾史，明洪武
初戍源州。作杂剧5种，现
仅存《吕洞宾三度城南柳》
1种。
杨讷，原名暹，字景贤
，一作景言，号汝斋。家于
钱塘(杭州)，原蒙古人，从
姐夫杨镇抚，人遂以杨姓称
之，明永乐年间卒于金陵。
著有杂剧18种，现仅存《西
游记》一种。
贾仲明，一作仲名，号
云水散人，山东益都人，后
迁枣庄，生于元末，卒于永
乐二十年(1422年)以后。所
作杂剧16种，今存《吕洞宾
桃柳升仙梦》《荆楚臣重对
玉梳记》《萧淑兰情寄菩萨
蛮》《铁拐李度金童玉女》
4种。存疑者2种。除杂剧作
品外，还著有《录鬼簿续编
》。
在上述这些作家的创作
中，极少有直接反映现实的
剧作，大多为神仙道化剧和
男女爱情剧，基本上继承了
元代杂剧的末流余绪，思想
价值不高。但杨讷的《西游
记》杂剧却殊堪注意，此剧
六本二十四折，已较五本的
元杂剧《西厢记》为庞大，
本事出自《大唐三藏取经诗
话》，加以发展衍化，对小
说《西游记》的创作也产生
了一定的影响，两者情节各
有异同。此外，贾仲明增补
钟嗣成《录鬼簿》中的80首
《凌波仙》挽词，也值得重
视。从这些挽词中可以看出
贾仲明对出身$-教坊艺人的
杂剧作者十分尊重，对于杂
剧创作中的音律、曲调、关
目、语言的运用也十分重视
。在《录鬼簿续编》中，他
还记述了元明之际71位戏曲
作者的生平，著录了他们的
杂剧作品78种，以及阙名作
者的78种杂剧，是研究当时
杂剧创作状况的重要史料。
入明以后的杂剧作家，
在明前期有朱权和朱有嫩。
……
本集选择了明代杂剧15
种，约占现存明代杂剧的十
分之一弱。选择的标准，首
先是考虑剧作的思想意义，
因此前期作品仅选2种，后
期作品有13种。其次是注意
剧作的故事性，如描写中山
狼故事的杂剧现存2种，王
九思所作是1折短剧，其戏
剧冲突显然不如康海所作，
因此选康海之作而舍王九思
之作。在改写过程中，基本
上忠实于原作。当然，有所
铺陈也有所扬弃，而原则只
是一条：丰富和发展原作的
精华，删略和扬弃原作的糟
粕。这其实也是一种创作，
只是在一定“框子”(原著)中
的创作而已，改编者可以驰
骋的天地是有限的，因而也
是有一定难度的创作。由于
水平有限，这种创作活动究
竟取得何等程度的成绩，尚
有待读者批评指正，以便笔
者不断提高，在今后再版时

读中华传统、讲中国故事。
古典文学教授陈美林先生心血之作，以近半个世纪的原典深研为基础，古雅妙丽，娓娓道来。
永存中国人集体记忆中的古典情节。
本书是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陈美林先生对明代杂剧进行整理改编之作。

当年将古代戏曲重新改
撰为小说的缘由、出书的经
过(中文、法文、英文、德
文以及中英文对照本)、改
写的原则，等等，在《戏曲
教学、创作与研究——陈美
林教授访谈录》一文(见江
苏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
元代杂剧故事》书末)中已
有叙说，有兴趣的读者可以
参阅，此处不再赘述。
近年来学术界不断强调
重视国学，大力倡导、弘扬
优秀的传统文化，并且要从
青少年起即普及这方面的知
识。作家肖复兴曾说“我国
是世界三大戏剧王国之一，
我国的古典戏曲曾入选联合
国申遗项目”，他建议除古
典诗、词、文之外，在语文
教学中应该有戏曲方面的内
容，“以加强对传统文化的
认知和热爱”(《中华读书报
》2019年4月3日《课本里
的文学》)。由于我国有“那
么多灿烂的传统文化典籍，
当代青少年读起来那么吃力
”，于是有人呼吁《我们的“
兰姆”何时才能出现?》(《
文汇读书周报))2007年12月
21日)，希望有像英国查尔
斯·兰姆和玛丽·兰姆姐弟二
人那样，将莎士比亚的戏剧
改写成“故事”(小说)的作者
出现。其实，60年前，笔者
已如此做了，只是中文版用
了笔名，外文版虽用真名，
但在海外发行，笔者很少提
及，因此鲜为人知。当然，
改撰之初，钱仲联先生曾偶
然读到一篇手稿，蛮有兴趣
。20世纪80年代出书后，
也先后引起徐朔方、蒋星煜
、冯其庸等先生的询问，此
后渐为少数同道知晓，但也
仅交谈交谈而已。近年有出
版社重印我往年出版的有关
吴敬梓研究的书稿，闲谈之
中涉及这三书，颇有兴趣出
版，原书当年是由江苏人民
出版社所出，此次又是该社
最早与我签约，乃不忘“初
心”，仍交由该社处置。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
学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
的创作，社会在进步，学术
在发展，文艺在繁荣。60年
前的作品能否适应今日读者
?不敢自信。在书稿照排后
，乃聘请获得中国古代戏曲
博士学位已10年的武翠娟副
教授和正在攻读同一专业的
徐明翔博士二人仔细审读。
她们虽然相差10年，但正好
代表了不同时段的眼识。她
们在认真校读后表示，《元
代杂剧故事》《明代杂剧故
事》《清代杂剧故事》三集
共改撰了50余部元、明、清
杂剧，文笔很好，一般读者
能够自行阅读，并会有兴趣
阅读；而对于专事研究古代
戏曲的博士生来说，如将原
剧对照改写本加以阅读，也
会对自己的研究有所启发和
助益。而责编周晓阳同志又
是文艺学博士，正可从理论
上把关。有了这三位博士的
精心处理，笔者始放心让其
再度面世。自然，毕竟是60
年前开始执笔的旧作，其中
难免有不足之处，这是要由
笔者负责的，盼读者不吝指
正，而对于三位博士为拙作
所做的工作，自当感谢。
陈美林
2020年10月

钱仲联评价：用力至劬
兼擅新旧

私奔相如
四川成都有一才子复姓司马，名相如。他自幼怀抱大志，发愤苦读，闭户不出，夜以继日。陋室之内，但见油灯一盏，萤火般的灯光，照着一方破了一角的砚台和案头堆得整整齐齐一大堆的古书。日久天长，诗、书、礼、易、春秋这五部经典，他读得滚瓜烂熟；朝廷考试所需的那些制策文章，也写得得心应手。只可惜“文齐福不齐”——也就是有学问而无运气，一直蛰居乡里，默默无闻，生活既很困难，家中也别无亲人。孤寂贫困的生涯，着实令人难熬。
不久，汉武皇帝即位，向普天之下征求贤士入京做官。消息传到成都，司马相如听罢思之再三，想到“男儿不发狠，到老受贫困”，自己株守家乡，出仕无望；长安虽然遥远，旅途艰辛，到了京城，凭自己的学问文章，还怕谋求不到一官半职吗?
司马相如自幼饱读经史，熟悉历史人物的遭遇。他知道，如果不能利用时机，趁时而进，那就要在乡间寂寞无聊地度过一生。像楚人卞和，虽将宝玉献给厉王、武王，非但没有被接纳，反被刖断两脚，直到遇见文王才识其宝。姜太公钓鱼而遇文王，宁戚喂牛时而歌为齐桓公所知，他们后来才一一作了高官。一味死读书，即使再有学问，也难免困于饥寒。现今世道上，那些杀猪的、卖酒的，不都是气昂昂、雄伟伟的朝廷卿相?何必一心埋头苦读?
司马相如认定了出仕之途，也就背着一张琴，佩上一把剑离开了家门，上路赴京。他家中本无亲人，临行之际，只有左右老邻居将他送上大道。
司马相如的左邻是位老翁，平素来往不绝，纵谈抱负，研讨学问，相处得还算融洽。不过，这位老翁对司马相如如此热衷仕进，却颇有看法。司马相如在穷困之际，经常怨恨嗟叹，老翁时常宽慰他，说机会迟早总会有的，不必怨天尤人。司马相如也明明知道大丈夫只有趁时而进才能建功立业，可是当老翁劝慰他时，他却感到不舒服，故意大唱反调。这次分手之际，老翁照例劝慰一番。司马相如一如既往地反感异常，说：“人虽有才，没有机遇，又有何用?姜太公只不过遇到文王才得到大用，又有什么功?比干一再劝谏纣王，竞被剖心，又有什么罪?只是各人命运不同罢了。我自己穷困至今，也是命薄!”他越讲越气，怨恨地说道：“我空有一肚子学问，就是登不上殿堂，做不了朝官!文学馆上不了，翰林院也进不去，什么时候才能发迹?真是时来运转时木舌的铃铛也会响叮哨，倒霉晦气时任你兰花麝香也毫无香气!”
老翁听了他这番牢骚之后，依然温言好语地相劝道：“一个人或是在乡家居，或是出而为官，都有一定机遇，功名得失自有时，哪能强求?又何必汲汲追求?”
“我都快40岁了，至今为什么没有遇上机会?我只怕一年又一年，像蜜蜂、蝴蝶那样空忙一生!到了晚年，登上高楼，草木凋零，令人断肠。到那时既不能效法颛孙师，向老师孔子学习如何求得禄位；又无从效法张良助刘邦建立功业。与其落得进退不得，前后两难，那倒不如学习因谏阻商纣王荒淫而被囚禁的太师箕子，他最后带上一批人马逃走远方，自立为君!”
老翁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不免教训起来：“我曾听说，古代的贤人，无论处于地位卑下，还是生活在贫困之中，尽管吃不饱、穿不暖，然而他们还是坚守做人原则，非礼不述，不义不受。哪像你这样如此急于求取官禄!真令人不可理解!”司马相如的想法和这位老翁可是全然不同。他粗声大气地回答说：“孔老夫子即使处于困境，甚至做了一些被人认为不该做的事，但他老夫子却未敢忘记天下大事。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有时不得不如此!我平生攻读经史，就是为了实现安定天下的抱负，要替朝廷立纲纪，振兴王霸事业；要贬斥无道暴君，褒扬有道帝王。如此抱负，却无机遇实现，怎不令人难过悲伤?”
老翁见他如此激愤，忍不住又劝说几句：“天下有见识的达人高士，大都把世态人情看做一盘棋，自己冷眼观看。你先生何苦要自己去下棋，让他人看你的成败呢?聪明的人不会这样做!”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