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关于19世纪英国著名法学家、宪法研究学者阿尔伯特·戴雪一生学术历程的个人传记。作者借助之前尚未有研究者涉猎的第一手资料，尤其是戴雪与他人的通信和1891年之后其有关爱尔兰问题的笔记，细致地描述了戴雪并不平凡的一生，并从法学、政治、历史和国际关系等侧面系统地探讨了戴雪的学术思想，为我们了解戴雪的生平、著作及其时代提供了一个独特的切入点，同时也为我们揭示了19世纪英国法学家在视角和思维方面的广泛学识和古典修养。

理查德·A.科斯格罗夫（Richard A.Cosgrove），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历史系荣休教授，英国法律史和宪法史专家，在该领域出版了5本著作，包括《法治：维多利亚时代的法学家戴雪》（The Rule of Law: Albert Venn Dicey, Victorian Jurist，1980），《法律学者：从布莱克斯通到哈特之间的英国法理学》（Scholars of the Law: English Jurisprudence from Blackstone to Hart, 1996）等。

致谢
序言
第一章 贝利奥尔学院的岁月：1835年至1861年
第二章 壮志未酬：1861年至1882年
第三章 瓦伊纳教席的复兴：1882年至1909年
第四章 宪法专家：《宪法》
第五章 政治专家：《宪法》
第六章 戴雪与爱尔兰：一个联合主义者的形成
第七章 一个联合主义者的时期：1887年至1898年
第八章 作为史学家的法学家：《法律与舆论》
第九章 英格兰的衰落：1899年至1914年
第十章 再度为联合而斗争
第十一章 战争的影响：1914年至1918年
第十二章 最后时光：1918年至1922年
第十三章 结论
参考文献
索引

历史学家描写的人物，
经常是生前被忽视，后世却
给予很高的评价；但阿尔伯
特·维恩·戴雪（Albert Venn
Dicey）不属于这种情况，
他的学术声誉在他生前是最
高的，但现在已急剧下降。
他撰写的四个不同领域的作
品，一出版就大受欢迎，这
有助于维持他作为维多利亚
时期一个主要人物的地位。
1896年的《论冲突法》开
辟了冲突法领域，塑造了英
格兰冲突法的发展史。法律
学者和政治科学家们早就将
1885年的《英国宪法研究
导论》视为宪法的经典教科
书。历史学家们则以1905
年的《19世纪英格兰的法律
与舆论》为起点，来研究19
世纪的思想与政府发展之间
的关系。戴雪最好的政治著
作，1886年的《英格兰反
对爱尔兰自治的理由》，是
最终于一战期间才停止的激
烈争论的见证。戴雪为了从
所论主题中推导出一般原则
，在每一本著作中都运用了
法律实证主义的工具。他坚
定不移地运用这一方法，在
分析某些法律和宪法问题时
，效果很好，但在其他领域
，结果却不令人满意。因此
，戴雪的主要作品都没能经
受住时间的考验。
读者可能会感到惊讶，
这本书为何要用如此长的篇
幅去讨论戴雪卷入爱尔兰自
治争议的问题，这似乎不能
突出他更卓越的法律贡献。
这种对戴雪和爱尔兰之间关
系的强调，反映出戴雪对大
不列颠和爱尔兰联合的强烈
热爱，和他自己对时间的分
配方式：捍卫联合比自己的
学术工作更重要。他高度关
注政治进展，但始终只是一
个观察者，而不是一个行动
者。戴雪的政治热情使他进
入了一个他没有任何经验的
领域，结果是，他把他最擅
长的法律放在了次要地位。
戴雪一生中，政治上的
失意接二连三，尽管如此，
他所关注的问题却持续存在
于身后。长期以来，他是英
国公民复决的唯一支持者，
公民复决在1975年首次被
采用，在一个非常间接的意
义上，证明他对于使用公民
复决的热情是正确的。撒切
尔夫人当选为保守党党魁，
而后又在1979年当选为首
相，标志着英国女性越来越
多地参与政治，对于这一变
化过程，戴雪在晚年进行了
有力地抨击。政府计划在苏
格兰和威尔士重开地方议会
，重新引发了联合王国的完
整性问题，这是戴雪毕生为
之斗争的一个观念。1979
年的权力下放，前途晦暗不
明，这证明了统一思想的力
量，而戴雪终生力主统一。
有望在加的夫和爱丁堡设立
议会的事，一定会惹恼戴雪
，就像在他生前提议在都柏
林设立议会一样。北爱尔兰
长期存在的问题突显了爱尔
兰问题的历史延续性，这在
当时和现在都令人痛苦。最
后，现代政治家们经常求助
于“法治”这个有魔力的词语
，就像希思政府在对付矿工
的时那样，或者像在最终以
尼克松总统辞职而告终的过
程中，它被反复提及那样。
这个词已成老生常谈，以致
基本没人知道，这个“法律
面前人人平等”的简略表达
式，源于已被遗忘的戴雪对
这个词的普及。法治的定义
在现代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
，但是它不断地变换，突显
了它作为全球政-治的一个
基本概念而具有的丰富性（
fertility）。
前瓦伊纳教授汉伯里
（H.G.Hanbury）在一篇有
关戴雪的文章中指出，我们
缺少一部戴雪传记，他说得
很正确，罗伯特·雷特
（Robert S.Rait）1925年的
那本传记只是一个回忆录，
没有试图去评价戴雪的职业
生涯。雷特的书很有价值，
因为它刊印了戴雪的部分书
信；鉴于戴雪很少保留他收
到的信函和他写给别人的书
信的复印件，所以这本书就
更有价值了。有三次他承认
——分别见于1903年5月15
日致戈德金夫人
（Mrs.E.L.Godkin）书信，
1910年10月26日致戈德温·
史密斯（Goldwin Smith）
诸遗嘱执行人书信，以及
1921年3月23日致詹姆斯·布
赖斯（James Bryce）书信
——他年轻时就养成了销毁
信件的习惯。幸好他的许多
信件都保存在其他文集之中
，所以，尽管没有戴雪个人
档案，但他的很多信函都仍
然存世。从这些大量的通信
中，跃然于纸上的是这样一
个形象：他年轻时不加怀疑
地接受了维多利亚中期的传
统信念，此时其基本价值观
就已经形成。他一生都对那
些传统准则表现出持久的忠
诚。虽然他活到了1922年
，但这一事实对于我们解读
戴雪的经历至关重要，以至
于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维
多利亚中期的人。没有比这
个描述更能表达出他一生的
基本特征。

本书以时间为经线将19世纪英国著名法学家、宪法研究学者阿尔伯特·戴雪戴雪的一生缓缓道来，作者以细腻的笔触高度概括了戴雪生平的著述成就和学术思想。
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戴雪生平著述的介绍和记叙，是将其放在一个具体的语境中来进行的。也就是说，戴雪的每一部著作和每一篇文章，都既有着特定的生活或工作背景，又有着具体的写作意图和明确目标。这一点对于了解戴雪众多的政治写作而言尤为重要。
此外，本书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作者利用了大量之前未曾受到关注的书信文献，让戴雪及其通信对象本人发声。
总之，这本书既具可读性，亦具学术性，是传记作品中难得的佳作。

第一章 贝利奥尔学院的岁月：1835年至1861年
阿尔伯特·维恩·戴雪出生于这样一个家族：祖辈里第一个有名气的人是托马斯·戴雪，约1660年生于莱斯特郡，一个熟练工人，没有突出的成就。将近17世纪末的时候，托马斯与一个叫萨顿（Sutton）的伦敦人建立了利益伙伴关系，合伙生产一些专利药物，主要是“达菲酊”（Daffy's Elixir），由药贩子在乡下兜售。托马斯让他的两个儿子——威廉和克卢尔（Cluer）——去印刷行业当学徒，哥哥威廉判断，这些流动小贩兜售药品时，完全可以随身携带报纸。1718年在圣艾夫斯一次失败的出版冒险之后，威廉·戴雪协助创办了《北安普顿水星报》（Northampton Mercury），第一次出版的时间是1720年5月2日。这份报纸构成了戴雪家族财富的基础，直到19世纪都是如此。
18世纪初，戴雪家族还开创了发行小册子的先例，出版廉价的文学读物；这些书在受教育者中间产生了潜在影响，同时也希望能够提升穷人阶层的道德水准。小册子事宜由克卢尔·戴雪专门负责，他管理出版事务，并让版式具有吸引力，以满足日渐增多的读者需求。戴雪一家主宰这一行业长达半个世纪，一大批人起而效仿。出版事业的成功，让戴雪家族兴旺起来，从上个世纪的不为人知，变成众所周知。
整个18世纪，戴雪家族的报纸世代相传，直至阿尔伯特的祖父托马斯·戴雪，他在1776年接手管理。到1792年，托马斯已经拥有了大量财富，足以让他买下北安普敦郡中靠近拉特沃思的克雷布鲁克庄园（Claybrook Hall）。1807年，托马斯·爱德华·戴雪在父亲去世之后，开始掌管《水星报》，但他在1811年从剑桥大学毕业之后才亲自管理。他一直担任报纸编辑，直至1858年去世。1814年，托马斯娶詹姆斯·斯蒂芬的女儿安妮·玛丽为妻，这一步将戴雪家族带人克拉彭福音派的圈子。这一联姻让两大强有力的运动联合起来，它们在19世纪的英格兰达到影响力的顶峰，那就是丈夫的政治自由主义和妻子的福音派热情。这个结合使得戴雪一家成为了典型的维多利亚思想贵族。戴雪一家通过婚姻进入了像维恩和斯蒂芬这样著名的福音派家庭的世界；阿尔伯特·戴雪的中间名就是取自福音教领袖约翰·维恩的名字。
阿尔伯特·维恩·戴雪于1835年2月4日在克雷布鲁克庄园出生，在四兄弟中排行第三。家庭传统认为，终身折磨戴雪的肌无力，源于他早产时产科医护的失误。因为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活动，所以经常会表现得有点滑稽。但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多数时候都身体健康，而且早在孩童时代就学会了尽量节省他有限的体力。戴雪成年后，高而瘦削，现存的照片上流露出一种忧郁、几近令人生畏的气质。由于年轻时身体状况不稳定，戴雪的童年比多数孩子都更克制，就像是表兄约翰·维恩所证实的：“小的时候，我不像你那样懂得分寸，也不懂得历史尊严。”成年后，戴雪变得健谈，很有天赋，他的口号是轻率好过迟钝，这是他读大学时得到的一条忠告。自幼儿时期开始，他父母对于教育价值的信念，以及对他身体状况的考虑，完全将他引向了智识生活的道路。
戴雪在晚年回忆道，打记事起，他的记忆里就没有人们想象的那种与福音派教育相关的忧郁。他留下的一张画像描绘了一个家庭中的几个男孩，他们接受了充满慈爱与欢笑的严格教育。他在17岁之前，接受的都是家庭教育，主要在母亲的庇护下进行。在特地为他安排的这一紧凑的教育体系中，频繁的欧陆之旅是他受到的唯一外界影响。据戴雪说，他的父母从其福音派背景中继承了对公立学校的“严重怀疑”。在他父母看来，到19世纪40年代，公立学校的教育体制仍然存在缺陷，弊远大于利，因此，戴雪的父母选择在家里教育他们所有的孩子。戴雪从不反感这种庇护式的教育，因为他还经常证实与父母建立亲密关系的益处。家人的朋友也对戴雪的教育产生了影响，尤其是表姐妹萨拉·斯蒂芬（Sarah Stephen）和卡罗琳·爱米利娅·斯蒂芬（Caroline Emilia Stephen）。朋友和亲戚给了这个年轻人一个独特的机会来参与他父母的智识生活，而且他们让戴雪从小就开始关注政治事务。
在戴雪的成长过程中，家庭教育有两样东西深深地影响了他。受父亲的影响，他信奉古典自由主义，后来的事虽让这种信念有所动摇，但从未使之消失。戴雪每次写到父亲的时候，对于后者在漫长的编辑生涯中所表达的政治和道德立场，无不怀着崇高的敬意。他父亲具有很强的正义感，表现为对所有不公、压迫与残忍的强烈憎恶，这使得他成为儿子心中的智慧典范。老戴雪赞成改革，但不支持革命，他信奉自由贸易，还坚信自由交流思想的价值——这也是戴雪余生所坚守的信念。在离开父母家的时候，阿尔伯特便持有一种自由主义，其特征不仅在于具体的学说，而且还在于一种生活方式，那就是：人类理性能够解决社会面临的各种问题。
母亲对年轻戴雪的影响不亚于父亲。她指导对戴雪的教育，注重用希腊语、拉丁语、法语和德语进行讲授。她在施教上很有天赋，能因材施教，根据每个孩子的接受能力来对课程进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