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故事开始的时候,一切仍在萌芽,一切仍然来得及。
头顶电风扇转个不停,季老师刚好讲到虎门销烟,历史课本沉闷又无聊,连他自己都没有兴致,到整点,立刻消失在走廊。
温玉也到楼顶天台,宏鑫大厦三十六层,仍算远山区第一高楼,由上向下看,人人皆如蝼蚁。
她今晚的第一支烟抽到一半,楼道里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是男人女人在调笑,嘻嘻哈哈你来我往,且越来越近,就停在楼道入口,越低越暧昧,如天上云遮月,半遮半掩欲拒还迎。她坐在天台吹冷风听见一把迷人好嗓,那男人声音低沉、暗哑,似风过树叶沙沙响,一句话的迷恋与沉醉,他却在说:“装什么装,明明贱进骨头里。”接下来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不必想也知道是什么场景。
但奇妙的是,原本恶心得发臭的字句从他那副嗓子里发出声来,居然性感得要人命。
她已点燃今夜第二支烟,时间过去二十分钟,他们看来急匆匆见缝插针,赶时间,要速战速决:“昨夜秦四爷请喝茶,权哥没去。”
男人一刻不停地追问:“权哥去哪儿了?”
女人没办法,哭着说:“不就是来了个土包子东北佬呼呼喝喝要去鼎记吃三头鲍,痴线,人家给他吃扇贝他也分不清的。”
过后,安静三五分钟。“你不走?”
“你先走,我抽支烟再下去。”
当然,事后烟,回味无穷。
陆显迈出楼道时半裸着上身,低头在外套与裤口袋之间翻翻找找只找到一盒半瘪的香烟,士多店一块钱一只的打火机不知丢哪儿去了,嘴里骂骂咧咧,一抬头便撞见倚着围栏抽烟的温玉。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白衣黑裙,编两股小小麻花辫垂在耳旁,整个人像是从民国旧画报上拓印而来。双眼皮深刻源自些微欧罗巴血统,但好在清润灵秀,眼眸盈盈如一汪静水。她若一只灵狐,逼得他蓦地一怔,怕就此落进如此温柔春色中。
陆显盯着她的胸牌,一字一句念道:“旷日女高?”
他继而挑眉看她:“都说旷日女高教出来的都是淑女,这位淑女听叔叔阿姨玩游戏听这么久,脸都不红一红?”浓黑的眉毛,刀锋般的轮廓,一道伤截断了眉峰,比纹一身白虎青龙更显出他做混子时刀锋舔血的光辉岁月。
温玉掸一掸烟灰,侧过脸对着他,她眼睛生得特别,似一双弯弯的月,未语人先笑:“偷情的人不脸红,我躲在这里抽一支烟又何必羞愧。不过,这位叔叔,我劝你将拉链照看好,这样堂而皇之走出去,未免有伤风化,到时候警察都不必搜身查证就能请你去警局喝一夜凉茶消火。” 她不怕他,一丁点也不。陆显有了这个认知,只觉着有趣,眼前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干干净净一株细小茉莉,开在香烟弥漫的夜里。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将牛仔裤扣好,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说:“借个火,不害羞的小姑娘。”
温玉将手边卡尔威登镀金打火机扔给他,陆显叉开腿,席地而坐。
“躲在这里抽烟,不回家?”
“我那位瘦骨嶙峋的补习老师去同助教幽会,不到三十分钟不可能回来,他攒了一周才等这一天,实在可怜。留在教室里背书闷死人,不如到天台上来抽支烟,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
陆显嘴里叼着烟,笑呵呵道:“这种事?这种事不好吗?你们学校生理课程开了没有?你该叫我老师,给你上这么生动又深刻的课程。”
“哦,那真是多谢你。舍身成仁,我应当登报致谢。”她站起身,丢掉烟蒂,等夜风吹散身上浓烈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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