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本纪实性著作中，卡帕卡·卡萨波娃（Kapka Kassabova）从她25年前还是一小姑娘就移民进入的国家返回到保加利亚，探索它与土耳其和希腊之间的边境地带。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传言说，边境地区是比柏林墙更容易的进入西方国家的穿越带，而且被士兵和间谍严密把守和监视。在黑海的“红色的里维埃拉”度假时，她记起几英里之外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通电围栅，上面的铁刺是向内的：指向它本国的公民。
卡萨波娃发现了这个地方被连续的历史力量——苏维埃和奥斯曼帝国，以及更古老的神话与传说——所塑造。她精致而细腻地描述了渡火者、走私者、寻宝猎人、植物学家和边境守卫者。还有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他们从叙利亚和伊拉克步行穿越了土耳其。但是这里似乎是非人类的力量在发生作用：这片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土地，布满了有医疗效果的泉水和色雷斯人的坟墓；古代世界的争斗、循环的时间和万物有灵论，从来都没有走远。
《边境》是一本能让人身临其境的行走笔记，它讲述了冷战时期的历史阴影，也让我们得以一窥让欧洲头疼不已的移民危机，深入而着迷地走进边境内外的地理人文。

地图
前言
边境
疯狂山脉之一
Contents
第一部分　繁星满天的斯特兰贾
庞蒂克大道
红色里维埃拉
斯特兰贾
山谷村
圣泉
万物始于泉水
切什玛
散淡之徒
415
心头的铁丝网
克里昂（1961～1990）
猫神之墓
凉水泉
朝圣者
赎罪
一百二十宗罪
社会主义人格
冲向铁幕
龙
火球
第二部分　色雷斯走廊
色雷斯
鸽子之友
祖国
话语之间的女孩
睦邻
一个跳舞的神甫
大马士革玫瑰
你若是真
通道
人人光顾阿里的店
安提卡大道
桥的故事
幽灵
库尔德爱情故事
少女泉
鸡块餐厅
第三部分　罗多佩关口
罗多佩家园
永住的村庄
审判崖
踏上自由之路
双城记
兹拉马
梅塔克萨斯防线
疯狂山脉之二
垂死挣扎
高山旅馆
棕熊
森林女神
烟草
徒步一周的女人
第四部分　满天繁星的斯特兰贾
西南风
河畔
开纳吉
快乐的修道士
永恒轮回
善意的海妖
Muhhabet
最后的牧羊人
恶魔之眼
解除魔咒
后记与致谢

本书讲述的是在欧洲边缘之处边境上的人的故事。那
里是保加利亚、希腊和土耳其三个国家交会聚拢、各奔东
西的地方。那里是“欧洲味”开始的地方，也是某种味道
消失的地方，而后者并不一定就是“亚洲味”。
这是它的大致地理位置。然而，地图能讲述的仅此而
已，只有身临其境才会发现那里还有浓荫密布、不知年岁
的古老森林。这是我最终要去的地方。也许，所有边境都
是无意识的存在，毕竟那里人迹罕至。然而，我要讲述的
这条边境却回荡着海妖一般诱人的声音，它的特殊之处源
于三点：①那里冷战的遗迹犹存；②它是欧洲最辽阔的荒
原之一；③自从大陆诞生，它便是大洲的会合之处。
我们这一代东欧人成长于柏林墙倒塌之际。我从小在
保加利亚长大，当时恰逢“布拉格之春”，正如这场运动
的口号“人性化的社会主义（Socialism with a human
face）”所言，这条边境恰在我的童年投下阴影。因此对
我而言，边境之旅自然相当具有诱惑力。只要靠近它，就
会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控制不住地想要摆脱什么，越过
什么，想要越界去做点什么。身处边境，你能感受到它在
轻声召唤：来吧，跨过去，你敢不敢？无论艳阳烈日，还
是夜幕遮蔽，跨越边境都是件恐惧与希望并存的事。不知
面目的“摆渡人”在某个地方等待，有些人刚刚靠近边境
就断送了性命，而幸运的人则在边境的另一侧获得了重生
。
警力充足的边境往往最凶险：在这些地方，权力突然
之间有了形体相貌、意识形态。与边境明显相关的一种意
识是民族主义（nationalism）：边境是国与国之间的分
界线。但现实中，还有一种隐藏更深的意识形态——中央
集权主义（centralism）：认为权力中心可以牺牲边缘地
带，安然地掌控一切；凡是主流视野以外的，都是应该被
忘却的。边境地区往往就是存在于主流视野之外的边缘地
带。
说来也怪，正因为身处一个没有边境线的岛国，才更
促使我踏上这次边境之旅。我生活在苏格兰乡村，如果把
爱丁堡、格拉斯哥看作“中心地带”，那么我所在的地方
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边缘；而如果把伦敦作为中心，那么我
所在的乡村就更加边缘了。苏格兰传统上是一块充满多样
性的自由之地，一块遍布岛屿的奇特之地。但在苏格兰，
打着人性化旗号的企业官僚时代已然降临，每天都有中央
集权向偏远地区施加压力，每天都有森林遭到砍伐，取而
代之的是采石场、看上去纹丝不动的风力发电厂，以及并
不带电的高压线铁塔。怪诞的荒原上出现了一块块享受利
润补贴的荒地。目睹苏格兰高地遭到无情摧毁，我不禁对
自己出生的巴尔干边缘心生好奇。我离开那里迄今已有25
年，很想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假如我们将政治边境分为“软”和“硬”两种，那么
这本书中讲述的边境具备长达半个世纪的冷战“硬度”。
保加利亚占据北方，希腊和土耳其镇守南方，这里曾是以
苏联为首的华沙条约集团国家同西方北约成员国的分界线
。简言之，它是欧洲最南端的“铁幕”， 是被三个国家的
军事力量占据的草木丛生的“柏林墙”。它曾经是一道“
夺命墙”，至今仍然令人生畏、敏感棘手。
现今，希腊和保加利亚都是欧盟成员国，两国的边境
地区也因此变得“柔软”起来。土耳其—保加利亚与土耳
其—希腊边境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坚硬”，却获得了一种
新的“硬度”，它的标志是一道道崭新的、用来阻挡中东
难民潮的金属铁丝网。我行走到那里时，正遇上难民大量
涌入。全球性迁移与全球性壁垒、新国际主义与旧民族主
义——我们这个世界核心的系统性疾病——已经从一处边
缘蔓延到另一处边缘，因为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偏远之地，
除非你真的迷失在森林里。
然而，这趟旅行背后的情感冲动却很简单：我想看看
童年时的禁忌之地，那些曾经驻扎着军队、两代人被禁止
踏足的边境村庄，以及城镇、河流与森林。我心怀叛逆地
踏上旅程，因为人们竟然像狗一样在铁幕背后被束缚了如
此之久。我满怀好奇，一心想会一会生活在未知之地的人
们。公元前5 世纪，希罗多德（Herodotus）曾经写道：
“至于欧洲……从来没有谁能够断定，它的东边和北边是
不是大海。”即便到21 世纪初，他也许还会用这样的语言
描述这一部分欧洲大陆。出发时，我和其他普通欧洲人一
样，和这条边境上三个国家的城市精英们一样，对这片区
域抱有一种集体性无知。对于从未在此生活过、从未踏足
此地的人来说，它无异于另一个国度，有点像过去的世界
，因为人们的行事方式是如此不同。
无论何时，一提到巴尔干，人们就难免老生常谈地将
之比喻为桥梁，而其最真实的体现莫过于巴尔干半岛东南
部，那是我们习惯上所谓的东西方之间的日常通道。
然而荒谬的是，这一切始终隐藏于全球矩阵的隐秘之
处。我穿越的地方风景美到令人窒息，却只有植物学家、
鸟类学家，走私犯、偷猎者，以及英雄人物和迷途之人才
会踏足其中。再有，就是当地居民。有人说，历史是胜利
者书写的，但我认为，历史首先是由那些并非身在其中的
人书写

这是一本引人入胜的行走笔记，一部跨越时空的冷战秘史。
作者卡萨波娃穿越保加利亚腹地，沿着边境地带细密探索，既直面审视了困扰欧洲的殖民危机，又是对边境地区人文地理环境的有效探索，同时为现代移民故事的讲述提供了新的思路。

我非常感谢创意苏格兰为本书出版提供的一切支持，
同样还要感谢英国作家协会提供的作者基金。
我由衷感谢萨拉·查尔方特在本书内容的早期成形阶
段所给予的帮助和鼓励。
格兰塔出版社的劳拉·巴伯从很早的时候便看好边境
题材，并且帮助我坚持下来。感谢她敏锐的判断，以及一
如既往的细致编辑。
感谢奈德雷特·本策和萨莎·卡特切芙在旅途中无私
地为我充当翻译。还要特别感谢保加利亚野生百里香有机
农场的玛利亚·迪米耶娃、戴安娜·斯托亚诺娃、艾里·
米列兹莫夫、奥尔林·瑟贝夫、迪玛娜·特兰科娃和克里
斯·芬顿一托马斯。
保加利亚有一部名为《边境》的电影和C．诺切夫编剧
并导演。我早年也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斯特兰贾的特写，名
为《边境》，发表在《1843》杂志上[原名《智慧生活》—
—感谢萨曼莎·温伯格。
德国柏林的达格玛·加斯特首次在文章中提及艺术家
菲利克斯·S。斯蒂芬·阿佩柳斯是研究冷战时期德国人从
保加利亚边境逃亡问题的专家，并且掌握着众多案例，我
通过阿登纳基金会获得了其中的一些资料。德国电视纪录
片《忘却的记忆：死于度假之地》，由弗雷亚·克利尔、
安德里亚斯·库诺·里克特导演和《致命航班》，由保罗
·图切克迪特尔·罗泽导演为本书提供了部分案例，其中
包括托马斯·冯·格伦布科、格里戈·瓦西列夫、托尔多
·格奥尔基耶夫、伊尔乔·哈拉兰皮耶夫、布里吉特。冯
·基斯托夫斯基和克劳斯·普劳茨。我在科尔斯顿·戈德
西的著作中第一次邂逅了“红色里维埃拉”这个词(同为该
书书名)。玛丽·诺伊布格的《巴尔干烟火》是本书中有关
东方烟草内容的来源。T．贡多夫在《追随蹈火者的脚印：
从马杜拉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提出了隐修士可能为蹈
火者原型的论点。在我的研究探索中，下列书籍也提供了
帮助：安娜·丰德所著《秘密警察的国度》尼尔·阿舍森
所著《黑海》、艾琳娜·玛露莎科娃和韦塞林·波波夫所
著《奥斯曼帝国的吉卜赛人》、菲利普。芒塞尔所著《黎
凡特》，以及约翰·朱利斯·诺维奇所著《拜占庭简史》
。在保加利亚穆斯林和奥斯曼帝国遗产的问题上，安东尼
·乔吉夫等人所著《保加利亚的土耳其人》和玛丽。诺伊
布格的《东方探秘》都是我的宝贵资源；电影《被偷走的
眼睛》2005，由拉多斯拉夫·斯帕索夫生动再现了1989年
夏天的一系列事件。迪玛娜·特兰科娃等人所著《保加利
亚色雷斯人指南》和安娜·巴克斯顿的《塔玛拉·希什曼
与穆拉德一世》为本书提供了有益的帮助。本书中“话语
之间的女孩”一章中提到的两张照片源自贝赫·居纳兰的
摄影集《移民的哀伤》亚·科恩所著《难以置信：有关巴
尔干大屠杀的八种观点》披露了犹太人历史上鲜为人知的
一面。
本书中埃斯玛·雷哲波娃的话引自加特·卡特赖特所
著《公国首领》。第一部分中引用的乔治·马尔科夫的《
华沙女人》是一篇以斯特兰贾为背景的中篇小说。“鸡块
餐厅”一章中引用的雷沙德·卡普钦斯基的观点源自他的
著作《与希罗多德同行》。本书中《荷马颂歌·致赫尔墨
斯》中引用的内容源自朱尔斯·凯西福德翻译的企鹅经典
书籍《荷马颂歌》。本书中所引爱维亚·瑟勒比的塔里克
诗句是我根据其土耳其语原著的保加利亚语译本翻译过来
的，参见卡利纳·佩耶娃和艾琳娜·米特娃编写的《斯维
伦格勒话古今》。其他有关爱维亚·瑟勒比的内容源自罗
伯特·丹柯夫和金洙容编写的《一个奥斯曼旅行者》。书
中有关“恶魔之眼”的咒语是我从斯托扬·莱切夫斯基的
作品《斯特兰贾》中翻译而来，在他从事的民族志研究中
，阈值地标的象征意义是通过民俗想象来实现的。我从两
位作者处借用了将保加利亚式极权主义和封建主义进行对
比的模式，他们分别是乔治·马尔科夫所著《保加利亚失
踪报道》，在他遇刺后以《被扼杀的真相》之名用英语出
版]，以及米莎·葛列尼所著《历史的重生》。纪录片《格
亚尼》，2011，由阿塔纳斯·科嘉科夫编剧和导演]提供了
有关保加利亚早期反苏抵抗运动的珍贵资料。
本书内容涉及诸多复杂的专业领域。尽管我已经尽最
大能力在所叙述的事件中力求真实与准确，而非通过其他
来源或第二和第三手资料，但我对其中的内容没有学术方
面的主张。
我要由衷地感谢我的摄影师，TD不仅忍受了我三年的
边界困扰，还帮助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最重要的是，我要全心全意地感谢容纳我的边境居
民，无论生者还是死者。你们并非边境故事的载体——你
们就是故事。

卡萨波娃写了三部诗集、一本小说和三本回忆录
，她显然在字里行间展现了敏感细腻的描述才能……
然而，她还拥有一种天赋，它只属于最优秀的旅行作
家：她能适时地瞄准那些反映当地状况的人物。
——《纽约时报书评》
卡萨波娃深入地方挖掘细节，同时又能以足够超
脱的态度去看待事物，而非加以评判。她观察、倾听
、叙述，而非从自己的观点出发歪曲故事。她是一个
公平公正的信使。在当前世界难民危机的形势下，《
边境》一书提醒我们，穿越边境的人绝不仅仅只是数
字。他们是人，承载着一些值得倾听的故事。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
这是卡萨波娃的第三部作品，它以深刻博学、机
智诙谐的方式生动揭示了一段隐秘的历史……她轻巧
而精准地在讲故事的过程中，脱离众多主题的各自特
性，展现了一种令人艳羡的和谐关系……“这是个令
人惆怅的奇迹，”卡萨波娃写道，“至今仍然零星地
留存着曾经富饶的人类多民族记忆。”再也找不到比
她更出色的编年史作家了。
——《经济学人》
卡萨波娃的书更接近于一部出色完成的人类学著
作。这部作品的与众不同之处是作者非凡的散文才华
。
——美国《当代历史》杂志
当卡萨波娃穿越保加利亚腹地，沿着该国与土耳
其和希腊交界的边界旅行时，她发现边界塑造了人的
生活，其中既包括试图越境的人，也包括定居附近的
人……《边境》让我们看到了走私犯和间谍横行的黑
暗世界，尽管人们努力到达更光明的未来，但往事仍
占有一席之地。
——美国图书馆协会《书目》杂志

1庞蒂克大道
它是陆地上连接多瑙河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罗马人的通道。它也是空中延续至今的一条候鸟迁徙路径。庞蒂克大道(ViaP0ntica)的名字源于黑海，后者曾经有个拉丁语名字“PontusEuxinus”，意为“逸居之海”。而之前，希腊米利都人(Miletian)统治期间，黑海被叫作“Pontu s Axinus”，意为“黑暗之海”，因为它是航海的险恶之地，沿岸住着海盗和“野蛮人”(非希腊人)。古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曾经被流放到黑海西岸，在那里写下了《哀歌集》(丁rjsfja)，为自己和盖塔人(Getae，色雷斯的“野蛮人”)同居而难过。
我站在冰冻的黑海岸边，
聪明的古人说，它叫黑暗。
可怜的奥维德，他高贵得不知道如何享受人生。从他的年代开始，野蛮人和文明人来来往往，有些人留了下来，但庞蒂克的事物一丝未变。站在黑海西南的海滩上，海水深处是保加利亚和希腊看不见的边境线，船只从那里经过，往来于博斯普鲁斯(Bosphorus)和敖德萨(Odessa)之间。9月时节，你抬头仍能见到成群的鹳鸟遮蔽了天空，正在往非洲迁徙。
然而，现在还是夏季。
1984年夏，保加利亚南部海滩，鸟儿成群结队地飞来，度假的游客也来了：有些人看上去和我们很相像，还有些人衣着漂亮，披着鲜艳的沙滩毛巾，一看就是外国游客，浑身上下散发着放纵的气息。炎炎赤日下只有捕食的海鸥飞过来，从小塑料碟里抢夺人们嘎吱嘎吱嚼着的盐炸小海鱼。
我从粘着沙粒的书页上抬起头，这是美国作家杰克’伦敦(1ack London)的小说《马丁·伊登》(Martin Eden)。在资本主义世界里，当一名成功的作家根本没有什么道德意义，因此男主角最后投身大海了此一生。杰克·伦敦的作品中，我最喜欢《野性的呼唤》(The Call of the Wild)，一场误入歧途的冒险——可那是多棒的冒险啊!我渴望经历任何一种冒险。如果你像我父亲一样，可以在海上接连游好几个小时，那么从这片海滩开始一直往南，与成群的大水母擦肩而过，路过野营地和著名的天体海滩(去那里的人可不像我的家人那样平淡温顺，而是一些裸体主义者和放荡不羁之入)，最后就可以到达土耳其。
虽然土耳其和保加利亚同在黑海西岸，但它在边境的另一边。就连我这样的孩子都知道，包括“边境”这个词在内，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提起，“granitza”①这个词就像海鸥的嗜杂声一样听起来那么刺耳。出国意味着“出境”，就是越过边境，即去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事实上，那些出国后不回来的人被叫作“不归者(non。returnees)”。他们会遭到缺席定罪，由他们的家人被迫代替他们受过。我唯一知道的一名“不归者”是我的钢琴老师的丈夫，我从未田．讨他——因为他越境了。他和许许多多保加利亚音乐家一样到匡外参加音乐会，然后就成了“不归者”。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可能从此有家不能回。 当你渐渐明白为什么存在边境(有了边境，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无法离开)，你就会像得了消化不良一样，在内心产生一道永久的边界。那年夏天我10岁，已经懂得为激情而痛苦，我渴望的对象是一名金发碧眼，比我大几岁，和父母一起来度假的德国男孩。我家住在索非亚，他们来自柏林。我们经历了两个星期的相爱相杀，从沙滩毛巾后面相互偷窥，被妮维雅雪花膏的香味和青春期前的躁动相互吸引到一起。但我在这方面显然缺乏经验，当个子高高的他像太阳神一样站在我身后排队买冰激凌时，我竟然把学校里教的俄语——我们共同使用的语言——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全家离开时，我哭了一整天。我们俩显然是天生的一对啊。
然而我和他都不知道，这片海滩上布满了窥探的眼睛。附近大名鼎鼎的国际青年中心是便衣间谍最集中的地方。三十年来，东欧集团国家的富裕年轻人在这里开派对，高调地参加选美比赛、海王星节以及沙滩音乐晚会。这不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海滩。赫鲁晓夫曾经慈爱地称它为“红色里维埃拉”，它是共产主义阵营国家的展示橱窗。他相信，“保加利亚人对我们怀着特别炙热的友谊”。1960年代兴起的“金沙(Golden Sand s)”和“阳光海滩(SunnyBeach)”两个景点吸引了东德人、西德人、挪威人、瑞典人、匈牙利人、波兰人和捷克斯洛伐克人前来游玩，很快旅游业成了这个国家最赚钱的行业。因为这是极权主义的旅游业，每一样东西都属于国家，就连沙子也是。我们住的是一间当地人提供的非法出租屋——只有国营旅馆才可以合法经营。这个寂静的海滨小镇名叫“米丘林”，得名于苏联生物学家伊万·弗拉基米洛维奇·米丘林(Ivan Vl adimirovich Michurin)，他彻底改变了农作物的品种。米丘林属于地中海气候，科学家们在这里搞苏联式的农学实验，试图种植出桉树和橡胶树，茶树和柑橘。这片肥沃的土地原本就出产核桃和扁桃，无花果和葡萄，而这一切的关键是要证明，成熟的社会主义能掌控从历史进程到微生物行为的世间万物。
在这里，每个酒吧招待员都是保加利亚国家安全局的人，还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克格勃行动小组、捷克和史塔西(Stasi，即民主德国国家安全局)情报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