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作者在多年的写作生活中，以“时间”和“脚印”为轴线，总结而出的一本关于大自然、关于生命的散文集，全书由“北京四季”“自然精灵”“寂静乡土”“时光小镇”四辑组成，记录了作者从北到南的生活轨迹，记录了山野草木给心灵带来的悸动与感悟。

韩育生，知名随笔作家，网名深圳一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生于甘肃小城秦安，从小熟悉山野田间的花草树木。渐长后出游深圳、北京，在古典诗词中感受万物鲜活灵动，在美、性灵与感动中寄放现实之外的人生。曾为天涯社区“闲闲书话”版主。出版有《美人如诗草木如织：诗经里的植物》《香草美人志：楚辞里的植物》等。

辑一 北京四季
七月的时钟
槐花秩序
风与叶的同盟
白果和银杏
桐子鼓
尘埃的速度
莲子的通道
黄金树
古槐和常春藤
立秋和秋老虎
不动月季
石上小虾
小病和病中自然
雷鸣和闪电
一个人的山谷
女人即自然
荒草滩
星辰坠落之花
时光隧道
生物龛里的灵魂
白狐
写给惊春
世上最大的健身房
京城飘絮
雾焉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
雪无声息
光如何找到花儿
辑二 自然精灵
栈菊
柏中桑
走在万寿寺路上
应该轻得像鸟，而不是像羽毛
枯叶和花：关于时间的一点思考
“自然法则
三株灵魂
寓言的草地
走人荒野
星光
无足鸟
雪精灵和雪崩
猫神眼里的时钟
箭矢攒射
珍珠·钻石·露珠
像土地一样敞开
达·芬奇眼里的自然
涌动之水
追逐月光的银鼠
跃人水中
在雨滴里
尘与土
困厄之鸟
自然之书：汗渍与大地
师承：拜火者
摘录集：草叶
树叶上的阁楼
如果我在飞，我就是翅膀
母性的书籍
孤独园里的和声
自然的小枝
辑三 寂静乡土
葡萄熟时
早晨的新芽
静的世界
院落踏过马蹄声
夜雨纷扬
来航鸡和它的伙伴们
珍珠演
“推”日子
碎花繁
小花猫
细雪
落叶声·脚步声
书虫猫老二
公雨·母雨
送寒衣
冬天里的金翘雀
十月迎春花
偷鸡贼
冻土地
小路
辑四 时光小镇
南瓜花小路
水临渊
古镇的清晨
小米东·七寸猫·时间的尾椎
小镇
“布衣素裙”一家
鬼节
到昭平买书
时光老人
摸鱼儿
逐渐消失在古镇里
镇子里的狗
雨后黄姚
景中景
小镇昆虫记
河流·拱桥·喀斯特石山
割稻子

寻找扎根文学和心灵的自然种子
——北京图书馆十年写作小记
1.种子落
记得我三岁时在黄土高原乡村院落的土堆上玩耍，身
旁趴在牵牛叶子上享用美食的一只青菜虫，不知为何突然
快速爬行起来，那个盯着叶子看的懵懂小孩，一时间吓得
手足无措，慌忙退缩。但很快，好奇心驱除了瞬间刺激带
来的恐惧，小孩开始试着用手去抓那只逃窜的生灵。看着
在手心里扭动的虫子，小孩止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那
种奇妙的感觉，不只是撬动世界一角的开心，还有一种茫
然混沌的感知，在四肢百骸里蔓延，似乎眼前的世界一时
变大，同时又变得越发奇怪，难以捉摸。手心瘙痒，手臂
颤动，那个幼童还不明白，自己的手掌心里正握着一颗随
时都会飘散的灵魂。
当我身高有家中猪圈围栏那么高时，已经有资格、有
胆量观看猪圈里日渐长大的大白猪进食。似乎永不知饥饱
的大白猪，冲向倒食人，带着难忍的冲动，发出一声声殒
命般的哀号，翘起的耳朵上下晃动，鼻孔里哼哼唧唧喘着
粗气，张开大嘴吞吃鲜嫩的野草、霉变的菜叶、几乎要溢
出猪槽的麦糠。大白猪进食的快乐，那份贪婪忘情的满足
，刺激又无比难堪的吃相，诱发着人身体里深藏的某种欲
望。我抬腿攀上台阶，双手紧抓护栏，下巴抵住猪槽上方
的横杠，沉醉在大白猪吞咽食物吧唧吧唧的声音里。大白
猪进食的那股欢乐劲，其中一定藏有某种神奇的催眠魔力
。那种催眠的魔力，直到进入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社会
，才让人逐渐明白：所有生命，都会因心底对贪婪的期待
，因寻找那份灵与肉的极度满足，变得可敬，可怜，又可
悲。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望不到尽头，灰白色连接了天
际所有的端面。我松动一下肩上的书包带，用舌头去接冰
凉的透明六角形晶体。整个天空张开比我的嘴更大的一张
嘴，似乎正要把世界一口吞下。上学的小路上铺满“白纱
”，结了冰晶后，走上去一步三滑。雪有时小，有时大，
雪层的厚度累积连绵，像人心上喜乐的变化。放学后，奔
入回家的雪路上，冻得通红的双手、面颊，在奔跑中，变
得格外纯净、温暖。旷野上看不到人影，几个小孩子尽情
打闹，根本不吝啬耗尽身体里所有的活力。最后，累得像
中了子弹，仰天直倒在足以盖住半截小腿的雪被里，砸得
雪花四溅。半睁的眼睛上，眼睫毛被连绵的雪花敲打。指
甲盖大小的雪花，同我的身体形成90°的对应。无数降落
的白色精灵，一会儿像生成在笔尖上旋转的字迹，一会儿
像冰矛落下。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海里的想象，被
扑面的雪花牵引得忽远忽近，没有尽头。身心的双重疲惫
让人昏昏欲睡。雪上的大梦究竟给了一个小孩多少无声的
秘密？不能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否听懂了冬去春又来的声音
。
中间有将近二十年时间，我经历了固执的学校苦读，
更有血与汗的社会磨炼。这个时间段里，失落的彷徨，天
南海北的迁移，是一条幽曲折叠、暗影斑驳的回廊。朋友
对我职业的巨大转变感慨说，真是人生一段漫长的“歧途
”。感谢朋友金子般的体谅。私心觉得，自己能有今天安
静、快慰的书写，正是因这段将近二十年漫长探索中寻寻
觅觅的长征。今天毫不慌乱的写作根基，全藏在这段混沌
、艰苦的爬行探索得来的地下矿脉里。当然还有难以言说
的幸运，侧道闪现而出的美好机缘，朋友有意无意中的真
心引导。所有这些，才让我在面对社会伸出的一双双温暖
的充满爱的手时，稍做一点审慎的迟疑，没有那么快地向
生活做出妥协。
来北京后安静地写作，等于生命的自我基本完成，对
人生只剩一个目标，静待自己一直朝它走去。一路上依然
刮风下雨，但这些也只是在证明，写作本身并没有想象的
那么一帆风顺。
当心无旁骛，生命里便有圣殿一直存在。
人生最美好的想象里，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写作。写作
在我的身体里藏得如此隐蔽、坚决、可怕，就像一头奸诈
凶狠的豺狼。以至于写作多年，依然不能确信，单靠写作
，是否能同时拥有一份看透长路的爱情，拥有一份自由抉
择的生活？但写作顾不上我的担忧，它无可阻挡地冲进我
的生活，把与写作无关的一切撕得粉碎。
写作试图要带给我怎样的超越？这个难题依然会在很
多年里困扰我。
有那么多文学上天赋、才华超群的人，竟然都聪明地
避开了写作的暗礁，以保证不会把生活的航船撞得粉碎。
我曾被尖刻的嘲讽困扰，也听到过善意的规劝。曾以为，
这些话里有人生方向的指引。现在则明白，来自他者的参
照，来自社会的回音，都不能决定自己脚步的走向。
住昌平时，有几年静静坐在国家图书馆里写作。住大
兴时，首都图书馆又成了我写作的书房。在图书馆里定然
找不到我想要写作的自然之神的全貌。写作的世界里同时
在生成着多样的迷茫。但当与自然主题结伴，空荡荡的写
作世界就像是为我打开了一重又一重真实可见的空间。自
然的主题里，能明确感知，自己飘散的灵魂始终都在生成
着一份凝聚。生命、自然和一个人的灵魂在每一个写作的
日子里相互触碰，生命的孤独感与生命试图攀缘抓取的本
质像峡谷回音一样激荡、绵延、共鸣。时代的碎片原本是
要把我的注意力、我的意志，分解到迷失的世界里去的。
但每当写作开始，一切试图削弱我的碎片便开始围绕我旋
转。这些幻觉的浪花将一艘写作的航船在时间的海面上浮
起。文字刻下去，化为鹿群的蹄印，并为众人所见。缥缈
的幻觉，悄然化为真实，变为可看可读的存在。写作的无
意义同时与写作紧密相伴，这种感觉总让人难过，却又在
读者的回应中证明着精神探索超越金子般的价值。
喜欢大自然，是自己从小生活乡间的本性。自然主题
在心里呼唤，让走入山野的脚步，一点一点唤醒另外一个
可以和“林妖树怪”结盟的自己。与山花、草木相遇的每
一个瞬间，都以别样的方式，对要写下的文字形成冲击。
虚与实的交换，思与感的呼应，让隐匿的自然和有形的自
然变得形影交错、丰饶多面。走入草木山林，自然的神秘
只是被眼睛收集。但在写作时，这枯荣渐变、生死交织的
草木山花，又化作铁矛，穿透身体，变为爱意，占领心房
，由外而内地把曾经分离的生命之我和自然之我融为一体
。
2.书房与时钟
第一次站在国家图书馆北区的大门前，我心里特别平
静。身在其中写作多年之后，我才开始试着勾勒它在我心
里的样子。
这个结构新颖、宽敞明亮、安静舒适的建筑其实难以
描述。它的外在于我，就是静态一景，那是独立完整的钢
结构组成的一本线装古籍和一本现代书籍叠放在一起的建
筑景观。当它进入到写作空间，又自成一个变动不息的神
秘宇宙。巨大的图书馆并非因钢筋、砖石、水泥的结构而
被街道、高楼淹没。初看，它和城市街道上的其他建筑并
无不同，但它的内里收集着光与魂的秩序，让它不仅是书
籍的图书馆，同时还成了纯真图书馆。在写作中，它总是
不动声色地变为故事深处的投影。文字的世界像星空一样
闪耀，眼前的图书馆不知不觉会和古往今来那些消失又重
现的图书馆交汇重叠。这些跨越时空的图书馆，各自隐匿
的调性，还有矗立在时间里弹奏出的音符，无形中会谱成
令人惊诧又恍惚的宏大交响曲。关于图书馆的这种感觉，
难道是我一个人瞎想出来的？
我只在国家图书馆南区（旧馆）借过几本书。第一次
来国家图书馆原本就是为借书来的。
记得那一天天气晴朗，我怀抱着D·H·劳伦斯那本自
己就会“跳舞”的《大海与撒丁岛》走出图书馆南门的台
阶，脑海深处还在回想，是一根怎样的指挥棒，能将隐藏
在一条街道各个角落里的音符从沉睡中唤醒？心中还期望
着那个奇情奇景将来也能在自己的作品里出现。不小心一
脚踩空，差点滚下台阶去。趔趔趄趄中，平衡着身子，左
手边一个新式建筑被阳光照得闪亮的银边在眼角倏忽一闪
。其实不需要特别吸引，自己也会走到国家图书馆的北区
去（新馆）。但那亮光闪得如此耀眼，总有一些不同寻常
的意义在。
此后一千多个属于写作与寂寞的日子，便要在这个内
部如漏斗一样的天井里和我的人生、希望结伴同行。有五
年时光，国家图书馆北区，就像我的禅院。但有个来看我
的朋友说，这么好的地方，真是全中国最美的书房，怎么
会是禅院！她理解我的比喻，但不喜欢这种说法。她似乎
要对我说，人生，可要知足！
国家图书馆二楼开阔的工具书书墙的北区，有整整一
面《中国植物志》和各个地方植物志组成的书墙，书墙旁
边的位置是国家图书馆里我最喜欢的地方。天井从地下一
层到三层都由开放式的通道连通。顺着天井的台阶走下一
楼，一楼外围东侧，几乎有我需要找的各种古今中外自然
史和文学史的书籍。自己的想象力和好奇心，因写作的压
榨，会显出苍白与匮乏。关于文学、历史、自然的杰作和
种种应有尽有的资料，为我狭窄的视野提供了随时都能打
开新视域的可能在图书馆里，感觉到了漫游的灵魂与故事
的丛林给我的激发是那么多。天井的地下一层是个独立的
存在，四面书墙有满满一整套，大概几千册的《四库全书
》。在这个地下一层的书桌上，我校对过《美人如诗草木
如织》和《香草美人志》再版的所有资料。
根据写作的重点不同，我会选择坐在不同的位置上。
《西北草木记》2010年出版时，书稿并不成熟，但当时的
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之后相隔四年，又有一次真正意义上
成熟的再版。中间的几年时间，本书中的“北京四季”一
辑和“自然精灵”一辑，就是在二楼植物工具书的书墙旁
边，断断续续修改着《西北草木记》的间隙随机写成的。
这两辑和《西北草木记》里所写的乡愁截然不同，它
们是我在北京试图看到自己新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当然不
能只有幻想，生活要求着另外一种行动，要求走入社会，
要求在人群中去寻找爱与被爱，只有这样才能建构起来一
份完整的生活。
写过北京四季的人太多了，我的北京四季又有什么样
的独特之处？每一天，倾听着这个城市的时钟、自然的时
钟和生命的时钟在我心里以不同的节奏各自鸣响，我能听
到“北京四季”的声音吗？
行走在“北京四季”里，倾听“自然精灵”的苏醒，
定位着自己生命时钟的坐标。关于自然，这是我喜欢的写
作姿态。
杂志社短暂兼职的工作，把我从昌平带到大兴。不可
避免，工作无情地占据了我的写作时间。工作地点的变动
，让我离国家图书馆远了，反倒离首都图书馆近了。因为
有新作品要出版，杂志社的工作正好停了，终于能在首都
图书馆里重新开始安安静静地写作。
华威桥旁边的首都图书馆，看起来没有国家图书馆那
么有气势，如果说国家图书馆有它特别意义上的赋格，那
么首都图书馆就像一首白居易写在落叶上的白话诗。两者
的藏书对我的写作来说，基本都够用。如果真要把两者做
一个比较，我喜欢国家图书馆开放式的天井，但更喜欢首
都图书馆的包容、开放与随和。
书中的第三辑“寂静乡土”和第四辑“时光小镇”，
都零散地写于多年前。但在首都图书馆里，书稿完结，新
的写作主题还没有展开，中间有一段空白时间，正好让我
能够整理以前所写的林林总总的碎片。“寂静乡土”是我
在家中短暂停留的记录，那时候我还没有决定写作，但内
心有一个空阔的宇宙正在一步步觉醒。在自我的深处，有
个独特的时间因子在我的心里莽撞地冲进偶尔写下的文字
里，将一个迷茫的自我轻轻呼唤。写这组文字时，一个生
命正穿过时间的迷雾，穿行在人生浅滩上。写“时光小镇
”时，第一本书《美人如诗草木如织》刚刚出版，我从深
圳辞职，还没有决定来北京，生命如放飞的笼中鸟一样自
由，便独自到广西黄姚古镇做了一次三个月的漫游。“时
光小镇”虽然像是旅行日记，但文字中有一个安静的时间
镜面对应着每一日的生活。“时光小镇”里的自己已经是
一个即将复活的自己。
我喜欢大自然，对生命的奇变和神秘有一种强烈的窥
探欲，这也是我对书写自然充满兴趣的原因。很多时候，
是动植物本身给我设置了生命的迷宫、时间的迷宫，让我
游离其中，乐此不疲。在自然这个宏大的概念之下，时间
是它分泌出来的一个独特因子。这个神秘的因子，表面上
似乎被我疏离了（还没有一篇文章专写大自然里的时间）
，其实，多年以来，在写作中，我无时无刻不在使用着时
间大刀捅出来的变换又多维的强大力量，来开拓我在文字
里的疆土。它很早就是我写作中不可缺少的兵器。
“自然”这个概念如何分解出“时间”这个主题？这
个特别的疑问，让我把“北京四季”“自然精灵”“寂静
乡土”“时光小镇”四个不同写作端面聚合为一口时间的
古钟。这些原先自成一脉的文字城堡，在时间这个独特的
封闭空间里一经聚合，好像成了同一样事物。
曾经，这口大自然的时钟，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在《
大自然的时钟》这个主题里，我才第一次听到它悠扬的鸣
响。
一石
2018年4月17日 首都图书馆三楼

本书是一本关于大自然、关于生命的散文集，交融着中外文学、历史典故、科学知识以及人生体验的文化随笔，也是一部极具个人情感色彩的博物读本。
作者融入多年的阅读、写作经历，任由一颗赤子之心漫游于山川之间，以其独到的思考、清逸灵动的笔触，赋予了这些植物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生命启示，让读者在繁忙的现代生活中，放慢脚步，悠然欣赏目之所及、俯拾即是的自然之美与人生诗意。

七月的时钟
七月，热乎乎的空气扑着面，絮状白云在天上拉起帘子。
乘坐345路公交车，经过德胜门外大街天桥下面的涵洞，透过车窗玻璃，不经意间看到一大片爬满侧墙的五叶地锦，爬藤上的叶子像被开水烫过，变得枯黄萎靡。迎着风的叶子，朝着墙外的部分依然是那种翠绿，朝着墙壁的部分却变得蜡黄。眼前的景象，好像有看不见的生命水波正在时间的潮汛里悄悄退潮。
五叶地锦生病了？还是在秋冬的季节未来之前就要匆匆赶着退场？
也可能是自己太过孤独，因此在季节变化的倒影里，在生命奔波的路途上，总会不自觉在万物身上看到自己残缺不全的样子。猛一看到五叶地锦的叶子大片大片地枯萎，这是夏日啊，与周围的饱满生命显示出来的突兀反差让人惊讶。
很多天，每当345路公交车从涵洞开出，生命力对半均分流逝的叶子，就像一幅裸露着伤痕的生命静物画，生与死对撞的图景会在我的脑海里如心电图一样跳出来。
也可能是五叶地锦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感冒了，那些枯黄叶子展示出来的，正是它和病魔斗争的结果。
不久，看到蜡黄的颜色收尽，绿叶重新挂满墙壁，心里因一物而生的片刻的谜团也好像解开了。风里的五叶地锦大概会说：‘‘我的生命复活了，风中飞扬的舞台召唤我，我醉人的舞蹈还没有跳完。”
用一种充沛的生命力里隐藏的妩媚触动我的五叶地锦，是不同寻常的。
自然的时钟镶嵌在随处可见的地方，又隐藏得如此神秘。它镶嵌在风声里，镶嵌在水滴和草木潮起潮落的生命气息里，这个神秘时钟如何精确地转动，好像没人在意。
透过五叶地锦叶子由黄变绿的过程，自己真的看到了自然时钟转动的指针吗？这是我深藏于心的秘密。每个人的心里一定都藏有类似数不过来的秘密。
槐花秩序
夜幕下，风像鸟儿一样，从肩膀上掠过。
我站在公交车站台上。一棵国槐的树梢拂过肩头，微微晃动，灰沉沉的树枝缝隙中间，万家灯火光影的河流一层层渗透过来。
这些影子是鬼魅的出行，是灵魂的游荡，还是温和的挽手？我定定地看着，心里想。
国槐枝头的花开得正盛。昏黄的街灯里，宝塔一样的国槐花序，身子散开，静悄悄开着，精灵一样幽暗、洁白。花儿离人那么近，仿佛能闻到浮动的暗香，能觉察到影动心动的媚惑。
等了好久的公交车，依旧没有到来。
肩头的花儿倒是显得更加安静，扑向时间的那份张扬，被路灯投下的橘黄光影压着。透过灯光和花影的遮掩，世界像在一个素静的世界里安息着。随手摘下垂到手边来的几朵槐花。槐花的花瓣硬硬的，有点脆，闻上去却并无所谓的暗香。用力捏碎，碎裂的花瓣缝隙中间渗出蜜汁一样的水色，小花中心柔柔的花蕊，像一个潜伏着正要逃出幽密空间的精魂，手指间捏着的，或许正是这精魂的绝望和叹息。
我从小熟悉的是国槐的近亲洋槐花，两种豆科植物的花序不同，花形却非常类似，都像隐伏着的微笑，半张开的嘴。
为什么洋槐花总会在我心里唤起一种音乐的节奏？洋槐花的花香里包裹着我最珍贵的生命记忆，是深远如钟声的童年、故乡。眼前的国槐花触动了我记忆里关于洋槐花的时间密码，那些沉在时间深处的花香里，包含着我的人生为之努力不息的重要动因，展露着人生的成长给予我退却和进攻的步伐。
身处的城市里的国槐花序，看起来如星星一样散落，却有着自己严密的秩序。等到秋天，季节的信风把高亢的笛声吹进万物的脉络，国槐的叶子染上金黄，那时，它定会吟唱起属于自己的金秋之歌来……
要等的车的灯光突然一下子在眼前那么亮，突兀地扫过国槐的花儿，扫过我的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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