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女，1982年3月生，陕西榆林人，现为西安财经学院文学院讲师，2012年9月至今在陕西师范大学攻读中国古代文学(元明清文学)博士学位，主要从事中国占典文学、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先后在《西北大学学报》、《河海大学学报》、《文学界》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

出生在古朴的陕北小城，我是幸运的。榆溪河从城内
流过，城边是壮阔的毛乌素沙漠。夏天，端直的杨树守卫
着孤寂的沙梁，倔强的紫色小花对抗着炙热的沙土。冬天
，爬上梅花楼能看到雪中小城开阔而安静，烧饭的炊烟悠
然升腾。至于春秋，那是榆林最好的时节，飘飞的风筝和
南归的大雁看惯了我。
躺在父亲执教学校的操场望天，瓦蓝瓦蓝的空中浮着
云朵，平展平展的地上睡着云朵。它们随风疯跑，结出棉
花糖般的坨坨。云一直在走，日子一直在走。它们走着走
着，我就长大了。巷口的石头被阳光和雨露磨得发白，荒
草一茬茬占领着老屋，天末云影下的南窑院要拆迁了，母
亲站在硷畔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父亲早已
离开那所学校与病床做伴好几年了。
当母亲离开，站在她荒凄凄的坟梁上向天边看，云在
远处游走，顺着思绪拖曳出一幕幕记忆中的画面，好似往
回看，自己还能重新再长大一次。一遍遍回想中，脚下这
片土地更加亲近起来。萧红的《呼兰河传》我是写不出的
，但她怀想呼兰小城的那份悲怆，我是体验到的。那个天
，那座城，那道梁，父亲母亲，叔叔阿姨，同学朋友，我
的过往与当下，我的欢喜与伤悲，是细细密密的雨滴，洒
在日渐苍凉的心田。这些感受便凝结成了以上的文字。
最后，感谢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的出版资助，感谢校
对书稿的惠超超、赵成、王子剑、王雅彤。感谢家人的支
持，感谢一直鼓励与帮助我的同事和朋友，没有他们我很
难坚持写下去。
作者
2019年8月

序：水底的故事比浪花精彩
南窑院
那股清洌润春秋
沙梁上的蒲公英
静立于记忆的那抹苍翠
擎起生命的蔚蓝
黑金记忆
童年，在糖纸里跃动
问病
爱，在心域永生构筑
踏往心域的路
月夜秋思
新生
梦里又见格桑花
寸草春晖
一瞬
易岁茶语亦心语
故乡的黄土
若你如茶
热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回乡
来碗杂碎
圣诞夜的雨滴
我的山茶
姚叔
剪花大叔郭宏雄
和爸爸拉拉话
城墙月影
父亲的茶缸
暮色
母亲与路遥
最后的驿站
一片叶子的假期
写给十年后的儿子
献给爱情发生时
星空下的辞别
谎言，在煎熬里蔓延
笺短情长
后记

南窑院
在一个女孩成长的过程里，总有一些难以割舍的记忆，璀璨若艳丽的彩霞，一经撩动，整个人都透亮了。在梦中，我时常回到那个地方——南窑院。南窑院并不靠南，而是坐东朝西，镶在榆林东山下的梅花楼黄土山里，攀爬两条土坡，穿过湮满浓重灶烟的脑畔，登上砖泥楼梯的窑洞回廊便可抵达。东山高台的家就是岁月河畔开出的木兰，伴着声调铿锵的黄土风神，一路高昂地融入我的脉动。
鸟儿呼朋引伴的早晨，睁眼的瞬间，心头日历一般翻过，院子里的杨树枝条在母亲窗明如镜木棱框里翠滴摆动，沙沙裹挟春日劲风，吹动油画似的朦胧。那音质沉实常在我昏睡的梦境里，翻卷的旧事层层清晰起来：那颗树；那我衣袂斜风，舒宽愉悦的少年时光；那三层窑洞建构的家属院——南窑院。
南窑院并不靠南，而是坐东朝西，镶在榆林东山下的梅花楼黄土山里，它横陈的土坎不知咽下过多少年头的孤寂，只在沟壑折缝里还有随风雀跃的流沙。冬天朔风茫茫，窑洞的黄土上趴满银粒子，连同夕阳一起，透着橘色白色合搅的光芒，月亮跃起来星星也在扑闪光洁的眸子，映出静谧的庭院；秋天金风肃杀，树叶随风回旋，秋风把天空吹得瓦蓝，零落旧叶婆娑着黄土的呢喃，混同黄色迷离的怅然惝恍；春天的眼底一脉流出高原特有的温柔，如同铁石样的壮汉唱着柔美的小曲，两手摩挲，等待心爱的姑娘，又倏地不言不语垂下目光，耳畔响起了珍贵的新雨，如泣如诉；还有那骄阳似火的夏天，泼在山上的金光，流溢出热烈容色，暖光洒在一山一土一叶一瓦上，显得出奇地坚定笃然。
记忆一帧帧赛过现在的时间，霎时脑海里狂风袭过空白和凌乱，就又站立在那里，那绵延而出的温暖冉冉升起。由窑洞组成的院子是热闹的，大院子几十户人家共享一个院落。1986年，院里多了一件大事，曹奶奶家买电视了！那时父亲一个月挣几十块工资，而一个电视就得三千多元。到了年三十，家家就守在曹奶奶家看春节晚会，她索性把电视机搬在了院里，全院邻居搬了小板凳，齐齐围看。人们从家里拿来了为年节准备的吃食，腌的兔肉、黄桃罐头、油馍馍、瓜子，皆为小孩子一年都见不到的食品。母亲们也不吝惜，有半碗也会盛出来分享。歌曲小品记不住多少，孩子们却久久浸在美味的痴梦里。慢慢咂摸着口里的味道，抿了嘴笑，咽下又探头探脑。母亲们从电视里移开的目光里洇着甜润的笑怜。
没几天，过年的喜意突然凝滞了，常给孩子们念故事的八十多岁的李爷爷在睡梦中离开了，李奶奶半夜的哭喊惊起了一院子人。邻居们嘴里生锈似地只顾帮忙，张罗前后，反而李爷爷的亲属只负责言语招待。我们一群孩子怯怯地听着吹鼓手卖力吹出的唢呐声，声浪的后面孤零零竖着一口棺材，一尾尾阴冷的黑铁色暗光拖着我们的惊恐向外散。耳畔轰的一声荒草般地蔓满心际，白衣孝服人群拉起厚棺驶出大院。意识在昔日李爷爷家的情景间洋溢着，顿时感觉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铿锵。
长在多风的季节，院落中问的杨树乍开枝条，树叶间流泻着的阳光落在轮椅上，坐在它上面的常爷爷头上花白的发丝闪出晶莹的静默。常奶奶总陪在爷爷身旁，自然无法离开这所小院。谁家的小孩突然生病，上班的母亲就把她托付给奶奶；又或者谁家的亲戚送来东西，也嘱托奶奶接收，这东西偶尔就是一车石炭，奶奶就要看护几个小时让师傅把它卸完。奶奶不忙时总会蒸一些小馍馍，等放学饿虎崽子们回家时，就分发到他们手上。院落里因有了奶奶，生活的紧张调子都会变得柔和了、温软了。谁家夫妻吵架，奶奶总会上门劝说，三言两句就剥落了悻悻的神情，两颗气鼓鼓的头憋得通红，一会儿就风平浪静了。大雪天的早晨总是奶奶先抡动扫把，沙沙声音持续响动后，各家各户才拉开门窗，开始集体清扫。孩子们也呼朋引伴，团着雪站在崖畔上，甩出悠远的圆弧，比试谁扔得更远。等雪都被大人扫圆了，孩子们就用小铲子垒出一个雪人。东家拿一个红辣子做鼻子，西家取个帽子，而后围着雪人唱《丢手绢》“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落在小朋友的背后，大家不要告诉他，快来快来抓住他，抓住他。”声调是快乐凝得的音符，音乐纯然如雪的轻盈，飘过山崖的浑黄，落成和太阳一样的亮色。
P1－3

这是一本散文集，收各类散文约50篇，内容都是关于陕北记忆的。作者是一位陕西作家，生于陕西榆林，就读于西北大学和陕西师范大学，现在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任教。在这本散文集里，他写陕北的风土、风物、风俗、风情。写深藏在记忆中的所有美好，笔端流淌着的不但有自己的观察和思考，更浸润着对故土和亲人最深沉的挚爱之情。本书还是作者在母亲病逝后重新思考人生的一个真实记录。

水底的故事比浪花精彩
狄马
张瑜是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文友。但我对她了解不多，
只知道她是我的榆林老乡，任教于西安财经大学，早年毕
业于西北大学，后又在陕西师范大学读博士，业余喜欢写
作。这年头博士多如过江之鲫，女博士又成为上帝创造男
女之后的第三性别，轻易惹不得。但这个博士温婉如邻家
小妹，吃饭时静如一株木棉，插话不多，比端茶递水的次
数少得多。她受我们共同认识的一个好友的煽惑，说我可
以写评论，推介好书面世，她就信以为真，拿来一摞书稿
，交给我。说，这是我即将出版的一部散文集，你看后帮
我写个序。
我花一周时间看完这部书稿，才知道，这个漂亮而略
显忧郁的姑娘，其家庭、人生经历了很多难以想象的艰辛
。回头再看她的忧郁，始觉得上帝的磨盘很细，很密，它
会将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准确无误地印到他的脸上。
这些文章按传统的文学体裁划分，属于散文诗。散文
诗不好归类，从语言风格上看，它有诗的跳跃和想象特性
；但从文章的肌理上看，又有散文的叙事和描摹功能。张
瑜的散文大概是受诗歌写作的影响，语言多具诗性。句子
轻盈流动，像一练快速奔腾的小溪，神思妙想，不时袭来
。但说实话，最打动我的不是这些充满才情的语言浪花，
而是掩映在这些华词丽句背后的人生故事。这些故事或沉
重、或无奈、或忧伤、或喜悦，都浸透着来自生活本身的
汗水与血泪。我从其中读出了所有人的不幸——生老病死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包括我自己，都是一往无前
地行进在这条不可逆的命运轨迹上。没有倒车，更不会刹
车，要想快进，倒是可以，胡作非为，前面马上就是万丈
洪崖。
也许是老了，早已过了追梦的年龄，在读张瑜的散文
时，我总是快速略过那些由奇思和想象构成的语言浪花，
去寻找由浪花构成的水底的故事。在我看来，这些浪花遮
蔽了水底的故事。水底的故事比浪花更精彩。
《姚叔》是一个普通的男护工。这个男护工的难处，
不仅在于整夜都睡不了一个囫囵觉，而是必须面对一个病
人，尤其是女病人最后一丝的尊严。人到不能动的时候，
身子很沉，女护工抱不动，男护工大派用场。但问题也来
了，男护工如何解决女病人的如厕问题。姚叔的办法是先
由家属脱去病人的衣服，他背过身去，然后自己蒙上眼睛
帮女病人穿好衣服，抱到轮椅上。这样的细节用不着抒情
，长眼睛的人都会掉泪。在这个普通护工身上散发出的爱
与怜悯，直叫人将世事看淡，兴亡看饱。
读张瑜的散文，让我想起台湾作家王鼎钧《昨天的云
》里一段故事：幼年时，对王鼎钧产生重要影响的人是“
大老师”王思璞先生。在作文教学上，王先生反对闭门苦
思、凭空抒情，鼓励学生多观察多听，从天地间找文章。
他尤其强调文笔的简洁。王鼎钧在作文中写：“时间的列
车，载着离愁别绪，越过惊蛰，越过春分，来到叫做清明
的一站”，被他大笔一挥，改成“清明到了”。王鼎钧又
写：“金风玉露的中秋已过，天高气爽的重阳未至”，被
他毫不留情地画上红杠子，改成“今年八月”。年少时，
王鼎钧不理解；及至年老，始觉王老师的教导令他终’生
受益。
张瑜的散文里有很多精彩的篇什，精彩的篇什里不乏
精彩的细节。《父亲的茶缸》写一口老式茶杯，伴随着父
亲走过大半辈子的风风雨雨。《问病》《最后的驿站》《
谎言，在煎熬里蔓延》写一个独生女在双亲年老住院期间
的问病、求医、曲意隐瞒的过程，令人心碎。在我看来，
这不仅写出了亲情的伟大，更暴露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其余篇目或叙故乡风物，或描市井百态，或记民间艺人
，都可以看出作者儿时的路。
尼采说，一切文学，余独爱以血书者。我不敢说张瑜
的文章就是以血书写的，但本集中的好多篇目的确是以泪
书写的。她以女性的细腻工笔描绘出的亲情、故土，虽令
人感伤，但最终还是让人心生温暖。人世间的权力、财富
、地位都会如花败落，唯有爱永存。它是我们活下去的唯
一理由。
至于技术的修炼、风格的熔铸，不用我多嘴，我相信
岁月会将一个作家的笔尖磨秃。等她把笔尖磨秃了，我可
以再为我的这位小老乡执笔——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2019年8月2日

本书是作者抒写陕北记忆的一本散文集，写陕北的风土、风物、风俗、风情，写潜藏在记忆中的所有美好。这是作者在母亲病逝后重新思考人生的笔录，想用文字给予那些逝去记忆的再次新生。守望过去亦是展望未来，笔端流淌着陕北三十多年来的升降沉浮，饱浸着对故乡与亲人最深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