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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名流写字 梅笺琐记 买书不读 说用墨 书画纸 与砚种种 印印 有光纸 房山石 买字画 毛笔 书话二题 只为喜欢买书 敬希免赐修改 仰山楼翻书题记钞 五道口的餐馆和书店 写字的兴趣——吴小如学书自述 钱锺书的自用印 上海书坛那个“采露”的人 “书生”“草圣”之间——《林散之年谱》读后 齐白石父子的“工虫” 又见堂藏乡贤墨迹引 足下能许颉颃汉人否——徐生翁致沈红茶书简 钱君匋与李凌四札 三位善写颜字的高级干部 历下二老 闲闲笔墨——沈从文一幅写于新中国成立前夕的章草 世纪一挥手 吾道以文章相传——记我认识的两位海宁籍艺坛前辈 记两位杭州国立艺专毕业生: 吴野夫和王嘉品 章汝奭先生: 时代潮流中的“退守”者 ⅢⅣ佛魔“同体”的章祖安先生 漫说吉舟居士——石开 “现代性”的邱振中 “注释”王冬龄 关于傅其伦——致范笑我 钱君匋的藏印 潘伯鹰的《中国书法简论》 半个印人 风景忆当年 家近真武庙 永远的王世襄 燃犀法眼——怀念徐邦达先生 我所知道的朱家溍先生 好东西,收着——回忆史树青先生 别去烟云瞬息——一些吴藕汀先生的零星记忆 待月山房后人晚年的艺术与生活——抄读忆明珠先生的信札 姑苏的两位书法状元: 瓦翁和沙曼翁 烟雨簃里一匋翁——记许明农先生 孙正和先生二三事 粪翁弟子单晓天 望江国渺何处——纪怀江蔚云先生
精彩页 名流写字 说到写字,常常想起我接触过的那些前辈名流。因为喜欢书画,不免因为翰墨的缘故和他们有些交往,也目击他们写字的种种情状。有些前辈欢喜对客挥毫,有些则是书房作家,必须躲在家里,一个人安安静静没有干扰,才能从容握管。他们的写字和他们的性格一样,风采各异。 已故的鉴定家杨仁恺是有名的书法家,改革开放后全国第一届书法展在辽宁展出,杨仁恺就是参展的经手人。关于他的字,有人评说虽则大度豪放,但也有粗放的一面。在他生前,凡是认识他的人,有机会向他求字,只要开口,大多会得到满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记得北京荣宝斋曾办过一个当代学人书法展,杨仁恺是选入的其中一家,展出的近二十张大小不等的作品,就是一次性完成的。当时杨先生年近九旬,展览主办者有所请,老人家爽气地答应了,并当场挥毫。这其中有金笺、花笺、熟纸、生纸等各种性状不一的纸品,由杨先生写来,无不如意,这固然是他精力充沛的表现,也无妨看成是他豪健性格在写字上的投影。就我经历过的向杨先生求字的二三事,足以证之。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寄纸请他写字,寄去的纸叠得皱皱巴巴的,按常理,要熨平了才能写,杨先生不待宣纸完全抚平,落笔就写,满纸枯墨,仿佛秋风后的落叶,苍苍茫茫,但不掩云烟之势。杨先生写字的不拘小节和其豁达大度的书风表露无遗。这种情状,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杨先生写字不光不择纸笔,其意外之趣也时隐时现,或许这就是由随机应变而引发的机趣,无常理可解释。 说到随意,又想起另外一件向杨仁恺先生求字的事来。许多年前,浙江嘉善博物馆要编一本吴镇的画集,转托我向杨先生求一个题签。恰好杨先生当时在北京,我当面提出要求,杨先生当场给写了。不过题字的小纸条,上面有擦拭印章留下的红泥痕迹。我以为这样交账人家会认为没有认真对待。杨先生听完我的话,没有说话,又裁了一片干净的纸另写一条。后来他跟我讲,其实关系不大,制了版看不出来。我知道杨先生对纸墨珍惜有加,而且这也是从民国过来的那辈人都有的习惯。绍兴老书家沈定庵曾跟我讲起:当年鲁迅故居纪念馆请郭沫若题字,郭老接信后随手就把题签写在信壳的背面。后来做成金字招牌,签名还是其他地方移来的。近些年来拍卖盛行,民国时的政要、文化名人写在小纸头上的题签随处可见。杨仁恺见得多了。他这样做,除了性格随意,还能见到民国名流的遗风。可惜我不识趣,惹得杨先生更多作一番交代。 鉴定家、书法家的启功先生,写字则要认真得多。有一次我的朋友请他题一个大厦的名字,他答应了,而且写了,但用了繁体字。当时北京市明文规定,建筑物上的招牌用字必须是简体字,用繁体算不规范,还要罚款。启先生写好后意识到这个问题,又把写成繁体的那个字重新写了一遍。启功的周到细致,让人想到他崇尚的结构中心论,还有黄金分割之类,因为墨迹一旦成了印刷品或做成金字招牌,笔意墨色尽失,可看的只有结构。启先生表现出来的对写字的责任感分明是一个智者的态度,与名士风度无关。 杨宪益以翻译著名,晚年好作打油诗,文字生动俏皮。他不以书名,偶尔兴至写字,名士气十足,字不算好,自有风致。有一阵子我特别迷恋杨先生的打油诗,刚好友人如水兄和杨先生熟识,就请如水带我去见杨先生。晚年的杨宪益不大出门,大多数日子在家陪有病的老妻。我们去拜访杨先生,前脚刚有人走,如水就介绍我是篆刻家,递过印谱。杨先生接过来翻了几页,客气地说刻得漂亮,一边从酒柜里拿出白酒倒在玻璃杯里递过来。我向来不会喝酒,如实相告。杨先生顺手丢过一包曲奇之类的东西,跟我说就着吃就是。而他自己则端着酒杯自酌自饮。一边缓缓谈他认识的书画家,谈他新中国成立前在南京跟朋友合伙开古玩店的事来,真有点酒仙的模样。如水兄提出要求请他在印谱上题诗,杨先生想了想没有作答,问我名字意思。我事先听说他作打油诗不用打稿,信手拈来,便推说父母赐予的名字不知其意。这样做的本意只想一窥杨先生临场打油的妙处,领略当代名士风流。哪想我和他是初见,又没有别的因缘,我的做法,实在有点难为杨先生了。期待中的打油诗终于没有作出来,但他还是应了如水兄和我的请求,为印谱落笔写字:“佛头着粪,罪过罪过。”从字和内容看出他当时写字的心境,总算过了命题作文一关,带着歉意。对于好酒的杨宪益先生来说,这不是好差事,不如喝酒谈天来得自在。不过身为名流,这样的事似乎无法避免。不想做,有时不得不做。 朱家溍先生则是另外一种样子。他接受别人的请求,但很少当人面现场写字。我曾听已故的刘志雄先生讲起过朱先生写字的事。说朱先生写一副隶书对子,从拟内容到选纸、叠格诸事最后开笔,往往需要忙乎大半天时间,实在很费些工夫,随侍朱先生写字的人必须有一等好耐性。而沉浸其中的朱先生则怡然自若,捉笔左看右观,前后徘徊,踌躇许久,才矜持落墨。用前人说的“三思乃下笔”来形容朱先生对待写字这种事一点也不为过。朱传荣女士 导语 “开卷书坊”文丛是以传播书香文韵为宗旨的“书文化随笔丛书”,丛书作者中既有知名度较高的学者、作家,更有中青年实力派的作家或学术界、出版界、读书界的名人。唐吟方著的这本《新月故人》是“开卷书坊”之一,内含《买书不读》《五道口的餐馆和书店》《上海书坛那个“采露”的人》等52篇随笔。 序言 “雀巢主人”唐吟方 唐吟方的画室我去过几次,三十多平方米,在 顶层,朝北的一排窗户对着圆明园正门,是个眺望 风景的好地方。 他住的小区位于海淀老镇成府路的北端,西边 是北京大学、东面是清华大学,皆一箭之遥,吟方 取了一个“清燕堂”的室名。“燕”明指燕京大学 ,暗指北京大学。现在北京大学所在地乃燕京大学 的旧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高校院系调整,撤销 美国教会办的燕京大学,把城里的国立北京大学搬 来了,可谓雀占鸠巢。“燕”在安闲休息的意思上 通“宴”,而“宴”可以写作“晏”,所以这室名 后来改成了“清晏堂”。说来也巧,吟方从中央美 院毕业后在《文物》杂志做古代书画栏目的编辑, 办公地点就是老北大的红楼。 吟方一九九九年才拥有“清晏堂”。此前,他 还用过一个“雀巢”的斋号,书画署款“雀巢主人 ”。因了“雀巢”二字,同事间有人以为唐吟方有 嗜饮咖啡的洋化倾向,称他为“麦氏唐”。其实吟 方的生活习惯很传统,饮食恬淡,洋饮料一律不喝 。记得他以前来我家还愿意喝茶,现在只需一盏白 开水。二○○一年他到欧洲游历一圈,从拍回的照 片看,他还是那身随便的穿着。他与朋友到日本、 香港地区办书画展,出于礼貌才在瘦削的身上套一 件深色的西服,好像架在身上。关于“雀巢”的由 来,唐吟方写过一段文字:“近年作画,最爱画鸟 ,家中所存画卷及鸟者甚多。……友人纪红兄以吾 作画多鸟,打趣称吾画室为‘雀巢’,遂因之。” 工作之后的一段时光,他时而住在老美院十二 楼浙江老乡吴敢的宿舍里,时而住在文物出版社分 给他的那间集体宿舍里,时而出差外地顺道回海宁 看望父母。唐吟方说他看中“雀”与“巢”二字的 组合,含有理想的成分。按我的解读,“雀”是比 喻居无定所的飞来飞去,“巢”是希望有个属于自 己的“家”。他终于在北京安了“巢”,“雀”依 然出现在画面上,是他常画的一种题材。那雀多是 简笔为之,可谓吟方画中的一种图式符号。他的“ 雀”常常歇于浓荫之下,其状憨厚,似乎寓意某种 生存的状态。一次,老辈画家廖冰兄先生看到了, 戏称他“唐风眠”。吟方画面上的“雀”,有时一 只,有时两只,最多三只,好像还是与“巢”有关 ,尽管“巢”是不用画出来的。 唐吟方擅长散文小品,报章杂志上时有发表, 颇得读者好评。他历年所积的掌故文字,大多未发 表,热心的朋友羊晓君、张建仑先后为之印行了两 版,唐吟方将这本集子名为《雀巢语屑》,送与四 方好友。“雀巢”成为书名之后,在吟方那里又多 了一层意思:“这些专谈掌故的文字,是我在各种 ‘雀巢’里啾啾啁啁发出的呜叫声。” 唐吟方的文章,是理性的通达与人情的体恤浑 然一体的那一类,有文有笔有思致,而且善于用简 洁的白描手法造境。《雀巢语屑》不只是记人记事 ,在他“啾啾啁啁发出的呜叫声”里,也有品评的 质言: 吴作人字温而雅,墨显而笔隐。黄永玉字有骚 人气。黄苗子字,才思过人而衷气略欠。赵朴初字 具庙堂气,其体似东坡,题匾最宜。以画法营字, 当推李可染,苦心孤诣。王学仲字有才无体。启功 字如逊位皇族,有典型而精神漓散,题跋小字为佳 ,大字空瘦不称。王畅安字爽畅自适,中正平和, 有丈夫气。徐邦达字有佳人相,临风生怯。董寿平 以画家之身作书,其字甚得古法。 这样的文风,大有《世说新语》那种简约通脱 的遗韵。年初,我得到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雀 巢语屑》,这一版,文博界人士尊敬的老前辈朱家 潘先生题写书名,古典文学专家吴湛垒先生为之序 引,两位都是浙籍学者。这一版还配上大量图片, 许多是难得一见的书迹。如杨绛临褚遂良《雁塔圣 教序》的日课(上有钱锺书先生用笔帽代笔钤的圈 );启功先生“作香烟缭绕之状”的飞白书;蓝玉 崧先生师大附中时代的字(写于一九四一年,其同 学史树青所藏)。最近两年被一些中年书家拉进“ 流行书风”行列的韩羽先生,书中也有一幅字迹, 有些笔画接近中央美院雕塑家钱绍武。 我与唐吟方交往已有十余年了,觉得他有点让 我说不明白的个性,权且称之为各色吧。在我看来 ,唐吟方的各色是自信和固执的结合体。他有自己 的观察方式,常有独具只眼的观察分析,而且事后 常被应验,这就支持了他的自信,也加强了他的固 执。但是,当他用文字表达自己的看法时,多取克 制的态度,含而不露,文质彬彬点到为止。在《雀 巢语屑》中,他对于自己内心景从的老前辈,不作 溢美之辞;那些为众人诟病甚至痛恶者,他并不因 人废字。所以我们能在《语屑》里看到康生一九五 九到一九七八年之间四次为《文物》杂志所题刊名 。他说:“写这些当代掌故,也是为了保存一些不 为人们注意的真相;许多细节比那些大的叙事更接 近本人。” 唐吟方好读书,好看展览,好收藏,也好交游 。他中学时代作画得到嘉兴名士沈红茶先生的嘉许 之后,就与老辈人物结下因缘。在浙江,他接触的 前辈多是书画篆刻家。一九八八年负笈北京,毕业 后又长期在北京文物系统做编辑工作,采访,约稿 ,看展览,还有饭局的应酬等,有更多的机缘与专 家学者交往,艺林见闻更广。李一氓、钱锺书两位 先生生前用过的印章,他都一一看过。在老辈那里 ,尽管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偶有所及,隔代的年轻 人听来却是在在新鲜。老人是一本书,他们的沧桑 ,后学晚辈抚今思昔一想,比读史书更容易生发历 史感。吟方有文心,对前辈的过去总是抱一种求知 的好奇,一种人性的同情,而且默识于心,笔记于 册。老辈所谈的画理,示范的笔墨技法,还有那一 封封鼓励、提携、引荐的信函,赠送的书画,都在 传达人间的暖意,成为吟方的生活经历,又在他那 里转化为精神的方舟。我想,吟方作画徜徉在南方 竹林、吴越山水、古代人物之间,固然受了浓浓乡 情的牵连,笔墨里分明也有魂牵梦绕的绵绵眷念。 已过不惑之年的唐吟方,业余时间不是读书就 是写字画画,最近他喜欢画简笔人物,束发,宽袍 大袖,若汉画晋壁画中的形象。他特别欣赏古人用 笔的气韵,认为好的写意画可以当书法欣赏。他喜 好流荡的笔势和优雅的笔致,结构放到次要地位, 所以他的字有些怪。我曾建议他注意结构的擒纵关 系,不妨临临帖,定一定间架,或许会有改观。而 他还是我行我素,继续写他那笔文人字。 (原载《书法报》二○○四年四月 二十六日《兰亭》副刊)
内容推荐 作者唐吟方是艺坛中人,流连艺林近四十年,画画、写字、游历、读书、思考、写作,涉猎广,交游勤,博雅多闻。《新月故人》记述的艺林故事、人物踪影、文人雅趣、书画品鉴,展示着作者的游艺心历以及对过去时光、人物的深深眷念,寄托其真挚的人文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