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政，安徽枞阳人，高级记者。现任新安晚报社编委、策划运营中心主任。安徽大学兼职硕士生导师，皖江文化研究会合肥分会会长，全省宣传文化系统“六个一批”青年拔尖人才。
长期从事新闻一线采访、管理工作，自从业以来，先后获得各类国家级、省级新闻奖100余次。先后在《新华文摘》《新闻界》《南方传媒研究》等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出版个人专著《狂人刘文典：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刘文典年谱》《刘文典笔下的日本》《光荣与梦想：中国公学往事》等8部，与人合作各类著作10余部。

这本书拖得太久了。
从2013年接手选题到今天正式出版，倏忽之间
，五年过去了。五年里，我一直牵挂着这本小书，
像一个怀胎十月的母亲，期待着又一个孩子的平安
问世。
现如今，这本书终于要与读者见面了。我内心
起伏的情绪，已不再是关心这本书将会得到什么样
的评价，而是感慨总算能给当初予我以信任的钱念
孙先生一个交代了。
钱先生素有君子之风，道德文章，温和谦恭，
一直是我尊敬的前辈与师长。十年前，我的第一本
书《狂人刘文典》出版，在母校安徽大学举办首发
式，钱先生即专程到场支持。这份情意，一直感念
在怀。正因如此，当他2013年邀我撰写《刘文典传
》时。我满口应承了。这于我，又是一分提携。
没想到，这本书一写就是两年。除了一如既往
的工作忙碌，只能利用晚上和周末来写作的原因之
外，更主要的是我跟自己较上了劲。《狂人刘文典
》最初就是按照刘文典传记的格式写的，出版以后
各方反响都还不错，本来只要补充些新资料，就是
一本比较完备的传记了。但我从一开始就下了决心
，要写就推倒重来，从架构布局到行文规范，完全
按照一本新书来写。本书各章节与《狂人刘文典》
已大不同，即便部分内容难免重合，也结合新资料
和新认识做了全面修订。
之所以有此执念，除了感喟于刘文典一生命运
和故事的精彩之外，更多是想向刘文典哲嗣刘平章
先生表达一份敬意。数十年来，他一直默默搜集关
于父亲的各种史料，并不顾年事已高，四方奔走，
出资出力，为父亲出版文集、修缮坟墓、设立塑像
、追讨藏书，赤子之心，苍天可鉴。平章先生一直
关心我的刘文典研究，每有新发现，总会第一时间
打电话或寄快件来相告，却从不干涉我的观点和表
达，信任有加，感激在怀。
当然，这本书能够补充很多新资料，还有赖于
诸多师长、朋友数年的搜罗、分享与关怀，他们是
：诸伟奇、刘兴育、戴健、刘明章、鲁燕、查健、
陈劲松、陈靖、程中业、疏利民、吴洁玲、龙美光
、杨园、江贻隆、黄伟。合肥市图书馆李永钢馆长
为查阅资料提供了最大方便。需要说明的是，书中
引文，已尽量注明来源。涉及传主刘文典本人的文
章或发言，一般均出自《刘文典全集(增订本)》，
未再一一标注。
我的母校安徽大学，为刘文典塑立铜像，设立
刘文典纪念室，成立文典学院，开办文典大讲堂，
在挖掘、研究、传播刘文典方面做了大量努力。母
校即将迎来九十华诞，恰逢本书又在安徽大学出版
社出版，谨此献上一位学子的赤诚之礼。
从2005年初次接触有关刘文典的书籍算起，至
今已逾十年。十年只为一人痴，本来可以有更多的
选择，但我却在刘文典研究领域流连忘返、自得其
乐，亦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令我欣慰的是，这些年，关注刘文典、研究刘
文典的人逐渐多起来，不少高校的博士生、硕士生
开始选择刘文典的学术成就或政治思想作为毕业论
文选题，相信在不远的未来还将出现更多、更棒的
研究成果。这样的话，我多年的努力和苦心，也算
没有白费。
最后，还要向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表达感激之
情。没有你们的理解、包容和支持，也不会有这本
书。你们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斯人已远，犹有回响。挂一漏万，博君一哂。
2015年7月24日夜于淝上躬耕斋
2017年3月27日二稿于天鹅湖畔

引言 士人时代的精神追寻
第一章 热血青春
第一节 大海里尝了一滴水
生年之谜·卯字号名人
合肥城里的小富人家
第一遭和西洋文化接触
第二节 一个排满主义的讲习所
唯安徽公学马首是瞻
中江流域的革命策源地
“排满排得最厉害的经学大师
“争先加入”同盟会
第三节 决意到日本去留学
“硬要往那荆棘里跑
“人生观从此就略略定了
从此成为“章门弟子
第四节 淮上风云
“申叔若死，我岂能独生？
孙中山为《民立报》题词
议和声中血流成河
宋教仁之死
营救陈独秀
第五节 亲炙中山先生干革命
加盟中华革命党
铁血忠魂
第六节 转身“新青年
吾徒何处续《离骚》
《唯物唯心得失论》
加盟“新青年群
高举科学与民主的大旗
在《新中华》上谈“自由革命
“好战乃人类之本性
第二章 北大十年
第一节 “新青年”北上
英雄·暗战
新文化的先声
横扫“妖雾
第二节 五四运动
五四“守夜犬
“告别”陈独秀
第三节 中西沟通家
“求两系文明的化合
“译书的天才
海克尔与一元论
丘浅次郎与进化论传播
《基督抹杀论》
第四节 《淮南鸿烈集解》
刘师培之死
整理国故
“急于要挂块招牌
胡适版“明星制造
“我的名可以流传五百年
“我的朋友胡适之
第五节 北大风波
“饭碗”风潮
抗争教育部
“驱赶”章士钊
第三章 主政安大
第一节 安大的难产
“难产”终结者
“空头支票”风波
“宣传共产”诬案
第二节 怒斥蒋介石
大学不是衙门
女校开演“武剧
蒋介石决定会会刘文典
“在祖父坟上掘了一个大坑
第四章 水木清华
第一节 三易校长风波
罗家伦“党化”清华因
不撤校长就集体辞职
代理中国文学系主任
“教授之教授
“对对子”风波
第二节 何事波涛总未平
“大家快快的研究日本要紧！
章太炎北上游说张学良
小纸片下必有“并吞”二字
《荒木贞夫告全日本国民书》
“日本绝无侵略中国之野心
第三节《庄子补正》
一学期只讲了半篇文章
版本癖
一场艰难的“出版谈判
痛失爱子，染上鸦片
“读书人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第五章 联大岁月
第一节 浮海南奔
“抱有牺牲性命之决心
“没想到竞有这么好吃的莱！
“敌机空袭有益于健康
“宁可被炸死，也不缺课
“观世音菩萨
第二节 “西南联大只有三个教授
炮火下的“红学”讲演
“《庄子》嘿，我是不懂的喽！
“沈从文算什么教授！
第三节 星期论文
中国的精神文明
对日本应有的认识和觉悟
第四节 恩怨闻一多
闻一多辞退刘文典
都是“多嘴”惹的祸？
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昊宓教授“打抱不平
第六章 栖身云大
第一节 龙氏讲座
比校长享受的待遇还高
“反内战”风云
为蒋介石写寿序
两次“落选”最高荣誉
可惜了半辈子心血
第二节 “骂鲁迅”风波
《关于鲁迅》讲了什么？
周氏兄弟
“警惕刘文典嘴里的毒液
第七章 晚年岁月
第一节 参加最高国务会议
“我重获新生了！
做一个社会主义的教授
宁可睡觉，不批胡适
《杜甫年谱》
亲眼看见了毛主席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第二节 事情正在起变化
知识分子的“乍暖还寒
你们都来烧烧我吧！
思想批判轮番上阵
最后的答辩书
一言难尽刘文典
结篇 并非尾声的尾声
参考书目
后记

反倒是刘文典本人生前很少与人聊起自己的履历生平，似乎不太愿意“自我标榜”。好在历史的细节总是有迹可循的。按照“卯字号”同人的相关记录，结合其家人的回忆，刘文典的具体出生时间应是光绪十七年十一月十九日，换算为公历就是1891年12月19日。光绪十七年为辛卯年。至于将刘文典的出生年份认定为1889年(光绪十五年)，可能是将其虚岁当成了周岁计算，但那一年，肖牛。合肥城里的小富人家
刘文典出生时的合肥，尚是一个小县城，属庐州府。
1763年，清政府为防止农民起义，“征用皖属三十四州县的人力、物力，耗白银十一万四千两”，重修庐州城。此次重修，城墙全部用大青砖砌成，重开威武、时雍、南薰、德胜、西平、水西、拱辰七门，并增设许多谯楼，“楼橹高耸”。十里之外，就能看到高大的城楼。这一城池的基本格局，一直维持到新中国成立初期。
刘文典祖籍安徽怀宁，最迟在祖父辈时迁入合肥城内，经商为业，主营布草生意。据有关史料记载，早在宋末元初，棉花就开始传人安徽，历元、明至清初数百年，植棉和纺织在安徽农村已相当普及。合肥手工棉纺织向有基础，巢湖之滨“十之六七的农户”，于农闲之时纺纱织布，“机杼声昼夜不停”。合肥前大街那一带，鼎盛时期聚集了二十几家土布行，当地及其周边人买卖布匹大多去那里。
可惜好景不长。清咸丰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即1854年1月15日，太平军合师万余人“自水西门掘地道，用地雷震倒城垣数十丈”，攻破庐州城。太平军进城前后，战火频仍，引得普通百姓心惊胆战，纷纷逃离。
万般危急之际，刘文典祖父赶忙将儿子刘南田用布条拴起来，从城墙上吊下去，侥幸逃过“长毛之劫”。后来，因遭清军四面围攻，陈玉成弃守庐州城，刘南田回到城内，继承父业，经营布店，生意逐渐恢复。
鸦片战争以后，洋禁大开。1876年中英签订了不平等的《烟台条约》，芜湖被辟为通商口岸。“洋纱”“洋布”潮水般涌来，成了“香饽饽”，过去的土布销路堪虞。在合肥经营布店的商人们纷纷改弦易辙，适时而动，去镇江、上海等大码头采购布匹，再运回合肥卖。
刘南田便是其中一员。他毕竟见过一些世面，颇有商业头脑，再加上管理有方，将整个布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合肥城里颇有声名，堪称小富人家。由于家境较为宽裕，刘南田先后娶了两房夫人，育有六男两女。根据家谱字派“文章华国”的排序，刘家男孩的名字中均带一个“文”字。
在刘家男丁中，刘文典排行老三，系刘南田的续弦所生，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不过，关于这个家庭的具体情况，如今已经很难厘清了，就连刘文典的儿子刘平章也所知甚少：
我父辈有六男两女，我父亲(兄弟)排行老三，是续弦的第二任夫人生的。在生到第六个时，已有四男两女。当时家里比较殷实，有钱，就要效仿古人，搞“五男两女”，以求多福，所以就抱养了五叔。后来又生了六叔，就变成了六男两女。
但是现在连这些人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了，因为我父亲在家里从来不谈这些事情。听说大伯、二伯在抗日战争中死于湖南。我祖母也是在抗日战争中安庆沦陷以后平平静静地死掉了。我四叔很不争气，做了汉奸，被我父亲轰出了家门。现在流落在昆明和重庆的还有两支。重庆有一支，好像是二伯家的，已经到孙辈了。昆明有两支，也是二伯家的，还有三个孙子。六叔家还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概家庭情况就是这样了。（P4-5）

“十年只为一人痴”，作者章玉政为写这部书前后耗费十年之久。专一的研究和精心的打磨，终于成就这部心血之作。
章玉政著的《刘文典传》为读者呈现出了一个真实的刘文典：不畏强权、甘于寂寞、狂狷不羁的爱国知识分子。
本书分为“热血青春”“北大十年”“主政安大”等章节。

士人时代的精神追寻
中国知识阶层素有“士”的传统。两千多年前
，儒家大哲孔子便为“士”确立了人生的终极目标
——“士志于道”。
士者，事也。这是一群特殊的社会存在。历史
地看，无论是从政治地位还是经济地位上说，“士
”都只能算是“低级之贵族”(顾颉刚语)，并非显
贵，但在他们的心中，却始终装着家国天下，装着
芸芸众生，装着道统传承。于是，“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便
成为士人孜孜不倦、矢志无悔的追寻。
中国大历史，上下五千年，风云变幻，朝代更
迭。尽管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士”的精神风貌各
不相同，但却总能在断裂与承续之间找到合适的路
径，引领时代向另一个起点迈步。换句话说，正是
因为“士”的存在，“天下无道”才有可能变为“
天下有道”。
不可否认，“士”的传统在近代中国遭遇了前
所未有的断裂与颠覆，取而代之的是更具世俗化色
彩的现代知识人。幸而“士”的精神谱系仍在延续
。
以刘文典为代表的五四时期的中国知识人，正
是在这种断裂与承续之间挣扎的典型样本。他们在
追求民主与科学的同时，骨子里仍不脱“士”的流
风余韵。这就是人们至今仍常常追念这一代人的内
在原因吧！
而由于个体性格、成长经历、交游环境等因素
的作用，刘文典又是这一群体中非常特别的一个。
在他的身上，“士”的精神风貌尤为凸显。
或许，今天的人们更多地把刘文典当成了一个
符号。他们想当然地赋予这个符号无穷的现实解读
，仿佛刘文典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力量的传奇人物。
刘文典的一生跌宕起伏确实不假，但他同样只是一
个平凡的存在，同样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甚至世
人对他有诸多争议，有的至今没有定论。他之所以
值得缅怀、记起，除了在学术上的独领风骚、自成
一派的成就之外，更在于他一生始终坚守独立思考
的风骨，在于他坚守“士志于道”的精神。事实上
，直到生命的尽头，刘文典都被视为坚守传统的“
顽固派”，而这恰恰成为他一生最妥帖的标签。
刘文典努力过、放弃过、妥协过，甚至颓丧过
，但纵观他的一生，他始终没有放弃的便是对于自
由与独立的追寻。可以说，他始终具有“独立之精
神，自由之思想”。刘文典早年投身民主政治，参
与新文化启蒙，青年时执教于大学校园、埋头作学
术研究，无不因为内心一直涌动着对于士人精神价
值的追求。
这是中国传统士大夫最为看重的精神底色。历
数与刘文典往来密切的近现代历史名人，章太炎、
陈独秀、胡适、陈寅恪、吴宓……尽管他们在现实
生活中都有着不同的选择，但他们在独立人格与自
由思想的坚守上，却如出一辙。无论波谲云诡，无
论惊涛骇浪，他们在内心深处依然坚毅地守望着灵
魂的贞洁与放逐。
可以说，在新旧转型的历史命运面前，中国五
四以降的知识分子群体，用独立的思考与努力，承
受着交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种种阵痛。他们曾经斗
志昂扬，他们曾经彷徨失措，他们曾经迷惘不前，
他们曾经伤心绝望，可他们最后留给时代的背影，
依然是独立自守，依然是个性张扬。
刘文典当然并非完人，在他身上，有着许多让
人至今无法理解或认同的“疵点”，但这些都无法
湮没刘文典在人格上的精神价值。这种或许可以被
称为“狂”的精神特质，不是轻狂，不是疯狂，更
不是癫狂，而是对于世俗权贵的鄙夷，对于无知愚
昧的嘲弄，更是对于随波逐流的反抗。那几乎是一
个时代的印记。换句话说，刘文典并不仅仅是他自
己，还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缩影。
如今，经常能听见有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声，感
慨着士人道统的消失，感叹着世风日下的凄凉。于
是，研讨会一个接一个，新书籍一本接一本，纷纷
开始“追寻逝去的传统”。几乎与之同时，许多“
知识分子”还在为权力而殚精竭虑，还在为名利而
罔顾廉耻，把知识场变成官场、商场，甚至欢场。
这是士人时代最后的精神追寻。当下的知识人
，需要坚守的是什么？刘文典已经用自己的一生努
力去证明。如果需要说得明白一点，其实还是用陈
寅恪先生的那句话最为贴切：“独立之精神，自由
之思想。”做不到这一点，一切的教义、讴歌都是
泡沫，都是蓄谋。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个不应该被忽视的人
。这里写下的是他的一生，是他的命运，是他的荣
辱，是他的挣扎，还有他内心沉重的悲鸣。
这个人，他曾经来过。

章玉政著的《刘文典传》以刘文典的成长经历为脉络，重点展现其特立独行的个性、严谨治学的精神，为读者呈现一位不畏强权、甘于寂寞、狂狷不羁的爱国知识分子的形象。在行文中，大量采用新发现的第一手材料，澄清过去文献中关于刘文典的许多传闻轶事，如脚踢蒋介石、怒斥沈从文等，以史料说话，不渲染，不讳言，真实再现了历史人物的细部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