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齐默尔曼·梅纳德著的《中国之梦（一个犹太女孩在天津的成长1929-1948）》是一部犹太女孩在中国成长的回忆录。作者1929年出生于天津，1948年移民美国，后成为著名社会活动家。本书以一名犹太女孩的视角，记述了当年流亡天津的犹太家庭的历史，以及本人在天津的少年生活经历。在天津的租界社会，犹太人被排斥、歧视甚至侮辱，形成了犹太人复杂的民族性格：敏感与自卑，坚韧与进取，团结互助并自我寻求归属。这些特殊的心理感受，以及租界中不同国家侨民之间的文化差异与冲突，充溢在作者少女往事的记忆之中。本书是有关天津近代租界社会的第一手资料，对于研究天津近代史、近代外国人在华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译者前言
主编序言
致谢
一、生命的起点
1.身世
2.我的阿妈
3.第一天去上学
4.合欢树下的绿荫
5.被抛弃者的土地
6.流亡者布雷弗曼
7.我和猪
8.隔离
9.不透光的窗户
10.北戴河夏日
11.对音乐的追求
12.“我们必须礼尚往来”
13.瓷器，小心轻放
14.1941年12月8日
二、占领
1.大人们的争论
2.深夜到来的日本兵
3.萨米（Sammy）
4.棕色，我的贝塔制服颜色
5.红色和黄色
6.洗澡
7.全权决定
8.天津犹太高中的毕业晚会
三、战争结束了
1.金枪鱼、玉米和好时巧克力之吻
2.离开
3.4月8-9日的英雄
4.向希望之乡致敬
附录一 天津犹太俱乐部章程及其细则
附录二 天津犹太人无息贷款协会（博爱会）规则
附录三 译名表

这是一位在天津出生长大的犹太女性撰写的，
有关她和她的家庭早年生活的回忆。
从19世纪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越来越多的犹
太人流亡到中国，主要聚居在上海、哈尔滨和天津
。一般认为，犹太人是因为逃避德国纳粹种族灭绝
的暴政而走上逃亡之路的。被称作“中国的辛德勒
”的中华民国驻维也纳总领事何凤山，以及伪满洲
国驻德国公使馆领事兼书记官王替夫，给大量犹太
人发放护照或签证，使他们得以免遭纳粹的迫害，
逃亡到中国，也使得今天的人们了解那么多的犹太
人是如何才得以到中国避难的。然而，事实上，还
有大量的俄国犹太人是为了摆脱俄国暴政，在没有
任何护照或签证等身份证件的情况下，逃到中国来
的。本书作者伊莎贝尔·梅纳德一家就是来自俄国
的犹太人。
19世纪末，沙皇统治下的俄国曾是当时世界上
犹太人最多的国家。1897年俄国共有520万犹太人，
约占当时世界犹太人总数的一半。与此同时，那一
时期的俄国，也是反犹排犹最盛行的国家之一。
1917年俄国爆发革命后，虽然主张民族平等的苏俄
政府一度停止反犹，但是20年代斯大林控制政权之
后，反犹排犹再度兴起。越来越多的俄国犹太人逃
离苏俄，经由西伯利亚流亡到中国。他们有的留在
哈尔滨，有的来到中国北方最大的通商口岸并有多
国租界的天津。据20世纪30年代末期美国出版的《
犹太年鉴》记载，1935年在天津的犹太人达到3500
人，是犹太人在天津人数的最高纪录。
伊莎贝尔·梅纳德的曾祖父亚伯拉罕·齐默尔
曼是俄国西伯利亚地区一名成功的商人。到了她祖
父一代，齐默尔曼家族在海叁崴（符拉迪沃斯托克
）已经是商界翘首。1916年沙皇尼古拉二世时期，
其祖父曾获得俄国“杰出公民”的殊荣。然而，20
世纪20年代初，为了躲避苏俄政府对犹太人的迫害
，齐默尔曼家族乘船逃离俄国，沿海南下逃到天津
。伊莎贝尔·梅纳德的父亲戴维·齐默尔曼（David
Zimmerman），正是在天津遇到了来自哈尔滨的索菲
亚（Sophie），并于1925年与她在天津结婚。1929
年，伊莎贝尔·梅纳德出生在天津的一家天主教医
院。
流亡到中国的犹太人，除了少数来自非法西斯
西方国家的犹太人持有护照，还有来自德国的难民
持有被打上区别对待的“J”（犹太人）字护照外，
大部分犹太人都没有护照，被视为“无国籍”难民
。流亡到天津的俄国犹太人，没有俄国政府颁发的
护照，“只有一个盖着无国籍印章的小本子”，是
地地道道的“无国籍”难民。他们许多人都希望能
移居到北美或南美国家，可是因为没有护照，得不
到那些国家的签证，只能居住在没有护照也可以生
活的租界里。伊莎贝尔·梅纳德的父母也是想把中
国作为“跳板”，移民去美国。可是，第二次世界
大战前，美国拒绝无国籍的犹太人移民，他们的愿
望一直未能实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对
美宣战，移民美国更成为无法实现的梦想。直至第
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们才获得美国签证，离开
中国迁居美国加州。至此，他们一家在天津已经生
活了25年，本书作者伊莎贝尔·梅纳德在天津经历
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俄国犹太人初到中国时，大都讲俄语和意第绪
语，他们的孩子在学校则接受英语教育。即便在犹
太学校里，除了希伯莱语是必修课外，其他授课的
语言也都使用英语。
伊莎贝尔·梅纳德5岁进入天津的美国学校，8
岁在天主教修道院随修女学法语。1941年美国学校
关闭，她又进入犹太学校读书。1948年，19岁的伊
莎贝尔·梅纳德随母亲移民美国加州旧金山，数月
后父亲也到了旧金山，全家得以团聚并在加州定居
。
移居美国后，伊莎贝尔·梅纳德入读伯克利加
州大学并先后获得学士和硕士学位。毕业后，她在
旧金山湾区从事社会工作，长达35年。她还曾是一
名演员、教师和口述历史学者。直到晚年，伊莎贝
尔·梅纳德一直是加州享有盛誉的社会活动家，有
关她的故事出现在许多期刊报章中。2007年7月3日
，伊莎贝尔·梅纳德在加州的埃默里维尔
（Emeryville）去世，享年78岁。
伊莎贝尔·梅纳德在这本书中，以一个犹太女
孩的视角，讲述了一个犹太家庭流亡东方城市的历
史。在天津这个有多国人共同生活的租界里，被祖
国抛弃的俄国犹太人，不仅被自认为是上流社会的
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和法国人所排斥，而且也
被俄国人所歧视。作者记述了亲身经历的各种人对
犹太人的歧视甚至侮辱，其中包括意大利修女、俄
国学生、码头搬运工，乃至已经与犹太人结婚的俄
国亲戚。在这样一个西方各国人聚集的国际环境中
，人人似乎都可以在各种场合表露出对犹太人的藐
视、轻侮，这使得许多犹太人变得敏感、脆弱。当
面对日本人的入侵，“无国籍”的犹太人需要寻求
保护的时候，脆弱的民族心理使得他们犹豫不决，
不知依靠谁求得在战争中的安全。
作者在描述自己父亲的性格时，说他敏感、谨
小慎微、情绪化却又很浪漫，热衷于参加各种聚会
。作者的母亲则从小教育她要“学着去迁就，去容
忍”。在这样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中长大，使得作者
从未成年时起，就形成敏感、自卑的性格。她一听
到别人提“犹太佬”，就非常反感，“变得懦弱，
本能的恐惧使心里生出阵阵让人发怒的颤抖”。
他们一家三口，相互从来不讲也不承认生活的
悲伤和窘迫。爸爸妈妈私下里为了寻求生活出路而
争吵，但是在女儿面前却永远显现出积极、热情又
充满活力的生活态度。他们传承给作者的是“无可
匹敌的无畏意志，和从最小的雨滴中或最寻常不过
的云朵中发现美丽的能力”。从他们的身上，可以
看到的犹太人复杂的民族性格。
被德、俄等欧洲国家排斥、驱赶的犹太人，四
处流亡，无处扎根，没有自己的祖国。他们只有靠
本民族的团结，组成各种社团组织，形成自己的小
社会，来寻求归属感。天津的犹太人建立了犹太人
学校、犹太医院、养老院、犹太俱乐部、犹太教堂
等。犹太商人以从事皮毛出口贸易为主，有自己的
商业贸易组织。犹太人的社交活动大多在犹太俱乐
部进行。俱乐部建在英租界，经常有业余演出、主
题讲座，还有摆放着大量报刊和书籍的图书馆，门
厅摆放着一台短波收音机可以收听不同国家的广播
。绝大部分犹太人都是俱乐部的会员。犹太人往往
相对聚集居住，作者一家就与犹太人居住在一座公
寓楼里。犹太学校有“贝塔”组织，经常组织学生
集会，灌输犹太复国主义思想，鼓吹把约旦河岸变
成犹太人国家，永远结束犹太人的离散和流亡。年
轻的学生中，有的立誓要偷渡到巴勒斯坦，参加犹
太复国的武装斗争。当日本人到犹太学校灌输效忠
天皇和日本的思想，大呼“天皇万岁”的时候，男
生们却在下面带头喊“耶路撒冷”。
作者在书中，还记述了生活在她身旁的犹太人
和其他国家的侨民。刚刚逃离德国纳粹集中营、失
去亲人和财产，精神极度紧张甚至有些错乱的德国
犹太难民；因丈夫被枪杀受到刺激，整日生活在晦
暗、封闭世界里，靠教授法语为生的法国女妇人；
曾师从钢琴大师，蜗居在狭窄公寓，尽管生活窘迫
也坚持严格训练和行为规范的俄国女钢琴教师；家
中堆满书籍，喜欢读书，喜欢中国文化和瓷器，脾
气却有些古怪的英国女邻居；尽管遭到犹太亲戚朋
友的普遍反对，却坚持嫁给信仰东正教的俄国丈夫
的姨妈，以及虽然爱着犹太妻子，却一发脾气喝醉
酒就骂犹太人，唱反犹歌曲的姨夫。
作者在书中不仅撰写了自己在天津生活时期，
从童年经过叛逆的青春期，成长为少女的人生历程
，还描述了与不同民族的同学朋友之间的文化差异
与冲突。在俄国好朋友家中不得不面对犹太教绝不
容许食用和触摸的祭品猪，与要好的美国女同学之
间的性格差异，以及与喜欢中国文化的英国女邻居
之间的文化冲突等等。
作者在晚年谈到她早年在中国的经历时说，像
她这样的犹太人虽然生活在中国，但他们不属于中
国。他们居住在中国城市的外国租界里，西化的社
会环境使他们得以保持西式的生活方式。与当时生
活在租界的大多数外国人一样，作者一家几乎不与
当地的中国人打交道。
作者检讨自己早年对待中国人的态度。她没有
一个中国朋友，不愿与本地中国人打交道，也不学
中文，她接触到的中国人就是为她一家提供服务的
保姆、厨师、仆人、黄包车夫等。从童年时起，作
者接触的第一个中国人就是保姆阿妈。她来自附近
的乡村，裹着小脚，体贴入微地伺候作者的日常起
居，而作者却连阿妈的姓氏名谁及其家庭的情况都
一无所知。作者描述了一心一意为她和她的家人服
务的保姆、仆人、车夫等，这成为她早年记忆的一
部分。
本书英文原版是美国爱荷华大学出版社
（University of Iowa Press）出版的《非凡的生
活：北美传记丛书》的一种。该丛书由艾伯特·斯
通（Albert E.Stone）主编，他还专为本书撰写了
序言。
为了让读者对本书涉及的历史背景有更多了解
，我们将搜集到的有关20世纪30年代天津犹太人社
团的两份资料《天津犹太俱乐部章程及其细则》和
《天津犹太人无息贷款协会规则》译成中文附后。
最后附上全书的译名表，以方便读者。书中注释，
均为译者所加。
本书根据美国爱荷华大学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
原书全文照译。感谢爱荷华大学出版社授予中文版
权。感谢美国中美交流咨询公司吴量福先生协助妥
善解决版权事宜。感谢天津人民出版社文史编辑室
主任韩玉霞女士，她一丝不苟的编辑工作，使本书
能够高质量的出版，呈现在读者面前。
本书由天津外国语大学张喆翻译，刘海岩校订
。

伊莎贝尔·齐默尔曼·梅纳德著的《中国之梦（一个犹太女孩在天津的成长1929-1948）》是一位在天津出生长大的犹太女性撰写的，有关她和她的家庭早年生活的回忆。
从19世纪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越来越多的犹太人流亡到中国，主要聚居在上海、哈尔滨和天津。一般认为，犹太人是因为逃避德国纳粹种族灭绝的暴政而走上逃亡之路的。被称作“中国的辛德勒”的中华民国驻维也纳总领事何凤山，以及伪满洲国驻德国公使馆领事兼书记官王替夫，给大量犹太人发放护照或签证，使他们得以免遭纳粹的迫害，逃亡到中国，也使得今天的人们了解那么多的犹太人是如何才得以到中国避难的。然而，事实上，还有大量的俄国犹太人是为了摆脱俄国暴政，在没有任何护照或签证等身份证件的情况下，逃到中国来的。本书作者伊莎贝尔·梅纳德一家就是来自俄国的犹太人。

一天，爸爸把巴迪（Buddy）带回了家。巴迪是一只毛发乱蓬蓬、浑身不停打颤的小狗，它的两条腿被严重地压伤了。爸爸发现它的时候，它正趴在一辆黄包车下哀鸣。不久之后，巴迪的腿伤养好了，但是它却从此小便失禁。它在房子里四处留下一摊摊闪着亮光的小水洼，到处是刺鼻的尿骚味，我们光滑的镶木地板上留下了许多明显的黑色污痕。这成了阿妈的又一桩苦差事，她要时时刻刻警惕地跟着巴迪，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巴迪好像很开心地领着她跑来跑去，毛皮覆盖的小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阿妈低声地嘟囔着，我不清楚她在说什么，那声音听上去像愤怒的咒骂声。
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阿妈杀了巴迪。梦见她拿着为我们做饭时用来切菜的剁肉刀慢慢地、有条不紊地把它剁碎了。在梦里，她跟长相都差不多的中国女人抱怨说，白人的狗把她的生活弄得好悲惨。那群女人都长着一张如新月般的圆脸，毫无表情。阿妈一边剁着，她们一边点着头。
我惊醒过来，浑身是汗。我看到窗外一轮明月近在眼前，看上去就像节日挂起的灯盏。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走向阿妈的房间。她的房间距我的房间仅有几步之遥，是一问很小的、没有窗户的仆人房。她躺在一张薄薄的床垫上，身上盖着被子。我能看到她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很纤细微弱，几乎都是在表示歉疚。我在那儿站了许久，然后带上她的房门回去躺下睡了。我会把这个噩梦埋进深深的洞穴里，然后用柔软的被褥将它盖住。
她为我做了一切，我却从没为她做过任何事情。我应该为她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3．第一天去上学
我站在天津美国学校的门前，抓着妈妈的手，当时只会用英语说“请原谅”。我在嘴里翻来覆去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它们是我增强信心的祈祷词，我的护身符。进入幼儿班的第一天，因为要替自己寻找理由，我将这句话重复说了许多遍。每次我总是被带到一间虽然很小却擦得很亮的盥洗室里，乳白色的瓷砖，颜色鲜艳的粉红色毛巾，还有小孩用的坐便器。我觉得待在盥洗室里很安全很舒服，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那儿。但是门外轻轻的敲门声总会提醒我，我还得回到房间里。
在这所由美国使馆管理的学校里，班上都是美国孩子，只有我是个例外。我能上这所美国学校，还要归功于我的海伦（Helen）姑妈。海伦姑妈是美国公民，也是我们这个家族里很厉害的权威。她总是发施号令，做各种重大决定。海伦姑妈认为我要得到最好的教育就要进一所美国学校。她跟美国使馆说她已经收养了我，他们竟然没有要求提供任何证明便批准了她的请求，并把我安排在芬克（Fink）夫人的幼儿班里——会有谁能抗拒海伦姑妈那火辣辣的黑眼睛和时髦的装扮呢！ 从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芬克夫人和她的班级。整洁的书架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书籍，外面包着皮的课桌能很轻松地坐进去，院子里还有能飞上天的秋千。周六的时候，我会因想念我的学校而有一种难以摆脱的新的渴望，于是我偷偷地溜进无人的操场以确定秋千和校舍都还在那儿。我在操场上拼命地荡着秋千，荡得好高好高。然后，我开始复习我新学到的词，那些词甚至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就在风里大声地喊着：“我叫伊莎贝尔，我五岁，我会说美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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