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现在遇到的最大敌人是我对声音过于敏感的神经无法让我安心地坐在工作室里从事我研究的攻关工作的特殊要求。为了使我建造小楼阁的计划顺利地进行,如期地完成任务,我必须谨慎从事,哪怕日后别人说我在偷鸡摸狗、干不可告人的勾当。我有自知之明,我建造小楼阁的计划一旦天机泄露,将会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甚至飞来意想不到的横祸!他们,即使是我的生父继母、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一定会站出来横加指责,说不定第一个跳出来极力阻挠的是我的生父和继母。
要知道,我宁愿花费一笔可观的数目建造这个小楼阁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事。这些年来,我一直与监管部门申诉我所遭受的苦难境况,同时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这家酒楼的老板,强烈要求这间酒楼采取有效途径制止各种刺耳的声音传播开来,但我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他们对我的感受熟视无睹,把我近乎哀求的说话当做耳边风!而且还变本加厉,所制造出来的各种声响与日俱增,每时每刻把我弄得坐立不安。我迫切期望通过各种力量,比如在邻里左右的一片责备声中形成舆论攻势,迫使这家与我们只有一步之隔的酒楼改善设备——这是最现实最有可能做到的事,并不需要花费很多钱,仅从他们在顾客油腻腻的嘴里所获得的丰厚收益之中抠出一丁点儿出来,就有可能解决我们所需要解决的问题——但他们根本从来没考虑过尽自己应尽的义务。我忍耐了许久,而且也期望了许久,指望有人挺身而出的念头也成为泡影,因为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带头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我曾经鼓足勇气想做这个领头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受难者——这是我对在这家酒楼附近几座楼房所有居民的称呼——的响应,当然包括我的生父继母和我的小弟弟。想不到他们还用奇怪的表情面对我真切的抗议。我百思不得其解,面对这样的恶劣环境,他们能够平静地如常地生活着,似乎压根儿就没有受到过任何干扰。我只好梦里想着这问酒楼惨淡经营直至自然倒闭,好让周围的环境恢复原貌,但当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这家装潢豪华的酒楼始终人流如鲫的兴旺境况,我就已经完全对此失却了信心。我经常发呆似的站在工作室里的窗台上,目光凝视着窗外,有时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脑子空空荡荡的。我时刻警醒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啊!但我实在拿不出更有效的方法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光阴如流水,我的宝贵时间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曾几何时,我憎恶这家酒楼以及与这家酒楼相关的任何事情。我憎恶酒楼门前整整齐齐地停放着的各种款式的小汽车,它们停放在那棵高大茂盛、赫然耸立的榕树底下的一个大广场上,在晚上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许多时都会有一两辆小汽车被什么东西无意触动,发出“威武威武”的报警声;每当电闪雷鸣的时候,它们更是一辆紧接着一辆地呜叫,就像霉雨季节在一片刚插上秧苗的稻田里无数只夜间叫春的青蛙彻夜不停地、始起彼伏地叫嚣(即使你打电话给车辆保管员或打电话给“110”,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个时候无法查清车主是谁或车主在什么地方)。我憎恶那些来来往往的顾客——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因为这家酒楼的兴旺是由他们维持和助长的。看见他们从喧闹的街市走过来,满面春风地穿过广场的花坛,兴致勃勃地进入酒楼的大门,我就对他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仇视心理。当酒楼张灯结彩承接婚宴大摆筵席的时候,当我看见大堂门前新郎新娘伴郎伴娘以及新郎新娘的父母两排列队站着,笑容可掬地接受赴宴者的贺礼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到十分难受。高兴的是他们,痛苦的是自己,是我这个深受其害的人啊!有一次,我竟看见父亲携着继母参加他们单位一位领导的儿子的婚礼,看见父亲从酒楼里出来时一边用牙签撩着牙齿一边对那位领导点头哈腰的情形,我心里即时涌起了绞心般的疼痛,害得我整整三天茶饭不思。这三天里我没有理睬我的生父继母,对小弟也是横看竖看不顺眼。总之,这三天里我无法思考,更不要谈如何有效地进行那具有深远意义的项目研究了。这些日子里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能够干些什么呢!我整天坐立不安,呆若木鸡。我的生父继母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沉默了三天,也无法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施那宏伟的事业啊!他们这样做无疑是为虎作伥,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们应该以实际行动来表示强烈的抗议,应该像当年抵制日货一样拒绝进入这家酒楼!我难以谅解生父继母竟如此卑躬屈膝,我为他们感到尴尬,感到羞耻!直到现在,一想起当时的情形,我的内心仍然起伏不已,扑扑乱跳。我最憎恶这家酒楼那位不理他人死活的老板,我简直对他恨之入骨。偶然看见他腆着肚子从那辆乌黑锃亮的宝马里趾高气扬地鲇出来,我就有一种要杀人般的冲动,恨不得拾起一件硬物从窗口狠狠地向他那乌黑锃亮的家伙掷去。只是我的理性,与其说是理性倒不如说是胆怯始终把自己控制住。还有对那些身穿艳丽旗袍服装的女服务员,我也看不顺眼。这些训练有素,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服务员,端庄亮丽地站在顾客面前侍候,大方得体地给客人端上一碟碟上品佳肴,图的是什么?她们只不过是从这位刻薄老板的盘剥中领取微薄的收入罢了,岂知却给了老板带来数之不尽的利润,让他添置更多硬件设施制造更多烦杂的噪声呀!P4-6
哀痛、忧郁、沧桑,风雨雷电的情感风暴是张启雄写作的根,也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魔鬼;现实主义的先锋性和艺术手段、艺术家特有的气质则是他小说创作的载体;人性的善恶、精神的优劣和生命的高贵与卑鄙,在其批判性的锋芒中透视出来。
张启雄小说风格特别,能感受到他有深厚的西方哲学修养和熟练的现代小说创作技巧。
——兰州大学教授 杨建军
张启雄是一个具有严肃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他一直用虔诚的心在写小说。作品带有幽默、荒诞色彩,有点鲁迅与卡夫卡的味道。
——五邑大学教授、江门市评论家协会主席 凤 群
这是一本充满人道情怀而悲天悯人之作,是一本充满知性哲理而寓意象征之作,也是一本叙述独特而十分前卫之作。
——珠海文艺批评家、教授 方守金
张启雄善于思考,他用独到的眼光,通过荒诞的情节,反映社会变革中的问题,从而唤起人们的反醒和思考。 ——《南风窗》杂志
有段时间,我来到附近一座城市体验生活。
我经常漫步在壮观的河堤上,思绪随着滔滔奔流的江水飞扬。宽阔江河里的一艘艘隆隆轰鸣的挖沙船,一圈圈急速转动让人感到险象横生的旋涡,甚至堤坝上浅起的一点点浪花,都像一股股看不见的电流一样触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当我感觉到欲罢不能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所见所闻将会给我留下什么了。
于是,一年前的今天,我重返旧地。为了安心创作和修改这部长篇小说,我经朋友介绍,在这座城市河畔一幢安静的大楼里安营扎寨。我特意买了几盒安溪铁观音,带着朋友赠送的精美茶壶,横下一心,像一个攻城的敢死队战士,在这幢大楼里酝酿和展开了一场攻坚战。我这个在文学道路上奋斗多年,自我陶醉,不求所获的人,这一回却前所未有地重视这部长篇小说,也前所未有地长久保持这种自信与激情。
我感到,这是一部用其他叙述形式不能痛快淋漓地表达我十年来的经历、感受与思考的小说。我明白,我这是在写自己的生活,掏自己的心窝,只有借一个貌似狂躁症患者之口喃喃自语,才能倾诉积聚多年来的心声。
我虔诚祈祷,只顾在激流涌动中航行。
我太激动了。当我离开电脑,漫步河堤,好让我心境平伏下来的时候,我在周遭环境的轰鸣的嘶叫声中,往往又看到了一些人心目中早已见惯不怪的迷乱景象。我只有一声叹息,我的思绪又在飞扬。于是,我急切回到那幢大楼。
我感到自己没有退路,只有一路向前奔跑。
我需要抛弃一切顾忌、奋不顾身,使出浑身解数完成这部对我来说充满挑战而又前途未卜的作品。我不想遮遮掩掩,只想畅快淋漓地倾诉。我把它当做一场战役,一场在平原地带里作战的战役,没有迂回曲折的道路,没有可以隐蔽的山丘、河沟、树木,我的策略只有直捣黄龙,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敌人的指挥部。真的,我陶醉其中了,我在冲锋号角的鼓动之中,不顾路途险阻,我只顾以凌厉的攻势,望着本书主人公在泥泞中踉踉跄跄前行的身影,踏着本书主人公深深浅浅的足迹一路奔跑!有时候,我脑子里像处于豆蔻年华一样,充满迷茫、激愤而又对未来充满希望,甚至异想天开。有时候,回过头来阅读这部正在修改的文稿,虽然觉得有些地方写得幼稚可笑,甚至觉得个别地方糟糕透顶、不堪入目,但我始终没有因为涨红着脸而产生放弃的念头,仍然一往无前地坚持写下去。
说实在的,我挺喜欢这种创作状态。这就足够了。当我在这部长篇小说修改完毕,在电脑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我才宣告这趟一路狂奔告一个段落。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部长篇小说的命运将会如何,我就不管它了。我应该说的都说了,应该做的都做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我又回复了原来的生活状态。 草于2014年6月1日
改于2015年3月10日
尊敬的读者,这部书是我青春年华的产物,讲述在我身上擦肩而过、匪夷所思的遭遇,仿佛是一个个遥远而破碎的梦。我经常像老师对学生一样给自己提问:为什么世上竟会发生这些事情?为什么这些事情偏偏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我始终无法找到满意的答案。我只能这样解释:人生总有巧合,两条平行线也有相交的一天。
我的青春年华正好巧遇在这交叉点上。
这部书断断续续写了十年,我时常从抽屉里拿出来随便翻翻,无论从哪一页翻起,我每次都激情荡漾,热血沸腾。不瞒你们,在一次次莫名心动、不由自主的回眸之中,我都是在欲罢不能的情况下从头至尾一口气读完的。我常常掩卷沉思,尽管往事不堪回首,但总觉得应该正视现实,让我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向人们宣告:瞧,这就是一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人的离奇、扭曲、荒诞的青春岁月!我不能因个人得失而让它们长期深锁抽屉里日久尘封,让它们逐渐变黄发黑,让它们招惹各种虫害的肆虐侵蚀,这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啊!基于种种原因,一天早晨,我从蒙蒙眬眬中醒来,陡然萌发了让它们堂而皇之公之于众的冲动。当然,我自认自己的文稿如泣如诉,字字血泪,声声传情,但毕竟仅仅代表本人处于言不由衷状态之时自我陶醉的阅读感受,并非自我标榜这部书写得有多好,读者阅读之后有什么用处,更没有理由像我读小学期间那位“优秀”的老师授课时高举粉笔刷,瞪着眼睛威逼学生一样强求每一位读者进入阅读佳境。事实上,当我的内心稍为回复平静,我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大斤两,总是为自己的才疏学浅、自大妄为和一败涂地而羞愧不安。
无论如何,我不惜暴露自己,哪怕我的言行举止为一些人茶余饭后提供笑料。同时,我也毫不顾忌有人说我是一个内心狂躁之人。我觉得这个称谓没有什么不好,并不至于对我日后生活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敢保证,如果有的话,在世俗眼光的歧视下哪怕非要落得个遍体鳞伤不可我也不哼叫一声。一个人,狂躁总比麻木好得多,尽管遭受嘲贬的成分高一些。我绝不会由于顾及自己的情面而歪曲事实真相;同时,也绝不会因为这个缘由而怨天尤人。的确,如果我抱残守缺,担心这样会影响自己今后的事业和生活的良性循环而极力维护我的面子和所谓的尊严(如果我还有尊严的话),那么我便不会公开这一沓厚厚的文稿。不过,我虽然并不计较人们说我是一个狂躁症、妄想症患者,但我却恳求可爱的读者,请别就此而对我本人以及这部作品过早地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话又说回来。刚才说这些文稿又断又续地写了十年,是指一部与一部之间断断续续地完成的意思,有些篇章甚至相隔了好几年时间。其实,每一部几乎都是在波涛汹涌的情感激流支配之下一气呵成的,是一幅情绪高昂的速写画卷。容我在此再次保证,文中的主人公是同一个人,我所讲述的是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不同的事。这个人就是我。对于我青春岁月这些意想不到的、非同寻常的境遇,或许有不少读者会为我这样一个疯狂的人的每次结局而担心。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请你们放心好了,我偏偏命不该绝。在我的一生里,我常常因祸得福,或者说常常处于走投无路之际得到救赎。
这是我的命,一个来自志大才疏、永不言败的奋斗者的命。
作者
2014年4月20日
张启雄创作的《不期而遇》以“我”作为文本主角进行一种全视角式固化的写作,将现代社会当中关于噪音污染、人性缺失、人际尴尬等精神枷锁或者精神垃圾,通过一种看似欢快的笔调敏锐地披露宣泄出来,“以乐景写哀,倍增其哀也”,对于这个世界悲伤迷惘的情愫总在看似喜气洋洋字里行间不时冒出来。在作者的笔下,世间所有的物像都是通过“我”这个人物的心灵镜像表现出来,在层层铺叙的心理描写中,其所处的荒诞的世界也逐次展现出来。当心灵独白与个性化的写作,展现出的意象和映射,现实与幻觉,写实与象征糅杂在一起,痛苦异常而又酣畅淋漓,这种独特的叙事模式也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花比较多的精力去研究作者所要表现的内涵。但是在市场上,这类属于相对严肃题材的图书可以吸引年龄层在30岁以上的,思想相对成熟,对社会性问题思虑较多的读者,而对于年轻一代的读者而言相对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作为一本相对荒诞和严肃主义的中篇小说合集,该书人物设定上虽有过于个性化之偏颇,但是恰是这种个人的视角与大段大段半全知化的心理描写,固执地,扭曲地,紧张地,敏感地,描绘出在现实社会里人们的焦躁不安、压抑与寻求突破的精神层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以乐景写哀,倍增其哀也”,对于这个世界悲伤迷惘的情愫总在看似喜气洋洋字里行间不时冒出来。
面对一个荒诞不经而又真实残酷的世界,一个惶恐不安而又麻木不仁,猥琐不堪的人物群落找不回旧路,也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嘈杂纷扰与无奈幻灭杂糅在一起,整部小说都充斥着浓烈悲愤又不愿就此放弃的挣扎,具有抨击当下各种令人狂躁的社会现实对人类精神极大压榨的意义。
作为一本相对荒诞和严肃主义小说,张启雄创作的《不期而遇》人物设定上虽有过于个性化之偏颇,但是恰是这种个人的视角与大段大段半全知化的心理描写,固执地,扭曲地,紧张地,敏感地,描绘出在现实社会里人们的焦躁不安、压抑与寻求突破的精神层面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