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穷乡僻壤,山青、水秀。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母亲同样如此。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孩子。
凌晨时分,我呱呱坠地。发现我是一个男孩子时,祖母高兴得哭了。祖母一向沉默寡言,深居简出。当天,祖母跑遍整个村庄,挨家挨户报喜:“是个男孩子,是个男孩子!”
虽然现在有所改变,但是,父老乡亲依旧非常重男轻女。
我家接连三代单传,我父母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子,传宗接代意识根深蒂固的祖母自然乐坏了。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最疼、最爱我的祖母早就离开人世了。
童年时,我顽皮极了,是整个村庄出了名的捣蛋鬼,左邻右舍“美誉”——“这孩子,有天梯,天都敢爬上去!”父亲小时候因病吃过一种中药:朱砂。朱砂是对症良药。不过,大凡吃过朱砂的人,日后脾气都会非常暴躁。我经常搞破坏,自然而然屡屡让父亲暴跳如雷。父亲的痛揍成了我的家常便饭。至今,我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还是他是彪悍的拳击手,我是顽强的沙袋。
往事历历在目——
一栋低矮、破旧的土砖房屋。房屋前,小巧玲珑的池塘里,芦苇随风飘摇;水葫芦莲,枝叶绿意盎然,花朵流光溢彩;青蛙叫嚣此起彼伏。池塘边,一个小男孩泥巴糊得全身到处都是,跑得比兔子快多了。一个中年男子火速追赶,气喘如牛。男子手中的扁担向小男孩龙飞凤舞过去,恰似一条粗大的眼镜蛇。
一个宽敞、平整的农家院子。院子里,鸡龙飞凤舞,狗龙腾虎跃;一棵棵槐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最大的一棵槐树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塑料袋子,袋子上面印着两个火红的大字——化肥,里面装满沙土。一个光着胳膊的小男孩正在热火朝天地练习拳击,嘿哈、嘿哈得大汗淋漓。一个中年男子高大威猛地出现了。太全神贯注啦!小男孩感觉大事不妙时已经无处可逃。挣扎片刻,小男孩便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小男孩背靠槐树上的
“沙袋”,珠穆朗玛峰一样矗立着,纹丝不动。隔着小男孩,男子不停地击打起绑在槐树上的“沙袋”来。
童年时,家里穷困而贫寒。吃,粗茶淡饭。穿,大补丁同居小补丁;小补丁艳羡大补丁比自己大,大补丁嘲弄小补丁比自己小。小山村里,比我家状况好些的,比当时的畅销书《三毛流浪记》中的主人公三毛头顶上的毛发还要稀少。
一次去大姑家,我一眼就看见马路边一个同龄小女孩在吃苹果。嘎吱嘎吱,小女孩嚼得山响,仿佛不是在吃苹果,而是在吃星星、月亮抑或太阳。
目不转睛的我口水汹涌而出,人脖颈、过胸怀,兴高采烈地汇合裤裆里尚未处理干净的液体,厚积薄发,部分在两腿之间点点滴滴,部分自两条裤管下流。
不一会儿,小女孩就狼吞虎咽下去了整个大大的苹果,嗑一粒瓜子一样轻轻巧巧。
太可惜啦!纵使不分成若干块,一天吃一块,也要细嚼慢咽呀!是苹果耶,又不是红薯抑或咸萝卜!
小女孩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非常不好意思起来,遂低下沉甸甸的脑袋。
是不是追悔莫及——没分一点苹果给我吃呀?毕竟大家都是小孩子嘛! 小女孩丢掉苹果核,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苦苦等到小女孩彻彻底底消失在视野里,我东张张、西望望,趁来来去去的路人不注意,迅速抓握起来姹紫嫣红在地上的苹果核,逃之天天到一个水塘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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