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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海国商道--来自十三行后裔的历史报告
分类 经济金融-经济-贸易
作者 谭元亨
出版社 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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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试读章节

这里不想过多渲染兴王府的宏大、辉煌与豪华,我以为,刘岩等三代国主,是必也吸收了海外诸如阿拉伯、南亚的建筑风格,使之更美仑美奂。

然而,正是后主刘晟为了娱乐,居然“益得志、遣巨舰指挥使暨彦赞以兵和掠商人金帛,作离宫游猎”,不知先祖正是靠海上贸易发达起来的,自毁国纲,加上苛政酷刑,人心丧尽。于是,宋兵南下,人心思变,广州的百姓,把每家必备用以盛水的防火桶称为“宋一统”,表示民心向宋,这一来,南汉国的王气也就收尽了。

南汉国,在诸多史学家的笔下,似乎不值一谈。一部通史,每每都几笔带过,甚至编年史上,有时都找不到,“五代十国”,只见五代,而不见十国。可见南汉国处于一个何等微不足道的位置。

也许它的命太短了,才短短50年,凭此,就够给史学家诟病的了,这么短命,如同秦、隋,只有贬的份,哪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呢?就算是教训,也都不足挂齿。没有谁会对一个短命的王朝产生多大的兴趣——史学家们历来也躲不过“趋炎附势”的习性。

但这只是表层的原因。那么,深层又是什么?

无论南越国还是南汉国,都远离中国的政治中心,也左右不了中国的历史命运,它们对一个泱泱大国的影响,再大也是有限的,无非梁启超所言,鸡肋一根罢了,嚼之无味,弃之可惜。史家的视线,远远到不了这南蛮之地,无论你再自以为是也没用。地缘政治,也就决定了它们在一部中国史中卑微的地位。这是无可否认的。再者,南汉国以商立国,本身就背离了中央帝国的立国之本。的确,虽说唐代儒释道均为国教,但贯穿2000多年的治国思想,还是道德至上,仁义至上,这是农耕文明所产生亦所依赖的文化传统,几千年定位不移。一个偏安一隅的蕞尔小国另搞一套,本身已大逆不道了。公正严明的史笔,岂可为它多著一字?

长期以来,我一直呼吁对南北朝时期的广东,对五代十国时期的广东,多加力气予以研究,是痛感这两段时期里,对南方历史的发掘实在是少之又少。南越国因有一个南越王墓被发现,到底还出了不少有真知灼见的文章,有相当分量的著作,可南汉国呢?迄今尚未见有什么研究专著出现,甚至连几篇像样的论文也找不着。最多,是对当年的兴王府建筑有点兴趣。可兴王府早已灰飞烟灭了。

时至今日,我仍不时在当年兴王府即整个广州的地面上寻找它的遗迹,可除药洲残址外,当说一无所获。当初偌大一个富贵王朝,留给后人的莫非只有一个幻影么?人们只能从片言只语的记载中,去重构这样的幻影么?

然而,有谁会认为,正是这个短命的王朝,给后来的大宋帝国以非常巨大的影响,甚至影响了其经济政策及立国思想,宋神宗这位著名的皇帝,都迫不及待地要总结南汉国的经济建筑的经验,颇为惊人地归结为“笼海商得法”、“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令臣子们好好反省。

宋代的大规模经济活动,包括大兴水利、大开海道,无疑都是得益于南汉国的启示,从而让整个中国人口首次突破一亿,整个国家的生产总值超过盛唐的几倍,使这么一个军事上颇为懦弱的王朝,无论怎么赔款也照旧富得流油……

而中国文化重心的南移,也应是从此开始。

一个近代的中国,似乎已在孕育之中,而毋需以明代屯门之役,由冷武器转换为热武器交锋为界限。很遗憾,时至今日,尚无人好好去研究——南汉国如何“笼海商得法”,从里“内足自富”的呢?进而言之,从哪里切入,去研究南汉国的富国之路?而这富国之路,得益于怎样的经济政策?海洋政策?……

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剧,但其意义当超出国家。“以商立国”,这是不少发达国家的国策,连前美国总统柯立芝也宣称过:“American Business is Business.”(美国的国务就是商务)我们今天也认为:无商不富。

P28-29

后记

让历史来诉说

这本书写得如此艰涩,是我自己料所不及的。这倒不是身体的原因,虽说其间做了心脏手术,更多的还在思想上。

是的,我当为十三行行商们申辩什么呢?似乎已无可辩驳了。历史就是历史,铁铸般的沉重,也铁铸般的坚固,你休想撬动它一下,更别妄想砸开一条裂缝。纵然历史学家一拨一拨如野草般丛生,也如野草般“一岁一枯荣”,可他们又能对历史有什么作为呢?当历史成为一门职业,历史论文也就成了年年评定职称时大量炮制出来的文字垃圾,散发着腐烂恶臭,而那些教授、研究员则如在腐草中的鼻涕虫、屎壳郎们,应运而生了。又能有什么真知灼见,又怎么能有创见与开拓?在这些寄生物的身上,又怎么找得到诸如梁启超、梁思成、钟敬文、季羡林等老一代学者纵横千古、经天纬地的气概?又怎么找得到诸如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沈从文、老舍等老一代作家烛见古今、创作与学问皆通的厚重与潇洒呢?整个学术与文学殿堂,都耽于往孔方兄里钻营、拉着娘娘腔、痴迷于声色犬马、享乐消闲,不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际,谁还会去寻求历史的公正,思想的崇高与深刻,生命的真正价值所在……

于是,十三行的正名,也就沦为了一种利益之争,一种炒作,某个政绩什么的,已远不是历史自身了。作为十三行的后人,我们又能对此说上什么?还能再指望一个梁嘉彬再世么?

正因为这,我已没有勇气再去做一部十三行的学术著作,却又于心不甘,这才有了这样一本历史报告,介乎于学术与文学之间,而不是虚构类的小说什么的。也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学富五车的陈寅恪,在晚年那种严酷的气候下,何以去写一部《柳如是别传》,不再做“学问”了。

当然,却也受陈寅恪的影响,“以诗证史”,一方面,加重史的可信程度,另一方面,也多少加重这部作品的艺术色彩或诗味——这便是本书引录了那么些古诗词的原因,可录的其实还很多,每每不得不忍痛割爱。同样,本书中引证的史料,也都不少,作者不愿意说的,就让史料说好了。这该不算“春秋笔法”吧。不过,一位台湾著名学者却不认同,他评我的另一部作品时便称:“简短叙述中带有颇深的褒贬,所谓‘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

一个人的文字风格也许是很难改变的。此书的艰涩、沉重,也都与作者的人生一脉贯之,既然不愿选择沉默,那就唯有这样,必要时说上一两句,至于人家怎么听的,那是人家的事。反正我说了。

这也许有几分尴尬。本来,这书中所讲的也就是一个尴尬的历史群体,尘垢之久,怎能一下子变得干净呢?没准,永远也干净不了。这让我想起这本书中“遗漏”的一个几近神奇的传说。

那是当年十三行所在的珠江岸边,有一位专门卖肉的赵姓“猪肉佬”。他用来剁肉的案板又厚又重,到底用了多少个年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反正记事起便有这个案板,而每日所卖出的钱,则仅够其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没想到有一天,“财”从天降,一位番鬼佬来到这位赵姓的猪肉佬案前,提出要花钱买他的案板。赵姓猪肉佬当时只是想,这不就是一大块厚点的木头案板么,卖了,换块新的也无妨,于是,便开了海口,出价50两银子,那时节,与番鬼佬打交道,都是用的银元。番鬼佬满口应承,立即回去把银子取来。他这么一爽快,猪肉佬便多了个心眼,称:“刚才不过是戏言而已,你真要买,当不是这个价。”

“多少?加倍,一百么?”

“不行。”

“那就两百。”

这么一口气加到500两银子,番鬼佬连眼都不眨一眨。

猪肉佬这下子更疑惑了,心想,如今这号案板,也不过百钱,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可这位番鬼佬居然不惜重金以购之,只怕这案板是不世之宝,只是外人不识货罢了。为此,他还是拒绝了:再高价也不卖。

番鬼佬也只好走了,他们得趁季候风,乘商舶回国。

猪肉佬则自始视这个案板为无价之宝,不敢再轻易扛到街上去剁肉了,而是把它洗得干干净净,把上边的油腻也刮去了一层,收藏在了家中,还时刻提防着,怕被人偷走。

约摸一年后,那位鬼番佬又来到了十三行,再专门找到这位猪肉佬,一看台案换了,惊问:是否已有人高价买走?猪肉佬告诉他,这个案板已珍藏在家中一年了,就等他来。番鬼佬一听,便说,这案板已不值钱了。猪肉佬百思不得其解,要问个详细,鬼佬只说,案板中有一老蜈蚣,久饮猪血,已养出了一颗定风殊。这定风珠在海上可是无价之宝,能避风息浪,可现在这蜈蚣已一年无血可饮,早死了,定风珠也化了,案板自然没了价值,他也就不要了。

猪肉佬唯有跌足长叹。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却是没什么重要的。传说毕竟是传说。只是,历史也会演绎为神话,神话本身也是历史。从这个故事中,我们不仅可以得知,当时十三行有多富,居然可用500两银子买个案板,但其内涵,却比这丰富得多。很多东西,此时有价,彼时无价,时过境迁,价值也同样发生变换。一如古董,无知者不懂整旧如旧,乱加“保护”,甚至粉刷一新,结果反成破坏,使至一钱不值了。

思想领域中的一切,当不尽一致。当年苏联的“集体农庄”的理念,曾被多少人捧为圭臬,可时至今日,苏联的解体又道与之有关,自是成了负价值。今天呢,美国梦也一度为不少人津津乐道,只是到最后又会怎样呢?价值观与历史观互相是不可以断然割裂开来的,正与负的价值每每躲不过历史的颠簸,我们当从猪肉佬身上明白点什么。

时至今日,我们仍未必认为,正是商业文明,才带来自由、平等、民主与博爱。这一切,当是人类历史进程中许多综合因素造成的,而非仅由市场所决定。但中国仕农工商,商者为末的传统,毕竟拉了历史后腿有太长的时间,少不了来个纠枉过正。于是,今日,连各级官员都被称之为“老板”或“波士”,每每教我们这些十三行的后裔哑然失笑。这么叫,未必是个好兆头呢。十三行“老板”们的噩梦,莫非还得在他们身上重演?如今,因贪腐而获罪的这类“老板”当与日俱增。只是没了当日的籍没、抄家、充军、流放或鞭刑了!

不知后一代人,看这么一部“财大气粗”的《帝国海商》当有怎样的观感?他们会理解么——这却是多虑了,毕竟,还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一个文化背景,他们不会鲁钝到如书中洪任辉“闯关”一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么不识时务,不谙世情。

记得马尔库塞说过:“通过感性媒介物体验到的东西是现在的东西,但是艺术若不把这个东西表现为过去的东西,就不能使它作为现在在场的东西表现出来。于是,艺术作品中称为形式的东西就产生了:它是回顾,是再现。这种模仿行为把现实转换为记忆。”

十三行的记忆,自不是后顾,而只是当下与前瞻,是当下的一个警示,这正是行文艰涩的一个原因,不得不说的话总是很难说的,而且也很难说清楚,知识分子本身也就是很难说清楚的一种,谁说得清自己。可我还是努力去说了。这当告慰先人,也告慰今天。也告慰我的邑人——毕竟父辈是南番顺即三邑人,这些年诸如《广府寻根》、《千年国门》等作品,当是写的这么一个族群:三邑是广府的中心地,三邑人就是最典型的广府人,无论学术,还是文学作品,真正关心这个族群的,还是少之又少。而且,十三行正是产生在广府。

这又是一番不曾明白的话——我要说的是什么?有谁来告诉我呢?!

让历史来告诉好了,只是我已未必听到了。

目录

序曲

上篇

 两千年骀荡的海风

 蕃坊的兴衰

 “笼海商得法”的南汉国

 宋代的市舶亭

 大明王朝:“怀远驿”

 热兵器与十三行

中篇

 佛郎机催生十三行

 贡狮“晋京”

 十三行起死回生

 顺德人出现在十三行

 广州口岸的盛衰

 大航海时代的行商们

 为开海建立正常的经济秩序的曲折

 “外事无小事”

 乾隆登基,取消“番银加一征收”

 “天子南库”的美名

 “乾隆朝外洋通商案”

 十三行VS十三行

 茶叶、丝绸与瓷器

 宁为一只狗,不当洋商首

 马尔戛尼来了

 儒商

 “乡贤”梦,纵死也难圆

 壬午大火

 大火,十三行最悲壮的结局

 “南方得不到,就上北方要”

 美国太平洋铁路的中国资金与劳工

 历史,惊人的相似

下篇

 一个民族的集体失忆

 有“十三行遗嘱”么

 悲怆、苍凉的历史回声

 天何言哉

 也算是一位后人的呼吁吧

参考文献

后记

序言

其实,真正被称为“珠江”的,只是流近广州,直至人海口的一段。在那之前,则是西江、北江、东江,它们分别来自云南、湖南及江西的崇山峻岭,自带有莽原大川的豪气,急流直下,一泻千里,冲出偌大一个珠江三角洲,更拓开一个巨型的喇叭口——珠江两岸,即便是广州一线,在唐宋年间,都是彼此看不见的。珠江水量之大,在神州大地,仅次于浩浩长江。约100年前,有名的“乙卯大水”,使得整个珠江三角洲,差点又回到几万年前的古海湾情状,只余下孤零零露出水面的岛屿与礁石——这些,在平日,却有山峰之称,如顺峰山、锦屏山。在广州,珠江的北岸与南岸,也几乎都相互见不到了,唯有浩淼无垠的大水。北岸,更退到了当年达摩舍筏登岸的地方,那可是南北朝时期。珠江水,不羁的江水,狂傲的江水,年年岁岁,应和着顶托的南海大潮,让人类感受其掀天覆地的膂力。人称“黄河之水天上来”,那么,珠江更是“九天银汉手中挽”,气吞天地。难怪人称黄河人厚重、粗犷,而珠江人也一般大气、豪放,没有江南的阴柔、妩媚之弱不禁风。

然而,珠江不是黄河。珠江面对的是浩浩荡荡的南海,而非高山大岭的中原。珠江人的豪爽,分明又带有大海的长风的骀荡,还有扬帆千里的快畅……噢,要细细分说,恐非三五万字下不来,不妨引上几句林语堂的评述:他们是“另一种中国人。他们充满了种族的活力,人人都是男子汉,吃饭、工作都是男子汉的风格。他们有事业心,无忧无虑,挥霍浪费,好斗,好冒险,图进取,脾气急躁,在表面的中国文化之下是吃蛇的土著居民的传统……”寥寥几句,活灵活现,不说惟妙惟肖,也八九不离十吧,况且,用文学语言表述,不刻板、不落套,这算是最为精彩的。

其实,这里的人,把凡有水的地方,都称之为“海”。连河堤,也都叫做“海皮”。海,成了他们文化的最深厚的底色,并自豪地认为自身就“有海国超迈之意量”。他们很阳光,个个都称得上“阳光少年”,甚至在世界上,都有这么一句话“太阳在粤人社会上永远不落”(The sun neversets on the Cantonese community)。一代文化大师梁启超也称:“海也者,能发人进取之雄心……试一观海,忽觉趋然万累之表,而行思想,皆得无限自由……”这番联想,我是站在广州城头、白鹅潭畔生发出来的。只是,我何以从珠江,联想到了人?莫非,只因眼前风涛滚滚的白鹅潭?!

白鹅潭的得名,当是500年前,著名的黄萧养起义在此血战而来的。当年,义军数百、上千号战船,把个广州城围了个密密匝匝、水泄不通,吓得州府大人差点“尽忠”了。过去,人们习惯性地把这支义军称为农民起义部队,可一细究,却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为首的黄萧养并非农民,是商轮上的雇工及小头目,而几百、上千条战船上的义军,也大都不是农民。他们是为生存而战,昏庸的帝国一声“禁海”,便断了几千年往返于大洋间商轮上的“讨海者”的活路,因此海商也就被迫起来反抗,于是海商也就成了海盗。“开则为商,禁则为盗”,海上的商业往来,开海则可正名,是堂堂正正的商人;一旦禁海,这便成了“走私”或别的什么罪行,于是商业也就成为盗了。这道理很简单,但那些冬瓜脑袋的朝廷命臣们却怎么也弄不清楚。

白鹅潭血战,黄萧养壮烈战死,却有一只白天鹅自天而降,把这位壮士驮上,直冲云霄,消失在渺渺云烟之中。也许,黄萧养身上,集中体现了这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的品格?!所以,我才有开篇那番几近不着边际的联想?

却似乎不尽然。

因为,我想得更多的,是另5个群体。而我,则是作为这样一个群体当中一员的后裔。只不过,年过半百,我方得知自己这样的身世。

历史被尘封,尚有情可原,战乱、灾荒,牒牍荡然无存。可一个人的身世,既然由上辈人一代一代的血脉延续下来,又怎可以被失落、被隐瞒呢?

只是我父亲一直到辞世,都守口如瓶,只字不提这一身世。他带去冥间的,还远不只身世一事,连我的家世,也就是他这一代人的事,也被他瞒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也只有我回到广州,回到老家顺德,见到宗祠所存、祖居所存的乾隆、嘉庆年间青花瓷——它们倒是真正尘封在祖居阁楼上的一个角落里,恐怕几十年没人打理过——方愕然地问起其之来历……

谁也不曾立马回答我。直到有一回上姑妈家,她才轻轻地、淡然地说了一句:“那是我们祖上在十三行经销的景德镇的青瓷。”

十三行?!十三行的中国行商?!

恐怕,这是中国近古历史上最尴尬的历史群落,以至于父辈们可以隐瞒整整一生一世,而不愿子孙们知晓……或许,这样一个历史群落,作为一个整体,也曾留下类似“达·芬奇密码”这样的训诫,不到时机,切切不可让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后人得知。

站立在白鹅潭畔,看白帆片片、波光粼粼、群鸥翩翩,这太祥和、太宁静的水面,仿佛是对今人的一种贿赂,教你不愿去追问昔日的滔天巨浪、血影刀光——无论是屈辱还是荣耀,是振奋还是哀恸……当年,潭面,当不知大过现在多少倍,往来的船只,也不知比现在多多少,一任它们来自遥远的太平洋彼岸,或者是绕道风急浪险的好望角,白鹅潭统统都能接纳,只要看过当年画家留下的一系列组画便一目了然。

……

这也是我最后下了决心,啃这枚历史苦果的唯一原因。毕竟,我的祖辈,处于十三行那种境地中,是那么孤立无援,虽然有人说他们“富可敌国”,说他们是18世纪乃至19世纪上半叶世界上最富有的群体,可他们却在片刻间倾家荡产,要么便被流放、下大狱,要么就只有选择自尽、投缳或吞鸦片,并留下无尽的骂名——在历史上,也同样一般孤立无援。当他们从史册中伸出一只那么孱弱、无助之手,想握住什么之际,你忍心拒绝么?

我想起了互联网上的一幅照片。

那是一个才被怀上4个来月的胎儿,被诊断患有先天性的脊髓病,由于父母的坚持,他没被流产掉,医生决定打开腹腔与子宫,给他做手术治疗。就在打开子宫之际,奇迹出现了,一只手,铅笔般的小手伸了出来,毅然决然地抓住了主刀医生的手,令所在在场医务人员为之惊诧!

那是生命的求援。几个月后,这孩子顺利出生了。

4个月的胎儿,我们无法知道是否已经有了意识,可求援、求助,却是生命的本能,这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而十三行的故人们,他们更是已有过思想有过生命的,当他们从厚厚的历史故纸堆的重压下,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来,你能拒绝么?

历史也是有生命的,历史总是在申述什么,因为毕竟有着太多的未尽之言!

30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位知青,在炎帝陵近即流亡之际,由于前途茫茫、风刀霜剑四面相逼,曾写下一首上千行的长诗,诗的末尾是这么写的:“我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手不是道别而是招徕……”极端颓废、悲伤之下的绝望之语。后来,我还把它引用在一部长篇的后记之中。

而现在不是我自己的手,反过来,是我抓住了历史之手,要把这一部历史从坟墓中断然决然地拔出来……当然,我得下很大的力气。而我,最终仍选择文学这一形式,正在于其有可能道出的“未尽之言”,一如我在那篇评论中所说的:

就这样,文学也就重于历史,同样,也真于历史。因为它飞扬起的人类的历史精神,更真切,更无可颠扑。而其中有血有肉的人物,更远比被格式化的历史书中的人物要清晰得多、具体得多;这其间的历史事件,也同样较史书上的陈述要真切得多,可信得多。这究竟是不是历史学家的无奈与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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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二朝,广州“一口通商”,以十三行商馆为中心的贸易口岸,在中外经济文化交流中地位凸显。

十三行的中国商人,为开拓国际贸易求新求变,独领风骚,对中国经济影响甚巨。然而,他们一面是皇朝特许的垄断商人,可获高额利润,人称其为“富可敌国”的官商;另一面,他们又深受封建专制与国外黑暗势力压迫,在夹缝中求生存,是备受歧视的民商;他们受到严苛的限制,还得承担巨额的苛捐杂税,并且要承担一切经济活动与涉外贸易的风险,以及赔偿其他同行破产给当局与外商带来的损失。他们的双重身份,决定了他们在中国历史舞台上的悲剧角色。多次大火,终于让他们在一片毁誉声中最后寂灭。而他们的后人,也不再有谁重操旧业。

重新认识这批民商的历史价值,破译他们的行为以及心理深层的“密码”,对今日的改革开放不无借鉴意义。为此,谭元亨编著的这本《海国商道--来自十三行后裔的历史报告》对这一段近古史,予以了“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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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中国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只开广州口岸对外开放。在这一开放口岸有十三行商馆,虽然十三行商人身为官商,但也需交纳苛捐杂税,承担一切经济风险,还备受国内外有关势力的歧视。1822年及1843年发生了两场大火,这也直接导致了十三行的寂灭。由谭元亨编著的这本《海国商道--来自十三行后裔的历史报告》以历史报告的形式再现了这段商业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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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2 3:1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