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的友情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香港“文协”,使“文协”声誉日隆。国民党政府便支持简又文在香港筹建了“中国文化促进会”,想把戴望舒拉拢进去,靠他的名声赚取影响力,戴望舒很快便和他们划清了界限。汪精卫政府也在香港组建了“中华全国和平救国文艺作家协会”,网罗了被《星岛日报》解聘的樊仲云来管理。一时间,香港文艺界呈现出鼎足而三的格局。一些原来“文协”的会员,在诱惑之下,转而投向亲日的“中华全国和平救国文艺作家协会”,其中便包括了戴望舒的多年好友杜衡。杜衡的变节使戴望舒既震惊又痛心,他当即宣布开除杜衡“文协”会籍,并从此与杜衡绝交。不久,纪弦也依附了樊仲云一方,戴望舒得知后,极为愤怒,他在给艾青的信中写道:“路易士(纪弦)已跟杜衡做汪派走狗,以前我已怀疑,不对你明言,犹冀其悔改也。”
戴望舒对穆时英的态度也是如此,并不因为他是自己的大舅子而稍有缓和。1940年春天,穆时英受汪派汉奸头目丁默邮的邀请,回到上海办报纸。在香港有人向戴望舒问起怎么好久不见穆时英了,戴望舒答道:“不必想到他了。走了,不在了,到上海去了。这是他留给我老婆的信。真是糟糕得很!”到了6月,穆时英被暗杀。他被认为是汉奸,尽管后来有人试图为他翻案,但至今尚未有定论。在当时,他的汉奸身份,却是很明确的。穆丽娟因为自己的哥哥身亡而悲伤,戴望舒竟然冷漠地说:“哭什么,他是汉奸!”这话确实已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可言,对穆丽娟自然是极大的伤害,甚至可以说,这种情况下的这样一句话,是缺乏人性的。但这句话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戴望舒对汉奸的痛恨之情。
有人离去,就会有人到来。戴望舒的身边并不缺少朋友,除了老友施蛰存、徐迟、叶灵凤等,在香港,他又交了袁水拍、冯亦代等新朋友。他与冯亦代的相识颇有戏剧性:一天冯亦代到《星岛日报》社找朋友,戴望舒见到了,觉得面熟,便攀谈起来,原来是杭州老乡,在亲戚家里见过,但从未打过交道,竟在香港相遇,并结成了朋友。
此外,他还交了两个朋友,是一对夫妻——萧红和端木蕻良。
萧红原名张遁莹,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1911年生于黑龙江哈尔滨市呼兰区。她与第一任丈夫萧军相遇之后,走上了写作之路,就连鲁迅,对她的才华也是很看重的。她在短短三十一年的生命中,留下了《呼兰河传》、《生死场》这样的杰作。她曾是左翼作家,但后期的作品如《呼兰河传》等显示出对人性和个性的坚决追求,因而偏离了左联的要求,受到了不少的非议,这一点和戴望舒是很相似的。1938年,萧红和萧军分手,随后她与第二任丈夫端木蕻良结婚。
端木蕻良生于1912年,小萧红一岁,是辽宁省昌图县人,主要作品有《科尔沁旗草原》、《曹雪芹》等。
戴望舒在编《星座》的时候,曾向当时居住在重庆北碚的萧红和端木蕻良约稿,萧红把《旷野的呼喊》交给戴望舒连载,而手中没有现成稿子的端木蕻良,也把正在写作中的长篇小说《大江》以随写随发的形式交了出来。
1940年,日军频繁地对重庆实施轰炸,刚好香港大时代书局打算邀请端木蕻良去做《大时代文艺丛书》的编辑,萧红和端木蕻良便决定前往香港。
虽然从未谋面,但戴望舒的热情,远远超出了萧红和端木蕻良的想象。他热忱地为二人介绍朋友,让他们能够更快地熟悉香港,适应这里的生活,并快速融人到从香港文艺界中来。他还多次邀请二人去家中做客,甚至提出让他们搬来同住,此事因为二人已经租定了房子而作罢,但他们因此深为感动。萧红把她的杰作《呼兰河传》也交给了《星座》连载,这既是出于对戴望舒的感激,也是源于对戴望舒艺术眼光的信任。端木蕻良则因为和戴望舒职业同为编辑,有了更多的话题,加上对文学和抗战事业的热情,往来也很密切。
1942年初,萧红这位饱经沧桑的女作家虚弱的身体再也无法维系她的生命,便在三十一岁的年华匆匆离去。两年后,戴望舒在凭吊萧红时,作了《萧红墓畔口占》一诗,这首诗堪称杰作: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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