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典籍影印丛刊:郑文焯批校汲古阁初刻梦窗词》的特点,首先是词调之下标注宫谱。明钞本词调之下并注雅俗宫谱,郑氏认为此乃从宋元本旧钞所得,故据以校正。朱祖谋《彊村丛书》本《梦窗词集》(三校本)采取了与郑文焯相同的做法,可见二人共有的“存旧文”之校勘理念。其次,此本在校字上据音近、形近、义近之校例校订错讹之字多处,并据明钞本对词调、词题、衍文、脱倒之处加以校正。再次,《人文典籍影印丛刊:郑文焯批校汲古阁初刻梦窗词》还运用了律校法校正字句讹误,同时还将吴文英与枊永、周邦彦同调词比勘考察辅助校订,这既是郑校梦窗词一贯的校勘方法,也是此本的显着特点。
郑文焯(1856——1918),字俊臣,号小坡,又号叔问、瘦碧、冷红词客、鹤道人、樵风遗老等。奉天铁岭(今辽宁)人。隶内务府正白旗。光绪元年(1875)应顺天乡试恩科,中式举人。后九次应会试,皆不售,遂绝意进取。辛亥革命后,郑文焯以遗老自命,鬻画行医自给,晚境窘困。郑文焯学问宏博,平生涉猎甚广,诗词、小学、经义、乐律、金石、书画、医书无不淹通,著述甚富。而郑氏□为世人所重者,则为词学,与王鹏运、朱祖谋、况周颐合称清季四大词人,或称晚清四大家。
晚清之时,词籍校勘兴盛,成绩显著,王鹏运、朱祖谋为突出代表。郑文焯亦躬身其中,一生校勘词籍甚夥,龙榆生曾云:“凡前人词集,经先生批校者,散在海内藏家,不可指数。以予所见,有《东坡乐府》、《清真集》、《白石道人歌曲》、《梦窗甲乙丙丁稿》、《花间集》各家等,或一本,或屡经批校至三四本,莫不朱黄满纸,具有精意。”(《大鹤山人词话》题记)郑文焯校勘过多种唐宋词籍,其中对《梦窗词》的校勘用功甚深。
清季民初,梦窗词引起了词学家的重视,并欲以梦窗词转移词坛风会。晚清四大家王、郑、朱、况四家均于梦窗词校勘殚精竭虑。早在光绪十八年(1892),王鹏运即开始与况周颐在京师共校梦窗词。后王鹏运将寓所命名为“校梦龛”,可见其董理梦窗词的决心。光绪二十五年(1899),王鹏运约请朱祖谋合校《梦窗词》,并特撰凡例,申明校词义例五则:正误、校异、补脱、存疑、删复,王、朱由校梦窗开创了词籍校勘之学。此后王鹏运续校梦窗词,光绪甲辰年(1904)在扬州重刻梦窗词。王鹏运逝世后,朱祖谋致力续校,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刊行无著庵本《梦窗词》。后又据明张廷璋所藏旧钞本《吴梦窗词集》校订汲古阁刻本,刊于《彊村丛书》。朱氏此后继续补校,务求精审,故又有《彊村遗书》本《梦窗词》。与王鹏运三校《梦窗》,朱祖谋四校《梦窗》相比,郑文焯在《梦窗词》的校勘上耗费的心血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文焯曾批校过梦窗词多种版本。其一为“郑校杜刻《梦窗词》”本。此批校本底本为杜文澜曼陀罗华阁刻本《梦窗词》,时为光绪已亥年(1899)。此批本旨在“黜戈(载)贬杜(文澜)”,批评戈、杜之妄校。其二为“嘉业堂藏手稿本”。是本原名《梦窗词校录定本》,大鹤山房写稿,为郑文焯校勘《梦窗词》成果结集。后易“录”为“议”,改名《梦窗词校议》。此写本成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八月。其三为“郑文焯手批《梦窗词》”。原为周昌富收藏,后流归杭州大学中文系所藏。此批本底本为王鹏运四印斋刻《梦窗词甲乙丙丁稿》。光绪二十八年(1902),王鹏运以所刻《梦窗词甲乙丙丁稿》赠与郑文焯,郑氏遂据此本批校,先后校勘数十过,至“辛亥闰六月”仍在校读。吴熊和先生曾据此批本称郑文焯校《梦窗词》可与王鹏运、朱祖谋“鼎足而三”。(《郑文焯批校梦窗词》)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1996年以《郑文焯手批梦窗词》之名将此批本影印出版。
本书影印的郑校《梦窗词》在上述三种郑氏手校梦窗词之外,以往未见著录。此本以毛晋汲古阁刻《梦窗词稿》为底本,钤有“花间草堂”印,当为纳兰性德旧藏。郑氏批校时间在宣统辛亥岁(1911)上半年,其记云“宣统辛亥之岁三月廿五日,樵风词客校读”,“六月二十日校”。此本的主要参校本为张元济涵芬楼藏明张廷璋旧钞本《梦窗词集》,郑氏记云:“以张氏万历旧钞本校”,“张氏钞本九行十六字,共二百七十四阕,以《探春慢》殿尾,后题万历二十六年置,钤‘太原张廷璋’、‘太原张氏文苑’二印。”另外此本又署“紫笔据黄荛翁手校”,可知郑氏又参校了黄丕烈手校汲古阁刻《梦窗词丙丁稿》,黄氏手校本《梦窗词丙丁稿》后为吴湖帆所得。
此本的特点,首先是词调之下标注宫谱。明钞本词调之下并注雅俗宫谱,郑氏认为此乃从宋元本旧钞所得,故据以校正。朱祖谋《彊村丛书》本《梦窗词集》(三校本)采取了与郑文焯相同的做法,可见二人共有的“存旧文”之校勘理念。其次,此本在校字上据音近、形近、义近之校例校订错讹之字多处,并据明钞本对词调、词题、衍文、脱倒之处加以校正。再次,此本还运用了律校法校正字句讹误,同时还将吴文英与枊永、周邦彦同调词比勘考察辅助校订,这既是郑校梦窗词一贯的校勘方法,也是此本的显着特点。
笔者曾整理出版《大鹤山人词话》(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当时尚未见到此本,今人民文学出版社影印此本,可以弥补缺憾,更为全面考察郑文焯批校《梦窗词》的成就。
清季词学推崇梦窗,对梦窗词的校勘整理是阐扬这一词学宗尚的一个重要方面。郑校《梦窗词》既体现了时代的风尚,也是传统词学文献整理研究的重要成果,对当代从事《梦窗词》的研究也有重要价值。
吴文英南宋著名词人, 其《梦窗词》措词、用典、结构上无不刻意求工, 创造出浓艳芬菲、哀艳动人的词境。郑文焯为晚清四大词人之一, 以词人之心手批汲古阁本梦窗词, 极其具有欣赏、观摩、研究价值。今四色全真影印, 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