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来石家庄那一年,我正热烈地爱着一个姑娘。
老虎是我兰州大学的室友,住在我的下铺。大学时期,他是著名的校园歌手和第三代诗人。他长发飘飘的形象曾经打动过兰州大学无数女孩的芳心。大二那年,老虎爱上了中文系低我们一级一个来自内蒙的姑娘。两人出双人对我们宿舍,那个内蒙姑娘俨然就是我们宿舍的第九个人。有一个事实我必须要讲,那就是地质系来自新疆的某个姑娘为此还自杀过一次。姑娘被医生救活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老虎。等老虎被人从兰花柴电影院里拽出来,懵懵懂懂地站到病榻前时。她说她想听老虎读一首自己的诗。老虎稀里糊涂地就读了一首自己刚刚给内蒙女友写的爱情朦胧诗。老虎还没有读完,新疆姑娘已经泪水涟涟。她突然伸出自己虚弱的双手抓住了老虎的胳膊,央求他爱她。老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他说,他愿意陪着他的内蒙女友走完漫长的一生。实际上,老虎的誓言只是感动了女友一个夏天,却让新疆姑娘一生都生活在回忆的阴影之中。老虎和他的内蒙女友,在大学毕业时就分道扬镳了。据说内蒙姑娘毕业后去了上海。
大学毕业后老虎被分配到昆明的一家医院里。一个喜欢写诗和唱歌的人,对于医院那种令人压抑的环境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他给我写信说,他就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药水里的死尸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就连滇池那么优美的风景也无法开启他尘封的灵感。我委婉地对他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内蒙姑娘的离去,让他心灰意冷。老虎坚决地予以否认。他给了我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他说,是医院的药味让他过敏。
老虎写信说,昆明成了他的伤心之地。他要离开了。想去唱歌。
那一年是1992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姑娘姓谢,叫云娜。她从北京石油学院毕业,分配到车间里倒班。令她头疼的是上夜班。午夜一点钟,骑着自行车穿行在通往厂区的大道上,听着风吹麦浪时低低的细语,谢云娜感到无比的恐惧。她说,她之所以答应和我谈恋爱,就是因为我能够忠实地充当她的守护神。实际上也是如此,在谢云娜上夜班的日子里,因为要接送她,白天上班时我经常萎靡不振。即使如此,我毫无怨言。我保持着旺盛的爱情斗志。
第一次约会时的情景给我们以后的爱情之路涂上了一层浓郁的浪漫色彩。
因为时间和地点的缘故,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谢云娜对我产生好感。午夜12点。我应约来到生活区外面的俱乐部广场上。我的手里打着一个手电。由于我的疏忽,电池即将寿终就寝,所以在我前面晃来晃去的光线十分幽暗。我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检查恋爱的必要设备。我想找个小卖部买节电池时,谢云娜骑着一辆自行车翩翩而至。她穿着一条碎花的淡绿色裙子,裙裾随风舞动,使那个午夜有了一丝灵异的妩媚。她骑车的技术我不敢恭维,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冲着我而来,她慌张地大呼小叫:“快拦住我!快拦住我。”
我左闪右躲,我想抓住那辆失控的自行车,却没有办到。最后,我们两人连带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一起摔倒在广场的中央。幸亏那是个万籁俱静的午夜,没有什么人笑话我们。自行车和谢云娜都压在我的身上。我感到疼痛像是蚂蚁爬满我的全身。谢云娜却并不领情。她站起来后非常恼怒地说:“你怎么这么笨,连个自行车都拦不住。”
我掐着胳膊说:“是我不好,我笨。”其实我想说为什么她连个自行车都骑不好,我没有说出口。如果那天我说出那句话,我们的爱情就会胎死腹中,也就没有后来发生的种种让我忧愁的事情。
谢云娜告诉我说,她根本不会骑自行车。因为要上班,她才不得已买了个自行车。她说,自行车就像是她的一个敌人。她想往东走时,它偏偏往西。俱乐部顶上的那盏灯仿佛是被雾气包裹着,实际上那是个晴朗的夏夜。我们头顶星光闪烁。谢云娜突然问我会不会骑自行车。我说,当然会。我骑自行车的历史比我上学的历史还要长。我不是吹嘘,我说的是事实。谢云娜问我能不能骑车送她去厂区。我毫不犹豫地扶起自行车,说,请上车吧。
我骑车带着她向厂区飞奔。正是上夜班的时候,不时地会有自行车从我们身边经过。开始时我们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能感到我身后宽阔的空间,有风在我们之间吹过。她矜持地让她的身体尽量向后靠。来到了厂区门口,我停下自行车,突然觉得这不像是一次约会,不免有点失落。谢云娜突然说:“我忘记了,今天我不是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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