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渴望
约兰达
上了年纪的舅妈们懒洋洋地坐在白色柳条扶手椅上,忽而展开扇子,忽而刷的一声把扇子合上。约兰达上一次返岛是五年前,现在除了又多了几位身穿灰色或黑色寡妇服的舅妈之外,这些老太太们好像没什么变化。
表妹们围坐在四周不那么舒适的餐椅上,她们有的穿草绿色连裤衫,有的穿紧身棉布裙,五彩斑斓。
蛋糕就放在餐桌上,小孩子们围在一起,吵着要哪一块。大人对他们的吵闹感到厌烦时,坐在露台远处的保姆们就会过来把他们一个个叫走。这些保姆都穿着浆洗过的白色制服。
大家到门口欢迎她之前,约兰达就知道她们会怎么说她:穿着一条破旧的黑色棉布裙、一件破旧的纯棉上衣、一双凉鞋,乱蓬蓬的黑发就用一根橡皮筋绑在脑后。像个传教士——表姐妹们会这么说——如同维和部队里的女孩,奋不顾身地满世界去做善事。
一个女仆从厨房向客厅偷看。她身材瘦削,皮肤呈棕色,身穿黑色制服,是厨房的帮手。这个女仆扎了一头小辫,在头上盘起来并用发夹别住。“卡门太太,”她叫的是这次招待约兰达的舅妈,“这里没有火柴。胡斯托去露辛达太太家取了。”
“上帝啊,伊卢米娜达,”卡门舅妈责备道,“你们一整天都在瞎忙什么?”
女仆低头盯着身前交叉的双手,这姿势让约兰达想起一本书里的插画:那是写给文艺复兴时期的演员们看的。女仆交叉的双手就是书上某幅画里的经典姿势。那幅画旁边注着“请求的姿势”:两手在胸前交叉,靠近心房,同样交叉的双手代表一名男子向他的爱人乞求宽恕。
大伙看到约兰达了。表妹露辛达带头唱了一首欢迎歌,小孩子们也跟着一起唱,但唱跑调了。“美国小姐,欢迎你的到来!”约兰达皱起眉头,夸张地呻吟起来。当欢迎歌唱得差不多了,大家就一起拥上前拥抱约兰达,亲吻她,还有一两个小男孩装模作样地踢了几脚。
“你看起来很糟糕,”露辛达说,“太瘦了,头发也该修剪了。我这么说只是对事不对人。”露辛达向来直言不讳。她穿着名牌套装,头发吹得很蓬松,还用发胶定了型。露辛达看起来就像多米尼加某本杂志上的模特,但那副样子总让约兰达想到应召女郎。
“点蜡烛,点蜡烛!”小孩们嚷嚷着,像唱歌一样。
卡门舅妈双手高举,毫无疑问她这个姿势是从某个牧师朋友那里学来的。“那个小女仆把火柴给忘了。”
“那些帮工!一天比一天糟糕。”弗洛尔舅妈对约兰达说,并露出她那著名的微笑。表姐妹都称她们的弗洛尔舅妈为“政客”。因为不管遇到什么情形,她都能那样微笑。据说有一次,在一场不知是谁发动的革命中,一位年轻激进的叔叔和他的妻子半夜跑到弗洛尔舅妈家避难。弗洛尔舅妈就以那样的微笑在门口迎接他们:“你们来串门真令人高兴啊!”
“让我告诉你我家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弗洛尔舅妈继续说,“我家的司机昨天开车送我去参加九日祭’。突然,那车猛地往前一颠,熄火了,就停在了大街上。我立马警觉起来,你知道,一辆大轿车在大学贫民区抛锚,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我说:车停啦,这是怎么回事?司机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弗洛尔太太。有位好心人停下来帮忙检查了一遍,说:啊,夫人,你的车没油了。没油了!你能想象吗?”弗洛尔舅妈朝约兰达摇了摇头。“作为司机却不知道给车加满油!欢迎你回到这个小岛来!”她咧开嘴笑了,忽地打开扇子,扇面上那些美丽的鸟儿正展着银翅。
其中一个小女孩轻轻地拉着约兰达把她带到放蛋糕的餐桌旁,餐桌上铺着过节时用的白色花边桌布,还摆有浆洗过的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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