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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00-2011)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耿立
出版社 贵州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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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21世纪文学作品选编》共包括八本书,即《21世纪中国最佳随笔(2000-2011)》(简称世纪随笔,下同)、世纪散文、世纪文史精品、世纪短篇小说、世纪中篇小说、世纪纪实文学、世纪诗歌和世纪小小说。本套世纪选编收录了2000年至2011年的文章,并首次将文学作品分为八种体例出版,特别是单独列出随笔和文史精品两种特殊的散文体例,使得整套书籍的指向性更加明确。各类读者都能从中找到更感兴趣的文学作品。这套选编的主编都是在该领域具备权威性的文学大家和评论家。

本书《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00-2011)》就是该套世纪选编之一。主编耿立出版过多部诗集、散文集和学术著作,是国内有影响的学者、散文家和诗人。

内容推荐

耿立主编的《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00-2011)》收纳的散文关注点在以下几个方面:刘亮程的《先父》从父亲的点滴看到作者的拳拳孝心,亲情的流露跃然纸上。而余光中对于一个帽子丢失而引发的感情与刘亮程的感情异曲而同工。杨献平对一个普通农民生活的描写以及冯小娟对于汶川大地震的记述,让人明白对社会的关注才是一个作者的良心。最后不得不提到已故作家谢子安的《小木头沟记》,这篇文章从作者偶遇的一条小沟聊起,聊到水沟旁的一只小松鼠,聊到与这条小沟相关的村民和他们的淳朴真实。每次读到这篇文章,都会让人感到舒服。而文章结尾小木头沟的消失,也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总之,《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00-2011)》会让读者从多角度领略散文的魅力,引导更多的文学爱好者加深对散文的研究和探索。

目录

序言:散文的命线/耿立

皖河散记(选五)/徐迅

我的石灰窑/唐朝晖

致苍凉/刘烨园

寻找远逝的江南/张加强

先父/刘亮程

雪里识匡庐/金锦

在冬天,怀念梅志/李辉

一只羊离开羊世/文刚

奥克斯福的威廉·福克纳/余华

简朴生活回忆录/迟子建

黑暗中的阅读与默诵/夏榆

熬至滴水成珠/池莉

人生几度秋凉/王充闾

寻亲记/王十月

记忆的红皮书之三:1967年的鸡血传奇/朱大可

任何生命都是不能随意忽略的/刘家科

一条歌的河流/刘志成

医事手记/李存刚

“他在,就还不是完全的黑暗”——为巴金逝世一周年而作/谢有顺

指缝里的白烟/蒋蓝

汪曾祺早期佚文一组/汪曾祺

水冲的农事/林白

二姐/阮梅

长笛如诉/张承志

书祭/舒婷

中国册页/黑陶

斯人也斯疾/耿立——祭“5·12大地震”毁灭的北川城/冯小娟

《病隙碎笔》(选)/史铁生

过冬天/杨四海

2007年上课记/王小妮

大地的语言/阿来

门孔/余秋雨

烧梦/李锐

鸟语浸染的村庄/浇洁

那一年,我和苏三……/崔东汇

向一个人的死因致敬/王开岭

病盆景——自然笔记/杨文丰

烨·一九七九·耀眼的火光/范玮丽

桥的翅膀——在巴黎首届中法文学论坛的演讲/1985年的洛丽塔/塞壬

一块土地/贾平凹

通往大师的路标/桑麻

2000-2009:一个平民的生活史/杨献平

树会记住许多事/刘亮程

疼痛的乡村/高维生

春雪化时/鲍尔吉·原野

一把碎银/冯杰

大地的皱纹/陈奕纯

致不孝之子/耿立

失帽记/余光中

此时的追忆/王丽娟

小木头沟记/谢子安

试读章节

我的石灰窑

唐朝晖

青色的工作服落满了石灰,挥舞着沾满了石灰的披肩帽重重地往身上打,一下一下,灰尘一次次飘起又散落。几分钟后走开,站的地方落满了一圈的石灰。把手闷、披肩帽挂在休息室的墙上,到工地走一走。

我们上班的时间是八个小时,工作的时间只有两个多小时,但,其余的时间是不能够离开工厂的。

我喜欢这些高大的厂房。

厂房有八层楼高,大部分是开阔的,一望到顶,许多钢铁搭的架子,左一根往里倾,右几根往厂房的顶上走,从这个角度伸出一根三角形钢铁与垂落下来的钢条错落成无数个多边形。有时候几根钢铁同时搭到右边的电炉上,四五十米长。交叉搭配是简单错落的,似乎没有规则,几十根上百根钢条在四千多平方米的厂房上空交叉、流动,凝固成线条。三角形的侧面、四方形的异变,流动的线条表达着钢铁的硬质。它们时而上,时而斜插过来,在这巨大的生产铁的空间里,硬在这里柔软下来,它们交叉流动、凝固成线。

我喜欢这些线条,仰望它们,几台房车在这些钢线条中穿行,切割着重新组合着线条的图案。

置身于这些钢线条中,很多次地联想到当下一些艺术作品。

美国有位艺术家,他把一根根钢条竖靠在白色背景的展厅里,几十根钢条随意斜靠,白的墙,青灰色钢铁的硬,生发着艺术的氛围。艺术家穿着随意地走过来,把一根钢条推向另一根钢条,一个元素活了起来,随着惯性另一根钢条倒向另几根钢条,钢条落地,声音与工厂里的声音不同。

后来我又看到了湖南画家贺龙元的底层油画,他画的就是钢铁的线条。我看到了、听到了他的钢铁通过密集的色彩发出自己的声音。

几乎都是这个时候,下午1:20,原料坑的大棚是安静的。

水泥和钢筋分割着地下的空间,形成百来个坑,长与宽保持在七米乘七米之间。坑的墙由水泥和钢筋构成。由于天车的不停敲打,水泥一块块地掉落,露出来的钢筋几经撞击后,也越发扭曲了。

某个坑角,几根钢筋弯曲着突在水泥外面,钢性和硬度在它的弯曲中更加显目。水泥的角是粗糙的,一般是被天车的铁爪给碰掉的。除此之外,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碰坏这些结实坑墙的。

几十个坑,大小均衡,多少给人一种气势。一大半的坑里堆满了青灰色的石灰石,每块大小控制在二三斤左右,每天几乎有近百吨的石灰石被运到这里,又被石灰窑给吞吃炼成石灰。每一块石灰石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

下午1:20,石灰石在坑里堆成一个个小山,它们与周围的钢筋、机器和工作场地形成了区别:石灰石上没有一点石灰,因为它们都是刚到。石灰石的青灰色鲜活地堆积着,一块块,是那种很有品味的色调。

我一次次走出休息室,站在几千吨石灰石的小山上,它们与我的命运差不多,在等待另一种命运。

在来此料坑之前,它们在矿山里,被大炮、钢凿、机器碾压,从各条流水线的皮带上被火车运来,被天车抓放在这里,它们在噪音之路上抵达这里。短暂的宁静,我们暂时不会打破,过两小时,它们将被送进烈火中,变成另一种事物。我也一样,在同时刻,将开动机器,成为机器中一个活动的奔跑的零件。

找一块平整的石灰石,坐下。

石灰石一块块安静地待在坑里,左边是一条火车道,上面落满了石灰,两条钢轨被车轮磨得光光滑滑的发着亮,或混淆或隐藏在石灰中。许多脚印零乱地留在每条铁轨的两边,深深浅浅的脚印,叠加着,脚落下去,白粉扑上来。

许多脚印沿着铁轨伸向料坑的那一边。料坑大棚由几十根一百来米高的水泥柱支撑着,顶棚层顶斜斜地镶着一块块巨大的水泥板。

时间已经是2:30,我只要转身,按下三个开关,这里的原料就马上会被剿杀一半。青灰色的石灰石也就改变成石灰了。

宁静多少是一种保持,而声音,是一种改变的信号。

我从来就没想过会离开铁合金厂。

最大限度就是从石灰窑出来,调到分厂做一名宣传干事,最大的愿望是去编辑《湖南铁合金厂报》。他们不会要我去的,这一点我最清楚,我只是偶尔靠幻想来激动自己的情绪,来一次次上演自己到了那里后,可以改观很多事情的情景。

最后的结果只是改观了我的幻觉。

我始终留在石灰窑,从一名工人到班长,就这样,成为一名永远的石灰窑工人,被人称为窑工。

我喜欢这种窑工的工作生活,原来就是为了养活自己的肉体,干什么都一样,只要让肉体健康地活着,就行。

工作之余,百分百地投入其余任何事情中,与工作毫无关系。有些人工作完八小时之后,工作还如细菌一样感染着业余生活,那肯定让人难受。

把工作想得简单点,并且,我的窑工工作,每天有三十分钟的体力活,让自己出身汗,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推小板车、铲石灰、搬石灰石、挪动钢铁是我的工作。

站着干活,可以避免肩、颈、腰的劳损。

在石灰窑里,工作越多,身体越好。

工作的时候,我就是一个钉子、一个零件、一块石灰石,只要按部就班就行,只要随程序走,不要太多思虑。这比当老总好,比做记者好。

我没想过离开石灰窑,我喜欢在那两座高耸的石灰窑里工作。

它隐藏在任何一个地方,它的随意性很大。

很多次,感觉到自己的手摸到了它诡异的笑容。

偶尔,它会一声不吭地飘走。有时,轻轻地咬一口,一块肉就在皮肉还来不及疼痛的时候,死了,没有一点声息,那块血呈铁青色淤积在鲜活的肉体中,像玉里的瑕。更多的时候,它用随手拿起的物件切割我的皮肉,血红得发黑地流出来,那块掉下来的肉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地掉在石灰堆里。这些,只是一种随时的玩笑,一招没有谱的剑术。

它与众不同。

在我们农村,说它最怕钢铁和火,火燃起来,它就会逃遁,钢铁的坚硬,会让它逃之不及。而在工厂里,它却完全寄生于冷的钢铁,寄生于让铁成水的高温和冲天的红光中。

昨天,它还随铁水一同扑在一个工人的安全帽上,安全帽全熔化了,脑袋的五分之一在半秒钟内熔解。

今年上半年,一个人的手就来不及与身体一同逃走,被天车的铁轮与天车的铁轨合谋咬了一口,2米宽的车子经过,手先于身体一步从几十米高的房顶摔下来,它与那人的嘴巴一道大叫了一声。

去年,它藏在一个巨大的变压器里,与电一起布阵,来来回回地在工厂四周闲逛,也许是它的衣袍太长,不小心在往回走的路上,衣带被风吹到了来时的路上。火花四起,它火龙般,从二百米外狂奔过来,像个烈妇用头直冲变压器,几千伏安的变压器在它的尖叫声中炸向四面八方。

它第一次吓得待在原处不敢动,就在那么几十秒钟里,火炉、石灰窑的机器一个接一个同时炸响,所有的声音在突然间全部消失。偌大的分厂突然间被它们一刀砍断了噪音的脖子,身首异处。恍惚之间,没有了巨大噪音的工厂我们不再熟悉,像突然临身于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世界。突然的静突然淹过来,它也担心自己的走动,会让我们听到。

我,一个人看到了它。

在石灰窑,我三次看到它的影子:死神的可笑的模样。

晚上12点到早上8点,是我们的上班时间。这个班叫零点班。

我是班长,12点钟我们六个人全都到齐,开始劳动,1点钟不到,劳动就宣告结束。

我们开始在休息室里睡觉,只要不怕领导查到岗,就可以躺着睡,我们都躺着睡。两个人一条凳子,头顶头,正好三条凳子。碰到有实习生,就会有一个人坐着睡,但实习生几乎都是女的,一到睡觉时间,总会有年轻工人陪实习女生出去。那个时候的我们或他们出去也不会做什么,逛逛工厂,或者到他们的其余同学那里去玩。

睡到6:30,才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老师傅先醒过来。把大家叫醒,做一个小时事情,就打扫卫生。有时候,所有的人都睡过了头,没办法,只好不干活就下班,就当我们欠工厂一个小时。但,这种现象很少出现。

我是班长。

我一个人去二楼工作,按动按钮,机器缓慢地一进一出,石灰窑底部有四个洞里面各有一台机器一抽一送,把石灰拖拉下去。

三个工人在下面工作。

我围着石灰的底部,一个人转悠着,转一周,就用粉底在石灰窑的墙壁上写一行字,很多关于工厂文章的草稿就是这样完成的。

从楼梯口,我看到一个工人走了出去,离开了他自己的岗位。我又写了二十行文字。我看到那个没有戴安全帽的女工人也走了去。我又写了十行。我看到留下来的她像个醉汉,像个梦中人,慢悠悠地往地上躺,身体软绵绵的,骨头像石灰被水淋到了一样,一点点地稀释。

我冲下楼梯。煤气穿过我的口罩,恶心。

把她拖出工作场地,她还处在昏迷中。

第一个走出来的工人正从水池里爬出来,他说,本来是头昏,想用水冲冲,没想到失脚掉了进去。

那个没戴安全帽的女工人,也站在了我身边,她说自己是从澡堂里刚冲完水出来。

他们的共同点是:目光呆滞,脸上没有了表情,以前奔放的热情,没有了,被一种莫名的气吞噬了。

昏过去的她,马上也醒了过来。

我陪他们三个人,坐在厂房外的草地上,几十分钟后,表情才在他们的身体里死灰复燃。一定有只手在一点点抽掉各种姿势和表情。等全部抽完,并抽走最后一口气时,他们也就与我永远别了。

但,他们在水中恢复过来。

人,就是一株草,需要水。

……

P10-14

序言

散文的命线

谁的文字能让我一读之后,悸动感怀,时或哭泣时或悲慨,那文字入了灵魂,在血液里涌沸?除了司马迁,再无第二人选。

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到达或者体验的世界,这是一片散文精神充斥的世界,你很难用某些词语概括这样的世界,能说出的都显出格局的小,都好像玷污了他和他的世界;这是一个蔓生的世界,如野草,是未被芟夷的世界,那散文在他那个时代也是野生的,令我神往,使我提升,心摹手追,但总难达万一。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以笔做刀,这刀锋锐无比,刀刃突进到竹子、石板,无论坚硬的木质铁质,还是柔韧的以草和蚕丝为本的纸,都能留下刻痕,最后抵达内心。这笔触没有轻浮,唾液、蝴蝶、调情、挤眉弄眼属于别一世界。这里则是悲剧的世界,是绽放于这土地上最呜咽的无调式的悲歌:暮年的冯唐,终身不得志而抱恨终老;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的李广,拔刀自刎;窝囊于妇人之手阉人之手的淮阴侯韩信和李斯;不是躲猫猫,狱中猝死之周亚夫。我的地理上的乡亲,距我直线距离不足15华里,而今还有破败戚姬寺遗存,被斫断手足,灌哑喉咙,置之厕中,名为“人彘”的戚夫人。

这样的人性的“黑”,使我一次次怀疑人的进化是否真的存在,但那也是一个有着高洁,重然诺的黄金品质的文字的集合地带。我一直觉得司马迁的文字,是散文中的模范,在这里有历史巨轮下的泣血,有死亡来临时的尊严,这形形色色地方的人如红楼人物,万艳同悲,千红一哭。读《史记》犹如刘鹗所说:《史记》是一部哭泣的书,为人的命运,为自己的命运。

绝唱!有词无韵!离骚!司马迁的文字是历史上最绚丽、最悲抑、最体现人的价值被毁灭的超拔高格的散文。我一直以为,好的散文必须有史家的情怀,高的境界的散文必定是与历史共生的文字,因为历史本身就是散文。

历史的行进中,有的地段可以是断片,可以是桃花鲜美芳草夕阳,那是诗的,可以击节留恋;有的地段是剧本,热闹如勾栏,你方登罢我上场,为他人作嫁衣裳,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白脸的、水袖的、高靴的、扭捏的,各色人物,明君贤相、酷吏、刺客、风尘女子、塞外流民,这是青史的舞台却与世间同把泪,共一轮秦时明月。

在我一次次到殷墟的时候,在涉汉水到神农架的时候,在草丰马肥的塞外高歌的时候,我一次次追问散文的境界从何处来?我知道我在模拟着他,苏辙说:“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在圆明园残垣断壁的参照里,把石头拍热把手掌拍肿,那也难消心中的块垒;在易水边,临风怀想,看如今诡计横行精神污染,慷慨悲歌的灵魂早已湮灭了么?在一个夜里,我在床上找了一张纸,扭开台灯,用笔画下他行走的路线,就像我按照鲁迅的书单买书一样,我想按他走过的路线再走一过:从长安出,过楚汉相争之故乡,恣观终南山、嵩山、华山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司马迁当年有着书生意气和大汉朝的雄奇。至京师,是洛阳是开封是金陵,仰观天子陵墓的萧索,与屠狗人游与沽酒者游与引车卖浆者游;见孔子去,到了鲁壁,想秦火若绝我民族的血脉,还能听夫子杏坛议论之纵横,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共游么?

我知道这是散文的路径,我看着自己白纸上的钢笔的线和点,哪里是司马迁的客栈,那里是他的油灯,还有季节的霜雪,看到纸上的伤兵看到纸上的流民看到纸上的华盖,这是对司马迁的漫游的路径进行一次整理,也是对他的人生的进程进行一次排列,是我对散文的膜拜。我把司马迁的那些年龄和地点触摸:

那是二十岁。

司马迁游江淮,到会稽,渡沅江、湘江,向北过汶水、泗水,于鲁地观礼,向南过薛、彭城,寻访楚汉相争遗迹,过大梁,归长安。

那是二十四岁。

司马迁从武帝巡视至雍,祭祀五帝。获白麟。

那是二十八岁。

汉武帝游鼎湖,至甘泉(今陕西淳化县境内),司马迁以郎中身份从。

那是三十三岁。

司马迁随汉武帝祭祀五帝到雍,到河东。

那是三十四岁。

司马迁以侍中身份侍从汉武帝巡行至西北的扶风、平凉、崆峒。

那是三十五岁。

司马迁受命为郎中将以皇帝特使身份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到达邛、笮、昆明,安抚西南少数民族,设置五郡。

那是三十六岁。

司马迁以郎中身份侍从汉武帝至泰山,又至海边,自碣石至辽西。又经北边、九原,再回到甘泉。

那是三十七岁。

春,司马迁随汉武帝到缑氏,又到东莱。四月,黄河决口,司马迁从武帝至濮阳瓠子决口处,与群臣从官负薪塞黄河决口。

那是三十九岁。

冬十月,司马迁随汉武帝至雍,祭祀五帝。经回中道,出萧关,经涿鹿,从代地而还,经河东回长安。

那是四十岁。

冬,司马迁随武帝至南郡盛唐(庐江),望祭虞舜于九嶷山,自浔阳过长江,登庐山,北至琅琊,增封泰山,沿海而行。

那是四十一岁。

冬,司马迁随汉武帝行至回中。三月,经夏阳至河东,祭于后土祠。

那是四十七岁。

三月,司马迁随汉武帝至河东,祭祀后土。

十一月,李陵战败被匈奴俘虏,司马迁替李陵讲话,被入狱,判死刑。

那是四十八岁。

李陵被灭族。

司马迁忍辱苟活,自请宫刑。

我的纸上的线条在这里戛然而止,把泪水洒在这个年龄上,司马迁的四十八岁。

夜间这次排列的是一个人自长安而下的路径,也是最契合散文的气质、魂魄、骨架的诠释。若说司马迁的文字和风致、气度和叙事,无论情节,无论人物声口,你在司马迁飞脚下就能得到最理想的答案。历史和大地一样有耕有收有储有藏,历史和节气一样有雷暴艳阳,有微雨燕双飞,有关山阵阵苍,这些都在司马迁的足下,所谓的天道人心,所谓的因果福报,历史是最好的答案。

但我知道,只有那些路径的漫游还不够。当我在遭受无妄之灾的时候,在我被人暗算,在网络被人咒骂,一时陷入诉讼、骨瘦难立的时候,曾有过颓唐,有过浮躁,这时我又触摸司马迁的四十八岁,在纸上触摸。我知道散文的上游是《史记》,而《史记》何尝不是司马迁的战表和心灵史呢?当风暴到来的时候,一个男人必须挺剑战斗,为被侮辱的文字和灵魂,为荣誉,为人格。

大家知道,在《史记》写作的行进中,有一个事件测试了司马迁的人格的含量,是这事件最终铸就了他笔下雷霆的悲剧力量:司马迁为援救李陵,为被损伤的弱者辩护,不惜冒犯武帝,最后下狱死刑。生还是死,有时死是易的,活着却难。司马迁选择了苟活,为此不惜接受男人最为耻辱的宫刑。司马迁接受了苦难,苦难成了他养浩然之气的砥石,在这石上,擦出了他生命中耀眼的火花。

在我的世界里,散文是世间的文字,是陪伴人日常的文字,种种人间的苦难,散文是以抱慰之姿存在的。而散文的中心是人,司马迁的文字是人的文字,在他的历史念头里:没有人,何谈历史?历史的意义恰是人的意义,命运的起承转合,月朗星稀,黑云密布,人挣扎在其中。在大学里,我最喜欢背诵《报任安书》,知道一个人成就的来临,不是无缘无故的,忍辱之人才能成就大的造化,在司马迁写的《伍子胥传》后,他议论到: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环顾世间:体制给人的屈辱,恶人予人的屈辱,专制给的屈辱,何可道尽?在我看到里尔克《豹》的时候,我是痛哭的,把泪洒在纸上,从此不再到动物园看那些在铁栅中摇尾乞怜的猛兽们,是那些铁栅不把这些猛兽当做猛兽。是鞭子,是铁夹,是火钳,是这些无所逃的天地间的大网啊,这何尝不是一种象征?对司马迁来说。汉武帝和他背后的专制何尝把人当做人?

我们看受了腐刑的司马迁的《报任安书》,谁读了没有不感到寒骨彻肤。司马迁倒下了么?

仆以口语遭遇此祸,重为乡党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之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

司马迁常常是魂不守舍,那强烈的无法摆脱的耻辱感环伺着他,磨折着他。品味越高的人屈辱感就越强。

然而司马迁不能死,有屈辱就要报偿,这手段不是匕首,也非铁椎,是他的文字,是藏之名山的事业。

草创未就,适会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已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

这是一种文化的复仇,向“侮辱人,不把人当人”的独夫秦皇汉武,向一切的下作和丑陋复仇,向那些告密者,向那些阴谋和阳谋复仇。作为散文的《史记》,使我们知道了耻辱发酵的强大与自尊,从血管里流出的都是血,从水管里流出的都是水,《史记》是耻辱是痛苦,史记也成了尊严与崇高的象征。《史记》是散文的极致,是我们历史和民族的荣光,她是散文文体的,也是小说诗歌的荣光。

《史记》的记述,也许会刺痛某些人的高雅的审美,但我们现在的散文更应接通的是史记的传统,在一片沉迷在风花雪月昏睡的靡靡之音,中国更需要这种黄钟大吕。也许对于《史记》来说,今天一切的转述都有着各人的精神印记,人言言殊,但那对于被侮辱者的血性的赞美,应该被继承下来,向丑陋复仇,诅咒丑恶,用自己的良知为一些高贵的被遗忘的人与事做书记,为稀薄的公义招魂,为散文的美添加一丝哪怕小到可以忽略的回应。

司马迁最后的所终,没有人知道,但他的散文,他的笔法和心法,有着体温的那些文字留下了。我知道,生命有时很脆弱,如柔细的芦苇,一阵风可以摧折她,但一个生命的价值却可以超越自身的柔细,你可以把她粉碎践踏,但她依然可以发出生命的光辉。

也许有句话最能说出令施暴者泄气的真理:毁弃击打司马迁的力量就是他自身的力量。我相信司马迁的《史记》是复仇的文字,是毁弃击打他的那些力量的回击。

我又一次拿起我画的司马迁的漫游的路线,在纸的上段,我写下:这是散文的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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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3 3:3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