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仲冬过后,沙郡的雪便开始融化,悄无声息的。大自然真神奇,一夜之间,厚厚的积雪都消融了。融化的雪水汇成了条条清澈的小溪,溪水轻轻地拍打着这片刚刚苏醒的土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这声响,唤醒了夜里熟睡的生命,也引起了某些冬眠动物的骚动。你看,那昨天还蜷缩在洞穴里的臭鼬,今天便开始伸展身体。此时,它正大胆地拖着肚皮,在湿漉漉的雪地里奔跑着。在这不停循环的世界中,这一切,就算是一年中生命最早的悸动。
臭鼬,在田野上径直奔跑。它仿佛完全不受大自然的掌控,对俗世也毫不在意。老实说,这种情形在其他季节是极难遇到的。我因此悄悄跟在它后面,想一探究竟——看它到底想怎样,它的胃口又如何。
每年的一至六月,沙郡都能带给我们快乐,而且越来越多。一月,我们追寻臭鼬的足迹,搜寻山雀的脚环,我们能知道鹿儿偷吃了哪些松树的细嫩枝叶,还可以看看麝鼠怎样占据了貂儿们的家。仅仅这些,就够我们忙活的了。可以说,一月极简单又恬静,而且还有点令人应接不暇。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不仅能够知道大家都在干些什么,还可以想想它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一直兴致勃勃地追寻着臭鼬,突然,一只田鼠浑身湿漉漉地从眼前跑了过去。我有些纳闷:这大白天的,它跑出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雪融了,跑来发泄一下它的怨气?是的,雪融化了,一旦雪融了,那令它引以为豪的雪下杂草中的秘密通道便完全暴露了,这真是太逗了。我想,那红彤彤的太阳肯定在嘲笑这个它赖以生活的生存之所!
事实上,在自然界中田鼠算得上是一名理性的公民。它很清楚:当小草长高了,就可以将其储存在地下,组成许许多多的草堆儿;当大雪纷飞时,它们便在雪地里打通一个个暗道,将这些草堆儿一个个连接起来——这样,它们便能完善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供求和运输系统。对田鼠来说,积雪就意味着它们可以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不远处,一只毛脚鵟正在空中来回盘旋。突然,它静止不动了,并且像只翠鸟似的俯视着它身下的那块低洼地。然后,它便宛如一只发射了的炮弹,笔直地射入下面的沼泽之中。等了很久,它也没有再飞起来。我知道,它肯定是捕捉到了最爱的美味——那令人为其性命担忧的“田鼠工程师”。现在,它定是在享受这顿美味大餐了。唉,可怜的小家伙,你想要来这里视察你的家园,也应该选择在属于你的夜晚再来。
我想,毛脚鵟可能完全不知道小草为什么会生长,但是它却敏锐地感觉到,雪融是其捕捉田鼠的大好时机。于是,它怀着雪融带来的满心欢喜,离开了那遥远的北极地区。对毛脚鵟来说,融雪即代表自己再不需要为食物不够维持生命而发愁了。
随着臭鼬的足迹,我踏进了一片森林,眼前便是一块林间的空地。这里的雪,早让兔子们踩踏得十分结实;如果足够细心,你或许还能发现雪面上依稀残留的兔子粉红色的尿渍。橡树的枝条已经抽出了嫩芽,然而从橡树上残留的齿痕中,我们一眼便能看出兔子在雪融后进发的快乐让这些幼小的生命受到了伤害。更为有意思的是,那一簇簇的兔毛,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爆发了一场雄性之间的争斗:那些发情的公兔们,为了赢得母兔的青睐,不惜以这种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勇敢与无畏。继续往森林走,我发现了一块血斑,血斑周围是猫头鹰的翅膀划过留下的弧形印痕。显然,积雪的消融既让兔子们找到了丰盛的食物,同时也让它对自己的安全掉以轻心。这个时候,猫头鹰便用鲜血提醒它们:即使醉心于春天的美景之时,也不能完全忽视安全问题呀。
臭鼬的足迹继续向前伸展。看上去,不管任何食物,或者任何邻居都无法吸引它。我想弄明白它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它离开温床?它为什么要走这趟雪地之旅,难道它怀抱着浪漫的想法?最终,寻着它的足迹,我发现这令人难以琢磨的家伙钻进了一堆浮木之中后便了无踪迹。这时,旁边的原木里传来了清凉的滴水声。我想,这个小家伙一定也听到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回味起这一切,并久久不能释怀。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