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的故事渐入佳境，越发地引人入胜。

这里曾是繁华的富贵场，现如今，歌舞升平依旧，凶险诡谲暗伏：野心家在杀伐不断中欲望膨胀，心怀天下的少年也渐渐崭露头角……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胤末的大舞台上，一一登场，留下自己最耀眼的光芒。这里曾是血腥的杀人阱。无论愿与否，人们被卷入了这个残酷却又热血的大时代洪流中。

大胤七百年的历史已伴随着战火消失在九州大陆的版图里,但这些温暖或阴冷故事，却并没有被忘记。

北辰骤升，谷玄凌日。神与神的战争，在人间吹响号角。

雷烈之花灼然盛开。即使巍峨屹立的万年帝都，也将被来自天南的赤色狂潮，席卷。

再狂暴的月河湾，也挡不住云龙登天第一步。“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机会，你说对么，阿拂。”谁能控制金钱的流动，谁就能够控制天下。那道长长的门廊的尽头，是他的过去。

九州历史上最波澜壮阔的时代拉开序幕！

卷首语

启示之卷-雪国

九州捭阖录·云龙

杀人阱·岁正之卷

恶灵山庄

华胥引·十三月（上）

九州探源：东晋士族（上）

但等秋狄一死，问题就浮现出来了。执掌晋北国的秋氏家族积年文弱，倒是出了不少墨客琴师一流的人物，能够挥刀带兵打仗的，竟然寥寥无几。秋狄纵然平庸，却已经是秋氏一门当中屈指可数的将才了。

让谁接任秋狄的位置，成了令国主秋燥头疼的问题。秋氏当中也并非全然缺乏尚武的人才，晋北立国七百年，当初靠的就是一柄弧刀，秋氏子弟也大多习练刀术。虽然大部分练完了半生不熟的刀术，就只是挂—把刀在腰间炫耀，好上街去招徕好看的姑娘。

但还是有真心尚武的人，秋燥身边就有一个，世子秋熠。秋熠从小学习晋北刀术，到秋狄死的时候十四岁，已经俨然秋叶城中年青—代的第一高手。若是十年以后，让他掌管北军积累—些资历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他还太过年幼，未经历练。

想来想去，秋燥终于找出一个合适的人，就是曾经担任卫尉、已经赋闲在家的秋涟。虽然秋涟没有什么军中实绩，只有年轻时候一次率三千士兵击破两百盗贼还算一桩功绩，但总还算是担任过武职。问题是，卫尉本是掌管南军的，现在调任北军做最高领导，不但没有什么根基，下面的将领们也不服气。南军那两三千兵马，放到北军里就是一个掌旗使麾下的人数，而北军里有七八个掌旗使，谁也不服谁。

让秋燥头疼的大将军人选刚刚确定没多久，问题就又堆到他的头上……年迈的秋涟视察北部防区，却不张武备。有部下劝告他说，羽人海盗虽然暂时退却，却在海岛之上聚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秋涟不听劝告，说羽人既然退到海上，就是不敢回来，数百盗贼他都剿灭过，何况区区几十个海盗。结果羽人趁着天黑上岸夜袭，杀得晋北军大败，秋涟的亲兵在狭窄的山路之间行军，被羽人埋伏，秋涟身中三箭，被部下拼死命才救回来。当时秋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箭创迟迟不能复原，上任不到一个月就又告老回家养病去了。

这下摆在秋燥面前的难题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一个月之前他还能找到秋涟顶缸，这下秋氏家族里是一个能够有足够才干和资历坐镇北军的人物都没有了。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给了秋爆一条“狗咬狗”的建议。病急乱投医的秋燥听到这番话，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就此安排下去。于是北军被分成了左右两部，分设左扶风、右翊卫两个将军。先前雷千叶做的场面功夫收到了回报，出云骑是晋北最重要的精兵，雷干叶又在北军之中广结人脉，左扶风将军不出意料地落在雷千叶头上，秋狄的儿子秋侗，则被调到了右翊卫将军的位置上。

自此，雷千叶已不再是一个长年戍守边境的偏将，他已经半只脚踏进晋北的权力核心之中。这就是后来雷千叶常对人所说的“知遇之恩”，如果不是晋侯秋燥的提拔，雷千叶的后半生不会成为一方霸主，而秋燥或许也将得终天年。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讽刺。

大将军位置的空缺还带来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秋氏从心理上说，觉得不安全了。秋狄在任的时候，北境再怎么不安宁，对不出秋叶山城的秋氏贵族来说，也只具有纸面上的意义。但是突然没了这个平庸的大将军，尽管海防的形势并没有怎么恶化，晋北国的贵族们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也正常，在还有盾牌挡在前面的时候，人们总愿意相信自己是安全的，因此把一切不安全的声音全部压下去，以说服自己。当盾牌倒下，直接暴露在敌人刀剑之下的时候，那些不安全的声音会一气涌回来，充塞双耳。而秋狄，就是晋北贵族心里那面脆弱的盾牌。

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们突然发现原来因为羽人侵袭，很多村子都已经空了，许多晋北国的老实百姓成了强盗，连带的，每年的军费开支如此巨大。羽人原来能在近海的陆地上来去如风，羽人的箭术精湛，个个都是神射手，羽人残忍起来比北陆的蛮子还可怕，羽人还会飞，起飞目的时候甚至敢大摇大摆飞进晋北国的内陆劫掠。倘若晋北国都不是远离北部海岸线的秋叶山城，恐怕当天就会出现逃难了。

士族们纷纷慌了神，他们向国主秋燥建议加大军费开支扩大北军规模好一劳永逸地解决海盗的问题，建议让远在青都的羽皇为海盗袭击负责，建议向天启求援，建议求淳国出动海军援助……可是这些没有一件是秋爆能够做到的。羽皇的影响力要是对云氏有效，就根本不会出现羽族海盗。剩下的那些不靠谱的建议，在风炎北伐之后，就成了宗祠党的禁忌，私自扩军和诸侯国在私下的军事联合，统统都是白姓皇室不能容忍的事情。

好在秋氏虽然不擅长打仗，但还有—件事是他们擅长的—外交。小太监的故事，再次给了秋燥灵感——既然盘踞擎梁半岛的云氏家族在青都眼里，也是一颗钉子，为什么不让羽人来替我们拔除它呢？

“以羽制羽”的策略，悄然在秋氏内获得一致。

但是他们不敢公然和青都交涉——那不是小小的诸侯国拥有的权力。而白氏皇族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在他们看来，在东陆和宁州的关系日渐疏远冷淡的现在，人族的皇帝并没有必要替羽皇扫清障碍，留着作乱的羽氏或许对胤朝是更好的选择。而晋北国在天启的眼中，还是偏僻的国度，没有重要到要让白氏皇族改变整个外交策略的地步。P024-025

在开始写九州之前，我是个生活得很潦草的人。

上班，加班，深夜下班。出国，转机，深夜回国。日子过得狼奔豕突，却像一列地下铁，永远奔不出既定的轨道。

不知为何，也许只是凑巧，回到北京的时候总在深夜。稀疏的灯火陆续扑打车窗，空气中跳荡着熟悉的烟尘气味。整个城市都在睡去，我却因为时差的关系醒着。

这时窗外的天空通常透着点雾红，如同一枚巨大的成鸭蛋缓缓沁出红油，像极了理发师陶德时代的伦敦。记得大学时随堂测验，有一题要求论述英国工业革命对维多利亚时期传统意识形态的颠覆。当时引经据典。A4纸洋洋洒洒写了正反两面，如今只能想起其中两句：

Things fall apart the center cannot hold．

这是叶芝在一战时期写下的诗，后世常常被人引用来形容整个西方文明图景的瓦解。某个深夜，我在机场高速上再度想起它，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全新的意象——个精疲力竭的芭蕾舞演员，在掌声和镁光灯的包围下飞速旋转，终因体力不支崩溃在地。

就像当时的我自己。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芭蕾演员，在不同的剧场，跳不同的剧目，却渐渐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旋转……

写到这里仿佛听见男读者的抗议，好吧，换个比喻。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加强排的海军陆战队员，扛着巴雷特XMl09攻城略地，却渐渐忘记自己究竟为什么而狙击……

总之，人在长大的过程中很容易变成充满目的性。就像笑话里那个在海滩度假的死上班族，诚恳而执迷地问沙滩上晒太阳的流浪汉“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这样你就可以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然后有钱来海边度假。”

他的想法并没有特别荒谬，谁又能像流浪汉那般豁达，骄傲地认为自己“每天都在度假”？唯一问题在于，如果年复一年寄希望于那寥寥数日的海滩阳光，人生会不会过得太杯具一点呢？

就在这样—个回忆起叶芝的失眠夜晚，我新建了一个文档，以原鸢这个笔名写下《槿花乱》开头那些文字。少年孤身骑在马上，风—般呼啸着越过莽莽平原，直到铁蹄踏上一朵槿花，啪嗒，一个休止符。

太执着于赶路的人，错过昨年之雪，必然还会再错过明夏之花。

这是我最初想要讲述的故事。

去年至今做了很多次访谈，其中无外乎都包括这样—题，是什么促使你写九州？

第一次我如实回答：因为有一天我的朋友白北五跑来说，写九州吧！我们的稿酬给的又快又多！我个人还会友情赠送wow高级飞行坐骑一只，并免费提供带刷副本与升级代练服务！

私认为该答案充分体现了九州志编辑团队的兢兢业业以及白北五老师的珍贵友情，岂料那家正规媒体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花腔，一味引导性地追问：江南是你学长吧？是你写作九州的引路人吧？你是被他的恢弘作品所感召才加入这个团队吧？

我踌躇良久，久到令对方以为我掉线。

显然此时不应该出现“抱歉我从来没看过《缥缈录》”之类煞风景的实话实说。也不适合将他作为责任编辑的各种不责任行径公诸于众。思来想去，只能技巧性地抒了个情：“很遗憾，在我入学的时候，尊敬的学长早已怀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伟大梦想奔赴了大洋彼岸。不过诚如所言，他委实是我们—代人心中的偶像啊！”

这次轮到对方久久不能成言。

其实这番话并非完全在唬烂。第一次读到《此间的少年》也在黄蓉的那个年纪，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也似令狐冲那般热血，棱角还没有被生活磨平。

少年人眼中的世界充满无数可能，长大的过程则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可能一点点死掉。有时措手不及。有时追悔莫及。然而最可怕的并非老去。而是有一天，当你坐在烟雾弥漫的会议室跟人谈了一下午协议，抬头看见玻璃幕墙上的反射，突然认不清自己脸上的笑容是真还是戏。

那个在小学毕业留念簿上一笔一划写下“愿友谊地久天长”的你，那个在大学南门外的小餐馆吃完散伙饭与室友抱头痛哭的你，在踮脚眺望未来的时候，一定不会甘心故事走向这么无聊的结局。

写到这里，狗狗突然通知我，由于杂志改版，需要缩短刊首的篇幅，于是只好匆忙收一个蛇尾。回头一看，形神皆散地扯了半天，非但没扯出个深刻哲理的主题，甚至跟题目也不怎么沾边——Rains of Yestersummer，这是正在写的缥缈季羽族故事的英文名。虽然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九州志有给文章冠以英文名的传统，但这不失为一个埋彩蛋的好方法。故事里有个不会飞的红发姑娘叫帕帕，当她_脚踏入那场乱世风云，宁州刚好进入了雨季。习惯赤脚走在雨天的帕帕总是兴高采烈，灿烂朝气，就像很久以前的我们自己。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来到这个名为九州的地方。

深夜里双眼发红、颈椎发酸，写了删，删了写，只为寻找一个快要丢失的自己。

不管掌声多响亮，战歌多激昂，总在旋转或者狙击也是不行的。有时候也要坐下来歇口气。在谢幕之后的舞台，夜幕降临的战场，吹会儿风，发会儿呆，闭上眼再睁开眼，回到帕帕居住的海边小城。

这时对街的河络师父正懒洋洋支起铺子，脚边的木桶里盛满了新采的越锦菊。红发的小姑娘背着钓竿假装路过，偷偷撺掇勤劳的河络学徒：走！挖牡蛎去！走！钓礁缝里的短毛蟹去！走！走到海边去！

阳光倾盆而下，将一切冲洗得闪闪发亮。我们远远坐在街道拐角的台阶上，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红发脑袋，露出暌违日久的笑容。

欢迎回到那年夏天海边的杉右，看看最初最勇敢的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