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萧梦鸿是建筑师,更准确地说,是未来的建筑师。
女人兼学理性土木和感性建筑的本就不多见,偏偏她仿佛天生就吃这口饭,才华横溢。大学时力压群雄,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拿到全额奖学金顺利进入麻省理工攻读建筑,再次以优秀成绩毕业后,在极负盛名的美国SOM建筑设计事务所谋得了一席之位。
就在她雄心万丈,准备正式进入这个西装裤的世界创一番事业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因为连续加班几个昼夜,身体一向没什么不良征兆的她,只不过趴在办公桌上眯了一会儿。竟然就再也没有醒来。
她被同事发现送进医院时,已经晚了。
医生宣告她已死亡,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消息传开,所有认识她的人,包括导师、朋友、同事,都惋惜不已。
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年轻建筑师就这么没了。
但是萧梦鸿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在她再次睁开眼睛之前,她又一次陷入了那个古怪而熟悉的梦境里。
从小时候起,她的梦里就时常会出现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名叫萧德音,据她对梦境里人物的穿着打扮和周围环境观察,判断出萧德音应该生活于类似百年之前那个世界里。
在梦里,她看着那个冰雪聪明女孩读书、画画、写字,向慈爱的母亲撒娇,天真烂漫。
第一次出现这个梦时,萧梦鸿还不以为意。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这个梦就会继续不同的片段。
而且很奇隆,随着她的年龄增长,梦里那个名叫萧德音的女孩仿佛也随她一起长大。
萧梦鸿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寄养在亲戚家长大的。在一开始的惊诧过后,她不知不觉早已把梦里那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百年前的女孩视为最亲近的人。哪怕在梦里,自己永远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她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有时候,萧梦鸿会有一种感觉,仿佛那个女孩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那个世界里,她像个公主一样被呵护长大,尽管她在现实里只是个孤女。
就这样,这些年,萧梦鸿目睹了梦中的女孩长成花朵一样娇嫩动人的少女,在十八岁成人礼后,获得了一桩非常好的婚姻,嫁为人妇。
萧梦鸿为梦里那个女孩得到的幸福而高兴,就好像自己得到了现实里并不存在的圆满人生一样。
但是很奇怪,在梦到那个女孩结婚后,到现在为止,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停止做这个梦了。
萧梦鸿感到挺遗憾的,甚至刚开始有段时间,还有点不习惯,就好像生活里突然少了什么。后来因为学习工作太忙碌,精力几乎完全被占掉,她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陪伴自己长大的那个奇妙梦境,想着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的,那个女孩现在应该在千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几天之前,有一天晚上,她睡着后,再次梦到了那个女孩。
但是梦里女孩的境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模模糊糊的,萧梦鸿梦见那个女孩的婚姻似乎陷入了一团糟,她爱上了男一个男人,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萧梦鸿当时很快醒了过来,为梦里的情景感到惴惴不安。就仿佛一切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努力想再睡着,再继续那个梦,但失败了。
即便她睡着了,梦境也成了一片空白。
接下来几天,因为熬夜加班,她连睡眠都取消了,更不会梦到那个女孩。
然后,就是现在的一切。
萧梦鸿觉得自己头很疼,仿佛在什么地方撞了一下,还有一股温温热热的液体沿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她极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睛却仿佛被黏住了,用尽力气,才终于勉强睁开了一道缝。
透过遮盖住眼睛的一绺乱发中间的缝隙,萧梦鸿模模糊糊看到对面有两个身影。一个勇的,一个女的。
萧梦鸿之前没见过这两个人。
男的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斯文,身穿民国时代常见的那种灰布长袍,带了点艺术家的气质。
边上那个女的更年轻,剪着平耳的短发,一副女学生的打扮,相貌清纯。
两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
“怎么办白秋?她头流血了!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女学生面色苍白,死死攥住边上那个男人的胳膊,盯着地上的萧梦鸿,眼睛里露出惊慌之色。
那个被唤作“白秋”的年轻男人,此刻神色比这女的也好不了多少。他壮着胆子来到萧梦鸿边上,用颤抖的手探了下她的鼻息,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竟然没感觉到萧梦鸿微弱的呼吸。
他整个人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后退了几步,脸色煞白。
“不好了!我们快走!”
女学生以为萧梦鸿死了,顿时面如土色,两人匆匆忙忙地胡乱收拾了些东西,转身就要跑。
跑了几步,男的忽然迟疑了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还倒在地上的萧梦鸿。
“还不趁天黑快走!你还舍不得她?被人看到的话,我们都要完蛋了!” 女学生跑到门口,发现男的没跟上来,低声催促。
男的面露痛悔之色,冲着地上的萧梦鸿颤声道:“德音,对不起,我以前是真的爱你,但我现在不敢爱了。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刚才我也不是故意推你的,是你要拿刀和我同归于尽……你在天之灵若是有知,求你原谅我吧!”
泪光在他眼中闪现,他猛地转过头离去。到了门口,他轻轻打开门,探出头张望了下,见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两人急忙离开。
萧梦鸿一直迷迷糊糊地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清晰了起来。
她的头还疼得要命,脸、脖子都黏糊糊的,能闻到一股血的味道。
她呻吟了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墙边,睁开了眼睛。
这里似乎是个阁楼,狭窄而阴暗,布置也凌乱而简陋:墙角摆着一张木板床,靠门口处杂乱地堆着些锅碗瓢盆。开了扇窗户的那面墙上挂了七八幅画,有素描、水彩,但大部分是油画。窗前原本有个画架,但可能刚才发生过推搡或者打斗,架子现在翻倒在地,旁边掉了把菜刀,桌上的颜料也泼洒在了原本被钉在画架上的那幅油画上。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