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为什么如此复杂?普林斯顿校园里的冰池塘解决了一座科研大楼炎炎夏日的空调问题,怎么做到的?笨重的航天飞机能不能被在宇宙空间中渐渐长大的“太空鸡”取代?战胜了卡斯帕罗夫的计算机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奥地利是一个理想国吗?核大战后核冬天真的会来临吗?21世纪我们将面临怎样的新科技?
作者拥有宏阔的视野、丰富的学识,而更令人收益匪浅的是他高超的智慧和探索的勇气。当你跟随他邀游于科学与科幻之际,架构生命科学与宇宙论的桥梁,体味人类卫护生命的天责时,将会品尝到超越庸常带来的如饮琼浆般的快乐。那快乐细密而持久。
本书内容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讨论“生命为什么如此复杂”,第二部分讨论“核子冬天到又见蝴蝶”。所谓“全方位的无限”,在第一部分中主要是说,通过生命与心智的活动,宇宙有无穷尽的可能来知觉自我,宇宙与生命的多样性,是一桩我们想用科学来了解的事实。在第二部分中,多样性变成了一种标的,因为我们既然从宇宙传承了珍贵的生命,通过科技与政治的功能,在满足人类社会各种需求和欲望的同时,更要维护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并把生命拓展向无限的星空。
这个旅程中的每一站都取材自我在普林斯顿的研究生涯。我由初次听到“超弦”理论时出发吧。1985年春天,普林斯顿大学中最聪明的年轻物理学家维敦(Ed Witten)宣称他将举办一场演讲。这时谣言四起,有些人说他们风闻维敦已建立了关于宇宙的新理论;另一些人则对这个说法抱持怀疑的态度。但不论相信与否,这次演讲显然极不寻常,说不定它会成为一场留名青史的演讲也未可知。当演讲的时间一到,不论是年纪较长的知名科学家,或是年纪较轻的后生晚辈,都满怀期望地挤在演讲厅中。
维敦滔滔不绝地谈了一个半小时。其中的数学技巧让人眼花缭乱,而正如维敦在最后以平静的语气所下的注脚,这是一个新的宇宙理论。在他演讲时,我回想起35年前施温格(Julian Schwinger)的一次演讲。施温格是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Robert Oppenheimer)最聪明的学生,也是40年代物理界的奇葩。我记得奥本海默在那场演讲中曾说过的一段话:“一般人演讲时,是告诉你如何做某件事;而当施温格演讲时,他是告诉你只有他能做这件事。”当维敦结束演讲时,在场的听众没有人像当年奥本海默一样,做出扼要的评论,所有人都静静坐着。一会儿之后,会场主持人请大家提出间题,但大家仍然默默不语,提不出间题。我们之中没有人有勇气站起来发言,以免泄露自己是多么无知。当人们快快地走出演讲厅时,才听到许多声音悄悄地问着刚才不敢大声提出来的间题:“这只是另一个时髦的玩意儿,还是事实真是如此?”“到底什么是超弦?”“超弦和现实世界有一任何关联吗?”有许多间题被提出来,但没有任何答案。
为什么我要描述当时的情形呢?因为这正是以最抽象的概念来描述宇宙时,所遭遇的情形。维敦冒的风险很大,他的概念已经太过于抽象,以致于即使是他的知交,也只有极少数人能了解其内容。然而他并不孤独,在普林斯顿有一群年轻人和其他地方的一些人一样,正探索着超弦的世界。超弦是由加州和伦敦的两位年轻物理学家所发明的理论,并不是维敦的创见。维敦的贡献是建立了超弦的数学架构,并深刻反映出有关宇宙间粒子与场(field)的结构及内涵。在听完演讲后,许多听众回到书桌前做一些以前就该做的作业,并且开始研读维敦的论文,及学习他所使用的语言。下一次维敦演讲时,我们应该更能了解其内容,那时我们也应该敢于提出问题。我记得在1949年薛定谔当时的演讲内容似乎难以理解,然而事后证明他是对的。维敦的理论比薛定谔的企图心更大,但仍可能有机会证明其真确。
现在我可以试着解释何谓“超弦”了。在这里我碰到2200年前几何学家欧几里德(Euclid)所遇到相同的间题—欧几里德试图将几何中“点”的概念传达给他的读者,因此他做了以下著名的定义:“点不占空间,也没有大小。”这项定义对那些不懂几何学,而想了解“点”到底是什么的人帮助不大。欧几里德对点的定义,只有在人们超越这项定义,直接观察点与线、平面、圆弧及球这些几何图形的关系时,才会变得更清楚。“点”本身不能单独存在,它只能以欧氏几何结构中某一部分的形式存在,这正是我们所谓“点是以数学形式成立的抽象概念”的意义。“什么是点?”这个问题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正确的问法应该是:“欧几里德的几何结构如何运用点的概念?”这个问题可以经由了解欧氏几何的公理及定理后,才能获得圆满的解答,而不能直接凭定义来解释。
P17-19
我的脑海中有一幕景象总是那么的鲜明:
25年前受军训,某次夜间教育的场所是附近的坟地,当教官滔滔不绝地讲解时,席地而坐的我,却早已不自觉地将视线扫向了满天星光。在那片小小的土岗上,四野没有房舍的阻拦,天际也没有光害的遮掩,大把大把的星子就在苍穹中烂漫地蹦跃出来,呢哝着宇宙邃远的谜语,而我的心脉也在一阵赞叹中悸动。
我感佩的不仅是宇宙的宏大古老,更心折于在广袤无垠中,居然有这么渺小的一个地球,充满了千变万化的有生之物。再进一步想想,又不得不惊异如此繁茂的生命里,怎么就会出现一种叫“人”的奇妙动物?在朽睡到坟茔前的短暂岁月中,他可以运用心智的能力,去探索自己存身宇宙的奥秘。我所赞叹的最底层是,人的脑除了用来解密外在天地,居然还能反转过来,剖析自我心灵与认知的宇宙。
那一晚的夜间教育使我如此贴切地感悟到,宇宙——生命——心智是一圈外而内、大复小的神秘回环,真正是令人震铄的全方位无限。最近我贪婪地咀嚼着弗里曼·戴森(Freeman J.Dyson)所写的(全方位的无限》(Infinite in All Directions),当思绪跟着他灵巧的笔锋游走时,感觉在当年那种悟境里,再次勾勒出鲜明的图样,而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戴森本人就是全方位发展的俊秀,他出生于英国,从1953年起便担任美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物理学教授。他不仅在理论物理与数学上成就非凡,更关心人类终极的命运,特别是战争与和平的问题。他广泛边发表言论,检讨核时代道德与伦理的困境。戴森拥有高超的智慧与勇气,能跨出学科所设下的门槛,思索学究们不愿思索的问题,想象正统派不敢想象的前景。在《全方位的无限》中,他更是扬弃一般科学家知性的怯懦,游刃于科学和科幻之际,架构生命科学与宇宙论的桥梁,凸显人类无可旁贷护卫生命的天责。
宇宙与生命的多样性
《全方位的无限》内容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讨论“生命为什么如此复杂”,第二部分讨论“核子冬天到又见蝴蝶”。所谓“全方位的无限”,在第一部分中主要是说,通过生命与心智的活动,宇宙有无穷尽的可能来知觉自我,宇宙与生命的多样性,是一桩我们想用科学来了解的事实。在第二部分中,多样性变成了一种标的,因为我们既然从宇宙传承了珍贵的生命,通过科技与政治的功能,在满足人类社会各种需求和欲望的同时,更要维护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并把生命拓展向无限的星空。
在“生命为什么如此复杂”这部分,戴森尝试想象一个生命起源的架构。他逐步摊开的蓝图,涵蕴着精彩绝伦的构思。他所偏好的观点:重视生命的生理平衡(homeosta-sis)胜于自我复制(replication),重视多样性胜于均匀性,重视细胞的弹性胜于基因的宰制,重视整体对错误的容忍胜于零件对精准的苛求。在讨论过生命的起源后,戴森进而推想无穷扩张宇宙中生命的终极未来。宇宙不断膨胀会使温度日益降低,但是生命可以调整适应存身的环境,而心智更是永无休止地向物质宇宙中扩散。若要思索心智对宇宙的影响,就不再是人类当下科学所能导航的了,这几乎已经要跨入宗教的境域里。戴森虽然没有多表示意见,但是他说让我们的想象力在星际中漫步,我们会听到生命不朽的细语。
在戴森书出版后的二三年间,世界局势丕变,《全方位的无限》后半部讨论德国的奥地利化、核冬天、星球大战计划等话题,似乎损失不少紧迫性。但今年4月28日美国升空的“发现号”航天飞机,正是从事有关星球大战计划的试验。可见全球战略的基本构思,还没有过渡到一个崭新的局面。而且戴森对军力平衡、核武器销毁的一些基本道理,有迥异于寻常的思考,仍然值得学习运用在别的权力竞技场上。
在“核冬天到又见蝴蝶”这部分最发人深省的是,戴森提醒我们从历史上看来,对人类生活发生极深远影响的技术,经常是非常简单的技术。例如囤积干草使得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城市,能在冬日维持牲畜的动力,而让高度的文明得以由地中海扩展到北欧、西欧。那些工程师梦寐以求的宏伟、精致、复杂的机具,到后来反而愈来愈缺乏变异的弹性,终必在文明的演化中遭到淘汰。
“小、巧、轻、快”的科技哲理
戴森说,让我们以生命演化的历史作借镜,多向大自然学习。譬如鸟与恐龙是近亲,鸟小而敏捷,恐龙大而笨拙。当外在环境发生巨大变动时,虽然恐龙的构造非常有利于它原来的生存,却无法快速适应新的生态环境。当五光十色的鸟儿仍在大地欢唱繁衍时,巨无霸的恐龙于今安在哉?戴森以为大电脑、核电厂、航天飞机都好比迟钝的恐龙,最终只能成为工程师的宠物,却会在历史中三振出局。在具体技术发展的建议上,我实在很佩服戴森的想象力所创造的“太空鸡”(Astrochicken)。利用遗传工程和人工智慧的技术,一公斤重的“太空鸡”将是植物、动物、电子元件整合的共生体,分别提供维生、知觉与地球通讯的功能。廉价的“太空鸡”可以多量地制造,不断地放射出去游走在太空中,为人类收集有用的知识,并且把生命与文明拓展向大宇宙。
戴森这本书充满了智慧的豁达与博爱的包容,精彩灵巧的语束遍地皆是,而且不需要通晓专门知识,便可掌握他立论的思想。好久以来,未曾读过这么让人精神上畅快的讨论科技与文明的书。戴森在事实的细节上容或有不精准的地方,对未来的预言上也必然有难以实现的误差,但是他对生命毫无保留的乐观与信心,会鼓舞起我们心灵上莫大的解放力量,朝全方位无限迸发。
——199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