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教父》和哈瓦那
啥瓦那,2015年12月6日老蒋:
昨夜下雨,大珠小珠,敲击窗板,让我倍感饥饿。因为时差,我夜半就起床了,朋友家门窗紧闭,还装有防盗报警系统,我没法出去抽烟,只能跑厨房,如同一头笼中困兽,我把他们家冰箱舔得一干二净。
清晨,雨停了,云彩有如残絮,这里那里一方蓝天,我去花园放风,遗憾错过了抵古后的第一个日出。
哈瓦那之游的第一站是老城(Havana Vieja),你也是吧?
从下榻的米拉马尔到老城,由西向东,得穿越整个城市,最便捷的是走第五大道(La Quinta),再上滨海大道(Malec6n、)。第五大道全长逾10公里,两侧建有诸多革命前的深宅大院,如今是使馆区。我惦记着哪天暴走一遍整条大道。
昨抵哈瓦那后,我一路纳闷,怎么不见路标?路标是有的,只是做成了侏儒石墩,随手扔在街口,为蠕虫指点迷津,但老城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各种法国人设计制作的标识则一目了然。
我们在老城东界哈瓦那港的Sierra Maestra码头泊车。Sierra,山;Maestra,巍峨雄伟。记得你访古前,阅读了切·格瓦拉传记,是中文的吗?和这座码头同名的大山是怎么翻译的?国内时兴音译,马埃斯特腊山,感觉不符汉语从简的习惯。和我们的崇山峻岭相比,古巴的山包不足挂齿。这座山位于岛国东部,海拔1972米,算是最高的,它是菲德尔①发动游击战的革命圣地。1958年12月29日,切·格瓦拉攻克中部重镇圣克拉拉(Santa Clara),旧政倒台,卡斯特罗兄弟从这座山上长驱直入首都。
码头面对圣方济各广场(Plaza de San Francisco),广场上的同名教堂早已不是礼拜场所,如今被用作音乐厅。从那里出发,我开始了抵古后的首15暴走。
虽然脑中存储了一系列方位坐标,但到达陌生城市后的第一天,我一般更愿意跟着感觉走。
若说美国禁运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把哈瓦那的建筑冻结在了1959年。这之后,城市的改观听任天意和时间的安排,海风侵蚀,年久失修,哈瓦那犹如半老徐娘,但风情依旧、魅力尤甚。在我看来,她那满脸皱纹的微笑洋溢着顺其自然又无可奈何的沧桑之美,比之所谓修旧如旧的奶油蛋糕式着装风格远胜一筹。
老城有不少漂亮的广场,除圣方济各广场外,更有修缮一新的老广场(Plaza Vieja)、设有旧书跳蚤市场的兵器广场(Plaza de Armas),以及大教堂广场(Plaza de la Catedral)。我对后者情有独钟:石砌教堂正墙上的巴洛克眉檐涡饰、左右两座钟楼、广场两翼和悦的裸石柱廊建筑、典雅的蓝色窗棂……它小巧玲珑,让人恍如置身一个精致又惬意的沙龙。
然后是街道,楼宇的墙皮斑斑驳驳,柱子风化了,有些阳台用错落的三角木架支撑,有些是空楼,显然已不宜居住。很多建筑门窗高挑,从敞开的大门能一窥宽大的卡拉拉大理石楼梯、铸铁扶手,昔日的荣华和今天的败落。
哈瓦那的街道是各种建筑风格的音乐,是色彩的音乐,是音乐本身。街头巷尾,到处传来热烈欢快的乐声。古巴人幸福吗?我不知道,但我特高兴迷失于哈瓦那,在文德斯(wim Wenders)的《乐满哈瓦那》(Buena Vista Social Club)的陪伴下走访这座浪漫和悲情之城。
古巴人生性随和,喜欢搭讪。朋友提醒,对搭讪者得持防范之心,但我觉得,出门在外,偶尔给耍把花头,倘若无伤大雅,一笑了之,如果事事提防,处处留神,游兴岂不大打折扣?你说呢?
阿梅尔巷(Callej6n de Hamel)是一条窄巷,兴奋剂色彩的涂鸦壁画铺天盖地,每个周日,伦巴发烧友都会相聚于此。它是我系列坐标之一,而今天是周日。我根据脑中方位,以为只要踩着乐声就能找到巷子,我错了。它位于老城以西的中心区(Centro Havana),距滨海大道上马塞奥公园(Parque Maceo)中以骁勇善战、肤色黝黑而别号‘‘青铜泰坦”的独立英雄安东尼奥·马塞奥(Antonio Maceo)的骑马塑像不远,其所在街区相当破落,不少街面人家敞着大门,乐声喧哗。见到无头苍蝇般的我,一位无所事事的街头黑哥邀我共舞,我扭腰摆胯,渐行渐远。现在我后悔没接受邀请,还是防范之心作怪,不然,下次聚会,我也许能表演萨尔萨舞(Salsa)。
临近日落时,我与Ed及朋友相约,在Hotel Nacional喝杯餐前酒。这是哈瓦那最著名的酒店,位于滨海大道,曾开设极尽奢华的赌场,菲德尔新政建立前,它是美国黑帮大腕、包括与黑帮不少瓜葛的法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教父》中歌星乔尼的原型)及各路明星的下榻首选。1946年圣诞,被美国政府遣返西西里老家的黑帮老大、外号“福星”的卢西安诺(Lucky Luciano)秘密潜入古巴,在此召开了全美黑帮头目大会。确实,打从美国废除禁酒令后,以私酒赌博起家的黑帮就在谋求新机,距佛罗里达海上最短距离仅90英里、145公里的古巴成为他们的最佳选择。二战结束至旧政垮台,十多年间,古巴政要与美国黑帮联手,兴建了当时闻名遐迩的酒店、赌场、夜总会,哈瓦那被打造成加勒比海的巴黎、美洲的蒙特卡罗和苏丝黄②的世界。这些政要中,最腐败的该数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旧政最后一任总统。P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