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诺看了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姐夫给他打了一把这么锋利的刀子。
为了安全,姐夫还给他做了一只刀绡。
姐夫把刀插好,交给他,再次叮嘱:“千万小心,不要伤了人。”
杨诺答应了姐夫,心满意足地走了。一边走,他一边想:“有了这把刀子,那两个狗东西的命早晚攥在我手心,想几时要他们的命,就几时要他们的命。”
为了防止别人看见,他悄悄把刀子放在宿舍的木箱子底里。
下来他的任务就是紧盯着那两个仇人,逮住机会,他就把他们杀了。
黄开旺和陈元来这两个仇敌的宿舍和他们的宿舍隔墙相邻,刚好就在他们教室对面。为了观察方便,他故意和一个坐在窗子边的男生换了座位。
每天下午上自习课的时候,杨诺一边瞅着书,一边眼瞅着窗子外面。一旦发现他们去宿舍睡觉,他就会马上去取刀子。
可是这两个家伙很奇怪,他们下午几乎不逃学,他们常常快到开饭的时候才夹着课本回到宿舍。而且他们每次都是一块儿,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下午没机会,晚上再找。
学校对上晚自习有规定:高一年级两节课,高二年级三节课。因为上届毕业班,二中竟有三名学生考上大学的,这给二中学生一下子带来了希望和安慰,不仅老师代课有劲了,学生也感到有奔头了;尤其是高二毕业班学生,他们几乎是用尽了所有气力去学习,去拼搏。三节晚自习下了之后,他们往往还要点灯在教室里学习一两个钟头。
高一年级也有用功的,两节课一上,走读生走了,一些住宿生,便回宿舍找些吃的,打打尖,或者在外面溜达一圈子,然后回教室继续学习。
杨诺根本不想再加班,他一见课本就够了。他之所以耐着性子留在教室里,就是一直在等下手的机会。他在教室里坐一会儿,便偷偷去黄开旺和陈元来他们教室旁边瞅一瞅,看他们是否回到了宿舍。他真希望看到他们回到宿舍睡觉了,那样他便可以用刀去解决了他们。
可是,这两个东西偏偏学习刻苦得很,十一点之前,他们几乎很少回宿舍睡觉,有时提前回宿舍了,也是四五个人一块儿,有说有笑的,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等了四五个晚上,把杨诺熬得一脸憔悴,白天上课直打瞌睡,走路摇摇晃晃,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准备放弃算了。
县二中原来仅仅只有初中部,三个年级六个班,自从高考制度恢复后,面对学生人数逐年增加的现状,县二中按照上级主管部门指示,增设了高中部。由于教室不够,几乎每学期都要搞基建。学校资金紧缺,对盖房子所需的石料,都把任务下达给了各个班级;扒掉破旧房屋,出土方等大量的活儿,也往往由非毕业班学生利用劳动课,或者下午课外活动期间完成。
一天下午自习课,杨诺他们班又有劳动任务,劳动干事在班上宣布,每个人要从外面捡回来五块带面子的石头,石头小了不行,没有面子也不行。劳动干事宣布:谁完成了任务谁早休息,谁完成不了任务晚上都不准吃饭。
像类似的劳动,班上这学期已经组织好多次了。因为这是学校下达的任务,谁也不敢怠慢,谁完成不了任务,不仅班主任要在班上点名批评,而且还会在全校大会上受到批评。谁愿意丢这个人?于是每次任务下来,人人都积极去完成。
可是学校附近的石头都已被捡光了,要想完成任务,就必须走远一点,到附近的山上或者河道边,把石头捡回来。
杨诺没有随大队同学一块儿到县河边去捡石头,他独自一人沿着一条向北去的山路,绕过县烈士陵园,从一个斜坡处上了山,开始也不见有石头,但上了几十米之后,只见一面坡上,遍地都是石头,有不少石头方方正正,随便抱几块下山,就可以完成任务。但杨诺不想这么早就回学校去,他这几天心里就像是塞了茅草一样难受,上课不专心,读书读不进去,他对自己的前途非常担心。他不知道这样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P22-23
《救赎》有着作家明确而独特的艺术追求,叙事冷静从容,张驰有度,对人物的描写准确生动,对人物心理的展示深刻入微。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之作。
——评论家邢小利
姚家明扎根于生活,以朴实鲜活的语言再现了一类人的生活常态,内容真切感人,情节摇曳多姿,在底层生活的起伏中,感受着现实的困惑与希望。
——韩霁虹(太白文艺出版社总编,编审)
读《救赎》,不仅感觉不到是在读一本小说,而是感到正和一个赤裸的、孤独的灵魂在对话。感觉在观看一个痛苦、矛盾而又倔强的灵魂,在缺乏指导的自我成长中,灵与肉的纠结和释然的过程。
——作家解数
几年前我就有个打算:写一部一个农村少年的心灵成长小说。
可是却一直迟迟没有动笔。
其一是考虑没有成熟。写这样一部小说,若纯粹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为素材来写,便写成了自传,我的一生太平淡,写出来没多大用处,谁愿意看呢?其二是缺乏一种契机。写长篇小说不同于写中短篇,写长篇小说必须要有一种能击中创作者心灵、且能持久保持一种兴奋度的意外力量,也就是一种契机。可这种契机一直没有出现。因这两方面原因,这部小说便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2014年7月,我的长篇历史小说《生龙寨》首发式暨研讨会在生龙寨景区成功举办。就在研讨会举办后的第三天,我意外收到了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寄给我的一份文件,文件上告之我,我的小说《生龙寨》(又名《阎王旗》)被列入全省重点文艺图书资助项目图书,将获得5万元的结项资金。这真是一个令人兴奋不已的好消息。截至目前,我所写的两部长篇小说,《守望》被列入影响巨大、陕西百部作品集体出征的“西风烈”丛书,而《生龙寨》又列入全省重点资助的文艺图书,这说明我写长篇小说还有所收获。
在一种好心情的支配下,我又跃跃欲试地准备写长篇了。我的目标便盯在了几年前的那个想法:写一部一个农村少年的心灵成长小说。可是我什么素材也没有,能够激发我创作的灵感也一直没有出现。我心里很焦急。
一个礼拜天,我骑摩托到一个高中同学家里去祝贺他儿子考上大学。这个同学家住在边远的山村,交通相当闭塞。我来了他很高兴,他让我先在他家里坐,他骑车子到三十里外的镇上去割肉,买些菜,以招待我这个“稀客”。
我反复阻挠而无效之后,只好随他去了。
他家里电视信号不好,看不成电视,我只好从他家里找些书看看。同学的妻子给我找了几本书,盗版的,纸张低劣,字体小,且错别字连篇,简直无法卒读,我便问她:“你家里还有什么书没有?”
同学的妻子说:“我们房里有个小书柜,你自己去找吧,看有没有能看的。”
我只好自己去找了。
那是一只由几块木板钉在墙上做成的简陋书架。上面的书几乎发黄变黑了,书脊上的字也都无法辨认。我以为是一些古代的孤本图书,高兴地就取出来看,结果抽出一本一看是高中课本,再抽出一看,还是课本。心里这才明白,我这个同学当年高中毕业后,一直忙于生计,哪里有精力花钱买书?
就在我气馁地要放弃从这个书架上找书看的时候,书架中间的几个红皮子笔记本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便把它们全部抽了出来。一共是三本,大小都一样,我把其中一个笔记本打开,只见扉页上用钢笔写了“日记”两个字,底端写着日期是一九八四年。一翻里面,竞密密麻麻写满了他上高中时的日记。这些日记长短不一,有的只有二三句,有的则长达一、二千字。这个同学写字比较工整,时间虽然过了近三十年了,可他那些用钢笔写的日记仍清晰可辨。这个同学高中语文学得不错,日记写得较有文采。从他那一篇篇日记中,我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他当年奋力拼搏、一心考大学的情景。
我便坐下来,把这几本日记一一从前往后看。当我看到其中一篇日记时,我不禁大惊失色——这篇日记竞然毫不隐讳地记述了他与同村一个大他好多岁且名声极坏的妇女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这件事。这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私,可这个同学竟然完整地写在了他的日记里,我想不到这个同学当年还有这种经历。我这时有些慌乱,我不该偷看了人家的隐私。恰在此时,同学的妻子来给我加茶水,见我在看她男人的日记本,便说:“那都是他上高中时记的日记,不准别人看,也不让扔。”
我问:“我看看行吗?”
同学妻子说:“那有啥看头,你想看就看呗。”加完水她就出去了。
我随后就把这几本日记从头到尾几乎全都看了,里面有不少日记写的都是他与那个农村妇发生关系后的忏悔心里,忏悔之情非常痛切。这个同学上高中时就沉默寡言,学习非常勤奋,我记得最清的一点是:他由于长时间坐在座位上用功,夏天我们到河里洗澡时,竞看到他屁股上长满了板凳疮。可这个同学最后竟然没有考上大学,为什么?就是因为他初中阶段不正当行为给他带来了巨大负面影响,他整个高中阶段都在后悔,他在后悔中度过了高中三年。
这几本日记看完后我非常震惊,我想不到这个高中同学高中阶段过得那么苦。像他那种经历,确实少见,但事情发生了,也不用那么持久地折磨自己,以至于高中三年全在忏悔中度过,最后连大学都未考上,太划不来了。
就在我把三本日记看完,正把它们往书架上插的时候,同学从镇上回来了。我装作找书的样子,说:“你把上高中时的课本保存得这么好,一本都不少,我的高中课本连一本都找不见了。”
他说:“你考上大学了,还留他做什?”他让我出去坐,外面亮堂些。
这天中午我就在这个同学家里吃饭,还喝了不少酒,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我才动身离开。
同学一直把我送到村头。就在我骑上摩托要走时,他突然叫住我,问道:“你上午看我的日记了?”
我有些慌乱,马上掩饰说:“我只是随便翻了翻。”
他说:“我媳妇说你整整看了一个钟头,还随便翻翻呢。”
我脸红地说:“你是不是责怪我不该看了?”
他想了想说:“没啥,事情都过去了,你看了也没啥,只是——你不要笑话我,实话告诉你,当时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也能考上大学。所以说那是我的心病,高中时无法解决的心病,因为这我才高考落榜的。”
我安慰他说:“虽然你没考上大学,可你混得也不差,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名牌大学,你个人日子过得也不错。我虽然考上了大学,端的是铁饭碗,但是心累不说,一个月只挣几个死工资,胀不饱饿不死,有什么益处?”
同学似乎对我这句话很受用,他说:“无论怎样说,当年考上大学还是好呀,光彩嘛,我可是做梦都想考上大学。你现在多好,成天坐在办公室不说,还能写书,听说你出了好几本书了,你能不能把我也写成一部书。就以我高中经历为素材写一部小说。”
听了同学这句话我又是大吃一惊,我想不到他敢说这句话。
我嗫嚅地说:“你说把你写进去?”
他红着脸说:“我不会写小说,否则我就把我的经历写成小说,你能写,就把我的高中经历写成小说。”
我被同学诚恳的态度感动了,我说了一个字:“行。”
“但是,”同学低了头说,“你不要用我真名。”
我说:“这你放心,而且包括你们村子,我也不会用真地名。我会改头换面,绝对让人看不出来是写你的。”
同学听了,似乎一下子放心了。他爽快地说:“那几本日记你若用得上,你也带上,你等着,我转去拿。”
我说:“不用了,我记在脑子里了。”
我从这个同学家里回去后,心里便开始烦烦躁不安,同学日记中的情景一直在眼前晃动,还有他日记中反复的追问一直在耳边回响着。我知道这是创作的激情来了,机会也来了,我决定把自己的一些成长经历加进去,以高中那个同学的生活经历为素材,写一部成长小说。
在我以前所写的两部长篇小说中,一为现实题材,一为历史题材,而要写的这部长篇显然和以往两部长篇都不太一样,它是属于个人成长小说,大环境是校园,而小环境和内核却是家庭、家族,可是这种小说我以前很少涉猎。我对自己不放心,于是先写了篇短篇小说《母亲的遗嘱》,很快就发表了,而且感觉还不错,我才有信心去碰过去很少碰的那个领域了。
我利用一周时间列了一个大纲,然后就开始动笔了。
这部小说写得很快,2014年夏天开始动笔,到年终时就已写了8万多字。春节期间休息了一个多月,2015年春天又继续创作,到了该年8月初,整部书稿便完成了。 这部小说自然也写了我本人的一些苦难经历,有些地方写得很动情,写着写着竞然自己把自己写流泪了。我很庆幸自己写了这样一部小说,在一定意义上,这部小说为我青少年时的成长经历立了一个碑。
非常感谢我那位不能署名的高中同学,是他的特殊经历和宽广的胸怀才促使我完成了这样一部比较特殊的小说。在写这部小说时,我的姿态站得很低,我感觉像是陷在尘埃和泥淖中去写的,——以此反映我们卑微而高贵的人生。小说结束了,我们一起向那所有过去的岁月和所经受的苦难虔诚地致敬!
在拙作《救赎》的成书、出版发行过程中,原商南县委宣传部部长彭书旺,著名文化学者、评论家邢小利,陕西省文学院院长王维亚,著名作家解数分别给予了不同的关心和支持,在此深表感谢!
2016年4月16日下午
一个人成长的历程——读姚家明的长篇小说《救赎》
邢小利
拿到姚家明的长篇小说《救赎》后,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我很惊讶,我敢说,这部风格独特的小说,至少在陕西文坛具有独特性,没有见人像他这么写的,很深刻。这部长篇小说写的是一个人的故事。这个人叫杨诺。小说中当然也写了其他几个人,但这几个人都是为了衬托杨诺才写的,他们的出现,只是因为杨诺的生活和成长涉及到他们。杨诺不是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他必须与人交往。这样的单来独往地只写一个人的长篇,艺术上很有些冒险,因为依着一种阅读习惯,人们会责怪这部小说人物不够众多,社会面不够宽广,因而小说也不够厚重。但是这恰恰就是《救赎》的艺术追求。
如同陈忠实在《白鹿原》的开篇有一个引自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题记“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一样,开宗明义,表明作家要写的小说的题旨,姚家明在他的这部小说的开篇,也有一个引自意大利作家温琴佐·切拉米的题记“小说只是一个人的隐秘”,表明他要写的,“只是一个人的隐秘”,而且是一个普通人的个人生活隐秘。“一个民族的秘史”着眼于“一个民族”这样的“宏大”对象,自然人物众多,而且人物需要遍布社会各个阶层,时段要长,各色人物需要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中进行必要而且充分的活动和展示,这样的作品往往聚焦于“社会”“历史”这些方面,具有“史诗”的规模或艺术旨趣。“一个人的隐秘”叙述的是普通人特别是小人物的个人生活,着眼于一个人的私人生活,而且是“隐秘”,聚焦的往往是人性的深处和人的心理和精神。这是两种不同艺术旨趣的追求,各有各的艺术景观。
《救赎》写的是杨诺,一个极其普通的山村少年“隐秘”的个人生活史,他从一个少年到青年的成长经历,他的心理和精神的成长过程。小说从对杨诺身心产生巨大影响的事情写起。故事发生的年代是1981年,杨诺正上初中一年级。少年杨诺由于父亲恢复了工作,家境变好,他学习松懈,在村里一伙顽皮孩子的带动下,染上很多恶习,经常逃学。而在比他大五岁的堂哥杨树林的引诱下,十三岁的他又学会了手淫。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可是戒不掉了。在家里,在山坡上,甚至在课堂上,他都需要自慰。这种行为既摧残一个少年的身体,对一个少年的心理和精神更是产生很大的摧残作用。小说写杨诺本来活泼外向,但是自从发生这些事情以后,他渐渐变得自卑和内向,尤其害怕和女生说话。由于堂哥的引诱和教唆,杨诺不仅恶习难改,手淫加剧,而且在十五岁那年,在迷迷糊糊中又与村里一个已婚的名声很坏的女人发生了性关系。杨诺本来以为这种事情很享受也很美好,没有想到他看到的这个叫贾香香的女人暴露出来的东西让他恶心欲吐。事后他不仅非常懊悔,而且对自身产生了极度的蔑视和绝望。他感到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自己成了一个十足的坏人。小说在冷静地叙述杨诺这些身体的“隐秘”之事及其生理上的诸种感受的同时,深入地展现了主人公更为“隐秘”的心理活动及其变化,诱惑与冲动,自责与懊悔,让人清晰地看到一个少年的“隐秘”生活对其性格和精神的内在影响。
小说是把杨诺三年的高中生活作为重点展开描写的。这段时间是从1983年至1986年。熟悉这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是中国社会改革开放最初的那几年,社会充满朝气,人们充满希望,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想在新的生活中寻找到自己的位置。总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期的中国社会是一个充满生气也充满理想的年代。就是在这样一个年代,少年杨诺背负着因为此前自己的行为而造成的巨大心理负担,走进了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高中阶段。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是每一个高中学生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奋斗目标,自然也是杨诺的目标。然而在这个目标之外,则是全部的生活实际,每一个学生都面临着各自不同的问题。小说较为细致地叙述了杨诺面临的所有问题。杨诺面,临的,既有客观的生活问题,更有自身的问题。客观的问题是家庭的矛盾和矛盾着的家庭给予他的生活压力和精神压力,这里既有农村家庭经济上的困难,也有对杨诺渺茫的上大学前景的悲观,父母要他回家务农。还有改革开放大潮中学校教师的离走潮对于教学秩序和教学质量的严重影响。上学还是回家,杨诺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坚定的,一定要上学,不走到尽头不回头。作为一个成长型的人物,杨诺面临的最大问题可能不是客观的生活难题,而是他自身的问题。人往往是自身的敌人,胜人易,自胜难,成长中的少年和青年尤其是这样。一次回家偶然碰见贾香香,贾香香和杨诺打了一个暧昧的招呼,杨诺就背上了沉重的精神负担,一是尽量减少回家的次数,二是思想和情绪经常陷入迷乱。小说写道:由于贾香香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经常有两种思想作着尖锐的斗争:一种是积极向上,通过勤奋学习考上理想大学;一种是沉沦于过去,在懊悔中消磨岁月,浑浑噩噩地渡过高中这两年。这两种思想像两头怪兽,张牙舞爪,呲牙咧嘴,互不相让。有时这种思想占上风,有时那种思想占上风,从没有休战过。”其实贾香香并不是个坏人,也没有坏心,倒是一片真心和善意,她是想方设法帮助杨诺,但是要理解和明白贾香香这样的人,杨诺还要等到后来。不经历一些事,不长大一些,有些事,有些人,少年杨诺是不明白的。理解了,明白了,杨诺就成长了。他的堂哥杨树林也是这样,尽管此人行为荒唐,不知羞耻,乱搞女人,偷窃,但杨树林并非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此人天良未泯,有时还很仗义,他与贾香香一样,都是生活中真实存在而性格比较复杂的人物形象。杨诺真正认识这些人的本质,理解并明白他们,需要相当的生活经历。当他后来理解并明白他们的时候,他就从狭隘走向了开阔。
作家在这部小说中写人物,既有丰富的生活内容,也有深刻的人性刻划。杨诺在高中阶段与男生同学王小波那种同性之间的友谊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那种人性之间复杂而幽微的感情,作家把握得很准,写得细致、曲折而单纯。杨诺受到强势同学欺辱之后,心中愤恨并感到孤独的时候,王小波由借给他书看到关心他的生活,一步步与他走近,直至形影不离,直到杨诺对两人的关系感到恐惧。王小波对杨诺的感情,其实是一种同性恋倾向,但是杨诺对这种特殊的感情一点认识都没有,王小波也是情之所至,不知所归。两人的关系很好,但是两人对这种感情的认识都显得无知,杨诺对王小波的感情由开始的欣然接受到后来的断然拒绝,使王小波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最后在稀里糊涂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跌入水渠而亡。这种暧昧的关系,一方是极度的关心与爱中渗透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方是开始不知其里因而欣然接受继而感到恐慌最后感到厌恶,那种情感的搏斗和内心的挣扎,作家写得平静而又惊心动魄,引人入胜也引人深思。
作家非常善于描写少不更事的中学生之间那种单纯而又激情荡漾的感情关系,这既是对人物关系的一种把握,也是对青年男女之间感情世界和内心世界的深度展示。杨诺和女生同学苏艳的友谊和感情关系,由于两人都是中学生,对他人,对自己的感情世界,都缺乏必要的认知。由于学习上和生活中的互相帮助,因好感,因欣赏,因同情,因鼓励,由友谊,而爱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但是两人都少不更事,那种感情虽然深挚但又极其朦胧,微妙而美好。杨诺参加高考完后,对前途不敢奢望,进山做药材生意遇到少女菊花,赌咒发誓说要娶她,在他是真心,而在同伴看来则为天真,作家在叙写这种少年的天真和单纯的同时,透着一种淡淡的诗韵,读来令人回味不已。
小说的结尾写道:“杨诺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但是他有信心走好以后的人生路。他坚信一句话:‘痛苦难道是白忍受的吗?’他必须对得起这个时代和自己所经历的苦难。”杨诺从少年走到青年,他的求学之路是从初中跨进高中,从高中考上大学,人生之路经历了一些生活上的艰难困苦,经历了生理上不堪回首的性体验和精神上懵懂不明的恋爱。而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有了那么多的生命体验,因为有了那么多的思考以及内心的搏斗,他的心理世界逐渐丰富了,精神境界逐步提高了,性格从自卑走向自信,人格从扭曲走向正直,为人从萎缩走向舒展,心胸和眼界从狭隘走向开阔,这是一个变化的也是成长的过程。杨诺成长了,成长为一个相对成熟的人。这就是一个人成长的经历。
姚家明是一个有着多种题材、多种体裁创作经验的很有实力的作家,《救赎》显然是他近年的用心和用力之作。这部小说有着作家明确而独特的艺术追求,叙事冷静从容,张驰有度,对人物的描写准确生动,对人物心理的展示深刻入微,语言简洁流畅。小说的故事并不离奇,情节也不紧张,但由于是从一个人的“隐秘”生活入手,并对其更为“隐秘”的心理活动进行人性的和诗性的深度揭示,紧扣一个人的性格、命运和精神世界,读来摇曳多姿,有着很强的可读性。可以肯定地说,《救赎》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作品。
(作者系著名学者、文学评论家,《小说评论》副主编,柳青文学研究会会长)
少年杨诺本是一个好学生,由于家庭条件的突然改善,他一改过去勤奋好学的好习惯,经常逃学;并在其堂哥的引诱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姚家明著的小说《救赎》主要以杨诺高中三年的生活为重点来描写,反映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个农村少年如何克服重重困难,战胜自身缺陷,进行灵魂救赎,走向健康人生的过程。小说从一个人的隐秘生活入手,并对其更为隐秘的心理活动进行人性的和诗性的深度揭示,紧扣人的性格、命运和精神世界,读来摇曳多姿,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优秀长篇小说。
姚家明著的长篇小说《救赎》通过一个农村少年的心灵成长史,折射出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校园生活画卷。对灵魂深处的大胆披露,对人性复杂性的精妙刻画,对主人公灵与肉纠结的直言不讳,使作品具有了相当的深度和厚度,是一部让人心灵震撼和沉醉的优秀长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