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永生所著的《汶水汤汤》的构思比较宽阔,结构也比较巧妙,结合了《诗经》《史记》等经典文化元素,作品能够把这些表层的东西融入现实生活,直抵人性深处。主人公胡大正是一个医生,可是在面对生活的诸多磨难后,终于悟到,作为一个外乡人,要想在汶河岸边的新甫镇扎根,必须真正把自己融入这片土地,融入周围的人心中。就如作者在后记里坦言,一个人或一个族群一般要经历一个“扎根、生长、流变、癫狂和更生”的生命过程,在经历洋鬼子染指大汶口后陈胡公祠的劫难,以及后来拆文庙、砸祠堂、掘古坟、翻老账等荒唐事件后,胡大正看清了这个世界就跟一个人似的,一直是疾病缠身!他还懂得要治好病人的病,首先要治好自己的心病。话不多,但道出了人生的真谛。所以,他在苦苦寻找治病良方,认识到治疗这个社会“病人”,需要让跳动的内心安静下来。最后决定把自己的传世秘方公之于众,让人们学会自我治疗。
《汶水汤汤》不仅仅是一部描写汶河历史文化、考古成果和民俗民风内容的乡土作品,其对典型人物及人性复杂性的探索,也超越了普通的家族小说,因此它是厚重的深刻的。
胡永生所著的《汶水汤汤》是一部家族史诗性的文学作品,在典型的鲁中地理环境与浓重的民俗民风的氛围中,叙述清末至当代陈胡两家四代人的恩怨情仇。
在辛亥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革与改革开放的宏大背景下,展示出四代人的生存状况与人性的自然形成、扭曲变幻、顽强向善的发展轨迹,揭示出仁义礼智信乃是人性的光明与生存发展的大道。
第一章 鸟盘旋
1
汶水拖蓝,浩浩汤汤;长河落日,凤鸟朝阳。
夏初,暴雨过后的新甫镇显得清爽而幽静,棉絮状的雾气萦绕于青砖绿瓦间,一丝一缕,似剪不断的愁绪。一只大鸟口衔桑枝站在陈氏祠堂的屋脊上,悠闲小步。它绕过青瓦间晃动着的几株墙草一年蓬,不时偏头下瞧,似跟陈家后生们诉说祠堂的古旧与坚韧。吉昌不想惊动它,他想让这只俊俏的鸟儿在屋脊上多待一会儿。突然,大鸟一声鸣叫,朝浓密的桑枝丛盘旋而去……这叫声似从祠堂的瓦楞间传出来的,它撕开云雾,尖厉,凄美。这时,一支羽翎从挂满桑叶的树杈上飘下来,撞入吉昌敞开的怀里。吉昌抬头,一撮湿漉漉的东西掉在微黑的方脸上。用手一抹,是撮鸟粪。吉昌骂道:“你是一个啥鸟呀!”
啥鸟?或者傻鸟,在汶河地界是骂人的话。吉昌后悔不该在祠堂里守着祖宗们口无遮拦。他心中激灵了一下,肌肉不自觉地抖动,就几秒钟。几秒钟后,他忙用手捂住颤动忐忑的胸口,眼前一黑,心中虚晃。紧接着,空中闪过一道蓝色的亮光,一个似曾相识的孩子跑过来,散着眼光。吉昌心里又咯噔一下,这不是丢失多年的儿子嘛!?吉昌紧走几步,一把拽住儿子头顶上的那撮黄毛,说孩子,你可回来了!孩子回道,爹,俺在那边见着老爷爷哩!吉昌忙问,那边,咋样?孩子又回,挺好的,老爷爷天天给俺讲故事哩!吉昌又问,啥故事?那孩子的眼光突然发亮,神色庄重地学着吉昌爷爷口腔说,春秋时期,陈国有个叫陈完的人,他言语有失,得罪了国君。国君大怒,想杀陈完。这时候,一只凤凰在陈完的头顶上盘旋三周,落下。陈完会意,就乘凤凰鸟飞奔齐国避难。来到齐地,凤凰鸟落地生火,其骨骼形成坚硬的岩石,皮肉化为广袤的沃土。齐桓公见有如此吉兆,便想重用陈完为卿。陈完却甘做凤尾,选做了工正。若干年后,咱陈氏家族根深叶茂,人财两旺,子孙蔓延散居于沟沟壑壑的鲁中山脉……
又是一道蓝色的亮光闪过,不,那是一只大鸟在飞翔。吉昌想起安氏给自己生的这个儿子早年被狼叼走,只有魂在心头惦记着。这样,传说中那只驮着陈完的神鸟也渐渐成了自己的魂,融入了一思一想一念之中。这时,那只大鸟又从浓密的桑叶里飞出,在头顶上盘旋着,吉昌才知道这是白日做梦。回头看了看破旧的祠堂,是不是那个早年不慎掉进了狼窝的儿子也想来祠堂占个牌位?不,这孩子没死,还活着!吉昌一直有这样的直觉。他朝空中的大鸟喊:“你爷爷还健在呢!你爹还精神着呢!你飞得远远的,去听老爷爷讲故事吧!”
2
人昂首,鸟飞远。
一连几日,吉昌跟着老爹陈世安来祠堂祭拜,求祖宗们保佑自己再鼓捣出一个带鸡巴的孩子来。 事儿就是这么巧,等你想多了,想够了,想腻了,准备打死都不再去想的时候,那东西就似挥之不去的阴魂,无时无刻不在你的眼前晃荡。吉昌眼看着大鸟矫健的飞姿落入一片林子里,他心急如焚,恨不能在自己的腋下也插上一对翅膀,扑棱棱一头扎入密林,逮住那只大鸟,找到那个儿子说:“看,这就是当年驮着陈完飞奔齐国的凤凰呀!”
一日,吉昌见爹陈世安依偎在陈氏祠堂的门框上,就把这景况说了。陈世安大喜,说祖宗托梦哩!好兆头呀!这几天就别来祠堂了,你再去凤凰山上转转,好好找找,顺便看看桑葚让小毛贼掠光了没?
桑叶跟桑葚是陈家的主要营生,大大小小十几座桑园散落汶河两岸,一年下来陈世安的算珠一拨拉也是一笔不可小窥的收入。陈世安挂念着凤凰山下最大的那片园子,是因为有一片汶河水相阻。吉昌嘴里应着,心里却在犯愁,为了寻找这个孩子,自己不止一次往山间密林里钻,时不时地听见狼嚎,心里头发憷,腿儿打软。好不容易挨到农历六月初六,镇上的人都卷了纸香去凤凰山敬山神,吉昌才随着人流懒洋洋地走出巷子。众人乘船掠过一片平静的河面,来到山下一座方形土台。这座土台高十几米,拾级而上,台面平整开阔,多樟树。人们就在土台上摆香案,祈福神灵保佑平安。这座巨型土台在汶河地界稀罕,有人工夯土的夯痕。从古至今,年年都有人来此炷香火。吉昌吃力地爬上土台,举目西望,整个山体像一只欲飞的燕子,惟妙惟肖。吉昌问正在炷香的陈世安,爹,你看那山,多像一只玄燕呀!陈世安头也没回,说祖宗们年年都来敬凤凰,这点事,你看不出来?此时,山腰丛林处隐隐约约有鸟在飞翔。吉昌顾不上磕头,三步并作两步,跃下土台,拨开荆棘,窜入密林。那只大鸟在密林里时隐时现,吉昌越发好奇,不顾路险坡陡,跟着大鸟来到一个陡坡,坡上发现一处山洞。难道,大鸟藏身山洞?吉昌探头看了看,洞里边黑黑的,往里走了几步,伸手不见五指,心里发憷,便急忙退回。他借着洞口的光亮,看见洞口顶部有些古怪的文字。他仔细看了看,不解,感觉神秘,上面隐隐约约有银光闪烁,再往里走,进不去了。难道这洞顶上的字符,就是通往山洞里头的密码?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懂。便想返回土台找个懂古字的人来看看。来到土台上,见众人已经祈福完毕,姚家长者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着羊排,叫吉昌喝上一碗酒,啃一条羊腿。吉昌神色匆匆,打了个手势,了事。李家后生蹭到吉昌跟前,伸出沾满油污的手,拉吉昌坐下,问吉昌大哥你咋跟个羊羔子似的乱窜个啥?吉昌本想把发现山洞的事说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当年的同窗,跟着林先生学了几句《论语》,也只是蜻蜓点水而已。这些人都不妥当。想来想去,还是去求林先生吧!
林先生自称是孔子的学生。起初,大伙不信,问孔子生活在哪朝哪代呀?林先生说,孔子欲登泰山,从曲阜北上,途径大汶口,观汶河古渡奇观,作“逝者如斯夫,不分昼夜!”之感慨。俺祖上林放曾经向孔子问“礼之本”,是地地道道的孔子的学生,俺是林放的第七十代玄孙,读孔子的书,也算是孔子的学生嘛!果不然,林先生学识渊博,博采众长,笔力扎实,让人信服。吉昌自小在林先生的教鞭下长大,学了不少见识,林先生见了陈世安,就夸这孩子识字多。可是后来,吉昌做了一件令林先生头疼的要死的事。
在土台上没有找到林先生,吉昌就往镇上急返。来到镇上,吉昌直奔林先生住处,走到半道,却把身子一拐,朝自家老宅子走。他想起那件让林先生头疼的要死的事,自己心里头发憷,人家正在气头上,去了,还不是白费口舌?转念一想,求人的事,还是让老爹出面,妥当!
又去老宅子,见大门紧闭。朝陈氏祠堂看看,门半掩着。吉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祠堂门外,朝里边喊:“爹,爹,您在吗!”
半天没人吱声,吉昌把头探进门,见爹正在给祖先牌位清理灰尘。陈世安扭头训道:“你嚷嚷个啥,你嫌爹不早死呀!”
“爹,您想哪去了?守着这么多祖宗,他们还让您在阳间多上几年香火哩!你出来一下,俺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见不得祖宗?”
“您出来嘛!”
陈世安收起鸡毛掸子,走出陈氏祠堂,把门关了。吉昌惊恐地说:“俺今儿在凤凰山上看见了一个洞,里边有铜锈气味,洞口还有字符,可能是通往山洞的密码,您找林先生去看看吧?”
陈世安手里的鸡毛掸子抖动了一下,沉思片刻,回头白了一眼吉昌,说凤凰山离咱新甫镇老远哩!还隔了一条大汶河,你好意思让老先生折腾呀?再说,你早先惹了事,让老子去给你摸锅底灰呀!你有本事,自己跟林先生说去!吉昌说,爹,您去看看,就知道值!还有,俺梦见凤凰哩,还有您盼的孙子……听了“孙子”俩字,陈世安长吸了一口气。吉昌见爹心动,接着说,您当面给林先生赔个不是,他那心头火也许会消些。再说,看字,是学问。论学问,只能求林先生。陈世安瞅了眼吉昌,没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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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既是对往事的回忆,也是对未来生活的创造。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对往事有所回忆,总对现实有所感悟,总对未来充满着幻想与期待。我是抱着一个幻想去回忆,去创作的。说白了,我写这部小说的初衷就是使生我养我的村庄拥有一个文学的称谓。
这是一座具有百年历史的老村,它坐落在平阳县城南十公里处。五十年前,我就诞生在这座老村的一个破石屋里。风霜雪野,时光荏苒,喜武玩学。后来,在听爷爷讲破庄子改为新庄的故事后,我才知道祖辈们曾在此种桑养蚕,继而建村。建村之初,蚕事不浓,村庄破落,起名破庄子。后来,勤劳的人们灭桑司农,百废俱举,人丁兴旺,故改名为新庄。在儿时的记忆里,破石屋门前确有几株桑树供养着几叠蚕虫抽茧拉丝,织成夹衣披在那些富有人的背上,像我们这些贫苦人只有等待蚕吐丝尽时,才把蚕蛹变成餐桌上仅有的佳肴,独斟一壶美酒。在文学作品中,最早邂逅春蚕是在中学课本上,老通宝坐在“塘路”边那块石头上的渴望,在那支长旱烟管里袅娜升空,绘出一片多彩的蚕事图。文学巨匠对春蚕的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在幼小的心田里埋下了一种沉重的语言——作家茅盾内心的苦涩与小说主人翁老通宝养蚕的辛酸相通相溶后产生了一种思想升华。这种思绪弥漫了一个时代,以至于一提到春蚕,就让我想到老通宝们生计的艰难。
村庄背山而立,前边是绵延的大汶河支流柴汶河,后边是深邃的太平山,我把曾经居住的村子叫凤凰岭,不算奢华!几年前,也就是小说初稿完毕的时间,省城晚报上报道了在凤凰山山洞内发现疑似商族文字的报道,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这些文字似用炭质颜料书于洞顶石壁之上,主洞中书有大字数个,有学者试译为“商族宗庙之门”。这个发现跟小说的构思有了内在机理的关系,我看到凤凰山上,有种文化的力量在张扬。比如这里操办喜事,都要张贴“龙凤呈祥”。说明凤凰图腾和龙图腾一样,都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象征。西方神话中的凤凰有“不死鸟”之称,雄为凤,雌为凰,凤凰齐飞,寓意吉祥和谐。远望凤凰山,它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玄燕,而密林里隐藏的山洞更让人感到玄幻。我开始构思这部小说的时候,还没有嗅到曲径通幽处的味道。现在,在这个不算深邃的山洞里,隐藏着独特的形状与走势,就如天干里的字符。我想,远古的人们靠结绳记事,而文字的出现,摆脱了人们记事的错乱——“甲乙丙丁戊”的记事顺序最早从那个洞口走出来,一直延伸到我们生活的未来。
一千五百年前,印度天文学家阿叶彼海特在简化数字方面有了新突破,为阿拉伯数字的成形费尽了心血。可是,早在四五千年前,中华始祖黄帝命大挠氏探察天地之气机,始作天干和地支,把两者进行有机组合。从而有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遐想。这的确是一个天才的创造!那个创造者首先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从拇指开始数:甲、乙、丙、丁、戊……
这应该是一扇宗庙之门,古商人的祭祀活动曾在这里展开。也许,“甲乙丙丁戊”是简单的符号排列,但是,我们可以从中体验到人类的智慧,那就是逻辑思维。有人说,文学是形象思维的产物,小说更不例外。可是,离开了逻辑,所谓的形象只是一盘散沙,或者,只能美其言曰——生动的表象。
这是一个结构性的创造与重组,人类的生活开始变得丰富多彩。大汶口深厚的历史文化背景,会在冥冥之中给我们一种传承。既然古人给我们留下了,我们就应当好好珍惜,珍惜我们笔下的真实。北大文学博士,山东经济学院文学院张振云教授在点评我早期的小说作品时指出,文学作品中的真实与生活真实异中有同、同中有异。小说是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加以想象,在虚构中营造真实。而想象和虚构,恰恰是小说与生活的区别所在。现实生活中,有人对艺术的真实产生了一些错觉,一旦看了小说,就喜欢对号入座,若对上了小说里的好人,自然大笑或者窃喜,不至于找作者的麻烦;一旦对上了非好人,必然心生怨恨甚至叫骂以至报复。就如鲁迅作《阿Q正传》,一个阿Q,使鲁迅被“千夫所指”。然而,这恰恰证明了阿Q的“真实”存在。可是,“千夫”也还怀疑、迟疑,以为未庄的那个阿Q并不是自己,于是便真的像阿Q一般庆幸起来。“千夫”的这种掩耳盗铃的心态,又恰恰证明了鲁迅小说中虚与实的完美融合。所以,张振云说,真正的小说家,应该像一个魔术师,能够当众作假,却能让观众心悦诚服地以假为真、真假不辨。魔术师的成功在于他的炉火纯青的技巧,而小说家除了这样的技巧,更应该像一个智者,能够启迪读者自身的反省和生活的智慧。
在我的这次叙事中,吉昌意外发现了那个神秘的山洞,却让老爹陈世安和林先生一起隐蔽了起来。这时,胡大正领着儿子继世和继芳从东海逃难寻人到新甫镇,由于胡大正精通医术,让陈家看到了延续香火的希望。胡大正先打理桑园,后经营诊所。吉昌乱情,气倒了陈世安。陈世安不治而亡,在入殓前,林先生家的女儿兰兰为其生了一对孙子陈千和陈万。陈胡两家几代人的情感故事由此徐徐展开。
小说不可能穿透时间的历史隧道来概括人类生活的全部,它只能截取一段人生的经历来阐述生活的哲理。陈世安作为一个点缀人物,其简短的生命过程只起一个奠基作用。然而,他的幻觉和梦想,促使了胡大正和吉昌情感关系的凝固和发展。陈家收留胡大正,为了感恩,胡大正用祖传秘方给吉昌治病,使其有后。吉昌也为了报恩,先送桑园,后送密语,两家关系日渐笃深,后来共建陈胡公祠。两人相依相伴,共度了一段美好时光,再现和重构了陈胡两个家族的历史渊源,就如凤凰图腾所表现的和谐观念一样,集中向世人展示了“仁、智、礼、义、信”的大道哲学。
雷达先生在一篇博文中指出,千变化,万变化,最大的变化是人的变化。对文学而言,就是对人的认识、发现的深刻程度,以及探究能力的变化。在叙事中,继芳天性叛逆,走上了与保守势力抗争的道路,陈千生性奸诈,顽固地另走歧途,先随封建势力,后委屈于洋鬼子的铁蹄之下,导致吉昌失去了一条腿。在这里,陈千的性格出现了重大变异:年轻时私欲膨胀,掌狱诈财,并想收回父辈送出去的桑园,导致陈胡两家情感的裂痕。也正由于此,陈胡两家关系经受住了考验。他中年主政,凸显其狡诈本性。年老时又现慈心,回乡投资文化产业。前后反差强烈的原因,是那惊涛骇浪的太平洋洗涤了他的灵魂?还是宗教的力量起了教化作用?小说在这次性格变异中缺乏充分的交代,但可以给你留下一段猜想的空间。相比之下,继芳的叛逆精神与后来的“拆文庙、砸祠堂、掘古坟”的革命破坏精神不能相提并论。若让继芳在这个时间和地点现身,他会成为那段历史的牺牲品。所以,我们把他作为人们观念和意识上的象征,让大家想着他,想着他的存在,他身上闪烁的伦理、道德、义利和正义就会护佑着人们免受灾难。他同时是一位开拓者,不论其抗日精神,还是后来主政后对文化的保护意识,其存在的价值就是传承和永恒。胡大正在吉昌受伤致残后,终于在汶河岸边的小镇扎下根,成为站立的一株老桑树,见证着新甫山和大汶河上的风风雨雨,他在练达的人生道路上与继世产生了观念冲突,他说,咱当医生的,要先治好自己的心病,然后再去给人治实病!这种理念,把中国医道文化提升到一个高度。
……
从苏老师住处出来,我想起玉磊兄的一句话,写作就如盖楼。-只要你不去封顶,就有可能把楼盖得更高。我想用心地去打磨修改,力求一个新的高度。
前年,本来打算拿着这部几经修改的小说初稿,与苏海坡老师在北京会合的,由于娘的突病,耽搁了这个行程。小说的出版一再搁置。
陪娘的过程,我写了厚厚的一本陪娘琐记,都是记录过去的一些琐事。这个过程,我也留心一些已经发生或等待发生的所谓事件,就算这些事跟小说无关。
一个时期以来,地方上兴起了一股修庙供神热,大到政府出面集资修建的北方最大的观音道场,小到村里的什么土地庙、菩萨庙、奶奶庙等,到处香火萦绕,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凤凰山下的酒台村也不例外,在山冈上建了一座山庙。庙宇建完,神仙还没请到,筹资建庙的几个人先后毙命,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其中一位胡姓本家是自己用斧头解决性命的。我听了这段奇闻,也没有去做进一步的核实,但神灵这个东西是应当受人敬畏的,还有你敬畏的方式。如果你心里头很虔诚,就不该把所有的神灵硬撮合在一起。我想,凤凰山,还有凤凰山上的甲乙丙丁洞,以及洞里藏着的神鸟,都是上千年来人们心灵的寄托——所谓“玄燕生商”的神话已经深入人心。《史记·殷本纪》里描述的“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怀生契。”就是对这个地域历史形态的生动描述。
前段时间,博集天卷的马占国先生来泰山,应朋友之邀去小叙,谈到这部小说的写作。我忽然想把名字改为《宁静的岁月》,以为人活着最需要一片宁静的内心,这是人的一个终极之道。故让小说的主人公胡大正去追寻去探索去尝试。可是,世界并不遂其愿。虽然那个宁静的小镇接纳了胡大正,而且在桑园里发现神草小桂香,但小镇上空闪烁的星火,足以让人身心憔悴。后遇桑园之乱,在多灾多难的桑事中窥视汶河上空的月影。日子稍微消停,洋鬼子又攻打县城,染指大汶河,老桑落泪。待继芳的队伍端掉了西山据点,赶走了洋鬼子,却让陈千窃取了胜利的果实。后继芳外调,新甫镇再起事端,拆文庙,砸祠堂,掘古坟,翻老账,林先生病倒,陈万和田老师被斗……胡大正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就跟一个人似的,一直是疾病缠身!
胡大正一直在寻找一个医治百病的处方,那就是让跳动的内心静下来,而不至于死亡!
远哲读懂了胡大正的心思,他虽然耽搁了去北京参加工作的机会,但他有时间去帮助胡大正实现这个梦想。这个梦想很简单,就是寻找内心的那片宁静。也就是在做规划的时候,把老百姓的房前屋后的空地都种上各种草药,然后把祖传秘方公之于众,让大家学会自我治疗。
《诗经》有云:“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恰逢文化艺术出版社张月峰编辑青睐,最后把小说的名字定为《汶水汤汤》。值得一提的是,贾平凹先生在百忙之中为拙作题写书名,字字生辉,让本书增色巨大。在此,对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老师、同事和家人表示真诚的谢意!
胡永生
201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