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道的两边,挤满了行人、骑自行车的人、骑摩托车的人、驾驶拖拉机的人,以及拉着狗走路的人。
我和两位友人蛰居在“伏尔加”的车厢里,眼看着这辆小汽车夹杂在行人、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等等的潮流之中,慢慢地向前蠕动。因为人太多了,车也太多了,有时候,这辆汽车的速度,甚至比行人还要慢。
我知道,我们已经到达了一个旅游热点的边缘地带。
于是,我沉下心来,尽量坐得舒服一点儿,任凭“伏尔加”慢慢地向前滑行。
终于,经过了左拐,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如此这般地拐了几个回合之后,我们的车,在一座庙宇的前面停了下来。
车刚停稳,司机座的车窗外面,立刻站上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有一张黝黑的面孔,剪着齐耳的短发,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藏青色的中式裤褂,很旧,沾着泥土,面部的表情很严肃认真。等到车内的几个人都下了车,司机也把窗门、车门锁好了之后,她立刻急切地对着司机喊道:
“交停车费!”
司机慢吞吞地从西服胸兜里掏出了钱,还没等他点清楚数目,这位中年妇女立刻抢上前来,急切地从司机手中抽出了她所要的数目。
我和我的同伴们相视而笑。一位朋友摇了摇头,说:
“这就叫做留下买路钱!”
用北京人的眼光看,庙宇门前的停车场,面积不大。凹凸不平的黄土地上,还没有铺上水泥。假如下雨,定会泥泞不堪。好在今天天气很好,骄阳高悬,小广场上显得非常热闹。
除去停在广场上的各色车辆之外,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景观,恐怕就是算命先生了。算命先生们像是星罗棋布的棋子,镶嵌在这块黄土地的小广场上。尽管他们的年龄不同,却都清一色地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错落有致地蹲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大红色的方形布块,四个角儿用石头块压住。红布的中间,用毛笔画一个八卦图。八卦图的两边,也分别用毛笔写了几个黑色大字,左边写的是“占卜”二字,右边写的是“算卦”二字。红布上还有一个竹制的笔筒,里面插着的却不是笔,而是十几根算命用的竹签。
他们的“行头”就是如此简单。而从他们黝黑的脸色和沾满灰尘的头发上看,他们可能就是当地的农民——粗通文墨,不愿意再在农村种地,竞以此种方法谋生。
我和我的同伴们冒着骄阳的炙烤,在人群的缝隙中挤来挤去,目标是走进庙宇的大门。当我们从一个如上的算命摊子旁边绕道而过的时候,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浑厚的男中音: “算一卦吧!你的相不赖!”
我不知道这一声呼唤是冲着谁说的,但是因为这个声音就从我的脚边响起,所以我本能地转过头来,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算命先生,就蹲在我们经过的道路旁边。他像其他的算命先生一样,也有一张黝黑的面孔,和一头浓密的沾满了灰尘的黑发,他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他在青年时代一定长得很英俊,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刀刻似的皱纹。他的眼睛仍然炯炯发光,脸上也充满了聪慧的笑意。他看见我回头,立刻用乡音极重的浑厚男中音,又冲着我,重复了一遍:
“算一卦吧!你的相不赖!”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面前摆着的那块红布,不由自主地问他道:
“你刚才是冲着我说的?”
他立刻回答说:
“是。算一卦吧!你的相不赖!”
“我的——相不赖?”我自问。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