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消息
如果在一开始，方晓天就知道那个人要说出那个足以震惊全国收藏界的消息，他就不会走神了。
可眼下，方晓天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工作室的窗外。
硕大的雨点珠玉落盘般砸在肥厚深碧的荷叶上，荷梗舞娘般在风里懒散地转了转腰身，就将满怀的雨水尽数抖落在一池秋水中。
荷花几近凋零殆尽，只有莲蓬们傲然而立，仰望着灰蒙蒙的雨幕苍天，一脸的雀斑渐渐萌生出饱满的、希望的种子。
来年盛夏，放眼又是处处妖娆。
就像二十四年前的那洼荷塘一样。
只是物是人非。
“晓天？晓天？”
方晓天这才回过神，把视线从那层次分明的绿意上挪了回来。
老侯笑眯眯地凑过来，替他续茶，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看你，真是大师的做派，一到风雨满楼的时节，就魂不守舍，只顾沉浸在你自己新的艺术创作里。”在座的几个半生不熟的人，就赔着笑脸附和起来。
老侯说话从来都是这样，每句话看似废话，其实都很有内容。“你看你”，是在显示他和方晓天的亲近；“真是大师的做派”，是在抬方晓天；“只顾沉浸在你自己新的艺术创作里”，是在放话，被称为中国当代艺术界F4之一的方晓天，又将有新作问世。
F4，不是偶像剧里Flower4那“四个花样男子”的意思，而是Furture4。这个称呼，代表着未来市场最有潜力的四个青年艺术家。
资本逐利而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实业、房产、毒品甚至军火买卖的利润空间，比起艺术品的利润空间，都显得单薄可笑。比如方晓天的恩师徐笑麟，他的一幅作品，在1980年问世时只卖了二百元。这幅油画，30年间几经转手，当它于2010年在伦敦的拍卖会上再次亮相时，起拍价竟然是令人咂舌的七百万，而成交价则将近一千万——英镑。
就那么一幅时尚杂志插页海报大小的画，30年，增值了将近十万倍。
随即，一个又一个的天价作品让各路资本春心荡漾。
其实，此时闻风而来的逐利资本，是无知而肤浅的。他们醒悟太晚，基本已经错过了艺术市场的大师诞生时代。面对那些突然身价暴涨、动辄一张作品几千万的艺术天王们，面对那些眼界极高、只与专业机构打交道的业界大腕儿们，他们只能苍蝇馋肉一样嘤嘤而鸣，却无从下口。
于是这些资本大鳄，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在了方晓天等人身上。
师出名门、业界力捧、风头正健、画价飙升，一言概之，有市场潜力。
市场潜力，就意味着未来不断地增值。事实上，这些资本中的大多数就是想押宝，想用几百万的投入，搏一个千万甚至上亿级的彩头。
只可惜，几百万资金，在购买艺术品这件事情上，杯水车薪。
没有强大到可怕的专业团队年复一年的信息支持，没有负责到变态的专业机构日复一日地各种运作，就凭这些资本持有人在酒肉场里打混的鉴赏能力和控盘能力，只能热热闹闹地买回一堆堆次品、赝品或复制品，然后欢天喜地地挂在别墅里、堆在仓库中，等待着绝对不可能到来的增值。
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艺术品的风险远远大过其他合法或不合法的生意。
其他生意做砸了，最惨的不过是当事人人头落地。
艺术品生意做砸了，能让你生不如死，几代人翻不了身——资产房产都可以降价变现，唯有艺术品，降价的结果，最大的可能是全线崩盘。
只赚不赔？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可这个最简单的道理，没几个人懂。他们只看见徐笑麟现在每幅画都过千万，却看不见三四十年间，他的多少同窗同年前辈后辈都中断创作，改行度日，又有多少同窗同年前辈后辈的画价，仍不尴不尬地在原地打转。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好大喜功的赌徒是看不见这些的。
P1-3
世上之人、天下之事，左右不过“藏”“寻”二字。谁得精髓，谁主沉浮。许多诡谲的局中局，段段奇特的情后情，一众超然的人外人，都是小说的绝妙看点。
——安意如(著名作家)
真相和真爱是不会被时间埋没的。那些绕不开的事与人，一定会在某个机缘之下重逢，拉链般严丝合缝。《大收藏之无常寻》，藏的是艺术品，更是生死秘密。俯视众生盼人，也摆不脱兜转的遗憾与痛苦。幸而，人间总有希望。
——沈嘉柯(著名畅销书作家)
“世事”这盘棋，杀伐残酷，但总有一些大人物能运筹帷幄、落子成局。然而官场仕途、商界权衡、艺术刨藏……都是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就算是倾世权贵、艺术大家，也自有他们讳莫如深或满腹悔意的秘密。一部《大收藏之无常寻》，揭“棋手”百态，引悬念丛生。
——庄秦(著名悬疑小说作家)
艺术大家举手巨额利益，社会权贵转身富甲天下。辗转腾挪问，他们像猎物一样，被各方所觊觎，运作或交易。这样的故事，我们难以想象，却真实存在。
——侯虹斌(著名作家)
纯粹的艺术家，就是那些在任何情况下，都从未放弃过对大美、大爱与自由追求的人。哪怕他们无法逃脱权力、名望和财富的环绕纠缠，他们也视之为烟云。他们信念坚定，这是天赋，也是诅咒；他们疼痛蜕变，这是宿命，也是无常。
——马良(著名摄影艺术家)
梳头磅礴
凤青钗的成熟，比想象中来得快。
从都市爱情的弹唱巧手，到文化艺术的妙手，她只用了四年。
无论看颜值还是看气质，“大收藏系列”无疑都是值得期待的写作计划，但我不认为这是她写作的转捩点，这更像是先验、经验、实验的交汇处，一个更阔大更深泓更浩荡的凤青钗呼之即出。
当代艺术收藏，似乎热门，其实小众。自专业而观之，隔圈如隔山，伊人一方；自人性而察之，就那么回事儿，解人难得。
凤青钗既是圈中伊人，也是圈外解人，修成此著，所谓因缘际会也。
这些年来，她以作家、记者、主持人身份出人当代艺术圈。辗转策展、艺术评论也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们是圈内相识，圈外相望。
我读过她自己懒于提及的早期小说，半萌半涩淡淡写，脱略锁窗闺怨，泛摩幽怀逸致，许之为都市行吟者，而在生活中，她却是灌顶般的柔和型女王。这种高落差的文艺范，被岁月的羽扇，经验的砂锅，洞见的野火，在《大收藏之无常寻》中熬成了文艺风骨。
作为资深编剧，讲故事是她的专业。将故事讲繁复是大酒店，将故事讲深刻是私房菜，将故事讲生动是大排档，将故事讲走心是路边小吃……她不偏食，却有自己的选择：简单故事要入味，平常词句能搔痒，个性人物起共鸣。这，就是传说中的境界。
这个长篇挺简单，几个高人和几个俗人搭台，两个美人生病；几季浪漫聚会，一帮苦逼做东；一件神作领军，几段爱情合围；几种利欲串场，几颗初心闪光。
传奇的徐笑麟是艺术圈高人，是一个时代的浪漫符号，也是被历史阴影挟裹的苦逼，更是理想化的初心老姜携带者。他的一件价值连城的作品，打翻了众生欲望的瓶瓶罐罐。
神秘的岑先生是体制内高人，讳莫如深的大人物，似乎无懈可击，然发现缝隙，顺藤摸瓜，犹见初心碎。这个配角的设置，是故事需要，也是对那一代人苦逼史牛逼史的祭奠，是作者对渐行渐远的权力底线的凝视。
外企老板夫人是职场高人，深通人性而不近人情，是外企本土化处境和高知被利益绑架的双重代表。
钟司晨是最具代表性的职场苦逼、婚姻苦逼。如果说他的妻子明蓓代表了这一代小女人“不明觉厉”的任性与无知，他则代表了这一代男人自立路上的隐忍与无奈。卷入艺术收藏事件，他是不折不扣的打酱油角色，但他也是故事线索托运者，作为小说中头号配角，随时为读者生产熟悉感，也让作者游刃有余地占有圈外视角，擒拿共性，将收藏溶解为大收藏。
有良好教养的豪门代表倪远诚，畸形的现实撕开他翩翩风度包裹的那颗变态心，看似爱情惹的祸，亦不无对豪门的揶揄。
钟司蕾是优质剩女，她那“忽如一夜春风送白马”的经历，更是有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去诗意化。
同样无可奈何的还有零落成两捧泥的何莲、尹燕。
俏也不争春的实习老师其实是主人公背后的元气指征。
经纪人老侯，艺术圈油混子，老炮儿一枚；暴发户唐老板，附庸风雅，土包子一枚，却又似有玄机；风月场高帅富白文凯，竞可怜可憎；自私自利得头头是道的明蓓母亲，俗透膏肓；故事的烟火味全靠他们。
两个主角，海归艺术家、坊间话题人物舒净；当代艺术圈F4、收藏界炙手可热的方晓天，都是葆有美好品质、才华横溢的病人，恰好最具正能量的几个词：初心，梦想，理性，底线，情怀，构成他们复杂的病因。作者将两个在物质、颜值、思想、创作、市场诸领域都颇有斤两的准公众人物，两个深谙潜规则又未被完全驯服的不甘苟且的高冷派，置于一架精神分析的天平上，陡增跌宕。他们逼近对方，相斥又相吸，铿锵又默契，不是一对，胜似一对，天生一对，各自受难。尤其是舒净，作者不惜笔墨，出场必气场，传音必传神，所到之处，百花惨淡。智藏资深熟女，心有碧涧清泉；裙在红尘之巅，气若空谷幽兰；看似叱咤江湖，疑是精灵化身……作者巧妙化用了油画技法，塑造她的层层笔触，又被层层刮掉，一个灵魂丰满、边界模糊的舒净印象，看不清，挥不去。无常寻之寻，绵绵无绝，反复启动阅读中的二次创作。
排兵布阵之后，所有意义，在结构中落座。
收藏与隐藏。“大收藏”之大，不在外延，无论是收藏有形的物，还是收藏无形的时间，甚至收藏形而上的传统，我们所能领受到的，都是浮出水面的当下观。而收藏的籍贯，原是隐藏。徐笑麟对秘密煞费苦心的隐藏，岑先生对自我动机讳莫如深的隐藏，旺仁对内在缘由的隐藏，方晓天的多重隐藏，实习老师用守候隐藏，尹燕用离开隐藏，李佑文用生命隐藏……遍布江湖的“老侯们”用憨厚隐藏欲望，用合理隐藏利益；艺术江湖虚张声势的功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还乡的崎岖和远行的孤独彼此放大叹息……隐与藏，分别通向中国味道的高度与深度。唤醒隐藏，文本的精神厚度便会被反复叠加，我们隐藏得最多的，莫过于痛感。
闲愁与痛感。闲愁并非肤浅，它一直是文艺范的远亲，即便动荡年月，以经营闲愁为己任亦大有人在，况乎当下。一切升级都是孤独感的升级，“所有美梦都裹着痛苦的内核”。“快感都是罪恶的，疼痛才能证明一个人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思想处必有痛，无痛不成长。纵观文学史，所有高明的作家，都是痛感的版本学专家。传世的大量诗歌、艺术、爱情，都是痛感的附加值。痛感是陌生的受精，同时伴随着熟悉的怀孕，“只要长久，哪怕痛”。自我和现实的磨砺，钟司晨纠结痛；自我限制自我，岑先生习惯痛；自我回溯本我，徐笑麟怆然痛；自我眺望超我，方晓天、舒净相怜痛。在长满痛的世界，何处落笔？作者对痛感不作悲观观，不作负面观，所以在痛感中获得了一种审美的理解。
理解与无解。因为理解，所以无解。这是个升级问题。理解，无关主张，无关体认，无关个性；理解，是一种悲悯情怀。作者笔下，没有一个完整的坏人，没有一个标准的错误，所有空虚都很丰满，所有意外都有出处，所有庸俗都情有可原，所有青涩都经过风吹雨打。俯视职场，所有对症下药都是小儿科；统计爱情，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凤青钗展示了她惊人的理解力，理解控制的同时理解反抗，理解独立的同时理解奴性，理解嚣张的同时理解枯萎，理解大树飘零的同时理解天风浪浪……理解大大小小的起承转合。她揭示大人物的小心理，出示小人物的大徘徊，开放无能为力的高发区，都是基于人性，经验只是亲友团。人体的经验都是有限的，打经验的擦边球，是敏感者的专利，当敏感枝丫间掠过人性微风，便催得文字成熟。成熟不是答案，成熟的作家只提供理解，从不提供答案。人生或可通，不可逆。理解是文明的常态，无解是终极的病态。
常态与病态。江湖辞典中的万种风情，都是常态，但那样的视角却是病态的。当我们还在掩耳盗铃般地谈论爱情时，凤青钗在直接刻画暖昧。暖昧，是常态的灰色地带，是病态的观测中心。每个人都会大病一场两场N场，这是毋庸置疑的精神潜规则。凤青钗以冷静的剖析办理了理想国的落地签，她的脚步注定会“越来越重”。作家都是灵魂的临床者，当理想与现实的分裂成为常态，她的笔触温柔地铺开，研究分割灵魂的技法，暗示我们走出绝望的泥潭和自足的不堪。人类与自身与万物与天地的相处，繁衍、博弈、消长是常态，所有“成果”都原生病态，当病态成为常态，日常便充满无常。
日常与无常。凤青钗和我都是无神论者，不入宗教不等于无信仰，不信鬼神不等于不懂敬畏。日常与无常，有限与无限，宇宙意识将人类的渺小感照耀得一览无遗，如同我们找不到宏观与微观之间的那条分界线，我们也无法将无常从日常中分离出来，我们唯一可做的，是寻找。老侯投机的段位够高，老板娘狡狯的色彩够厚，深山峨边的宁静易碎，艺术的神圣却患有散光……谁都比不过“老天那种残酷的幽默感”。舒净与方晓天是成色极佳的乌托邦，钟司蕾与白文凯双双在病态中成熟，徐笑麟一把火烧掉心结，烧出一个修行者的幡然，小人物旺仁出现的突然与必然，大人物岑先生的执念与解脱……当无常从世俗泥泞中蹒跚而至，从禅意密室中甩门而出，“无常寻”便获得了哲学的拐棍，逻辑的支点。寻找才能寻见，才有栖居的诗意，才有在路上的质感。
诗意与质感。这是凤青钗文字中最为持久经营的东西。那些寄生于卓越的琐屑，那些蒙羞于贫病的高贵，那些擦肩于颓废的轻狂，那些见弃于流行的冷落……她在叙述中经常从事件中抽身，重返记忆现场，或直扑想象的悬崖，形成她独特的文字分配律，更多趣味分给那时年少，更多温暖分给曾经艰难，更多慷慨分给沧桑渊澄……即便从潮流中捞出的台词，也随机踢回经典中洗个澡，多机趣而少调侃，平生思想的质感。
不经意是境界，经意是功力。凤青钗懒女梳头式的沉静叙述，总能找准如浇的发力点，变速的扭力点，巧妙地避开那些心照不宣的东西，直奔欲望的牛皮癣，梦想的污染源，理性的撕裂处，鸡汤的提取口，将初心代人N次元，在行云流水的故事推衍中深挖几个无常洞，广积几仓痛感粮，在青春倒带中众筹宿命，在“华丽隆重的局”中频频含情换挡。古有解衣磅礴，今有梳头磅礴。
生活，经常让我们混成局外人；阅读，偶尔让我们找到幕后的尊严。天地悠悠，生长零落，红尘滚滚而来，风雨萧萧难歇，四围凡庸，一地鸡毛，唯一卷一觞联袂迷人。好友凤青钗《大收藏之无常寻》新著即将出版，我有幸先睹为快，春雨闻风而至，伴我享受这份VIP阅读的高贵。
是为序。
汪帅
于退翘关第三书房
2016年5月3日凌晨
凤青钗著的《大收藏之无常寻》是当代长篇小说，讲述著名油画大师徐笑麟创作的一幅价值过亿的传奇油画突然现世，引发各方关注并布局争夺。该画保存不善发霉残破，持有人暗中寻觅修画。徐笑麟入室弟子方晓天陷入创作瓶颈，在红颜知己舒净的帮助下突破积郁二十四年的心魔后，受邀修画，从而发现此画隐藏的惊人秘密，又牵扯出四十年前一个大秘密……
凤青钗著的《大收藏之无常寻》洞悉顶级大师创作心诀，再现一流藏家运作手段的纪实小说。
畅销书作家安意如、沈嘉柯、庒秦、侯虹斌联袂推荐。
传奇的徐笑麟是艺术圈高人，是一个时代的浪漫符号，也是被历史阴影挟裹的苦逼，更是理想化的初心老姜携带者。他的一件价值连城的作品，打翻了众生欲望的瓶瓶罐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