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抄家风波
“咔……”水瓢碰到瓮底。舀上来的水,没等把瓢从瓮里拿出来,就漏光了。
“你这个愣头青,把瓢撞坏了吧?给我吧,我把它缝上。”娘半嗔半笑地说,“进屋把针线笥拿来。”针线笥,就是针线盒。
班超放下水瓢,三步并做两步,进屋拿出针线笥。他没有把它给娘,而是自己动手,麻利地纫上针,拿出一把锥子,几下就把水瓢的裂缝缝上了。
娘欣慰地说:“我这两个儿子,什么都能干。你爹走了以后.我这双老花眼,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班超说:“我以为瓮里还有很多水呢。”
娘看着班超:“你这么练下去,不愁写不好字。”
“娘,这瓮水用完了,我还要再灌满一瓮水。我就不信我练不好字。”
娘深情地说:“你一定能像你哥写得一样好。这已经是第四瓮水了。你们涂墙的时候,剩下一些白垩土。你用完一瓮水,我就在瓮上用白垩土画上一道。”
“娘真有办法。”
班超盛了多半碗清水,放到篱笆边大树下面他的几案上。水静下来,他端详着碗里的自己。最近,他关心起自己的相貌来了。果然像一些大婶们说的,那一双眉毛浓浓的,像反写的捺。当两条眉都出现在水中的时候.就像相对而卧的两条蚕。眼皮是单层的,但眼睛很大。他觉得自己眼睛最大的特点是明亮。碗被碰到的时候,水波荡漾,那双眼睛就像一对闪烁的星。鼻梁高而挺直,胡须细而稀疏,最长的快有半寸了。用手抚摸一下,竟然有成绺的感觉。将来,那一定会像父亲那样,浓黑茁壮。父亲写书思考的时候,往往手抚那盈握的胡须,两眼直直地望着斜上方……
“哈哈,”娘大笑,“我儿子开始自我欣赏了!”
班超不好意思:“娘,我和哥哥长得这么像,怎么性格就这么不同呢?”
娘说:“你俩小的时候,性格差别并不大。你只是稍微有一点好动好问。而你哥爱沉思。你爹著述的时候,你们都坐在他的对面看。你总是什么都问。你爹觉得你妨碍了他的著述。他就把你支出来,让你和我为他准备木简。或者把写好的木简用牛皮条编起来。这样,你哥认字就比你早,读书也比你多。”
“娘,我现在才明白,爹做的事有多重要。当年,我真不应该打扰他。”
“那时,你们还小嘛!”娘说,“你爹心里也很矛盾。他乐见你们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他对我说,他想在不言中,把他的广博学识和刻苦精神传给你们,当然还包括你妹妹。”
“娘.我的学识远远不如哥哥和妹妹,我下决心追上他们!” “娘看出来了。你把那个大水瓮装满水,不许别人用的时候,娘就知道了你的用心。娘支持你。超儿,你写的字,真的有长进!”娘向脑后捋一下斑白的鬓发.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连前额的抬头纹都舒展开了。
“我下这个决心,真的很不容易。一笔一笔地写字,得写多少字,才能用光一瓮水呀!可是,才几个月,水就见底儿了。娘,您有一句话说得真对。”
“我说什么了?”
“您不是总对我们说,眼是懒蛋,手是好汉吗?”
“哎哟,我有七八年没说这话了。这还是我小时候,我的姥姥常对我说的话呢。”
“娘,那我就不陪您说话了。”
班超到后院牵出一匹青色略显清瘦的马,背上剑,带上盾,跨上马,走了。母亲姜氏听着渐微的马蹄声,会心地笑了。这孩子最近很有长进。每天除了做家务,整个上午都伏在案子上练字。这案子是他爹班彪亲手给他做的。上边刻着一道道的浅沟。整个案面就像一排木简。班超用毛笔蘸清水在上面写字。最后一行写完,第一行已经干了。就这样,可以循环反复地练。超儿不但上午练,下午还要练一个时辰。然后,就到十几里外的河滩上练剑,或到二十几里外的山脚下练骑马。要到日薄西山以后才能回来。哥哥班固最近总夸奖他进步快。
姜氏来到房前,隔窗看大儿子班固正在埋头著述。他太专注,听不到母亲的到来。她转过身,看着院子,计划着再筑几问房,好给儿子们成亲。
班家院子很大。四面围着篱笆。那篱笆是一些活着的灌木形成的树墙,密密麻麻。有的还有刺。腰部用细木杆夹住,再用藤条勒紧,形成一道绿色围墙。(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