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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天眼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冉正万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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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冉正万创作的《天眼》以陈绍种父亲去世开始,随后陈绍种被人骗诱戴上地主的帽子,他开始还以为地主是一个很高的身份,但这样一个地主身份却成为家族祸患的开端,经受饥饿的折磨,也经受“文革”批斗的蹂躏,甚至还被其他村镇借去批斗,三弟陈绍轮、二弟陈绍冒相继去世。陈绍种唯一寄以希望的是得了麻风的文子全一家,他们因病而幸运成为被驱逐的世外桃源,也因为陈绍种的无意泄露行踪而导致“梦幻”破灭。

这部小说有《白鹿原》的家族叙事,有《活着》的死亡结构。用贵州偏远山区一个家族极具黑色幽默色彩的起伏命运,窥见历史和现实的荒谬与悲凉。

内容推荐

冉正万创作的《天眼》这个故事发生在20世纪中期,贵州偏远山区一个叫燕毛顶的地方。此处几乎与世隔绝,当然,村民们是可以出得去的,他们上虾悬崖靠梯子,但是外面的人要想闯进来几乎不可能,不管足土匪还是军队,都攻不下这个村庄。

这样的地理条件,让村庄长时间保持一种独立的、稳定的存在形态。后来一切都变了,“历史”的东西洞穿了封闭的村庄,村民们被裹挟进去,只能随波逐流。陈绍种一家人的命运尤其令人唏嘘……

目录

正文

试读章节

寨守的嘴角带着清晰的皱纹,脸色苍白又僵硬,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他才四十八岁。到中午,燕毛顶大部分人都来探望过了,都觉得不可思议,牛角怎么就挑中了寨守的喉咙呢?从喉结下面进去,穿透腭腔,不偏不斜。脖子上缠着白布,看不见伤口,但每个人都感到喉咙痒痒的。下意识地摸摸,完好无损,这才好受些。在燕毛顶,寨守的话就是村规民约,是大家的行为准则。现在,他就要死了,他们感到既轻松又担忧:今后听谁的呀?

到了下午,陈灯高完全清醒过来,不能说话,但在场的人都猜到了.,他要说的话是:好了,现在好了,我以为非死不可,现在活过来了,不会死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还不到送葬的时候,我还活着哩。

晚饭煮好后,他坚持上桌。他的想法和家里人一样,只要还能吃下饭,就死不了。他的毅力鼓舞着大家,都以为大事终于化小。吃饭并不容易,他每咽一口,都像往喉咙里插铁条,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咽了几口,搁扎在脖子上的白布滑开了,饭菜和着血从伤L_I里漏了出来。

同桌吃饭的人不敢看,也不敢离开。唐化银想离开,被陈绍种用肘拐狠狠顶了一下,唐化银疼得背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陈灯高拿出寨守的威风,始终不吭一声,硬是把一碗饭吃完。最后一饭咽下去,碗掉到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陈绍种和二兄弟陈绍冒把父亲抬到床上,陈灯高咿呀说着什么.手也在比画,谁也不懂,看着他鼓得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发愁。陈绍种忙把几个老人请来,他们一来就猜出来了,说他要的是落气袋。陈绍种从父亲的火药枪上取下落气袋,刚扣到嘴上,陈灯高咕噜一声,把最后一口带血的气吐到袋子里,死了。

众人把遗体抬到堂屋,用十二种草药熬水擦洗三遍,叫十二道迷魂汤,把魂迷住,葬到树上不会发臭。洗干净后停放在四块木板搭就的灵床上,遗体慢慢变硬,冷冷地接受超度,从此阴阳两隔。

燕毛顶死r人不埋,在树上搭个架子,把死者放到架子F。树葬本来是因为土地少,但燕毛顶硬说这样离灭空近,把死人放到树上,方便灵魂回到天上去。

陈绍种给父亲选的是一棵大树,一棵直径八尺五的枫树,它是燕毛顶最高的一棵树,秋天枫叶变红,几里外都能看见。现在是初春,树上只剩几片褐色的残吖,和凄凉的氛同很相应。陈绍种没有哭,他知道这是一件大事,同时感到还有更大的事即将到来,最大的改变刚刚开始。

前天傍晚,一只猫在屋后叫了好一阵,他听烦了,要去打它。母亲说,你打它干什么,它耳朵痛。陈绍种现在才明白,猫是来报丧的。猪来穷狗来富猫进家门有变故,母亲忌讳“变故”两个字,说它耳朵痛。

父亲是寨守,没有死在刀枪棍棒之下,而是死在牛角上,他的伤心夹杂着不甘和不解。他去堂屋挂落气袋时,叫唐化银帮他搬个凳子。她把凳子搬来r,他发现她的敌意,他克制住没揍她。都这时候了,他想。他觉得她和那只猫是一路货色。

堂叔陈灯国提着枪走到半小山,站在山上放了三枪。枪是燕毛顶射程最远的“硬鬼”。“硬鬼”枪管长,开一枪要半升火药,射出去的镏条能把碗口粗的树干折断。陈灯日用了半个小时才放完i枪。

第二天,连住得最远的乡亲都来丁。他们在半路上已经知道寨守的不幸,一到陈家,就用悲切的言语将同情和悲伤表现出来。陈绍种对此感到满意。但他不喜欢人们分析事件发生时的蹊跷。他们的分析看似不经意的猜测,却不时表露出对冥冥中不可思议的法则的敬重,敬重越多,意见越统一,认为这不是牛要顶陈灯高,是陈灯高逃不过这一劫,既然逃不过,那就该死。

陈绍种也觉得父亲死得蹊跷,但他决不承认父亲该死。恰恰相反,他认为父亲不该死,该死的是那头大水牛。

仪式很隆重,每户出五升米。只有寨佬和寨守死了才是五升米,其他人死了只出一升两升,最多不超过三升。临时总管安排厨房把其巾一半蒸熟,让所有人吃r一顿尽自米饭。剩下一半作为寨守亲属的抚恤。这是他们对寨守的敬重,同时也是对自米饭的敬重。平时有一半时间吃尽苞谷饭,一半时问吃掺r一半大米的两造饭。吃饭时有人感叹,两年就吃了两次尽白米饭啦。上次是寨佬过世。白米饭虽然好吃,但吃得太勤密了不好。吃得越饱,越感到恐慌。P1-3

后记

这几天想起她,有种既平凡又深刻的醒寤,啄来如此,原来并非如此。醒寤这个词的意思,和醒悟是一样的。我用醒寤,是因为寤字还可组成寤辟这个词,寤辟的意思是醒来后以手拍胸。无论年纪大小,都会有寤辟时刻,不一定真的拍胸,但情景每个人都会经历。

认识她时,看不出她的年纪,后来她死了,我也不知道她世寿几何。只知道她住在老房子里.旁边的马厩牛圈猪圈都拆了,大概是她用不着了,卖掉了或者拆开当柴烧了。老房子是一个地主的,被没收了,她住一半,另一半是一户子女众多,整天鸡儿妈鬼的人家。

很多事都忘了,无法忘记的,是她对自己的拍打和对观看拍打的人的呵斥。

她晚年的主要生活,是不停地拍打自己,既像要好好教训某人,也像在极力吹捧某人。或者清晨,或者黄昏,或者正午,或者阴雨天,或者艳阳高照,她把草墩搬到山墙根,把裤子脱到脚踝,然后坐在草墩上,抡起巴掌拍打,从臀部一直打到小腿,每个地方打上几百下。打完两边,至少要用四个小时。她的个子很高,手臂很长,拍打时手伸展到最远处再打下来,这大概是她不能在屋子里拍打的原因。啪的一声打下去,声音很响,像放鞭炮。手举起来时,大腿仿佛是一块磁铁,手被吸住了,要用力拉扯才能分开,才能重新举起来。她拍打的仿佛不是大腿,而是一块热乎乎的大糍粑。拍打之前呻吟,拍打之后也呻吟,呻吟声调略有不同,拍打之前是难受,拍打之后是舒坦。

大人是不会去看的,因为她没穿裤子。小孩是不准看的.也是因为她没穿裤子。可无论大人小孩,喜欢谈论的,都不是她为何拍打,而是她没穿裤子。

最近才知道,她拍打的是筋络,是一种古老的源于道家的养生术。她不是养生,是因为难受。肉身凡胎,疾病如影随形。通过对穴位和筋络的拍打,可以去毒、出痧。我见过拍打效果,穴位出现一块块乌斑或者红点。我想,这乌斑是毒,红点是痧。懂医的人说,乌斑和红点都是痧,一q痧痕。我这种所见即所得的识见并非全错,可怕的是对了未必有多大好处,错了会贻害无穷。人是娃娃,上帝不负责我们长大成人,所以成人的路上往往错谬百出。

她的拍打留下很多笑话,因为笑她的人不知道她的痛。

当有人嘲笑我勤奋,写得太多时,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在写作,我是在像老太太一样拍打,用语言拍打出最深处的毒,以便出痧,以便生命纯净一点。

这不是比喻。想起她的儿子、她的孙子,我仍然怀着小小的嫉妒,叙述这些事时,又因为这毕竟是过去的生活,有种早就摆脱窘境后的窃喜。这就是毒,这就是没刮出的痧。

常有人说写作是一种修行,直至《天眼》即将出版。我才意识到,如果以拍打的方式写作,确实是一种修行。但并不是所有句子都是老太太挥起的长臂,应景写作就不是拍打而是抚摸。如果叙事没有力量,没有静心思考,那么拍打就不是去毒出痧,而是自我安慰。

写作需用全力,因为我们的毒比老太太的毒藏得深。老太太的毒在身体里,我们的毒既在身体里,也在身体的磁场所及,盛一至生命所及。

我写作是为了拍打出最深处的毒和痧!毒和痧无时无刻不在,清醒时有,睡梦里也有,它们是生命的一部分,我必须努力拍打,用力拍打,用属于我的甸子去拍打。这些句子看上去平淡无奇,像其貌不扬的父老乡亲,把它们好好组织起来,却有可能释放惊人的力量。

带着一个句子出发,其他句子陆续跟上,一页又一页,一章又一章。我是牧羊人,羊群越来越大。同时我还是财主,这些羊都是我的,无论多少都不用交租。写作时,我喜欢不时点开字数统计,就像贪婪的人查看自己的财富,看看自己写了多少。

写作对我更是一种愉快的旅行,徜徉在神奇的叙事当中,身心会彻底放松,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更能吸引我。或者说,我是那种天生的喜欢单打独斗的人,感觉写作时自己是一个霸王,对词语的调兵遣将完全由我说了算,那些被删除的句子,全都是乱臣贼子。

《天眼》是一部既真实又荒诞的小说。小说中的地理、人物,都是真实的,其他都是荒诞的。前者代表的是物质空间,后者是政治社会。我们生活在无比真实的环境里,演绎着无比荒诞的社会生活。每件事都从对的地方开始,至无比荒谬的行为产生仍不能结束,不但不会结束,还会形成社会基因,社会基因形成血红蛋白作为个人免疫力的聪明药吞服,从此具有强烈的排他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众生于是无力自拔,甘愿饮鸩止渴,甚至饮毒为乐。

然工作并未结束,看过这部长篇的人都对标题不满意,于是又发起一场对标题的择用,我自己想了五六个,朋友们帮忙想了十来个。一个好标题能抵半部作品,眼看花城杂志发稿的时间要到了,我绝望地想,就叫“无题”好了。三月,田瑛老师再次来黔,我去机场接他。在去酒店的路上,田老师说,叫一‘天眼”吧,这两个字可以的。说出来后,他心痛地说,这个标题是他几年前想出来的,本来是自己要写一部长篇的。我一脸夺人所爱的惭愧状,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第二天才想出来要这样回答:田老师你喝酒的时候太多了,小说就留给我去写吧。

我也是好酒之徒。有喜事,我要庆贺一杯。心情不好,喝一杯解愁。今天是不是没什么菜呀?没关系,我用酒下饭好了。菜好,不喝对不起菜呀。喝酒与写作带来的快乐是并驾齐驱的。

爱在屋檐下拍打大腿的老太太有个酒壶,放在床脚,睡觉前拎起来喝两口。当时以为,这酒是另一种糖水。这是贫困年代一个山村少年对糖的单相思,以为偶尔得到的糖块抿在嘴里不过瘾,要喝大碗的糖水才是最幸福的。现在才知道,老太太喝的其实是带苦味的青冈籽酒。这种酒特别容易上头,喝多了脑袋里像有一面锣铜咣咣咣敲个不停,还痛。

每天必须吃饭,无论是苦酒还是甜酒,也不管是米饭还是面包,它们在给我们营养的同时,也会带来毒性。我们的身体还会把一些对身体本来有利的东西转变成毒素。身体是由器官组成的,每个器官都有脾气。物质层面是这样,精神层面也是这样。那么,无论什么手法,要把身体里的毒全部逼出是不可能的。写作这种手段,就更不呵能了。

我写作,是为了对我自己进行强有力的拍打,即便不能打出多少毒,打出多少痧,我也必须坚持,因为我只会这一招。我能给予读者的,或许仅仅是一种表演。就像屋檐下的老太太,她拍打的永远是自己的大腿,去的是自己的毒,出的是自己的痧。

这也是我对“天眼”二字的理解。我不知道天在哪里,但我相信它一定存在。“吾不知其名,故强日之为道。”我心里的天.和道也有区别。没有道那么宏阔,与人心有关,与世道有关.与天命有关,比道更具神性和灵性。心灵的深广,绝不亚于显在的天空。相由心生,自古以来一切贤圣都探讨这个问题,也正是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人类才没有彻底堕落。人在做,天在看。人类的一切行径都逃不脱上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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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1 22:2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