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197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索尔仁尼琴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俄罗斯“集中营文学”的代表作品之一。此次出版,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著,景黎明译的《第一圈》对译稿的内容进行了修订,使得翻译更精准,内容更精彩。著名翻译家田大畏先生生前为本书的译稿进行了审定。二十世纪文学的一个重要现象便是苏联的地下文学。地下文学的性质表明它是一种为时代作证的文学,抵抗遗忘的文学。这样的写作是自由的,但是也承担了巨大的责任。
正如在论文学的力量时所说:“我相信,在这生死关头,文学有力量做到:帮助人们去识破并抵制阴谋家们及其所企图强制们接受的一切。”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曾无奈地说,索尔仁尼琴的笔是受上帝指挥的。索尔仁尼琴说过,他的政治激情是与生俱来的,但这种激情是蕴于文学之中、之后、之下的。
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著,景黎明译的《第一圈》的书名出自但丁的《神曲》。《神曲》将地狱分为九圈,第一圈是最好的一圈。作家以此来比喻苏联的一个特殊监狱。在那里,一群科学家、工程师等囚犯终日从事着各种监控社会的科研项目……
苏联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起就设立了一些由服刑的科技人员组成的科研机构,称为“特种监狱”,物质待遇优于劳改营。在那里,一群科学家囚犯终日从事着各种监控社会的科研项目。他们有着同一个归宿,那就是终身监禁。
他们没有人身自由,被剥夺了所有权力,包括爱和被爱的权力,心灵极度扭曲。无论对狱外的妻子,还是对狱内的地下情人,他们都只能选择背叛。
对于苏联国家安全部部长来说,有一件事就足以使他永远浑身发抖——他担心他在德国发洋财的事被捅出来。他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对亲密的朋友守口如瓶。
然而,统治者们可以修建纽约的摩天帝国大厦,操练普鲁士的军队,使国家统治集团比上帝还至高无上,却不能征服某些人的无法解释的精神优越感。在那里,有使连长害怕的士兵,有恫吓工头的工人,也有把侦查员吓得发抖的受侦讯者!
持着沉默。外交官们很可能已经坐在了圣诞树前。当然,外交部里照常有夜班。值班人员趁机下象棋、讲逗趣的故事,或者索性躺在沙发上睡觉。但是,工作仍照常进行。
英诺肯基.瓦洛金紧张不安地用手指漫无目的地迅速翻着杂志,内心里隐约闪现的恐惧的火花时而演变成小小的火焰,时而熄灭,使他不寒而栗。
从孩提时代起,英诺肯基·阿尔焦米耶维奇·瓦洛金就认识杜布洛莫夫医生。在杜布洛莫夫成名之前,在他参加代表团出国之前,甚至在他作为一名科学家成为人们的话题之前,英诺肯基就认识了杜布洛莫夫——他是他们的家庭医生。英诺肯基的母亲总是找他看病。母亲经常生病,除了杜布洛莫夫,她谁也不信任。只要杜布洛莫夫在大厅里摘下海狸帽子,整个套房就洋溢着友爱、镇静和信赖的气氛。在他母亲的床边,杜布洛莫夫医生总是要待半个多小时,不厌其烦地认真询问症状,仔细地检查,详细地解释治疗的每一个细节,仿佛他是世界上最不忙的人。每当他离去之时,从英诺肯基身边走过,总是要停下来,向这个小男孩儿提AJL什么问题,并严肃地等着他回答,似乎真的期待着小男孩儿给予既聪明又至关重要的答复似的。那时,医生的头发已经灰白……
扔下手中的杂志,英诺肯基打了个寒战,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该不该给医生打个电话呢?
假如这件事涉及的是另一个人——他从未见过的某位专家——英诺肯基是绝对不会想到要去警告他的。然而,这恰恰是杜布洛莫夫医生……
如果在公共电话间打电话,一打完就立刻离开,会不会被人发现呢?他们难道还能从电话里辨认出那闷塞的声音吗?肯定不能——还没有这样的专门技术。
他走向书桌。在灰暗的房间里,他只能辨认出最新工作指令的最上面一页:他即将被派遣到国外,星期三或者星期四。总之,在新年之前,他就要乘飞机离去。
最明智的选择是等待。是呀,等待才是最明智的!
天哪!一股寒气掠过他的肩头——那不习惯承担千斤重担的肩头!如果他根本没有听说过那件事,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啊!
他把桌上所有的文件收在一起,放进保险柜里。
认真地想一想,杜布洛莫夫应允要做的那件事,怎么会有人反对呢?就像一切有天赋的人那样,他是慷慨无私的。一个天才的知识.作为人类共有的财富,总是随时准备与他人共享的。
英诺肯基内心的不安愈来愈强烈。他把头靠在保险柜上,闭上眼睛稍事休息。
突然,好像机会就要消失了似的,他没有打电话叫汽车,甚至没有拧上墨水瓶盖就冲了出去,锁上门,把钥匙交给了走廊尽头的值日官。他穿着便装跑下楼梯,从那些穿着绣金和金缏制服的本机关职员们身旁疾走而过,冲进了那阴冷的黄昏。
外交部半围的院子里,耸立着瓦·瓦·沃罗夫斯基①的纪念碑。从纪念碑前走过,大卢比扬卡广场②上那座新楼跃人眼帘。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此刻,这座大楼对他似乎别有含义:那灰暗外壳的九层高楼,分明是一艘战舰;那战舰右舷的十八个壁柱,分明就是十八座炮塔!英诺肯基感到了孤独和虚弱。他不由自主地穿过小广场,被大楼吸引过去,就像乘着一艘小艇追随着飞速前进的庞大战舰一样。
接着,他转身逃走,径自朝着铁匠桥街方向走去。在广场外的市场附近有一辆出租汽车正准备开走。英诺肯基钻进出租汽车,命令司机疾驶过铁匠桥街,然后左转,朝着彼特罗夫卡开去。
此时,路灯刚刚亮起来。
他始终犹豫不决,寻思着在哪里打电话可以不受干扰,至少没有人用硬币敲打公用电话间的玻璃。可是,要刻意寻找一个安静、偏僻(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