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民树著的《新藤兼人传(未完结的日本电影史)》是一部重要的评传,将史实与剧本巧妙地交错重叠,记录了身兼导演和剧作家的新藤兼人站在电影舞台上80余年来的奋斗与成就。
新藤兼人不满足于一时的名望,创造后又去毁灭,毁灭后再创造。为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敢于用自己的智慧去面对任何残酷的现实。他就像一位站地指挥官,无论失败过多少次,都不曾绝望,都能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新的战略组合。他不落窠臼,总能创作出比同一时期电影更前卫的作品。
在这本书中,新藤兼人的剧本与史实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日本电影著名导演和演员的逸事随手拈来,当时的世相历历在目,作者尽可能地还原了日本电影界那段时期的真实面貌。
热爱电影,尤其是日本电影的朋友,让我们一起跟随日本电影界的代表新藤兼人导演的脚步,共同回顾昭和时代的日本电影史吧!
新藤兼人是日本著名电影导演、编剧,是日本独立电影的先驱者,多次获得国内外电影大奖。《新藤兼人传(未完结的日本电影史)》是新藤兼人的一部重要的评传,记录了身兼导演和剧作家的新藤兼人站在电影舞台上80余年的奋斗和成就。作者小野民树通过翻阅新藤兼人的剧本、所著书籍以及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过的采访等海量内容,将一位孤独的艺术家的身影完整而细腻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同时,书中也讲述了新藤兼人与小津安二郎、吉村公三郎、黑泽明、沟口健二、乙羽信子等日本著名电影导演、演员的故事,史实与剧本在书中巧妙地交错重叠,涉及昭和时代日本电影的方方面面,堪称一部未完结的日本电影史。
这个少年是谁生的呢?他出生于战后最大的那次婴儿潮的顶峰时期,如今正好19岁。与他同期降生的数量庞大的少年们,从地平线上出现,然后消失在地球的另一端……19岁少年火热的血管中,还留存着生出他的那位女性肉体的记忆。女人是无知的,但是她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女人又是善良的,她凭借本能活下去……是靠着母爱生下了孩子,还是仅凭性的冲动造出了他?不能够只谴责她一个人。有种东西在日本地图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将大众社会封锁在内。那到底是什么?……主人公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不写透北海道的生活,就不算是挖到这个剧本的主题。(《(赤贫的19岁)创作笔记》) 一个独立的制片公司能在板柳、网走、奥尻岛、名古屋、大阪、京都、横须贺、新宿等地进行大范围而长期的拍摄,的确很少见。若这部电影的主题只是要探讨贫困的原因,说明贫困的最大受害者是母亲的话,那么电影的主角有必要一定是永山则夫吗?新藤电影特有的现实主义,在此处被深挖得几乎沉闷,无法避免地给观众带来某种程度上的困惑。导演是想表现犯罪,还是揭露贫穷呢?
佐藤忠男认为这是一部好作品,将其评价为当时新藤作品中,以同情不幸的女人、表现社会对她们的赎罪为主题的作品的集大成者。而一直采访该事件的报告文学作者镰田忠良则评论道: “如果仅仅把永山则夫的杀人动机定位在贫穷问题上,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内心阴暗。光揪着这一方面描写的话,无论怎样尝试,也不过是用电影技术和随心所欲的画面构成去呈现某种程度上的客观事实而已。”
镰田忠良曾于1969年8月至11月间协助足立正生与松田政男拍摄《略称:连续枪杀魔》。正式题目为《去年秋天,四个城市里发生了四起同一手枪杀人事件。今年春,一个19岁的少年被捕了。他被叫作“连环枪击杀人魔”》,片名竞如此之长。影片沿着永山则夫的足迹采景,除了足立正生简短的解说词外,没有任何语言说明,这明显不同于当时流行的风景论和新藤的其他电影。
新藤在2001年《赤贫的19岁》发行DVD时写道: “谁也不知道永山则夫的罪皆因贫穷而起,因为没有人尝过他所经历的贫穷的滋味。”这是对那些用唯心论谈论永山则夫犯罪事件的人们的反驳。有谁能懂得因贫穷而无奈流浪的19岁意味着什么呢?
新藤在影片中初次探讨了人生流浪的含义,不厌其烦地记述了因贫穷而被社会无视的年轻人所受到的侮辱。主人公山田道夫(以永山则夫为原型,由原田大二郎饰演)与同乡一起赴东京打工,在涩谷的水果店当店员。午休时,他以客人的身份进店,却被揪了出来。主任告诉他: “就算你有钱,店员也不能在店内吃喝。你们是这里的雇员,与进店光顾的客人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工作哪儿都有,出门就有招工广告。你要在这里干上一个半月,辞了再找?还是在东京转悠?你也只能这样混几年,过了25岁,哪里还要你?以后怎么办?回老家?回去还有能种的地吗?不就是因为老家没有指望才来东京的吗?”
就连十分缺人的自卫队,一看山田道夫的履历书,也拒绝了他。大阪的米店招聘店员,管住宿,老板娘看了看他的户籍本说: “你出生于网走的未编号区,那不是监狱的地段吗?”山田道夫偷渡失败后,被大哥接到家里的简易公寓房,在那里接受监护观察。嫂子抱怨说: “妈也要从青森过来吗?她来了东京,可别带到我们家里来!”
山田道夫把嫂子的高跟鞋扔进阴沟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在爱情旅馆里,与他互相抚慰的陌生女人问他: “你是青森人?你的口音很像我以前的工友,是集体来打工的吧!你这么大岁数还在到处游荡,这都是集体打工的下场。”
山田道夫去网走精神病院看望姐姐,冷冰冰的病房里,姐姐抱着双膝一动不动。从医院出来后,山田道夫趴在海滩上放声大哭,既而又高唱起中学(电影里是细流中学,简称细中)的校歌。P29-31
为创造电影奇迹的新藤兼人先生送行
王兴东
中国电影编剧尊敬的导师益友新藤兼人先生,99岁还自编自导《一张明信片》,实践了生命与电影同存的意志。得知他年过百岁安然在家中辞世,中国电影编剧学会表示深切的哀悼。
新藤兼人先生为亚洲也为世界留下了宝贵的电影财富。他自编自导的作家电影不仅影响日本,在中国编剧中也产生非凡的影响,特别是《裸岛》,电影和文学剧本都曾经作为中国电影编剧学习的经典著作。他的剧作追求浓重的现实主义,形成独树一帜的“新藤兼人”风格。凝集他编剧智慧的《电影剧本的结构》一书在中国多次再版,成为新藤兼人先生近距离传授他多年编剧实践的理想教材。新藤兼人不尚空谈,字字真经,提出“剧本要用脚写出来”,要求剧作家不搞闭门造车,走向人物生活中的那个环境,才能感受真实的人物,才能进行剧本写作。他从无数部剧本写作到拍摄实践中形成自己的理念,形成自己独特的创作方略。即便好莱坞模式泛滥,商业影片凶猛冲击,新藤兼人仍坚守自我,毫不动摇,从不盲从,从不彷徨,是一位真正地用自己的方法来表达自己对现实观察思考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剧作家之一。新藤兼人善于用电影来表现世‘界,不懈地通过电影诉求和平,反对战争,一次次征服了银幕,征服了世界观众。我们非常敬佩他。
新藤兼人先生曾担任日本编剧协会理事长,高度重视中国和日本电影编剧的文化交流。在前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夏衍先生倡导下,1983年创建中日电影剧本研讨会以来,新藤兼人先生多次来中国参与剧本研讨会,带上自己最新作品参与交流。他一向认为,“在任何情况下,剧本都掌握着一部影片诞生的钥匙”。“剧本是电影创作的骨架,无论从电影放映情况来看,还是从艺术方面来看,剧本是电影的中心。”我们以崇敬的心情来追思新藤兼人的论断,因为他德高望重,见解深刻,用自己的实践证明,电影是手段,剧本才是根本。每一届中国编剧赴日本参加研讨会,新藤兼人先生总在百忙之中出面接见,并邀请中国编剧参观他的近代电影协会。新藤兼人先生为中日电影剧本交流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我们深深地感激他。
世界上的银幕都是洁白的,新藤兼人先生把自己灿烂的剧作思考,完整地不被篡改地书写和放大在银幕上,创造了呈现自我思想的奇迹,为中国的编剧们树起了明亮的路标。新藤兼人坚持创作60年之久,98岁还能自编自导电影作品,又创造了世界银幕上的奇迹。伟大的新藤兼人先生,为世界电影留下不朽的作品和思想,也留给中国电影编剧无尽的怀念!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长(法人代表) 王兴东
2012年 5月31日
2012年5月辞世的新藤兼人曾用“转瞬间”三个字形容自己的百年人生,纵观新藤兼人的作品年谱,如同日本电影史的坐标一般,将一片森林般茂密的作品群呈现在我们面前,其中包括中国观众熟知的《裸岛》《鬼婆》等。新藤兼人一生共自编自导电影49部,还创作了超过250个电影剧本,出版了大量的出版物。
翻译完约30万字的《新藤兼人传》后,笔者发现新藤创作的剧本被日本电影黄金期风格各异的导演们(包括他自己)演绎得缤纷绚烂,令人难以相信这些剧本出自同一人之手。新藤电影中的许多女性角色都取名为孝子,这是他第一位爱妻的名字,她在新藤最沮丧的时候曾支撑鼓励他,陪他走上了电影之路。可当松竹用“允许拍片纪念孝子”的条件挽留新藤时,他却没有违背诺言,拒绝了松竹,继续和导演吉村公三郎共同创业。在拍《午后的遗书》时,得知女主角乙羽信子患癌症晚期随时有倒下的危险,新藤依旧冒着几亿日元的风险拍摄了他人生伴侣最后的遗作。新藤长期担任日本编剧协会会长职务,奔忙于构建保护全体编剧著作权益的制度。正是拥有如此信义的心力之人,才能创作出感动世界的《忠犬八公物语》。新藤在《100岁的人生方式》结尾处写道:“‘最大的耻辱是被人说卑怯’,我们这一代就是在这种价值观中长大的。”他终生信守的宗旨就是“绝不逃避,绝不背弃”。
新藤在选取作品主题时有一双鹰一般无比敏锐犀利的眼睛。他用尽一生心力追寻反核、反战主题。他在42岁时拍摄以广岛为舞台的《原爆之子》,于捷克第八届国际电影节上获和平奖(后还获得英国胶片学院颁发的联合国和平奖,波兰记者协会名誉奖,法国电影爱好者联盟奖)。他为深作欣二导演创作的《军旗招展下》,敢问天皇的战争责任。在99岁时,他导演了反战题材的收山之作《一张明信片》,获日本电影旬报十佳影片第一名。新藤从自身出发深挖题材,他认为性是人类最根本的题材。电影《鬼婆》以两个农村妇女追杀武士夺其盔甲谋生的大无畏情景开头,展示出奔放的性爱画卷。59岁时获莫斯科国际电影节金奖的《赤贫的19岁》,也是新藤对自己流浪的青春时代的凝视与反思。新藤87岁时获莫斯科国际电影节金奖、国际评论家联盟奖、俄罗斯评论家联盟奖的《生之欲》关注老年题材,苦苦追寻自身的答案。为了保持底层视线,新藤与影星妻子乙羽信子一直住在简朴的两居公寓里。他在88岁时拍摄《三流演员》,表现了终生出演配角的演员殿山泰司的喜乐人生,获蒙特利尔国际电影特别金奖。他在91岁拍摄《猫头鹰》,讲述东北开拓村母女的卖淫杀人事件,喊出对国策的愤怒,获莫斯科国际电影节特别功劳奖。他的电影《竹山孤旅》里,盲人三味线演奏者坚忍地走在银白色的东北大地上,充满19世纪俄罗斯油画般的视觉震撼。新藤敏锐的视线让他的电影如同常青树一般不断拓新,他将象征、抽象、幽默等现代手法和轻重缓急的节奏运用得炉火纯青。
新藤的性格中有一种坚忍不拔,对自己认定的事十分执着,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他曾破釜沉舟地拍摄《裸岛》。公司如风中之烛,新藤和制片人们多次激烈地争论,终日闷闷不乐,连事务所都不想踏进半步。即便如此,他还是从各个角度将剧本发展完善起来,抱着最后一部电影的心态来拍好每个镜头。终于,《裸岛》一炮打响,在莫斯科电影节获奖后,当即与60多个国家签约放映。新藤自编自导的电影有49部,他是日本独立制片的先驱,因此,日本独立电影人奖又被称作“新藤兼人奖”。 最后一定要提到的是《新藤兼人传》的作者小野民树先生。自从对新藤兼人电影“一见钟情”后,他与新藤导演交往甚厚,不断经手与新藤有关的出版物,包括《读断肠亭日记》《午后的遗书》《爱妻记》《三流演员之死:殿山泰司正传》《新藤兼人的足迹》《新藤兼人编剧术》等。
纵观与日本电影巨匠相关的出版物,如《新藤兼人传》这般全方位的传记的确不多。它点描出日本电影黄金期编剧与导演们的群像,勾画出未完结的日本电影史的缤纷画卷。
新藤兼人站在电影舞台上80余年,为后人留下了值得挖掘和继承的电影宝藏,更留下了很多支撑艺术家长久地保持创作能量的启示。信义、犀利与坚韧,看似普通,但若贯穿一生,如同五重塔里的心柱,抵抗千百年的地震摇撼不倒。正是如此境界,成就了一代日本电影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