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路上青海湖、藏牦牛、昆仑山和柴达木
小时候感觉最神奇的地方,一个是大海,,一个便是神秘的西藏了。你知道,那是和黄土高原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雪山、草原,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激情奔放的雅鲁藏布江,以及粗犷豪放的康巴汉子、桀骜不驯的黑色藏獒和辽阔壮美的白色云朵。
那是天上的风景。
我从小喜欢地理,立志要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这些年,去了东北,去了江南,去了内陆的诸多名胜景点和沿海城市,而西藏,在我的行程上却一直那么遥远。
应图书公司约稿,要西藏题材的故事。心里忐忑,有些向往,有些紧张,有些不可预期的兴奋及期待。计划中的西藏之行是走川藏线,3_18国道,那是中国最美的景观大道,早在几年前,就在《国家地理》上浏览了。在网上查了一下,有个旅行社是从丽江出发的,途径香格里拉、芒康、然乌、波密、林芝等地。在然乌,可以看来古冰川,看世界上最有风景的小村——来古村;波密享有“西藏瑞士”美誉,令人神往。林芝有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及中国最美的山——南迦巴瓦峰,魅力无限。从林芝到拉萨后再租车,然后去最想去的地方,最后从青藏线坐火车回去。可是那条线时间太紧了,关键是不安全。最后权衡再三,就放弃了,选择走青藏线。
我们的火车是早晨六点四十四分的,重庆发过来的列车。早晨的西安大街上行人稀少,平日里坐出租从家里到火车站最少需要四十分钟,结果十几分钟就到了。
睡觉。兰州之前的风景已经熟视,可以无睹。走之前,大家最担心的是高原反应,我的心脏不好,会不会很严重?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说话,下铺的两个老大爷聊得起劲,一问是重庆来的,一位七十二,一位七十八岁。问不怕高原反应吗?回答说没事!心里一时觉得很惭愧,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过了西宁,窗外的颜色便被稀释开来,愈来愈冷、愈薄、愈凉、愈淡。山是瘦的,土是灰的,树是秃的,水是贫的。一股苍凉感油然而生。想想这路途还非常遥远,海拔也不过两千二百米。不知到了四千米以上的高地,会是怎样的景象?
列车在缓缓地爬坡,海拔高度很快上升到三千米了。正午的阳光(其实已经到了下午四点,但感觉是中午的光景)非常充沛,朗照着外面的荒野。远处,一片金黄色区域正在逐渐扩大,阳光下,辉煌耀眼。我用镜头拉近距离,才发现是连绵不断的沙丘。看见沙丘,就知道离青海湖不远了。听说这些沙丘每年以三十米的距离在水平移动,若干年后,它们会不会把青海湖变成第二个罗布泊?正想着,车子里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是到青海湖了。一片蔚色的水域正在缓缓地涌动,像绿松石,泛着熠熠的光。湖面上有云,低低的,贴着水面滚动。海鸥在云层底下搅动,突然调转方向,箭一般遁去,只有浪花拍击着湖岸,发出无奈的叹息。
已是五月的天气,内地一派葱茏,这里的草地却依然枯黄,没有生机。羊群灰突突的,零散地分布在沙漠般的草滩上,很难用“风吹草低见牛羊”来形容,也不像白云那么靓丽、飘逸。对于羊群,我是熟悉的。因为生在农村,小时候放过它,对羊的习性也多有了解。只是这里缺了绿草地相衬,所以就不好形容了。远处黑色的斑点应该是黑羊了。黑羊多为山羊,比较匪,喜欢爬陡峭的山,走羊肠路。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些黑色的动物体形彪悍,哪里是山羊可比?
不用说,这些大型的动物是藏牦牛了。牦牛虽然有长长的披肩,牛的基本特征是不变的。所不同的是它们的肩胛更高,角更锋利,像两把尖刀刺向天空。听说一头牦牛价值一两万,藏族姑娘相亲,不看男方家的帐篷有多大、天珠有多老、红珊瑚有多艳,而是看他家有多少头牦牛。在藏区,如果家里有一百多头牦牛,那就相当富有了。
随着草甸的蔓延,羊群和牦牛越来越多起来,变成一道固定的风景。牧羊人多为身着藏袍的妇女,有的甚至背着小孩,挥着羊鞭往回走。牛角上挑着夕阳,忽明忽暗地闪。葳蕤的草地在阳光的沐浴中变得温暖,柔顺,细腻而深沉。终于,一块壮实的丘陵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看表时,已经八点多了,在内地天早就黑了。看来我们也该休息了。
根据地图上的提示,我们在夜间要经过柴达木盆地,到达格尔木。翻越海拔四千七百米的昆仑山口,进入著名的可可西里。听到这些名字,都是令人很兴奋的。小时候上地理课,知道柴达木盆地有“聚宝盆”之美誉,有石油、煤、铅锌矿等,还有盐。据说这里是“盐的世界”,有大小盐湖二十多个,储量六百多亿吨。有人计算过,这些盐可以在地球和月球之间架设一座六米厚十二米宽的盐桥,可供全世界的人食用两千年!然而这些都不是柴达木盆地的本色。柴达木盆地令人神往的是戈壁,是风沙,是荒漠,是无穷无尽的盐碱地,也许还有海市蜃楼。格尔木是蒙古语,意为河流密集的地方。它是青藏线上的中转站和重要交通枢纽。“天路”的二期工程就是从这里开始动工修建的。昆仑山是中国第一“神山”,这里曾产生过许多神话传说,在中华民族文化史上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这是毛泽东著名的诗词《昆仑》中的佳句。据说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虔诚者前来朝拜。而在火车未通之前,翻越昆仑山口对每一位旅行者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验。飞沙走石,暴风疾雪。不知我们火车经过的时候,会不会有高原反应?藏羚羊、沱沱河、唐古拉山口、那曲
一觉醒来,外面黑洞洞的,不知到了哪里。下铺的老头说着梦话,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令人有些悚然。我告诫自己睡吧,不要醒来,否则会有许多烦恼的事情。
天终于亮了,一些人早就按捺不住,坐在过道的活动椅上看外面。外面雾沉沉的,色调黯淡,有些像冬天的风景。一排排小石块组成整齐的方阵,像菜畦似的在铁路旁延伸着。听说这是藏人们用一块块小石头垒就的防沙工程。他们不远千里地来,就是为了看看火车长什么样子。
现在,天边还是鱼肚白的冷色,山是灰的,水是白的,云是青的。一绺白白的雪线衔着亮色开始荡漾。远方,几丝游云舒展筋骨开始每天的必修课:她们先是给自己抹了一些胭脂,觉得不够,又晕染开来,加了一些烁亮的色彩。整个东方立时就空灵起来,爽朗起来,暖和起来。近处的丘陵下,一位背包客正在迎着曙光匆匆行走,直奔拉萨方向。不知他始于哪里?走了多长时间?他晚上在什么地方扎营?早晨有没有热水暖胃?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与我们这些坐火车的相比,他才是真正的行走青藏啊!
由于在火车上,我们眼前的风景一直在变幻着阵容:一会儿草原,一会儿河谷,一会儿丘陵。背包客也被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天空越来越明晰、透亮。色调由青变黄,再橘红,再曙红。远处的山峦颜色越堆越深,山顶像罩着一盏巨大的灯笼,光芒万射。突然,灯笼被撑破了,光晕在一瞬间铺散开来,把半个天空都罩红了。
太阳出来了。这是我们在高原上的第一个清晨,所以值得纪念。许多人都拿着相机在拍,记录这难得的瞬间。河流像一条白色的哈达在山前飘舞,阳光下,泛着熠熠的光。两边的山体颜色渐渐深了起来,黑色的、褐色的、青色的,像煤、像铁、像锰。山体在造山运动的作用下竖了起来,亮出一根根嶙峋的肋骨。
阳光给草原铺上了亮色,一时间,角角落落都变得晴朗起来。白色的河床积着厚冰(不知是盐是冰),一些穿军大衣的人正在忙着架线,看样子下面很冷。黑色的公路上偶尔有一辆或结群的车驶过,那一定是军车了。绿色的军车拉开均匀的距离,成为荒野上一道生动的风景。 风景在变幻着色彩,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土黄。不变的是天空。青藏高原的天空永远那么湛蓝,那么透亮,像少女的衣袂,清纯、鲜润。出了柴达木盆地,草甸似乎越来越厚,渐渐便有了草原的模样。风过处,掀起一道道波浪,像成熟的麦田。“——快看,藏羚羊!”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马上望着窗外。不远处,几只长角动物正在吃草。这些长得和野羊差不多的动物听说性情非常腼腆,多在早晨和黄昏结小群活动、觅食,受不得一点惊吓,但是面对火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发出的吼叫和哐当声,它们却完全无视,显得不慌不忙,神清气闲。
我们都知道,藏羚羊是濒危的野生动物,存世数量不多。因为稀少,所以珍贵。藏羚羊主要栖息于海拔四千六百米至六千米的荒漠草甸高原,它体型健壮,有一头驴那么大,又善于奔跑,最高时速可达八十公里,和猎豹一样敏捷。不知它们的天敌是什么?狼吗?追不上。狮子吗?这里似乎没有。野猪吗?好像不是食肉动物……那么,还有什么动物能够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听说藏羚羊的寿命一般在七八年左右,想来想去,只有人类的大批猎杀,才使它们迅速消亡。总有一天,当这个星球都成了钢筋混凝土,所有的动物消失殆尽,人类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根据火车时刻表提示,这里是可可西里,是探险家的乐园。茫茫无际的藏北无人区,因了一部电影《可可西里》而声名大噪,引无数旅行者趋之若鹜。其实在青藏,可供探险的地方太多了,美无处不在,只是人们没有发现罢了。
’ 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
你向东海奔去,惊涛是你的气概……
上中学的时候,就知道长江的源头在唐古拉山,叫沱沱河。那时候还小,对于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孩子来讲,这些名字因为太遥远,总觉得玄幻神秘,虚无缥缈。而沱沱河再往下,就是通天河了。通天河有很多传说,是神话的发祥地。唐僧师徒在那里降魔降妖,几乎家喻户晓。西藏总是跟神话联系在一起的。而现在,我们就来到了神仙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一条白色的飘带逶迤而下,与铁路交织在一起。路旁,桥下,纵横交错的都是河流,不知哪条是沱沱河,是母亲长江的源头?也许它们都是,像千百条洁白的哈达,带着藏族人民的祝福,在玉树通天河集结,然后一鼓作气,注入金沙江,注入长江,注入大海。
前面是一座高高的铁路桥。列车带着祝愿,继续疾驰。
出门旅游,无非是看山看水,看名胜古迹,了解风土民情。而西藏不同。这里是世界屋脊,山高耸人云,水深邃湛蓝,人粗犷豪放,风土民情更是与内地千差万别,迥然不同。这里的山终年被积雪覆盖,水仙女般圣洁。而人的虔诚,更是超乎我们的想象(后面,我会在磕长头的叙述中陈述这一观点)。当然,对于更多来西藏的人而言,严寒缺氧,高原反应,都是一次严峻的挑战。
从进入青海,我就一直渴望看到雪山。一路上,一条条白色的冰河及雪线虽然令人惊奇,但毕竟不是雪山。雪山必须是在夏季出现,要不北方的冬天,一场大雪过后,所有的山山峁峁都是雪山了。
远远的,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起来,明朗起来。层峦叠嶂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看到雪山了!
先是一坨坨不规则的区域,像白色的补丁。补丁逐渐扩大,连缀成一条洁白的褶裙。褶裙被风一吹,和白云搅在一起,于是一时便分不清哪一块是山、哪一块是云了。
六月飞雪,古往今来似乎都是一种奇迹。然而在西藏却是自然现象。刚才还晴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沉甸甸、灰蒙蒙的,像要塌下来。云接着草原,把草甸吞了进去,把羊群吞了进去,最后连山和水也吞了进去……于是天地间就没了界限,没了你我,成为混沌的一体。先是有几朵雪花飞了起来,零零散散地舞,舞得漫不经心。风赶着雪花往前走,雪花就成了线,成了团,密密地、斜斜地织,然后像纱一样落在地上。
大地一片素白。感觉头有点疼,胸有些闷,才知道海拔已经升到五千米以上,就要翻越唐古拉山口了。
如果说昆仑山口对每一位进藏者是一次考验,那么唐古拉山口则是真正的鬼门关了。唐古拉,藏语“高原上的山”,海拔五千二百二十米,是长江的发源地,青海和西藏的分界线,也是沿青藏线进入西藏的必经之地。这里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路”。由于终年风雪交加,号称“风雪仓库”。西藏铁路未通之前,驱车前往西藏的人经常在这里遇到暴风雪,甚至遇难,把自己永远地与雪山融在一起。即使现在,也经常听说一些自驾游旅客驱车到这里后难以逾越,打电话求救。唐古拉山口是西藏的门户,对于徒步跋涉的人而言,它是一枚英雄才可以悬挂的勋章。
因为从格尔木以后,就很少看到绿色,眼睛似乎已经习惯了褐、白、黄、青这几种颜色。褐的是山,白的是冰,青的是石,黄的是草。当然,还有蓝天,还有羊群,还有雪山,还有湖泊。这一切,就是构成青藏高原的基本元素。偶尔,可见白色的兵站。兵站里有绿色的卡车,有红旗飘动,看起来非常亲切,甚至有些感动;牧民的帐篷总是零零散散,像洒落在草原上的云朵。云朵飘忽不定,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白色的房子是固定的村落,房顶上有电线,有卫星接收器。藏獒忠诚地守护着院里的羊群和牦牛,旁边牛粪饼垒成的黑色围墙与停留在院子里的白色轿车形成鲜明对比,古老的文化与现代科技在这里交融,形成新一代藏民特有的色彩。
翻过唐古拉山以后,才算真正进入了西藏。云层突然变得稀薄起来,清淡起来,雪花也停止了飘舞。太阳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钻了出来,重新统治了这一片天地。
火车在那曲停了下来,要停十五分钟。旅客们早就坐不住了,纷纷下车,来到站台上。站台上竖着“那曲”的牌子,下面是海拔高度:四千五百一十三米。阳光很旺盛,亮丽得有些炫目。脚踏在站台的石地上,麻麻的,虚虚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曲地处唐古拉山脉与念青唐古拉山脉之间,平均海拔在四千四百五十米以上,是全国唯一一个没有树的城市。据说这里的氧气含量只有内地的百分之六十,内地人很难适应。那曲是吐蕃王朝主要的军事粮草和马匹供应基地,也是青藏线上的主要交通驿道。这里距拉萨仅一百多公里,看来我们的火车旅行很:陕就要结束了。
火车经过那曲后,海拔在逐渐下降,但还是难觅一点绿的踪影。雪山、草甸、戈壁、沙砾,构成一路风景的主要内容。视野所及,满目苍凉。
前面是一条弯弯的桥,火车像一条大蟒逶迤蜿蜒。桥下是公路,青藏铁路与公路一路相依相偎,或交错,或平行,像一对兄弟,难分难合。“看啊,磕长头的人!”旁边的女孩喊了一声,看见与铁路平行的公路上,几个藏民正在匍匐前行。磕长头是藏传佛教信仰者最至诚的礼佛方式之一。这群除去自身几乎一无所有的人,正在做的一件动人的事就是:他们满怀至上的虔诚和仁慈,为亲人祝福,为朋友祝福,为所有的好心人祝福。那种庄严和美感,超越了人类所有的行为艺术。这种用身体丈量大地的方式在我们看来是极端残酷的,他们却收获了心里的平衡、安稳、快乐和幸福。一路上,他们反复吟诵着“喳嘛呢叭咪畔!”祈祷菩萨保佑亲人的健康,保佑世间所有生灵“扎西德勒!”藏传佛教认为,对佛陀、佛法的崇敬,身(行动)语(咒语)意(意念)三种方式缺一不可。磕头朝圣的人在其五体投地的时候,是为“身”敬;同时口中不断念咒,是为“语”敬;心中不断想念着佛,是为“意”敬。他们风餐露宿,朝行夕止,匍匐于沙石冰雪之上,执著地向目的地进发。磕长头分为长途——经年累月,不远千里路程,比如从西宁到拉萨;短途—一十天半月;就地。在寺院等地磕够一定数量的长头。短途磕长头,一般是围绕寺院、神山、圣湖、圣迹磕头一周,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十天半月。。比如围绕布达拉宫、纳木错、比日神山等。对藏民来说,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朝佛了。
长头为等身长头,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遇河流,须涉水、渡船,则先于岸边磕足河宽,再行过河。晚间休息后,需从昨日磕止之处起程,用胸膛继续行走。虔诚之至,坚石为穿。
黑色的大地是我用身体量过来的,
白色的云彩是我用手指数过来的,
陡峭的山崖我像爬梯子一样攀上,
平坦的草原我像读经书一样掀过……
这是一首藏族民歌。旷野里回荡着木板摩擦冻土的啪啪声,回荡着胸膛与沙砾接触的噗噗声,回荡着额头亲吻大地的咚咚声,回荡着绵绵不绝的诵经声……那满脸的皱纹像青藏高原的山脉,纵横交错,翻涌奔腾;每条皱纹都刻着虔诚,刻着庄重,刻着专注和深情……
距离拉萨越来越近了,海拔已经降到四千米以下,我的心情也像朝圣者一样兴奋莫名。山是突兀的,尖锐的,草是松软的,温润的。这样的山谷,这样的盐碱地,一年四季几乎都有暴风肆虐,飞沙走石,能有动植物生长,已经很不错了。雄鹰盘旋在陡峭的山崖之上,牦牛执著地啃着枯草——心里突生一丝丝感动。遥想几千万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滔滔汪洋,如今却成了世界屋脊!沧海桑田,大自然太神奇、太伟大了。相较而言,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啊!
火车继续下坡。山变幻着阵容,衍生出各种形态。不变的是云,是雾,是水。火车钻出一个隧道,眼前豁然开朗。山坡上,是一抹淡淡的绿。久违的绿啊,新鲜而奇特。随着谷地的拓宽,绿的颜色也开始加厚,变长,连成一片葱茏的树林。树林旁边是藏族群众的家,白色的房子上竖着五颜六色的经幡,迎风猎猎。沿途看到过许多玛尼堆,上面都竖着经幡。“喳嘛呢叭咪畔”——经幡每飘动一次,就代表诵一次经文,保佑全家人健康平安。
有了绿,便有了庄稼。西藏的主要农作物是青稞,这个时候,正是播种青稞的季节,牦牛披红挂彩,人们手扶犁把,或挥舞镬头,田野里一派繁忙景象。
绿色继续铺陈,草木葳蕤,一派生机勃勃。路边开始出现楼房等多层建筑,有汉语,也有藏文,形成城市的格局。车厢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我知道,拉萨到了!
二、在拉萨布达拉宫、打阿嘎、药王山
前来接站的人给我们献上了哈达,说:“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我知道这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所以就重复了一句。也许是火车坐的时间太长,感觉这里的阳光像泼了下来,汪洋恣意。拉萨海拔三千六百五十八米,大气层薄而空气密度稀,水汽含量少,空气透明度很好,阳光因此十分灿烂。拉萨是“日光城”,平均每天有八小时多的太阳照射时间,比内地多一半。拉萨的雨都是在晚上下的,因此白天晴朗的时间很多。
火车站很气派,在巍峨的群山衬托下,显得雄伟庄严。车站前有哨兵站岗,维护着火车站的秩序。
我们住在拉萨河酒店。酒店对面是灰突突的大山,山顶积雪覆盖,寸草不生。山腰的玛尼堆飘扬着经幡,有一种苍凉雄壮的美。
接站的人告诉我们,刚来拉萨,会有高原反应,因此早点休息,不要出去转,晚上千万别洗澡。
我们住在三楼。这里的酒店一般都是三层,不会再高了。上楼梯时因为拿着行李,因此有些吃力,到二楼的时候就心跳加速、气喘吁吁了,不比内地的酒店,一口气可以爬到六楼。
到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尚早,心想到了拉萨,能不看布达拉官吗?就像第一次去北京,迫不及待就奔往天安门广场。那种期待与渴望,你懂的。
三十四个小时的火车,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每挪动一步都很困难。记得去年鲁院社会实践,我们从长沙到凤凰,坐了八九个小时的车,晚上看凤凰古城夜景,走了许多路,都没觉得腿疼。也许这就是高原反应吧?
街上饭馆很多。找了一家面馆,四川人开的,口味还不错(后来的几天里,从酒店到导游,发现都是四川人在经营)。我们慢慢地溜达,不觉就到了布达拉宫广场。
大概在电视和图片上看得太多了,眼前的布达拉官感觉并不陌生,似乎我们经常相见。华灯初上,在群山的衬托下,布达拉官像一张巨大的唐卡挂在面前,光彩熠熠,绚丽夺目。广场上的喷泉在韩红《天路》、李娜(《青藏高原》等歌曲的旋律中翩翩起舞,与西藏和平解放纪念碑交相辉映。广场上人很多,许多都是初来乍到,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夜色中的布达拉官富丽堂皇,神圣而庄严。
广场与布达拉官之间有一条宽阔的马路,叫北京路。在拉萨,有许多以内地城市或省区名字命名的道路,据说都是内地援建的。西藏自治区目前的财政每支出一百元,就有九十多元来自中央的支持。仅2001年至2008年问,中央财政对西藏转移支付就达到一千五百四十一亿元。2007年西藏自治区总人口为二百七十三万,而中央政府的财政补助达到二百八十亿元,人均过万元。
沿着北京路往回走,结果迷路了。才九点钟,好歹是省会城市,没想到街上的行人这样稀少。人生地不熟,心里突生一股恐惧,赶陕拦了一辆出租,逃也似的回到酒店。
腿疼得睡不着,一夜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
布达拉宫俗称“第二普陀山”,最初是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而兴建的,十七世纪重建后,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官居所,也是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经过一千三百多年的修建历史,布达拉官才形成现在的规模。现宫内藏有大量的玉器、瓷器、银器、铜器、绸缎、服饰、唐卡等,经书六万余函卷。布达拉宫依山垒砌,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恢宏。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平展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辉煌的金顶,具有强烈装饰效果的巨大鎏金宝瓶、幢和经幡,交相辉映,红、白、金三种色彩的鲜明对比,分部合筑、层层套接的建筑型体,都体现了藏族古建筑迷人的特色。布达拉官是藏式建筑的杰出代表,也是中华民族古建筑的精华之作。
布达拉宫是雪域高原的标志性建筑,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这座雄伟的宫殿都不失壮丽巍峨的气势。藏传佛教噶当教派高僧琼布扎色,噶举教派楚布噶玛巴德辛协巴,格鲁教派始祖宗喀巴等不同教派代表人物在此举行过讲经等佛事活动。布达拉官主体建筑分白宫和红官。白官横贯两翼,为达赖喇嘛生活起居地,有各种殿堂长廊,摆设精美,布置华丽,墙上绘有与佛教有关的绘画,多出自名家之手。红官主体为达赖喇嘛的灵塔殿和佛殿。一世至四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分别安放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和拉萨的哲蚌寺,除六世达赖喇嘛外,五世至十三世达赖喇嘛等八位的灵塔则全部安放在布达拉宫的红宫里。布达拉宫里唯一保留有六世达赖喇嘛遗迹的地方,是他曾经的寝官——德丹吉殿。五世达赖秘不发丧十三年。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人住布达拉官时已经十四岁,他始终未能忘情于世俗生活,并创作了大量诗歌。相传八廓街的“玛吉阿米”,就是他当年与情人幽会的地方。
一大早,我们便来到宫殿前。布达拉官周围,是熙熙攘攘转经的藏民。一些磕长头的人夹在中间,给这个队伍平添一股神秘的色彩。
早晨的空气很清爽,天凉丝丝的,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腿似乎也不疼了。远远地传来一阵歌声:
请看上面的天空,
太阳和云彩在一起,
多高兴!
请看那边的雪山,
大雪狮和小雪狮在一起,
多威风……
原来一群藏族同胞在屋顶上载歌载舞。他们队形整齐,步调一致,每个人都用一根带石饼的长棍,整齐划一地砸击地面。雪山映着他们的脸庞,布达拉宫的白墙衬托着他们矫健的身影,整个拉萨城都是观众,这里就成了一个大舞台。
导游告诉我们,这不是歌舞表演,而是一种劳动,叫“打阿嘎”。每年春末夏初,古城拉萨所有的藏式楼房,都要进行一次翻修,重新铺一层阿嘎土,用阿嘎棍打平打紧,以防雨季渗漏。阿嘎土是一种带黏性的土,里面加上酥油,压瓷抹光。许多寺院里的地面都是用阿嘎土做的,光可鉴人,有一种特别的润泽感。打阿嘎必须唱阿嘎歌,极具动感和舞踣陛。这是一种曲调多变、节奏感极强的劳动歌曲。每个作业队二十或三十个人不等,藏族同胞个个都能歌善舞,他们寓歌舞于劳动之中,这样既能保持工程进度的统一,又可减轻身心的疲劳。
请来转圈吧,一二三,
请来转圈吧,四五六。
从里往外打呀,一二三,
从外往里打呀,四五六。
阿嘎明亮如镜,
唱歌的人在传情;
猛虎般的小伙,
往你的身旁走近
踏着歌声,我们开始登山。山不太高,一百多米。但在西藏,上三层楼都那么吃力,登这么高大的一栋建筑,心里还是有些敬畏。山路上,藏族同胞三五成群地一边诵经,一边往上走,脸上是轻松的表情。这些虔诚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有的已经走了很长时间才到这里,因此那种兴奋的心情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知道,布达拉宫主要由两种颜色组成:红色和白色。红色庄严,白色神圣。远远望去,红白相间的宫殿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肃穆而巍峨。那组成红色的不是颜料,而是白玛草,是一种圣柳加羚羊角泡制而成,专给寺院庙宇供用。这种草不但体积轻盈,加药后防火防虫,又美观大方。
在半山腰上,有一处约一千六百平方米的平台,这是历代达赖观赏歌舞的场所,名为“德阳厦”。由此扶梯而上经达松格廓廊道,便到了白宫最大的宫殿东大殿。有史料记载,自1653年清朝顺治皇帝以金册金印敕封五世达赖起,达赖转世都须得到中央政府正式册封,并由驻藏大臣为其主持坐床、亲政等仪式。此处就是历代达赖兴行坐床、亲政大典等重大宗教、政治活动的场所。
宫殿里到处都是壁画。这些壁画的绘画者据说非常虔诚,为了表示对佛祖的尊敬,他们绘画的颜料都是用唾液稀释的,从不用水;每动笔之前,都要净手、诵经,心静之后才开始作画。壁画的题材非常丰富,许多都是藏传佛教的故事。宫殿里供着如来佛、强巴佛及观音等佛像,藏香缭绕,酥油灯星星点点,常年不息。藏族同胞手持暖水瓶或其他器皿,里面盛着酥油,每到一处都要添一点,然后给功德箱放一角钱,表达自己的一份心意。在这里,许多熟悉的人物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观音菩萨是男身,不再眉清目秀;弥勒佛也不袒胸露怀,“大肚容天下之事,开口笑可笑之人”,而是正襟危坐,成了掌管未来的强巴佛。这些佛像多用纯金浇铸,高大威严,保佑藏族人民扎西德勒,幸福安康。
也许是佛祖保佑吧!说来也怪:昨天腿痛难忍,爬三层楼都非常吃力,今天上了这么多台阶,来到布达拉官之巅,竟没有一点疲惫之感。站在布达拉官上可以俯视整个拉萨城,原来我们所住的酒店在城郊,怪不得晚上就没有行人了。
我们是从布达拉宫的背面下山的。阳光很旺盛,晕染着金色的草坡,令人想起小时候的某个情景。山下有转经筒,许多藏族人民排着队,嘴里一边诵经,一边转动经轮。突然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诗:“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我知道,这首诗也许是讹传,但我宁愿相信是这位情僧的作品。
布达拉宫的右侧是药王山,藏名夹波日。十七世纪末,第巴桑结嘉措为发展藏医,在山上修建门巴扎仓,从各寺选拔部分喇嘛来此学习医药知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原属于药王庙的藏医合并到门孜康,成为现在的藏医院。药王山与布达拉官咫尺相望,是拍摄布达拉宫最好的角度所在地,尤其是半山腰。清晨的药王山,经常可见些许摄影爱好者汇集与此等待第一缕光线照亮布达拉宫的瞬间。罗布林卡、大昭寺、虔诚的朝拜者
离开布达拉官后,我们来到罗布林卡。罗布林卡是拉萨的颐和园,藏语意为“宝贝公园”,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夏官,每当夏日来临,达赖喇嘛便从布达拉宫转移到罗布林卡办公。园区由格桑颇章、金色颇章、达旦明久颇章三组宫殿建筑组成,每组建筑分为官前区、宫区和森林区兰个部分。林卡有房三百七十四间,是西藏人造园林中规模最大、风景最佳、古迹最多的园林。
罗布林卡一带原为灌木林,是拉萨河故道经过的地方。以七世达赖兴建乌尧颇章为始,十四世达赖修建达旦明久颇章为止,历时二百余年。经过历代达赖喇嘛的悉心经营,建筑各种宫殿、别墅、凉亭、水榭,栽种大量花草树木,已经形成为占地三十六万平方米的大型园林,古木参天,亭台楼宇,花草遍地。里面的很多陈设,感觉就是布达拉宫的缩影。
来拉萨便不能不去大昭寺,太昭寺在藏传佛教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藏民有一种说法是:“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这座被许多藏漂写进文学作品、距今已有一千三百五十年历史的古寺,一直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大昭寺是松赞干布为纪念尺尊公主人藏而建的,后经历代修缮增建,形成庞大的建筑群。在拉萨,藏族人喜欢将以大昭寺为主的八廓街一带称为“拉萨”,意思是佛地,由此可见大昭寺在拉萨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大昭寺始建于七世纪吐蕃王朝的鼎盛时期。它是西藏现存最辉煌的吐蕃时期的建筑,也是西藏现存最古老的土木结构建筑,开创了藏式平川式的寺庙布局规式。大昭寺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的建筑风格,成为藏式宗教建筑的千古典范。
西藏的寺院多数归属于某一藏传佛教教派,而大昭寺则是各教派共尊的神圣寺院。西藏政教合一之后,“噶厦”的政府机构也设在大昭寺内。活佛转世的“金瓶掣签”仪式历来在大昭寺进行。据导游说,1995年确定十世班禅转世灵童的金瓶掣签仪式也是在这里举行的。
从大昭寺金顶俯瞰大昭寺广场,右边远处山上是布达拉官,近处的柳树是“公主柳”,相传是文成公主所栽。大昭寺的布局方位与汉地佛教的寺院不同,其主殿是坐东面西的。主殿高四层,两侧列有配殿,布局结构上再现了佛教中曼陀罗坛城的宇宙理想模式。寺院内的佛殿主要有释迦牟尼殿、宗喀巴大师殿、松赞干布殿、班旦拉姆殿(格鲁派的护法神)、神羊热姆杰姆殿、藏王殿等等。寺内各种木雕、壁画精美绝伦,空气中弥漫着酥油香气,藏族人们神情虔诚地参拜转经。
广场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虔诚的朝拜者。拉萨的正午有些炎热。阳光非常炫目,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蓝天白云下,两根高高的经幡柱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经幡柱前是转经的人们,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他们有藏族百姓,有喇嘛,也有外地的游客。一位老者匍匐在地,三步一磕;母亲抱着未足弥月的孩子,边走边拜;穿红衣的僧人拄着双拐,眼睛里写满真诚;几个妇女站成一排,对着寺院磕头,孩子坐在一旁,一双迷茫的眼睛四处张望……这时,广场上来了一位年轻的小伙,他额头上有一个黑包,看来已经磕了很长的路程。小伙子双眼直视苍穹,嘴里念念有词:喳嘛呢叭咪畔。他手上戴着专用的木掌手套,啪、啪、啪击出三声。第一声,他双手高举过顶相击;第二声响在额际,第三声则在胸前。据说这是对佛、法、僧三宝的顶礼。三次合十之后,他陡然扑倒于地,拍打出一团薄薄的飞尘。旋即,他又站了起来,掉转方向,重复刚才的动作。东南西={匕拜个遍,然后向前迈出一大步,双手举过头顶,啪啪啪,身体扑然倒地……我不知道他从哪来,还要磕多久。他表情平静,内心一定也特别悦然。他是来朝圣的,置身于圣地,意味着融人永恒的力量之中。这种力量缘于伟大的追求和信仰。他们不求今生,只修来世。因此即使吃再多苦,受再多罪,都觉得值得!
三、圣湖纳木错那根拉、j藏北草原白帐篷
西藏有三大圣湖:纳木错、玛旁雍错、羊卓雍错。纳木错,藏语意为“天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湖面海拔四千七百一十八米,面积一千九百二十平方千米,是西藏自治区最大的湖泊,中国第二大咸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湖。纳木错是第三世纪末和第四世纪初,喜马拉雅山运动凹陷而形成的,后因西藏高原气候逐渐干燥,纳木错面积大为缩减。纳木错在西藏人的心目中具有非常神圣的地位,每逢藏历羊年,朝圣者不远千里来参加纳木错盛大的转湖节。
从拉萨到纳木错有二百多公里。我们起了个大早,出城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拉萨城静悄悄的,还没从夜里完全苏醒。到达羊八井的时候导游问大家是否感兴趣?这里有水温很高的温泉,可以洗澡。来拉萨就怕感冒,所以大家对洗澡都不感兴趣,因此羊八井只能与我们擦肩而过了。
车上有人带着氧气袋。导游说最好不要依赖,否则会很麻烦。曾经有一个旅客一直带着氧气袋,有一天走在路上,氧气突然用完了,这个旅客便出现胸闷、头疼现象,实在受不了,央求导游无论如何给他弄些氧气。导游拿着氧气袋跑了一圈,吹了一通气,然后回来说:“这就是氧气。”旅客戴上后一阵狂吸,马上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导游是个男孩,他说这都是心理作用,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氧气啊?那位旅客吸进去的都是自己吐出来的二氧化碳!
车子经过一段谷地,来到比较平缓的地带。两边都是荒地。车门车窗,一股寒流涌了进来,说明外面温度很低。西藏就是这样,早晚温差非常大。纳木错海拔四千多米,我们都带了冲锋衣,没带的就租了一件。
太阳出来了,霞光辉映下的雪山非常壮观,有种神话般的感觉。前面高耸人云的山峰是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念青唐古拉峰,海拔七千一百一十一米。应大家要求,导游让司机把车停在观景点。观景点上有很多玛尼堆,经幡纵横交织,猎猎飞舞。导游说到了纳木错也能看见这座山,从另一个方向观望会更美。大家就十分期待,赶紧上车起程。
去纳木错要经过当雄县,也是我们中午吃饭的地方。高原上的县城人比较少,规模像我们内地的小镇,房子不高,车辆也比较稀少。出县城后要经过当雄赛马场,藏族人民在原始的日常生活中培养起对马的浓郁情感。藏北草原的赛马场都很大。每年的赛马节,这里都会人潮攒动,盛况空前。
车子开始爬坡了。山势陡峭,雪线在逐渐下降,植被便由绿变黄,一点点地稀薄起来。大家都知道,我们要翻越海拔五千一百二十米的那根拉山口,这是到达纳木错的必经之地。这里经常会有狂风暴雪,因此许多游客都被阻隔在山口外面。现在,雪线已经移到了我们脚下,雪山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在藏民心中,每个山口都是神圣之地,因此,山口挂满了经幡,表现了对神灵的敬畏。我们在山上作短暂停留,感觉寒风刺骨,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令人窒息的反应。站在山口眺望,雪山倒映下的圣湖,像一面宝镜嵌在天际。
翻过山口,车子便沿着盘山公路一直下坡。坡上零零星星地住着一些藏民,黑色的氆氇在雪山的衬托下格外醒目。不远处是他们的羊群和牦牛,他们已经与这里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山坡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分散着一些帐篷,牛羊像贝壳一样撒在四周。黑色的帐篷旁有时会支起一个白色的小帐篷,据说这是姑娘的闺房。草原上的姑娘成年后,父母就会为她搭起自己的帐篷。哪个小伙子如果获得了姑娘的芳心,就可以在里面与她谈情说爱。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便可以组成幸福的家庭了。
对纳木错是十分期待的。在网上及《国家地理》杂志上,都欣赏过她冷艳的倩影。三大圣湖中的玛旁雍错远在阿里,这次是没机会去了,羊卓雍错听说水域不宽——只有纳木错是十分壮观的,是仅次于青海湖的高原“内海”,也是西藏人心目中的圣地,因此这次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
草原在继续延伸。这些草甸曾经是纳木错的湖床,后来水位下降,就成了草地。车子转过几道弯后,眼前出现一片浩瀚的水域,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辽阔。
纳木错到了。
湖面有风,硬硬的,感觉却并不冷。已是五月中旬,纳木错还结着厚厚的冰,不肯融化。湖边有许多牧民牵着牦牛让游客照相,这是西藏特有的风景。对岸,念青唐古拉山像一道玉色的屏障横亘在湖岸上。屏障之上,一山突兀,直插云端,那便是念青唐古拉峰了。
听说念青唐古拉山峰和纳木错是一对恋人,他们忠贞的爱情遭到天神的嫉妒,于是就千方百计阻止他们。千百万年来,他们只能在那里默默地守望,消瘦了时间,憔悴了容颜。
游人骑着牦牛在冰上留影,湖边堆起一道道冰墙。海鸥贴着湖面,时而疾飞,时而曼舞。这里是它们的天堂。
听说再晚来一个月,湖水就能够融化了,那样就可以看到雪山倒映在圣湖中的景象了。湖边的扎西岛上有一座山,山下的岩洞中常年住着很多在此修行的喇嘛,完全靠着藏民的供养在此修行生活。可惜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去看。
留给下次再来吧。
四、日喀则,后藏地区的心脏羊卓雍错、卡若拉冰川、一夫多妻、奴隶主庄园
我的家乡在日喀则,
那里有条美丽的河。
阿妈啦说牛羊满山坡,
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
美丽河水泛清波。
雄鹰在这里展翅飞过,
留下那段动人的歌……
一首歌往往可以带动人们对某个地区的向往,比如《浏阳河》,比如《康定情歌》,等等。对日喀则的牵挂,就是通过韩红的这首歌带动的。
去日喀则有近三百八十公里的路程,途经浪卡子县及江孜县,翻越五千零三十米的岗巴拉山口和海拔五千四百米的卡若拉冰川山口,值得期待。
昨天跟导游发生了不愉快,每天出来,我们最少要去两处购物点,已经被忽悠了几千元。昨天甘肃来的游客不愿意进店,结果就和导游发生了肢体接触。旅游公司给我们重派了人。这个小伙子很机灵,一路上说个不停。他说藏传佛教在西藏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成为藏族人民生活的一部分,西藏的节日因此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也许是自然环境太过严酷,劳作辛苦,生活在雪域高原的人们渴望能够改变自身的命运,祈盼神佛保佑他们平安吉祥。他们爱憎分明,容不得对神灵的半点亵渎。在西藏人民的心中,雪山是神圣的,湖水是圣洁的。因此圣湖不能洗澡,不能捕鱼;圣山不能攀登,不能开发利用。谁如果对神灵不敬,他们就会对谁不客气。
出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苍凉的大山泛着一层荧光,焕发着梦幻般的色彩。整个拉萨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途经贡嘎县的时候,看到贡嘎机场的标示。青藏铁路未通之前,飞机是进藏旅游的主要交通工具。车子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大河逶迤蜿蜒,水面雪山倒立,白云妖娆。导游告诉我们,这便是雅鲁藏布江了。概念中的雅鲁藏布江像脾气暴躁的康巴汉子,粗犷豪放,桀骜不驯。而眼前的水面分明很平静,像眉清目秀的江南女子。而眼前的山,便是大名鼎鼎的冈底斯山脉,它与喜马拉雅山并肩齐驱,像两条巨龙一样在青藏高原上盘旋飞舞。
车子沿冈底斯山腰逶迤而上,迂回曲折,形成一个个大大的“之”字。云的影子在山上形成一个个灰色的斑点,像阳光铺到水底一样,波光粼粼;远处的雪山浮在天上,山顶被云吞了进去,感觉像童话里的世界。
岗巴拉山口虽然海拔在五千米以上,但风并不是很大。山上有许多人牵着自己的狗冒充藏獒,让游客照相。这些狗都是普通的看家狗,被主人抹了发蜡,使毛发蓬松起来。真正的藏獒我是见过的,脾气暴躁,哪里肯温顺地与游人合影?玛尼堆上的经幡被风撕得很薄,眼看就要化去。山口竖着一块“羊卓雍错”的石头,背后便是著名的圣湖了。
如果说纳木错是未经开磨的宝镜,冰封雪藏,待字闺中,那么羊卓雍错便是盛装的仙女了。雪山拥趸中的湖水清澈湛蓝,白云洒落湖面,如明眸皓齿的少女一样好看。
沿着圣湖一路行走,羊卓雍错湖水一会儿碧蓝,一会儿翠绿,与雪山交相辉映。据说湖岸线有二百五十公里,最深处达六十米,属冰川堰塞湖。湖西有宁金抗沙峰等三太雪峰。此峰高七千二百零六米,是后藏地区最重要的神山,也是西藏传统四大神山之一。另外,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抽水蓄能电站——羊湖电站即坐落于此。
从羊卓雍错出来后,跨越四千三百三十米的斯米拉山口后,就来到了卡若拉冰川的冰舌下。冰舌前沿海拔五千五百六十米,我们观看卡若拉冰川的地方海拔约有五千四百米,是电影《红河谷》的拍摄外景地。山口上住着人,一个孩子趴在地上与母亲较劲,不肯起来。她们平静地坐在门口拉话,似乎来的都是熟人,没必要大惊小怪。游客们异常兴奋,纷纷合影留念。按说这么高的海拔,应该有很严重的高原反应,脚步却感觉并不沉重,我甚至一激动,学着年轻人的样子跳了起来。回来后每每想起,都有些后怕。听说在高海拔地区,暾的时间久了都有可能站不住,走路不能太快,快了心脏会受不了。看来我的身体还是过关的。
卡若拉冰川背靠乃钦康桑峰(海拔七千一百九十一米)南坡,冰川上部像发生过雪崩,形成一个个尖锐的冰塔。巨大的冰川从山顶云雾缥缈处,一直延伸到离公路只有几百米的路边,晶莹幽蓝的冰川捎来几许丝丝的寒意。由于时间关系,要不真想去攀登一下,体验身体极限的感觉。
车沿着盘山公路往下走,背后的雪山越来越高,随后耸人云中。车上播放着琼雪卓玛的《走出喜马拉雅》。歌声有些低沉,有些沙哑。这个来自青海藏族自治州的女孩,用自己动人的歌喉征服了雪山和草原,也征服了千千万万的听众。
按照地图上的分界,这个山系已经是喜马拉雅的一部分了。那么,我们今天也算“走出了”喜马拉雅。
我们来到了后藏地区。公路两旁,一派繁忙的耕作景象。许多房子都很漂亮,只是那雪白的墙上贴满了牛粪,让人感觉不舒服。我知道,这是藏族人们生活的主要燃料,会生出幽幽的蓝焰,非常干净。不舒服是因为我们的习俗不同罢了。
到日喀则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要经过江孜县。江孜是英雄的城市,光绪二十九年(1903),英军由亚东入侵西藏,沿途遭西藏人民的抵抗。
眼前的宗山有些像布达拉宫,雄伟巍峨。我想松赞干布当年初建布达拉宫的时候,兴许还没有现在的宗山壮观。宗山不高,只有一百多米,但江孜周围地势平坦,所以就显得鹤立鸡群,很有军事意义。加上江孜的海拔已经超过四千米,因此爬上宗山并非易事。山前有江孜宗山英雄纪念碑,好像是江泽民所题,非常高大。
看过《西藏一年》纪录片的人可能对这一带都比较熟悉。在拉萨新华书店,我买了一本书,是平措占堆所著的((西藏农民——后藏班觉伦布的调查报告》,讲的就是这一带的事情。从书中所述来看,这里的婚姻形式主要为一夫一妻、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等形式。都是根据本地人生活的实际情况决定采用什么样的形式组成家庭,适合本乡本土。在这些婚姻里,又以一妻多夫和一妻一夫较为普遍。一夫多妻多为几个姐妹嫁一个男人,也有母女共夫的现象,丈夫死后母亲再嫁,女儿长大后成为继父的第二个妻子;一妻多夫多为兄弟共妻。这里大部分家庭都是按照这样的格局组成的。这种婚俗据说在藏区很普遍。几年前去九寨沟的时候,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是阿坝地区的藏族人,他说自己在成都谈了个对象,家里不同意,认为他是对兄弟的背叛。无奈,他只好和女朋友分手,回去跟嫂子结婚。而在拉萨市,有一对做生意的藏族兄弟,也是娶了一个妻子,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从江孜再往西,便到著名的奴隶主庄园——帕拉庄园了。帕拉庄园是西藏大贵族帕拉家族的主庄园,全称帕觉拉康,位于江孜县城西南约四公里的班觉伦布村,是目前西藏唯一保存完整的旧西藏三大领主贵族庄园。帕拉庄园是旧西藏贵族和农奴两种不同阶层生活的真实写照,是旧西藏社会的缩影,其建筑和财物基本保持原貌。庄园主帕拉·扎西旺久为逃避服兵役当过林布寺小喇嘛,还俗后主持庄园日常事务,地位显赫,拥有农奴一百多名。1959年,帕拉·扎西旺久参与叛乱并外逃,其庄园被全部没收,成为全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看过关于西藏的电影,那些奴隶主非常残忍,奴隶稍有不慎,轻则招来皮鞭暴打,重则挖眼割舌抽筋。庄园为三层建筑,气势宏伟。里面主客厅有帕拉·扎西旺久及达赖喇嘛的照片,房内雕梁画栋,非常考究。许多雕刻、绘画及餐具、酒具都是进口的,柜子上有阮玲玉的画像,可见中原文化对其的影响。主体大楼楼道中,陈列着皮鞭、脚镣等刑具,如站笼、镣铐、鞭子、牛皮筒等,刑罚有鞭笞、掌嘴、割鼻、断足等,手段极为残酷。
庄园的对面是帕拉朗生院。朗生就是家奴,这些家奴是从帕拉所属各地庄园和属民中抢征过来的,他们在庄园内担任马夫、炊事员、侍卫,从事织氆氇、织卡垫、酿酒、纺线、裁缝等繁重的劳务。他们每年的薪水只有二十四甲克(一甲克相当于二十四斤)粮食,有的每天只有一勺糌粑,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农奴们祖祖辈辈住在这些低矮的只有几平方米的房屋内,与庄园贵族的豪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庄园的讲解员扎西旺堆就是一位朗生。解放前,这些奴隶们是没有任何人权的。现在不同了,他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与我们一样享有公民应有的权利。
我们的车子准备起程,一群孩子跑了过来,围着车子做各种表情,脸上的笑溢自心底,像湖水一样纯净。孩子的后面有一群流浪狗,期待着游客的施合。扎什伦布寺、藏族家访、天葬台、雅鲁藏布江上的日出
到达日喀则的时候已经黄昏。这里的黄昏很亮丽,不像内地,天很快就黑了。城市正在修路,车绕了一段路程才进去。导游说路边的那条河就是日喀则河了。每年的沐浴节,河里洗澡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沐浴在圣水里,希望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得到净化。听说“文革”时期有一位画家在河边写生,被人发现后以流氓罪抓捕。其实这种洗浴在内地也能见到。我曾在威海工作,途经蒿泊的一个小镇,发现一群男人正在路旁的温泉里洗澡,一丝不挂。而旁边洗衣服的妇女似乎熟视无睹。印度的恒河每年也有许多信徒在沐浴,让圣洁的河水荡去他们身体的污垢和精神的尘埃。
日喀则,藏语意为“最好的庄园”,是后藏历史上的政治、宗教和文化中心,也是历代班禅的驻锡之地。坐落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是中国藏传佛教的格鲁派寺院。明正统十二年宗喀巴弟子根敦主巴兴建,后四世班禅罗桑却吉坚赞加以扩建。寺中错钦大殿可容两千人诵经,殿中有释迦牟尼像,两边有根敦主巴与四世班禅立像。大殿两侧为强巴佛(弥勒佛)与度母殿。强巴佛高二十八米,享用黄铜二十三万一千四百斤,黄金六千七百两,仅镶嵌佛像两眉,就用了大小钻石珍珠等一千四百多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铜佛坐像,气势恢宏,令人震撼。
错钦大殿是班禅向全寺僧众讲经和僧人辩经的场所。我们去的时候,一群小喇嘛正在诵经。他们或二十多岁,或十一二岁,稚气未脱的年龄。看见游客,小喇嘛不能专心,不时地瞥我们一眼。我拿起相机拍照,被告知禁止,忙收了起来。
大殿佛塔内藏有历世班禅的合利肉身,以四世班禅的灵塔最为豪华。据说当年红卫兵进藏,一路打砸。红卫兵到达日喀则后,捣毁了许多寺院,宫殿里的班禅灵塔也被摧毁。四世班禅的灵塔得以保存,得益于喇嘛们的智慧。他们把四世班禅的灵塔用杂物罩了起来,外面看像间仓库,然后在墙上刷写毛主席语录,红卫兵看见了就没有进去。
我们是走318国道返回的,出城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导游说赶得快的话,可以看雅鲁藏布江日出,非常壮观。
车上播放着容中尔甲的《高原红))和亚东的《向往神鹰)),都是非常熟悉的歌曲,听来亲切。318国道正在修路,车子一路颠簸,来到雅鲁藏布江畔。霞光把东半个天空涂得透亮,几朵黑色的云霾被镶上亮边,一抖一抖地炫耀着。山峦被蒙上了一层黑魃魃的颜色,有些神秘,有些庄严,为太阳的登场作铺垫。我们屏声静气,唯恐打扰了主角的情绪。金光突然开始爆发,云遮不住,便淌在了山上,山托不住,便滴进了水里。江水在一瞬间被引爆,像炽热的熔岩,熊熊燃烧起来。
这样的景致维持并没多久,太阳便换了一种色彩,像一盏巨大的白炽灯,天上的云朵很快都变成了白色的光团,密密麻麻,把江水照得晶莹透亮。于是,山掉进了水里,云掉进了水里,河边藏民的身影也掉进了水里。雅鲁藏布江载着高原人的梦,奔涌而去。
导游一路上都在讲故事。讲青稞的来历,讲止贡赞普,讲天梯,讲藏族人的婚丧习俗。在西藏,人死后,有很多种葬法:塔葬、天葬、水葬、树葬、火葬、土葬等,形式多样,讲究也不同。塔葬等级最高,_般为活佛、班禅享用;火葬为贵族享用;树葬一般为孩子使用;土葬等级最低,是得了急病害怕传染的人及身份特别低贱的人才使用。这里的土葬没有棺木,直接挖个坑,把人倒竖着埋进去,意寓永不得超生。而藏族同胞最普遍的丧葬方式,则是天葬了。
前面就是一个天葬台,一座高高的山峁。远远望去,上面有白塔,有玛尼堆,有飘扬的经幡。导游说这里前几天还举办过天葬,山上盘旋着许多秃鹫和老鹰,它们在获得食物的同时,也把亡者的灵魂带向了天堂。
一路上可见铁路建设者的身影。这是拉萨到日喀则的铁路,也是青藏线之外西藏的唯一省际铁路,具有非常重要的经济意义。沿着318国道一直走,山势变得越来越突兀起来。山高谷深,植被葱茏,雅鲁藏布江被挤进了窄窄的峡谷,变得狂躁不安,咆哮不息。没去大峡谷,在这里看看小峡谷也足够了。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了藏族群众的家里。对于家访,大家都十分感兴趣,毕竟是不同的民族,又相隔万里,风土民情有巨大的差异。导游说去了藏族群众家里可以吃风干羊肉和糌粑,喝青稞酒和酥油茶,还可以与主人们一起跳舞。想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家就十分期待,希望看到比较豪壮的藏族风俗。然而这次家访是令人非常失望的,因为藏族群众的家已经被严重商业化了。对于游客,他们不冷不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那些酥油、糌粑及奶酪,不吃也罢。院子里跳舞的都是游客,主人反倒成了看客。
五、人间的香巴拉林芝、邦杰塘草原、阿旺新村、比日神山
拉萨到林芝很远,往返一千多公里,因此我们又得早早出发。今天的导游是个女人,四川人,年纪不小了。她很活跃,又唱又说的,积极地调动着游客的情绪。
路上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越飘越大。好在翻越米拉山口的路并不是很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
玛尼堆,经幡,这是每个山口固定的风景。还有这海拔,也是五千米以上。似乎已经习惯了,下车后并没有不适的反应。大家纷纷照相,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前一天的藏族家访很不尽兴,途经阿旺新村的时候我们又做了一次藏族家访。这是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阿沛·阿旺晋美的故乡。藏族群众住的都是两层小洋楼,像内地的别墅一样,另外雕梁画栋,非常阔气。今天这家准备的东西还不错,有酥油饼、糌粑和奶酪。味道十分可口。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屋子里挂着毛主席、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的像,表达藏族群众对政府的感激之情;前面的柱子上挂着阿沛·阿旺晋美的像,彩色的,十分醒目。老阿妈十分热情。他说儿子上山采虫草去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虫草现在一斤二十多万,比黄金都值钱。这里的人也十分富有,几乎每家都有越野车、卡车之类的交通工具。
车子在河谷中疾驰,尼洋河越来越宽起来,水流也越来越急。两边的山绿葱葱的,如不是上面的雪山,还以为到了江南呢。空气甜丝丝的,几天来的胸闷感突然不见了,身心一下子轻了许多。
谷地越来越宽阔起来。前面是邦杰塘草原,是林芝的第一道风景。草原的绿色还没有泛起,微微有些黄,牧民们在这里扎上了帐篷,外面是成群的牦牛和绵羊。
两次藏族家访都没有见到藏族人民的原始风貌,心里毕竟有些不甘,于是我们就停下来,随便走进了草地上一户牧民的家。
帐篷里比较乱。火炉很大,烟囱直冲外面。火炉上面坐着锅及水壶,旁边有暖水瓶;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桌子上有糌粑和酥油茶;北边的箱盖上搁着电话,后面的酥油灯里注满了油,供奉着铝合金做的佛龛。
男主人是个粗犷的藏家汉子。他似乎不懂汉语,我说“扎西德勒”!他微笑着说“扎西德勒”!我提出要跟他合影,他没有拒绝。女主人很好客,她会说汉语,热情地招呼我坐下。我与她聊了一会儿,问了许多感兴趣的问题。就像在拉萨坐出租车一样,藏族人并不忌讳你了解他们的生活。我曾遇到过一对兄弟,做建材生意,很有钱。兄弟俩在拉萨买了房,娶了一个老婆,他们很和睦地住在一起。在藏区,许多人并不是因为没有钱才几个人娶一个妻子,而是兄弟不愿意分开。这完全和我们汉族的习俗不一样,他们却很坦然。
车子继续前行。导游一路上几乎都在讲故事,讲藏区的,也讲自己的。她说自己来西藏十多年了,啥也没攒下,就是积了一肚子的故事,等到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将它们写出来,让更多的人听到。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们到达嘎定沟。这是一个游人开发的旅游项目,里面原始森林茂密,巨柏参天,可惜许多都倒下了。有的树桩直径有两三米,可惜已经成了枯木。
一股溪水从数百米高的山崖上冲了下来,溅起一团团水雾。曾去过庐山,见过庐山瀑布,我觉得那著名的诗句搁在这里也是十分合适的。
参观嘎定沟需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因为这里除了原始森林和瀑布,其余的景点都要靠自己想象了。导游说那个是菩萨,你一看,觉得还真有点像;那个是一盏酥油灯,细看,果然很像,那边有几个喇嘛正在诵经,还有老鹰和乌龟,等等。只要你愿意,可以把每一块山石都想象成人或动物的。
这便是嘎定沟的魅力。
到达林芝的时候,已是黄昏了。这里的黄昏似乎与内地没什么不同,不像拉萨城的宏伟,也不像日喀则的鲜艳,更不似青藏线上的迷茫。这里是八一镇,林芝地区的首府。这里“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是西藏的瑞士,人间的香巴拉!今晚在这里,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一次澡了。
因为要安排购物,所以我们就上了一次比日神山。从半山腰俯视,可尽观八一镇全景。山上有西藏动植物博物馆,有世界上最大的玛尼堆,有天葬台。当然,在藏族人的心目中,最神圣的是比日神山了。每月的十五藏族群众会到这里来转山,手里拿着转经筒,围着山转圈,以示他们对神山的虔诚。藏历十五是最大的节日,转山的人人山人海,把一年的希望祝福向神山倾诉。
晚上被安排吃石锅鸡,墨脱风味,口味还不错。西藏,我是你流浪在外的孩子
许多人到西藏,不是去旅游,而是去生活,感受大多数旅行者无法感受的西藏。
由于时间的关系,关于西藏,我不可能走得太远。匆匆地来,匆匆地行走,井中观天,镜中览月。西藏的大美在我的脑海里才刚刚发酵,我还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去形容她,现在能够表达的,只能是一种情绪。许多有关西藏的知识,还是借助网络或书本才弄清楚。一位曾数十次进藏的旅友说,他每次来,都是直奔某一个地方,然后待下来慢慢地欣赏。一位网友说他为了看南迦巴瓦峰的月亮,在零下十几度的荒野里待了一夜,差点被冻死。他说自己每到一处都会被感动,被震撼,然后流着泪离开。
是的,十多天的时间,太匆匆,我怎么能够了解西藏?那雪山,圣洁高傲的雪山;那河水,咆哮奔涌的河水,那白云,触手可及的白云;那荒漠,苍凉朴素的荒漠……
我应该去珠峰看看,哪怕到她的脚下;也该去墨脱走走,听说那里正在通隧道,还有一段徒步的距离;我该到阿里走走,看看羌塘草原的风光。在拉萨,我见到了杜文娟,她是我的同乡,也是鲁院的同学。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已经在那里待了快一年时间了。阿里到拉萨一千七百多公里,平均海拔四千米以上,是世界屋脊的屋脊。我的鲁院同学次旦央宗就在拉萨,她要请我吃藏餐,都没能抽出时间。
应该去的地方很多。应该记住的东西也很多。在西藏我认识了天珠,那种代表庄严、富足、高贵、优雅的神奇珠宝;还有红珊瑚、绿松石及藏红花。这个看似贫瘠荒凉的高原,蕴藏着丰富的物产和宝藏。
红尘一丈,总有一些东西是洁白的,雪山、白云、羊群、花朵,壁立千仞,总有一些东西是柔软的,糌粑、草原、氆氇、帐篷。
记住西藏的阳光,每一天的灿烂;记住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张笑脸;记住每道山口的玛尼堆,每一次经幡的飘动;记住每块草地上的羊群,每间帐篷里的温暖……
记住西藏,我还会再回来!
201 1年8月1 4日修改干北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