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相逢叛逆的花蕾
呼兰梦境
一曲繁华而寂寞的歌,在古老的留声机里旋转而过。
时光的年轮中倒映着一桩桩或深或浅的故事,缘分与爱情,总是写满了苦涩的甜蜜。落花离枝,雏燕离巢,这是人世间亘古的无奈。最幸福与最痛彻心扉的感觉,往往被灌注在同一件事情上,比如爱情。
呼兰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北国小城。春花秋月,雨雪如梦,变换的年轮沉淀着醉人的历史。每当隆冬来临,大地上便呈现一片银装素裹的壮丽景象。那些纷飞的细雪,迷醉在萧红幼年的梦境中。
氤氲的故事,被几匝红线捆成泛黄的史书。萧红一生的歌与泪,在呼兰河畔的阳光中冉冉铺陈开来。
呼兰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从这里走出去的,有文豪,有武将,有医者,更有艺术家。那些金灿灿的名字,将呼兰河的波光映成了金色。只是,对于艰难困苦的萧红来说,真正激发了她生活斗志的,不是那些榜样人物,也不是那些慷慨激昂的青春致辞,而是生活,充满了艰辛与泪水的生活。
呼兰虽然名人辈出,但是在中国近现代的发展史上,它却是个落后又闭塞的地方。当帝国主义列强打开中国的大门,资源丰富的大东北当然也不会避开帝国主义贪婪的目光。于是,从奉天到哈尔滨,从铁路到煤矿铁矿,每一个脚印里都埋藏着国人的泪水与血水。
在资本主义的冲击下,哈尔滨迅速崛起为一座现代的大都市。一座城市的崛起,对于周边地区总会有辐射带动作用。呼兰虽然闭塞,但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渐渐地,这里开始出现商会、银行、工厂等富有现代气息的事物,老百姓也由最初对西方文明的拒绝甚至仇视逐渐转变为接受。
呼兰小城就像藏在哈尔滨的影子中自顾自地缓缓爬行的小蜗牛,有些渺小,却绝不卑微。是这样的一座城,孕育了萧红这样的性格。也是这样的性格,酿就了萧红独一无二的人生。
萧红出生的那年刚好是1911年,也就是辛亥革命的那一年。
那一年,国家风雨飘摇,政治飘忽不定,别样的年份,也为萧红的一生描上了一道异样的霞光。
不仅年份特殊,萧红出生的日期也很特殊。那是在1911年的6月1日——如果换作今天,这该是一种怎样充满了快乐与幸福的日子?只是在那个烽火凌乱的年代,还没有“儿童节”这个充满了温暖与快乐的日子。按农历算,那一天刚好是端阳五月初五,是赛龙舟、吃粽子的端午节,也正是千古诗人屈原投身汨罗的祭日。又是一场巧合,萧红的才华横溢,仿佛冥冥之中承载着屈原未竟的命运。
萧红原名张迺莹。几乎每一个成功的文学家、诗人、画家,在成名后非常响亮的都是笔名,而原名却被笔名的光辉所覆盖。萧红也同样是这样,甚至很多人根本不认识“张迺莹”这个名字中的“迺”(音同“乃”)字。
萧红笔名的由来,也是有着深刻的内涵。一个人的名字,往往暗示着这个人的性格、价值取向等,尤其当这个名字是其本人所取的时候。“萧红”这个名字如果单独拿出来,似乎并不是很好理解,但是如果将其和“萧军”这个名字放在一起,便会瞬间有一种焕然生辉的感觉。“萧红”、“萧军”合在一起,便是“小小红军”的意思,那是他们在与鲁迅书信往来的时候所取的,而鲁迅对他们也是赞赏有加。
仅仅是从名字里,我们已经能深切地感受到萧红和萧军的革命热忱。当然,很多人笔名也不止一个的,萧红除了这个笔名外,还用过悄吟、玲玲、田娣等。
“闯关东”这个名词对于人们来说应该是非常熟悉的,尤其是在《闯关东》电视连续剧播出以后。在清顺治年间,“闯关东”就已经开始了。土地是农民生存之本,山东地区耕地面积较少,加上人口的迅速增长及自然灾害等因素,很多人为了谋求更好的生活而携妻挈子背井离乡,一直迁到中国的大东北。
白山黑水间,是一抹悠然的宁静。那时候东北地区还没怎么开发,堪称沃野千里。而萧红一家,也正是随着某一支闯关东的队伍从山东迁过来的。
那大约是在乾隆年间,张家来到中国的北方,开始了艰难的垦荒与经营。
渐渐地,张家的资产越来越丰厚,直到后来,竟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地主。然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尤其是财富。当张家发展到张维祯——萧红的祖父这一辈,便家道中落了。
张家的产业是一块金元宝,每个张家人都瞪着贪婪的眼睛想要分一杯羹。然而有些东西,如果放在一起,是一个整体,那么就会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但是一旦被割裂开来,其价值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们说“团结就是力量”,也正是这个道理。
只是在财富的面前,很多人都难免会忽略道理,忽略规矩。当张家的家产被大家抢得四分五裂,张家也彻底衰落下来。张维祯分到的家产是呼兰地区四十多垧良田、三十多间房屋以及一座油坊。因为地在呼兰,所以一家人便也在呼兰落了脚。
张维祯是个比较懒散的人,甚至对钱财都没多大欲望。他平时和蔼可亲,也是萧红在家中唯一的庇护伞。
对于孩子来说,祖父是一个很温暖的象征。尤其是有一个暴躁无常的父亲,能够拥有一个慈爱的祖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幼年的萧红,恰恰就是这样的孩子。
萧红的父亲张廷举——即张选三并不是张维祯所亲生,是过继来的。他毕业于黑龙江省立优级师范学堂,还曾当过小学校长,这样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这样一个在外面总是表现出一个谦谦君子模样的人,谁又会想到,他会是家庭中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张选三与张维祯的淡泊名利截然相反,对功名利禄总是趋之若鹜,甚至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正如萧红所说,父亲常常为贪婪而失掉了人性。
对父亲的感情,萧红总是有些憎恶的。幼年的她经常无端遭受父亲的毒打,那些粗大的掌印深深地陷进肉里,刻在了萧红的心里。那些痛苦的记忆都成了她最恐惧的梦魇,一生也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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