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三类接触调查
大家捧着肚子笑个不止,许多人在地上翻来滚去。这真不像世界末日还有五天就要到来了。我又怀疑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是不是在做梦。只有龙角老师一脸严肃。他认认真真看了我一遍,又上上下下打量乞丐一番,一本正经对我们说:
“你们两个,究竟是谁见到了外星人了?”
“是我,是我!”乞丐抢着说。
“那么,请把情况讲一讲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年轻人,不许说谎哟。”
“哦,我说的句句是实话。那是我昨天乞讨时发生的事儿。”见到了龙角老师,乞丐就准备把什么都吐露了。他瞥了一眼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会儿天已晚了。我好不容易讨到一些钱,趸出地铁,忽然觉得周遭变得陌生。天上挂着一个黑月亮。街两旁的房子都垮塌了。碎砖烂瓦后面有一条红色河流,河边是一座倒伏的立交桥,桥边是断成东一截西一截的地铁。河面上布满绿雾,蟒蛇一样探头探脑,岸边像是一片坟地,萤火虫乱飞。我感到害怕,想要逃掉,却一动不能动,就像被磁铁吸住了。这时,我看到岸上有一个小矮人,身上闪着绿光。”
“小矮人?有多高?”
“一米出头模样。”
“你离他多远?”
“二三十米吧。”
“你能具体描述一下他的形象吗?”
“他长了一个像人一样的脑袋,好像有脖子。体格有些纤细,像个没长好的娃娃。”
“没发育好的孩子?你看到他的肢体没有?比如,手臂、大腿。”
“我看到他有手和脚。他的膝盖好像可以弯曲。他一会儿抬起一只脚,过一会儿又抬起另一只脚。”
“他手臂的长度,与他的身高相比,你觉得相称吗?”
“不相称。他不太像人,而像猿猴。”
“他是否长有类似人类手指一样的东西?”
“看不太清。”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他好像戴了一个头盔。跟摩托车骑手的头盔有些相似,把脸蒙起来了。”
“他是摩托车驾驶员吗?”
“不是。”
“他穿衣服了吗?”
“他穿着衣服。好像潜水员穿的那种上衣和裤子不分开的衣服。”
“他带了什么东西吗?”
“他把一个大玻璃瓶扛在右背上,瓶口好像有一根管子伸出来,跟他脖子连在一起。”
“瓶里装了什么?”
“看不清楚。”
“他在干什么?”
“他拿着一根棍子,不停摇摆它。他很像一个地质勘探员。”
“他一定是在测算拯救人类的细节……你做了什么?”
“我有些害怕。我想走开,但迈不动腿。”
“你应该走近他,打个招呼啊。然后呢?”
“可能是感觉到我在看他,怪人就不勘测了,朝我瞟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朝前走了三四步。他的背上发出更大绿光。有点像电焊光。这时,天上钻出一个发绿光的圆盘,朝怪人飞过来。”
“这是救援船啊。它有多高?速度多快?”
“刚见到时,跟月亮一般高。速度嘛,比汽车要快。”
“依你看,这个盘状物有多大呢?”
“不好说。有一辆小汽车那样大。”
“相当于派遣到灾区的先遣队冲锋舟吧。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特别的安静。”
“随后呢?”
“它在我的眼前降落了。”
“着陆了啊!好,太好了!我再问你:你认为这怪人是什么人?确定不是NASA宇航员?”
这时,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嘣嘣敲响了,在车厢里回荡,像演戏用的锣鼓铙钹一样。
……
P42-44
只有到最黑暗的地方去,才能看到最强烈的光明。只有到最绝望的地方去,才能看到最宏大的希望。
——《轨道》女主人公卡卡
小说确实很有文学价值和科幻方面的创新性。小说的内容,是严肃和深沉的。作家提出的所谓外星人到来的威胁,已被当前火星上水的发现和宇宙中大量行星的发现所映衬。随着地球上科技的进步,人类面对外来威胁的日期可能不会太远。在这一点上,作品又饱含了强烈的预言性,属于科幻作品中的上品。
——吴岩
贪得无厌地追求财富,将带来真正的世界末日。
——董仁威
《轨道》是韩松继第一届全球华语优秀科幻作家奖(星云奖)之后的全新创作。其创作路径继续沿袭对中国文化中缺乏科技精神的批判。外星人只是一个幌子,一种契机,人们在外星人来袭状态下的千姿百态,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
——世界华人科幻协会
直面幻灭
《轨道》这部小说我写了很久,初稿大概在二00七年完成,出版历经周折。要不是李重民老师的一再鼓励支持,我可能就中途放弃了。李老师在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从事图书编辑工作,同时是一位著名的日本文学翻译家。他责编过刘慈欣、王晋康、星河和我的小说(我的《红色海洋》一九九四年由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出版,若不是李老师的推动,这部小说恐怕至今也不能面世),还责编过一系列国外科幻精品,在文学、科学、科幻、翻译等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他今年快要退休了。因为李老师这层原因,因为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的好意,虽然一路多艰,我还是一如既往,希望这部书能在这个出版社出版,并谢绝了来自其他出版社的邀求。我希望能把这部书作为礼物献给李老师。
这部小说原本叫《末日》,其中涉及世界末日的一些内容。二0一一年,广州《城市画报》曾根据其中部分篇章,请香港漫画家利志达先生绘成一个中篇漫画《二0一二世界末日》发表。在漫画中,上帝也决定不了世界末日发不发生的问题。我觉得,世界末日的实质,就是生死。我们都应该关心生死,但在这个星球上,这常常似乎成为了不足为道或不便提及的事情。死几个人,或者死几百万人、几千万人,都可以是无所谓的。这让我对生死产生了一种幻灭感,怀疑它究竟存不存在。
宇宙已有一百三十七亿年的历史,人类在此中,倒也是微不足道,跟虫子一样,生生死死,本是过客。但人类却一直在为生存而努力。西方人说宇宙是人类的最后边疆,是我们未来长久活下去的归宿。不少英美科学家提到,要最终避免世界末日,人类就要乘坐飞船离开地球,到另外的星球上去生活。人类甚至要改变自己的形态,在宇宙中实现永生。但我却时常感到迷惑,觉得即便这样,我们的命运仍然是不确定的。因为虽然科学已经很发达,我们却至今不知道宇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清楚我们到底应该怎样在宇宙中安顿我们的灵魂。
经济和科技越来越昌盛,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富裕,也越来越全球化,但我发现,不少年轻人却对未来抱有很强的幻灭感。像广东籍的科幻作家陈楸帆,他最近出版的《荒潮》,描写一个反乌托邦的二O二。年后的中国,这里面忧思忡忡。陈楸帆出生于一九八一年。上海最世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郭敬明为这部小说写序。他写道,“在这个故事里,你可以看到末世与地球灾难并不是玛雅人所预言般的空中楼阁,而是触目惊心地如临身前,因为结合现实,你会发现因为各种生态污染,地球其实真的早已千疮百孔。陈楸帆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然后做了一次科学的‘预言’。”郭敬明也是一位八零后。
这种不确定感也反映在另一位八零后作家韩寒那里,他曾在一篇博文中写道:我有一个朋友,毕业之前虽然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但积极健康,毕业以后去找工作,好不容易才找到,给别人加工东西,一个月赚一千五百块,时常加班,加班有时候有工资,有时候没有工资,合起来一个月能赚两千。但是上海郊区镇上的房子一套至少要五十万,他要不吃不喝工作二十五年才可以买房,而且还是毛坯房,要装修好还得再饿五年。“这就是为什么富士康有这么多人跳楼,机械的劳动,无望的未来,很低的薪水,但去了别的地方薪水更低,很高的物价,除了吃的饱和穿的暖以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他写到。
也许韩寒、郭敬明和陈楸帆对未来都太悲观,但他们的忧虑是真实的,并且被很多同龄人分享。当然,不仅仅是八零后,几乎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怀有某种不安。近年来,从国际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到西太平洋海域争端和朝鲜半岛核试验,从陨石在俄罗斯坠落和欧洲的马肉事件,到中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大气污染,到从房叔表叔们的离奇言行和海外的疯狂购物和移民,再到最近演艺明星的孩子涉嫌参与轮奸,这一切,都让人觉得世界并没有因为科技的进步而真正地好起来。我们的青春,我们的家国,我们的宇宙,无不令人唏嘘,一切似乎正在现实与科幻的舞台上飞速轮转,而这场盛大的表演,距离达到真正的艺术完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许,前途并不总是平坦和有亮的,但探寻生死的脚步却没有停息。正如这部书中的女主人公卡卡所说,“只有到最黑暗的地方去,才能看到最强烈的光明。只有到最绝望的地方去,才能看到最宏大的希望。”
让我们一起坚持吧!
韩松
二O一三年二月二十六日
《轨道》是韩松继第一届全球华语优秀科幻作家奖(星云奖)之后的全新创作。
《轨道》:
我在大街上拼命走着。有许多东西,朝我迎面扑来。
有些像蜜蜂一样的,是飞行的微成像监视器,上面有纳米雷达,与市场数据调查公司的超级计算机相连。
电磁波也若金枪鱼一般扑过来。可见光是黑色的,是城市的基本色调。大白天一如黑夜。城市里所有的光,都是人造的生物光。
包括看不见的合成光——紫红外线,阿伽射线,医保企业买下它们的频率,用于治疗居民们的性无能。
……
《轨道》是韩松继第一届全球华语优秀科幻作家奖(星云奖)之后的全新创作。其创作路径继续沿袭对中国文化中缺乏科技精神的批判。随着地球上科技的进步,人类面对外来威胁的日期可能不会太远。而外星人只是一个幌子,一种契机,人们在外星人来袭状态下的千姿百态,才是作者想要表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