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味道》是新周刊主笔胡赳赳的随笔集。《北京的味道》的作者是一位秉持独立精神的写作者,他以满身才情,写下自己的观察和思考。如果说《北京的味道》呈现的只是北漂的感悟,不免小看了胡赳赳;如果说《北京的味道》展现的只是在北京的生活和思索,又不免小看了北京。虽然这一切都打上了独特的北京烙印,但这其实是人类共同的漂泊、通有的困惑、感悟和喜悦。这些文字属于作者,属于某个圈子,属于一些群体,更属于每一个人是对人类处境的思考,是超越个体与地域的人生透视。我们都漂在这个世界,你能将世界看清多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深度!
《北京的味道》由胡赳赳编著。
《北京的味道》讲述了:如果说《北京的味道》呈现的只是北漂的感悟,不免小看了胡赳赳;如果说《北京的味道》展现的只是在北京的生活和思索,又不免小看了北京。
虽然这一切都打上了独特的北京烙印,但这其实是人类共同的漂泊、通有的困惑、感悟和喜悦。
这些文字属于作者,属于某个圈子,属于一些群体,更属于每一个人,是超越个体与地域的人生透视。
我为什么对北京说三道四
第一次来北京,就在火车站碰到一个自称被盗的女人,大概30出头或更老一点,齐耳短发,肩挎着普通的女包。她拦住我说:“你是北京人吗?”我说:“不是。”她说:“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说:“我是××省××市卫生学校的老师,到北京来出差,在火车站被偷了。”我翻了翻兜说:“我也没多少钱。”她说:“我就给单位打个电话。”
我说:“走,我们到公用电话亭去打。”她说:“我要给单位发传真,要到邮局去才可以。”我说:“那估计需要多少钱?”她说:“十块八块都行。”我蹲下来到行李包里掏钱。她说:“大兄弟,你留给我一个地址吧,我到时给你寄过去。”我说:“不用了。”她说:“看你像个学生,才敢问你借钱呢!你在哪个学校读书?”我说:“我不是学生,我来北京投奔我姐姐的。”最后我把钱递给了她,她脸上满溢着感激之情,看我不知道出站的路,就指点我上那边楼梯。她说:“北京西站挺大的,第一次来是不好找。”
我第一次来北京,就像当年的革命青年去延安,有朝圣的成分存在。我下火车的心情很好,就不想把北京想得很坏,因此我宁可相信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尽管如此,我仍然心疼我的十元钱,够我在单位里两天的伙食费啊,至少应该问她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如人体是由多少块骨头组成的,以考察她是否真是卫生学校的老师。
经过地下通道的时候,老远在人口就能听到歌声传来,我一步步迈下台阶,流浪歌手从脚到脸一点点映现在我眼前:我一步步接近他,能看到他黝黑的面庞,散乱的长发,手在吉他上拨动着,嘴巴翕合之间,滚烫的歌儿像鸟儿一样四处乱飞,有的碰壁,有的飞向了光明。我感到一阵颤栗和舒坦,我奇怪这两种感觉怎么会复合出现。我来到了他面前,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看见地上堆着一些纸币和硬币。我寻找着其中面值最大的,是十元。我思忖了一会儿,咬咬牙,从裤兜里掏出捏着的十元钱。纸币飘然落下,我飘然离开。流浪歌手几乎没有正眼看我,但我感觉得到歌声更热烈了。
这是我最初来北京时的两次举措,给朋友们讲的时候他们都笑我傻,平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糊涂了:前者是骗子毋庸置疑,后者也用不着给那么多钱,你知不知道北京有多少没有浮出水面的流浪歌手?
北京是这样一个少有水色的城市,倒是大风常常来光顾,不适合我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来居住,我需要喝很多的水才能防止内心的干燥。等我后来好不容易租了房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就也开始对北京说三道四起来,哪管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跟北京无关。
北京:一条道路的命名
如果需要一张手绘地图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绘不出,早在中学时进行的美术训练只能够糊弄父亲,而不足以糊弄读者。早在中学时,我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我会来到北京,会为一条道路的形状伤透脑筋。
早在中学时,摆在我面前的道路有无数条,它们呈放射状,若隐若现,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梦中,醒来后,我必须面对功课,这仍然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在读到余华的处女作《十八岁时出门远行》时,我会心一笑,那个十八岁的主人公就是我啊。
我终于来到北京,并且无数次从平安大道上穿行,这是一条与长安街平行的道路,我踩着脚踏车,看机动车堵在红绿灯口,而我则留给他们一个晃动的背影。与长安街相比,平安大道的笔直并不逊色,长安街是一支筷子,平安大道是筷子的另一支,它们南北夹击,合伙架起了故宫这道大菜,秀色可餐的后海则是平安大道外侧的汤汤水水,等待人们的拂袖而来,或者拂袖而去。P3-5
刚到北京时,孤身一人。如今有了家室、幼子、某个职位,貌似混得不错。惟一的不同,攸忽十年过去,朋友两三年换一拨,电脑和手机,也两三年换一拨。住处离东六环两公里,离办公室十八公里,离中南海二十三公里。最初喜吃水煮鱼,后爱湘粤馆子茶餐厅,现在一碗拉面或蛋炒饭,足能饱腹。当年无甚纸媒可看,当下也无甚纸媒可看,微博席卷一切。20世纪80年代流行打鸡血,使人天天向上,现时代不用,广告比鸡血还鸡血。
城市是迷宫,是绞肉机,有时派发快乐药丸,有时塞你悲伤维他命。某时停顿下来想想,离席而走,抽身而去,竟无可能。生计、生活、生命,原是三位一体的,老天在冷笑。
青年时脚力壮,出地铁再远,也暴走;现今地铁多是多了,却无想去的地方,或随车堵在长安街上,也并不见得比用脚快。偶尔与老友聚聚,喝点小酒,至微酣,心下舒坦,旋即又讶然这舒坦,原与他人并无二致。
遥想童年赤身裸体,穿越镇上前街后塘,赤条条无挂牵,正应了“无所住而生其心”。心在身上,身在命里。命是“口令”的集合,可看作“程序”,自动运行。“种子如瀑流”,流完了也就生命逝去。若此身是城,眼耳鼻舌身意,却是六个城门,日日间繁华闹腾,川流不息,一如这膨大的北京城。
莫以为人在城中,可大隐,可慎独,仔细检点,脸皮厚之,情面薄之,此一自保之法。学会说“不”,方有权利加身,一旦说“好”,即成附和蚁类。爱好人,亦爱坏人,也是近来想到的,否则坏人谁爱呢,只怕团结起来更坏。
胡适言“容忍比自由还更重要”,真是彻头彻脚的真理。此身是城,既能藏污纳垢,又能秩序井然,必得宽容,方可身上无一处微生物寄生虫无活路。当作花鸟鱼虫欣赏罢。至于自由的见地,人只能成为自我而不是他人,这是最大的自由,也是最大的不自由。每个人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城堡,其风景面貌,气象蕴藉,全然不同。
学会说“不”,还有一层意思,“不受惑”。其一不受迷惑,其二不受诱惑,此城,才断然不至于下降旗。谁又能日日上演空城计而不被发觉呢?若城陷落,或城头变幻大王旗,个人终被擒拿,被俘获,在各种BOSS的操控下,或各种情人的摆布下,城残日落,心灵溃败。
“惑众”者多,像射向城头的箭雨。言行、身教,媒体、广告,皆如此。打开互联网页面,情形惨不忍睹,若无强大内心,如何抵御这狂风骤雨的低级世情?
有时,我是清醒的,有时,又落昏沉。我不相信,自己是个坏人,我对此身的专制,也粗暴野蛮,我希图与自我和解,与我身上的每一个弱点、缺陷和解,与我身上的跳蚤和解。
除了宽容,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法子。
2011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