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嘘声,间杂着几声哭号。
苟安伸出手,向下压了压,说道:“乡亲们,听我说,赵董已经说了,这次赔偿将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就高不就低,不论是临时工、合同工,还是农民工,善后赔偿都将一视同仁,保证同命同价。我们一定会根据国家的法律和地方相关法规政策进行,目前正在认真研究赔偿金额。”
“少废话了,给个痛快话儿,到底多少钱?”
“现在还没定下来,但是肯定不会比王家岭矿难的赔偿标准低。”
在场众人没有不知道王家岭矿难的,2010年3月28日,王家岭煤矿一处回风顺槽发生渗水事故,一百五十三人被困井下,最后一百一十五人获救。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王家岭矿难的赔偿标准究竟是多少。
一个中年妇女拖着哭腔说道:“我想见我家大林最后一眼啊。”
此话一出,触动了很多人的心事,众人纷纷叫嚷:“是啊,不见到尸体,我们决不接受赔偿。”
“乡亲们啊,我理解你们的痛苦,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的亲人遇难了会不心痛呢?可是,他们被救上来后面目全非啊,你们还是别看了吧,这样起码以后想起亲人的时候,还是以前那种健健康康的样子,那多好啊!赵董说了,如果不见尸体直接签字和解的,在正常赔偿之外,再追加三万元的奖励。”
人群安静了片刻,开始交头接耳,苟安面带悲戚,说道:“众位乡亲,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请跟我进来,咱们签字画押绝不反悔。”
苟安打开了办公区的大铁门,走进办公室,在桌前坐下,从包里掏出上百份协议书铺展在桌面上,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门外。大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有人向他走来,带动了其他人跟着一起走了进来。荀安收敛起笑意,又踱到门外,高声说道:“不是家属的职工,请先回宿舍,不要扰乱秩序。保安,你们维持一下。”
于是,围观的工人们带着莫可名状的心情离开了办公室,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鱼贯而人的家属们。他们的心情很复杂,有大难不死的暗喜,也有求财不遇的落寞。终于有人说了句:“死人比活人值钱啊!”
一人突然说道:“对了,你们看到老闷儿了吗?”
“看到了呀,不是在宿舍吗?刚才喊他出来他还不肯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没在电视上看到他?”
“老闷儿上电视了?闷闷的还能上电视?”
“新闻里说,他是获救的矿工。”
“不会吧?那天他没下井啊,我记得那天他生病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会不会搞错了?”
“兴许是双胞胎兄弟呢。”
“问问他去。”
七八个人簇拥着走进了老闷儿的宿舍,然后他们就愣在当地了。
他们看到了一具尸体。
烂仔明蹲在土堆上,掏出一支香烟,抬起头眯着眼,看看毒辣辣的太阳,然后又低下头点燃了烟,咂吧一口,说道:“大炮哥呀,点子不会住下了吧?”
方大炮也等得不耐烦了,尤其是口渴难耐,吐出来的唾沫都是粘的,他恨恨地说道:“再等会儿。”
烂仔明无望地看着横天煤矿的方向,使劲地抽着烟,似乎觉得烟抽得越快,时间也会过得越快。“哎,来了来了。”他突然叫道。
方大炮打眼一看,果然有个人影朝他们走来,他立即警惕地看看四周。此处本就荒凉,加之矿难刚刚发生,又是骄阳似火的中午,方圆百里之内绝无他人。他低声吆喝道:“烂仔明,赶快躲起来。”P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