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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叙事诗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杨炼
出版社 华夏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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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杨炼,现今中国抒情诗最重要的声音,他的每一诗行都是死里求生之后的刹那宁静。本书《叙事诗》是他2004到2009年间完成的贯穿自传因素的长诗。诗作中,作者透过自身的经历素材,把思想指向个人和历史的深刻关联:个人命运深深陷入大历史的缠结,同时,个人内心又揭示出大历史的深度。

内容推荐

《叙事诗》是杨炼1988年出国后第一部在国内出版的诗作单行本,系作者历时四年(2005~2009)完成的自传体长诗,并构成他“长诗序列”的最后一部——另两部为植根古典的《□》(1985~1989)和建构哲恩框架的《同心圆》(1994~1997),三部长诗,完成了一个诗学上的正、反、合。

《叙事诗》的主题,是透过作者自身的经历素材,把思想指向个人和历史的深刻关联:个人命运深深陷入大历史的缠结,同时,个人内心又揭示出大历史的深度。作者通过精心安排的叙事、有机设计的结构、每首诗独特讲究的形式、诗句中活力十足的意象,特别是处处可见的精致韵律,一反当代中文诗常见的粗劣,而回返与古诗神似的“雅”。从而圆了折磨新诗近一百年的“新古典”之梦。所有这些,使这部作品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杨炼诗歌现象”。《叙事诗》分为三部,是作者此前创作的集大成之作。其结构以对时间的哲学思考为内在线索,结构的灵感,来自英国作曲家本杰明·布列顿的三首大提琴组曲,及其遥遥应答的巴赫大提琴组曲。而西班牙大提琴家巴勃罗·卡萨尔斯演奏的巴赫组曲,既最为杨炼父泉所最爱,又作为人格和艺术的榜样。伴随了杨炼自己的世界漂流。这一重重“鬼魂作曲家”,构成了长诗的思想语境。

目录

杨炼小传

家风——《叙事诗》序

第一部 照像册:有时间的梦(不太快的快板)

 照相册之一:

 1955.2.22——1955.5.4.

 瑞士,伯尔尼。

诗章之一:鬼魂作曲家

“第一天”

“第十天”

母亲的手迹

“满月”

“五十天”

“七十天——五月四日”

 照相册之二:

 1955.7.23——1974.4.

 中国,北京。

诗章之二:鬼魂作曲家

童年地理学

王府井——颐和园

二姨的肖像

不一样的土地

姐姐

“一九五七年初春”

“虎子”

水中天

 照相册之三:

 1974.5.4——1976.1.7.

 中国,北京。

诗章之三:鬼魂作曲家

黄土南店,一九七四年五月四日

一间喃喃毁灭箴言的小屋

绿色和栅栏

饥饿再教育

遗失的笔记本

水渠

一张畏惧寒冷的狗皮

诗学

死·生:一九七六年

照相册——有时间的梦

第二部 水薄荷哀歌:无时间的现实(极慢的慢板)

 水薄荷叙事诗(一)——现实哀歌

 水薄荷叙事诗(二)——爱情哀歌,赠友友

1.一个街名使一场爱情温暖回顾

2.水薄荷传

3.一九八九年十月九日,纪念日

4.流去——写在水上的字

5.大海,安魂曲,首次,也是再次

 水薄荷叙事诗(三)——历史哀歌

我的历史场景之一:屈原,楚倾襄王十五年

我的历史场景之二:巴勃罗·卡萨尔斯,一九五五年五月十五日

我的历史场景之三:严文井,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日

我的历史场景之四:鱼玄机,唐懿宗八年

我的历史场景之五:修昔底德斯,当他徘徊在锡拉库札

我的历史场景之六:克丽斯塔·沃尔芙,一九九二年

我的历史场景之七:叶芝,现在和以往,斯莱歌墓园

 水薄荷叙事诗(四)——故乡哀歌

一、路

二、雪:另一个夏天的挽诗

三、路

四、移动的房间

五、路

六、京剧课

七、路

八、雨夜

九、路

十、银链子(插曲)

十一、路

十二、叙事诗

 水薄荷叙事诗(五)——哀歌,和李商隐

第三部 哲人之墟:共时·无梦(小快板)

 置换之墟

 银之墟(一)

 银之墟(二)

 银之墟(三)

 哲人之墟

 锡拉库札诗群:生之墟

 一次石雕上手提净瓶的漫步

 恍若雪的存在——完美之诗

 思想面具(一)

 思想面具(二)

 思想面具(三)

 思想面具(四)

 思想面具(五)

 思想面具(六)

 鬼魂作曲家——自白

 一件事

 一次叙述

 一抹颜色

 一种声音

 一点倒影

 空书——火中满溢之书

杨炼创作年表

杨炼出版目录

试读章节

诗章之一:鬼魂作曲家

  这看不见的 鬼魂写下的结构

搭建一座红色演奏厅

子宫中小嘴抿着鲜红的淤泥

蛆虫似的五指 拱出就抓着母亲

抓紧一页热烘烘的乐谱

珍珠白的粘液涂满一把大提琴

猛地拉响 胎儿都挂在音符上

  聆听 起点上沉溺的结构

胎儿就是音符 一粒腥香的珠子

没分裂出四肢已被钉牢了

刚在卵里动 已摇碎一片铃声了

乐曲吐出浸透蔚蓝油彩的枝头

闭上眼听鸟鸣串成虚线

绿叶 用舌尖舔进一条弓弦的老

拈着鬼魂储存的皱纹花

一把大提琴像枚干贝壳呼应大海的浩瀚

一次倒空一千次倒叙中的呜咽

闭上眼 精液化开黑暗

  网尽银亮亮的鱼群

小耳朵里肉还在流 流入一种思想

小鬼魂忘情哼唱 世界忘情逗留

在血红的元素里

这是五月 风中满是啼哭

一把老教堂祭坛前空荡荡的木椅子

回顾着 等着他到来

“第一天”

山上的雪 溶解在阳光里

也刚刚滑出一条隧道

这小兽 侧着睡

一场哭过的风暴

填满枕头上香喷喷的凹陷

嫩如菌丝的黑发成而潮

缩进白线套的指爪 微微颤

一场海啸托起水手的小床

又一个人质抵押给家园

山上的雪 平行于桅杆上的眺望

他加入厌倦的无尽的人形

返回 意味着亲吻下一道波浪

一张照片停住窗外针叶林的青葱

黎明按下快门的一刹那

他爱上自己不在的梦中梦

被软的礁石撞碎而抵达

黑的无知 白的无知

苦的松香 记得树干上狠狠地摩擦

“第十天”

市场上扑面砸来的雪亮 太熟悉

当车门的自动锁卡嗒轻响  他的眼睛三十年后依然紧闭

寒意把生命磨快 这束光

金黄 奶味儿 远离象征

被护士的手拢在床边上

海豹的小鼻孔耸在被单的海浪中

天竺葵和柠檬 三十年后答案妖艳

当初却是疑问 用缝合眼皮的疼

把第十天的世界缝在外面

第十次扣着扳机的光已是谚语

他被射中 追赶一道来复线

至死延长的 自天空雪崩的性质

枕着雪水思维的双脚

隶属一个金黄奶味儿的地理

叠印在心里 跨出车门就踩到

果肉突然惊醒的酸涩的颗粒

他以光速隐在瞎了的鹅卵石间闪耀

母亲的手迹

她的手抚摸 死后还抚摸

深海里一枝枝白珊瑚

被层层动荡的蓝折射

冷如精选的字 给儿子写第一封家书

亲笔的 声声耳语中海水冲刷

海流翻阅一张小脸的插图

跟随笔划 一页页长大

一滴血被称为爱 从开端起

就稔熟每天粘稠一点的语法

儿子的回信只能逆着时间投递

儿子的目光修改阅读的方向

读到 一场病抖着捧不住一个字

她的手断了 她的海悬在纸上

隔开一寸远 墨迹的蓝更耀眼

体温凝进这个没有风能翻动的地方

珊瑚灯 衬着血丝编织的傍晚

淡淡照出一首诗分娩的时刻

当所有语言响应一句梗在心里的遗言

“满月”

第一个月的圆圆杯口里还将斟进

多少个月 那孩子才静静躺在水底

成为远眺的清晨的一部分

早醒了 小小的蛙类或剑鱼

张着五指间的蹼 眼珠闪闪游向

窗口 水族馆明媚恐怖的玻璃

第一个月的云 腹部有鳞熠熠发亮

第一个春天俯身痒痒亲着他的脸

鸟鸣用彩绘的尾巴拖着小床

还不知有个过去呢 不知血腥的循环

弹奏在睫毛上 没有人的黎明

每个细胞都是艘偏离航线的船  交给一次触礁的激情

那孩子的乖 耗尽了未来的缄默

拨着秒针的阳光亮度中

已懂得最深的哭不必说

襁褓盛着一个月长大一岁的小海豚

眼里满含惊异 轻轻溅落进漩涡

“五十天”

大海像母亲滞留于别处的身体

她仅剩的一双手 切除到照片上

睡衣的波纹一条蓝一条绿

袖子高高挽着 温润的光

抱起他 满溢香皂味儿的海岸

告诉他毕生得枕着海风的臂膀

毕生湿淋淋从洗澡盆向上看

小小的裸体攀登一条被包扎的脐带

小小的茎 用水声的易逝的方言

和母亲继续交谈 她的不在

剪断了 漂白了 注射进儿子时

明艳如鸥迹无所不在

甚至大海也会死 就像词

死了 才捞起他 皮肤贴着梦游

一只洗澡盆中一场迷失练习

拉住一双嵌进小小腋窝的手

换成大海的也被认出 儿子体重里

躺入母亲的碎 他 忍住这享受

“七十天——五月四日”

野鸭子揣着一根宝石蓝的羽毛

在他雪白衣襟的小湖里游

弯成两个时刻的眼眉 泼出笑

候鸟被一块植入头脑的磁石引诱

飞啊 两个日期间的意义

烫伤一双手 令字体更娟秀

发育成小广场上水灵灵的鹅卵石

颠着婴儿车 和俯身好奇的太阳

雪山像一支烟袅袅燃起

诀别水灵灵的 竹林托着的雨香

洇开万里外 他倒影的水声幽闭症

第一天已铸成挣扎不出的疯狂

野鸭的翡翠脖子在背上滚动

一根海岸的轴旋拧三百六十度

他缝合的玩具童年 只留下针孔

他赝品似的今天 云的软体动物

缕缕爬过山脊 活着的征兆

嘎 嘎 野鸭橘红的舌尖正在表述

P4-11

序言

家风——《叙事诗》序

2010年3月,诗人张枣辞世,他早夭的才华令人扼腕,作为这一代中首位病逝而不曾死于非命者,使他有别于海子、顾城,少了特定的戏剧性,却突显出命运的苍茫无常。我无意加入挽歌合唱,因为我给他的小小挽歌,早在2002年初春就写好了。那首诗题为《洪荒时代》,写于我们邂逅巴黎,彻夜漫步美丽空寂的街头,畅谈家世诗事,次晨登车各奔东西之后。这首诗里,有谶语“写得好就写至阴暗生命的报复”,也不乏赞词“有鹤的家风就出一张鱼的牌吧”(《洪荒时代——赠张枣》,见杨炼诗集《李河谷的诗》)。我自己尤喜后一句。“家风”一词,阔别久矣!我欣赏这词的典型汉语组合,其中“家”与“风”二字,纯然是两个独立意象,并无必然联系,却天衣无缝地合为一个想象空间。配登堂入室之风,是什么“风”?细思之,除人品美德之风外,焉有其他?噫,此风非吾之家传,实传吾家也!由是,此风之起,与青萍之末无涉,却自血脉之初、家学之远,鼓荡而来,浩浩渺渺,拂入当下。其显形,一见于处世态度,二证之品位高低。所谓高贵高雅(乃至高傲),无关文采修饰,端赖此渊源深远的风骨精神。屈原从“帝高阳之苗裔兮”,歌至他自己的“内美”,正合此意。即或,有形之“鹤的家风”,在二十世纪动荡中屡遭贬低毁灭,我也相信,无形之“鹤的家”,仍延续在孑然个人的心中,一度形同断绝,只要人在,我们也能重新发明它,犹如从汉字本质中,重新发明整个中文诗学美学传统。读到这首诗,张枣颇兴奋,说“一定好好写首诗和你!”直到他去世后,我才听说他绝命前那些“鹤”诗,个中是否相关?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缕“家风”,是吹到他了。

为《叙事诗》作跋而肆言“家风”,似有离题之嫌。碰到较真的,或许还会问,这是否还魂的“出身论”?我得明言,家风确实和一个社会的等级有关,但等级不等于阶级,特别是我们被灌输太久、浑浑噩噩盲目接受的“阶级”理论,以及被铐锁在新种姓制度里、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的“阶级斗争”。传统中国乡绅社会语境中,“家风”与其说基于财产,不如说源于一代代递增深化的教养和修养,也因此,它先天不信任各种暴发户,却宁肯把价值的尺度交给陶渊明、曹雪芹,你说这些穷死的大诗人是什么阶级?一个金钱的下下者,何妨做精神的上上人?渗透自传因素的《叙事诗》里,我爸爸是一个重要人物。有个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我爸爸出身富有,家里拥有吉祥戏院等产业,他由迷昆曲而转向西方古典音乐,到大学毕业时,已对西方经典音乐作品耳熟能详。一九四九年后出任驻瑞士外交官的六年,更让他用欧洲生活文化,印证了音乐中浸染的人性之美。但“文革”开始,贝多芬被当做“资产阶级文化的代表”痛加批判。我爸爸面临一个痛苦的抉择:作为资深革命者,他应该绝对相信组织;但作为人,他又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音乐中充满了爱和美。于是,究竟应当服从谁?这个今天简单得不像问题的问题,当时却不可思议的沉重。倘若肯定自己的感觉,那又该如何判断当初背叛自己家庭、半生奋斗的道路和被美妙许诺的中国未来?所幸的是,他毕竟是我父亲,虽然内心折磨,但他终于选择了美。他认定,美没有错,错的是批判者。很久以后,当我听到这件事,才懂得了,尽管窗外充斥着疾风暴雨,但我家的小气候何以能保持人性和爱,并让我相对心智健全地长大?我敬佩的,不是他认定贝多芬,而是这“认定”本身体现了一种从人性出发,重新审视历史的力量。因此,我心服口服地在《叙事诗》(《故乡哀歌》)中写道:“绕过星空朝父亲漫步/还原为寓意本身。”

《叙事诗》的写作,从2005到2009历时四年多。这是迄今为止,我思想上、诗学上的集大成之作。某种意义上,它把我此前的全部作品,变成了一种初稿、一个进化过程。我指的是,由长诗《》归纳的“中国手稿”阶段,由组诗《大海停止之处》代表的“南太平洋手稿”阶段,和由长诗《同心圆》开始的“欧洲手稿”阶段,以及这些大作品之间,被我称为一个个“思想——艺术项目”的单独诗集。与以前的作品相比,《叙事诗》的难度,在于最具独创性的诗,又必须经受最普遍的公共历史经验的检验。叙一人一家之事,而穿透这个“命运之点”,涵括二十世纪中国复杂的现实、文化、以至文学沧桑。概括成两句话就是:大历史如何缠结个人命运;个人内心又如何构成历史的深度。当每个人都是历史的隐喻,这首“诗”指向的,就是“叙”人类根本处境之“事”。因此,标题《叙事诗》,全然是个思想指向。它的结构中,又隐然渗透着“家风”的传承:当我构思《叙事诗》时,偶然听到英国现代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的三首大提琴组曲,其幽深迂回、一唱三叹,虽然音色现代,但在精神底蕴上,直追德国作曲家巴赫著名的六首大提琴组曲。事后才知道,布里顿这些作品,当年正是为应和巴赫而作。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大提琴演奏家巴勃罗·卡萨尔斯,据说曾演练这六首巴赫组曲十二年之久,一旦演出,早已枯藤倒挂、铅华褪尽,那种深不可测,岂止令人喜爱?直是逼人胆寒!我爸爸自五十年代初,已全心倾慕卡萨尔斯的演奏,尤其百听不厌他的巴赫大提琴组曲。但或许他出于谨慎、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人的另一壮举:从一九三七到一九五五年,为抗议西班牙佛朗哥的独裁统治,卡萨尔斯拒绝到任何纳粹、独裁或“观点不清”的国家演出。就是说,在这部分世界上,他整整沉默了十八年。这最深的沉默,是否让世界听到了另一种更震撼人心的音乐?因此,一九五五年五月十五日,当卡萨尔斯在全球音乐家的吁请下,在他流亡的法国南方小城普拉达“卡萨尔斯国际音乐节”上,重新演奏巴赫大提琴组曲。聆听他与音乐融为一体的发自肺腑的呻吟慨叹,人类怎能不为之颤栗?我十年前曾专程赴普拉达拜谒卡氏遗迹,小小的博物馆里,目睹他的圆眼镜、大提琴、石膏手模、用旧的旅行箱,特别是乐谱上细细研究每一小节的笔迹,我感到他、我父亲、我自己,哪有区别?古今中外艺术家的宿命精灵,哪有区别?这才是我们浑然如一的“家风”,如今,又叠加进布里顿和从他获得灵感的《叙事诗》,这全书三部,倘若真得神助,能穿透时空,抵达那“鬼魂作曲家”云端的听觉,该多好。

我曾把不同类型的诗,戏分为“镇国之宝”和“玩意儿”。简言之,当代中文诗,必在观念上大处着眼、技巧上小处着手。有大没小,则流于空疏;有小无大,则失之浅狭。“镇国之宝”,譬如青铜重器,须倾毕生举国之力熔铸而成,供奉神祖为其用,与馋嘴小儿口腹之欲无涉。证诸文学,《天问》、《离骚》、《史记》、《红楼》是也。虽太白璀璨、少陵沉郁、义山精雅、后主凄艳,不可比肩,盖因根本境界尚有不足。而当代中国,语言、现实、文化层层错位,每个有抱负的诗人,必须是思想者,除了“发出自己的天问”,别无他途。就是说,今天的中文诗,要么就是思想深刻到位的作品,要么就什么都不是。这儿,连成为“玩意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无论语言还是感觉,都是中外别人玩过的。我还有一命题,曰“做一个主动的他者”。是的,不仅有可见的外来“他者”,更有隐身的内在“他者”:我们一厢情愿以为能直线相连的中国古典,其实早已弃吾而去(更准确地说,被“五四”以来中国盛产的“文化虚无主义者”所摒弃)。我们的语言,在古汉语美学的字和外来概念的词之间分裂;我们的思维,在中、西生硬错位的语法关系间撕扯;我们的观念,常沦为一大堆摸不到感觉也不知其涵义的空洞词藻。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化提问无比深刻,可我们据以应对那提问的,却是一片触目的空白!这厄运也并非中国独有,冷战之后、“九一一”之后,世界同样面临困惑:没有了不同社会理想之争,却更显出“大一统”的自私、玩世硬通货畅通无阻,“人”意义何在?“文学”意义何在?此刻每个人彻底孤独,举目四望,都在重重他者之间。这绝境正是唯一的真实。它很清楚地告诉我们,不要奢望可以轻易模拟或复制任何现成的答案。我们唯一的出路,是破釜沉舟,变被动为主动,拉开审视的距离,由反思而自觉。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就谈论“人的自觉”和“诗的自觉”。如今,诗没离开提问者(天问者!)的位置,是世界转变成深深的自我怀疑,来印证诗思。我能感到,比经济危机深刻得多的人类思想危机,在渴求诗歌杰作。熔铸“镇国之宝”,当此时也。这,正是当代中文诗最根本的诗意。

《叙事诗》是一首长诗。它和我此前的两部长诗《》与《同心圆》潜在关联,构成了一种正、反、合的关系。确切地说,中国——外国——中外合一。《》植根于《易经》象征体系,又敞开于当代中国经验,以七种不同形式的诗、三种不同风格的散文,完成了一场大规模语言试验。诗歌一如诗人自己,“以死亡的形式诞生才真的诞生”。《同心圆》以漂泊经验为底蕴,横跨中外文化,用一个贯穿的空间意识,组合起五个层层漾开(层层深化?)的同心圆,那个结构,与其说是诗学的,毋宁说更是哲学的,它把时间纳入空间,把自我置于圆心处提问者的位置,最终,思想同心圆取代了线性的进化论,建立起“再被古老的背叛所感动”的思维模式。当代中文的独特语境,使我们的作品必然兼具两大特点:观念性和实验性。即使仅仅写一行诗,我们也得重组古今中外的所有资源。没有这个潜在的大海,漂浮在白纸上的句子就不配称为“诗”。同理,长诗不仅意味着长度。“长”,必须吻合于“深”,又因为要表达那“深”,而非创“新”不可。因此,我读一首长诗,首先希望读到作者臻于完整的人生经验,其次,从中提炼哲学诗学思想的能力,最后才是这件作品的完成度。不得不承认,深度就是难度。在急功近利的当下中国,诗人要么滞留于长满老年斑的“青春期”,没完没了重复原始发泄,要么浅尝辄止,在批发的写作数量和贫瘠的诗歌质量间,表现出吓人的反差。但其实,玩“先锋”不难,而成为有后劲发展出不同写作阶段的“后锋”很难。诗是“欲速则不达”的最佳注解。我写《》用了五年,《同心圆》四年,现在《叙事诗》又是四年多。三部长诗,十三年以上的生命心血,一种刻意的慢,回顾中才见出航速,结果反而快了。回到我爸爸的人生名言,凡事第一须“自得其乐”,第二须“慢慢来”。这两句话也堪称最佳“写作学”。写即悟道、即修炼,原非人造诗,从来诗造人。诗之文火,幽幽远远,“炼”出诗人真身。

我从来没为自己的诗作写过序或跋,原因之一是不希望助长读者的懒惰。他们应当从一行行诗句中读出诗人的苦心。但这次,我为《叙事诗》破了例,因为“家风”主题,既来自又超出此诗。《叙事诗》希冀传承的,乃是绵延三千余年的中文诗歌精美传统之风。因此,《叙事诗》的真正抱负,不能只停留在“为什么”写,它必须落实为“如何写”这个作品上?用我阅读别人作品的尺度,就是第一看完整的人生经验,第二看提炼思想的能力,而最终看如何呈现为作品。我给这部长诗定的标准,一言以蔽之,是极端“形式主义的”。全书的整体音乐构思、三部分之间的节奏对比、每部标题中点明的时间意识、每部专门设计的结构、每首诗独特的韵律(包括刻意的无韵体)以及不同意象的活力等等,基于诗意的深化推进,而“持续地赋予形式”。形式就是思想。当代中文诗必须抛弃粗劣而重获精雅,植根个人又与古典神似。我希望,通过这部独创的作品,能一圆折磨新诗近一百年的“新古典”之梦。同时,也请读者注意,这些诗句间“家风”劲吹。第一部“照相册”,从我诞生第一天的照片始,到我母亲剪贴完照相册、次日清晨猝然去世止,把一个回顾中几乎非现实的童年,用一个个日期牢牢锁定。第二部“水薄荷哀歌”,用五首哀歌,梳理贯穿我个人沧桑的五大主题:现实、爱情、历史、故乡、诗歌,直到时间幻象被剥去,人类不变的处境展示无遗。第三部“哲人之墟”,那“墟”在哪里?除了我们耽于深思的内心,它能在哪里?历史无所谓悲喜,它仅仅归结于此。“两次来到/洗劫后的洁净月光的幽咽/缕缕幽香让你听你在逍遥。”没错,倘若你嗅觉灵敏,这风就有老庄味儿,有佛祖味儿,有苏格拉底味儿,它掠过无数“思想面具”,粼粼拂动我手中“月色和这首诗两个表面”,把一个人的“空书”,变成“火中满溢之书”。

感谢新华文轩出版传媒集团,愿意出版它,且倾全力精美出版之,令我刮目相看之余,更为感动。在全球商业化的恶俗中,仍有秉持古雅中文诗歌“家风”者。由是,诗人的书桌上盘旋而起的清新之气,方绵延不绝。我想,正因为这个贯穿了古今中外诗人的血缘,让我不仅是幸存者,更堪称幸运者。

树欲静而不能静,该抱怨自己定力不够。而家风不可止。我信,它永不休止。

二○一○年十月十一日伦敦改定

书评(媒体评论)

《叙事诗》再次展现了杨炼无与伦比的结构-创造力。在这首处理个人命运和大历史纠结的长诗中,音乐统摄着现实、镜像、梦境和哲思,令人信服地凝聚成一个既层次分明,又自由穿越的有机整体。纵横诗思,令“所本之事”与“所叙之事”相互指涉彼此生成,最终建构了思想深度和形式精美的极致。我毫不怀疑这首诗将成为当代汉语写作的新标高,而标高即质询——它质询:怎样才能使个体的纸上“空书”,同时成为揭示人类根本处境的“火中满溢之书”。

——唐晓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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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24 2: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