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维尼阿噗》是英语儿童文学中的一部名著，自1926年出版以来，经久不衰，许多国家都有译本，印数恐怕都无法统计了。

我在阅读原文时，常能发现一些与英语文化、英国人性格有关的妙处，便试着用稍稍调皮一些，甚至态度上不无"放肆"的方式，用更趋于"神似"而字面上不过于拘泥原文的文字，尽可能将原文中，特别是双关语与阿噗的那几首诗里的趣味，传达出来。

大概没有一个形象比小熊维尼更家喻户晓了。在新世纪里，按照《福布斯》的调查报告，小熊维尼和它的伙伴们已经取代唐老鸭成为最有价值的虚拟形象了。以“小熊维尼”为主角的动画片便改拍自不朽的名著《小熊维尼阿噗》和《阿噗角的小屋》。这两本童书源自作者米尔恩每天晚上给儿子罗宾讲的睡前故事，小熊、跳跳虎、小猪、老驴……都是罗宾的绒毛玩具。在小说中，它们都有了独特的个性和精彩的故事，成为了大人和孩子们共同的礼物。在童书的长廊里，这两部名著被认为是最最纯粹的孩子们的读物。我社特别邀请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为“资深翻译家”的李文俊先生倾情翻译，李先生在翻译中有许多体会和独到之处，读者们会从阅读中有所感悟。

引 言

第一章 在本章中 我们结识了维尼阿噗和一些蜜蜂，故事也由此展开

第二章 在本章中 阿噗外出串门，却被卡住了无法脱身

第三章 在本章中 阿噗和小猪出去打猎，险些逮住一只妖妖兽

第四章 在本章中 咿唷丢了一根尾巴，阿噗却捡到了一根

第五章 在本章中 小猪遇到了一只大笨象

第六章 在本章中 咿唷过生日，他得到了两件礼物

第七章 在本章中 袋鼠妈、袋鼠娃来到森林，小猪却洗了个澡

第八章 在本章中 克里斯托弗·罗宾带队去北极探天

第九章 在本章中 小猪被大水围了个严严实实

第十章 在本章中 克里斯托弗·罗宾大摆筵席，大家互道珍重

译后记 我们都是阿噗

爱德华熊，也就是朋友间称为维尼阿噗，简称阿噗的那位，有一天，在森林里穿行，一边独自得意扬扬地哼着小曲。就在那天早晨，当他对着镜子做健身操的时候，他编出了一支小曲。他身子尽可能往上挺的时候唱道：特雷—拉—拉，特雷—拉—拉。他弯下身想摸到脚趾时又唱道：特雷—拉—拉，特雷—拉—拉—哦，救命啊！—拉。他吃过早饭后还一遍遍地低声哼唱，一直到能够全都牢记在心，能够从头到底，不打格楞了。这支小曲是这样的：

特雷—拉—拉，特雷—拉—拉

特雷—拉—拉，特雷—拉—拉，

伦姆—特恩—蒂得尔—恩姆—腾。

蒂得尔—依得尔，蒂得尔—依得尔，

蒂得尔—依得尔，蒂得尔—依得尔，

伦姆—特恩—特恩—蒂得尔—腾。

是啊，他一边自得其乐地哼着这支小曲，一边快快乐乐地往前走，心里在寻思其他人此刻都在干些什么事，倘若自己是别人，又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这时候他突然来到一道沙堤的前面，而堤上又有一个大洞。

啊哈！”阿噗说。（伦姆—特恩—蒂得尔—恩姆—腾。）“如果我也算是个懂点外面行情的家伙的话，那么这个洞就意味着里面有兔子。”他说，“而兔子呢，就意味着你有伙伴了。”他说，“有了伙伴呢，就意味着有吃的和有人听你哼唱这一类的事儿了。伦姆—特恩—特恩—蒂得尔—恩姆。”

因此他弯下身子，把脑袋对着洞口，大声喊道：

“家里有人吗？”

洞里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说的是：‘家里有人吗？’”阿噗使劲地大喊了。

“没人！”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道；接着又加上这么几句，“你用不着这么大叫大嚷的。你头一次说的时候我就听得很清楚了。”

“老弟！”阿噗说，“家里就连一个人都没有吗？”

“一个人都没有。”

维尼阿噗把头从洞口那里退了出来，想了一会儿，他思考了一下，他是这么思忖的：“家里必定是有个什么人的，因为明明有人说了声‘没有人’呀。”因此他又把脑袋对着洞口，说道：

“嗨，兔子啊，那不是你吗？”

“不是的。”兔子说，这一回声音上起了一些变化。

“这不就是兔子的声音吗？”

“我想不是的，”兔子说，“反正是不想让人听起来像是的。”

“哦！”阿噗说。

他把脑袋从洞口那里退了出来，重新又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再把头伸过去，说道：

“好，那么你能行行好，告诉我兔子在哪里吗？”

“他去看他的朋友阿噗了，那可是他的铁哥们。”

“可是那就是我呀！”小熊说，他真的大吃了一惊。

“是哪一个我？”

“阿噗熊呀。”

“你说的是真的吗？”兔子说，他觉得更加诧异了。

“那是绝对、绝对没有问题的。”阿噗说。

“哦，好吧，那就进来吧。

于是阿噗就往洞里钻，他挤呀挤呀，最后总算挤进去了。

“你说得一点儿不错，”兔子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果然是你。见到你真高兴。”

“你方才以为我是谁？”

“唉，我也说不上来。你是知道森林里的情况的。放任何人进你的家，那是绝对不行的呀。你得千万小心呀。要不要稍稍吃点东西？”

阿噗在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吃上一些东西的，所以，见到兔子端出盘子和罐子来，他真是高兴极了；当兔子说：“你面包上要抹蜂蜜呢还是抹炼乳？”他忙不迭地答道：“两样全要。”紧接着，为了使自己不显得太贪馋，又添上一句，说：“不过面包嘛，就谢谢，不敢再麻烦了。”说过这句话后，他只顾低下头吃，好半天连一个字都没再说……直到最后，他嗓子里挤出点黏黏糊糊的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他站起身来，伸出爪子，友好地跟兔子握了握手，说他必须要走了。

“你一定要走了吗？”兔子很有礼貌地说。

“这个嘛，”阿噗说，“我倒还能再待上一小会儿，倘若——倘若你——”同时眼睛使劲地朝食品柜的方向盯过去。

“其实呢，”兔子说，“我自己也打算立刻出去了。”

“哦，那好，我也真的要走了。再见。”

“好吧，再见了，要是你真的是不想再吃点什么的话。”

“莫非你还有点别的什么？”阿噗急急地追问道。

兔子把几个盘子的盖儿都掀开，说道：“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也是应该没有了。”阿噗兀自点了点头，“那么，再见了。我必须走了。”

于是他开始朝洞外爬。他先用前爪爬，然后用后腿蹬，片刻之后，他的鼻子已经露出在洞外的空中了……接着是耳朵……再接着是他那对前爪……然后是他的双肩……可是这时候——

“哦，救命啊！”阿噗说，“我还是退回去吧。”

“哦，真要命！”阿噗说，“我还是得往前挤。”

“我怎么干都不行！”阿噗说，“哦，救命呀，你倒是帮帮忙呀！”

此时，兔子自己也想出去散散步了，他发现前门堵死了，便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外阿噗那儿，看看他怎么样了。

“嗨，你是卡住了吗？”他问。

“也——不是，”阿噗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只不过是想歇口气，顺便想点心事和哼哼小曲。”

“来，伸只爪子过来。”

阿噗伸了只爪子出去，兔子拉呀拉呀拉呀……

“哎哟哇！”阿噗喊道，“你弄疼我了！”

“说实在的，”兔子说，“你就是给卡住了。”

“这都是因为，”阿噗气恼地说，“你们的前门都不够大。”

“这都是因为，”兔子严厉地说，“东西吃得太多了。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兔子说，“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兔子说，“我们当中的一个吃得太多了，”兔子说，“我知道那不是我。”他说，“得了，得了，我还是去把克里斯托弗·罗宾请来吧。”

克里斯托弗·罗宾住在森林的另一头，他跟随兔子来到时，他见到了阿噗的上半身，便说道：“这只傻老熊。”他的口气是那么地充满爱意，使得每一个人心中都重又燃起了希望。

“我方才偶然想到，”熊说，一面轻轻地吸着鼻子，“兔子可能没法再用他的前门了。我很不乐意见到这样的情景会出现。”

“我当然也是这样。”兔子说。

“再用他的前门？”克里斯托弗·罗宾说，“他当然还得要用他的前门。”  “那好。”兔子说。

“要是真的没法把你拉出来，阿噗，我们还是可以把你推回去的。”

兔子若有所思地捋着他的那几根小胡子，接着指出，如果真的把阿噗往里推，阿噗是会回到里面去的。自然，世界上再没有旁人比兔子更乐于见到阿噗能回进去了。但是问题在于，有的人习惯于在树上居住，而有的人却愿意住在地下，而——

“你的意思是我会永远地赖在里面？”阿噗说。

“我的意思是，”兔子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克里斯托弗·罗宾点了点头。

“那么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了，”他说，“我们不得不等到你瘦下去再说了。”

“要等多久才能瘦下去呢？”阿噗焦急地问。

“大约一个星期吧，我看。”

“我可不能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

“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待着的，傻老熊。要想把你弄出来可不好办呀。”

“我们可以读书给你听，”兔子高兴地说，“我还希望天气不至于会下雪。”他又添上一句，“还有一点，老伙计，你占了我房子的一大片地方——要是我用你的后腿来当毛巾架你不会在乎的吧？因为，我的意思是，它们杵在那里——什么作用都不起——要是用来挂毛巾倒正合适。”

“一个星期！”阿噗懊丧地说道，“那么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呢？”

“恐怕你要吃不上饭了，”克里斯托弗·罗宾说，“这样才可以瘦得快些。不过我们会念书给你听的。”

小熊开始叹气了，但这时候才发现他连叹气都很难做到了，因为实在是给夹得太紧了；一滴泪从他眼角那儿淌下来，这时候他说了：

“那你能不能去找一本有鼓舞意义的书，能给一只卡得死紧的熊打打气呢？”

于是，足足一个星期，克里斯托弗·罗宾在阿噗朝北的那头念这一类的书给他听。而兔子呢，则在他朝南的那两条腿上晾洗好的衣物……在这个过程中，小熊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地瘦下去。一星期结束时，克里斯托弗·罗宾说：“是时候了！”

于是他抓住了阿噗的两只前爪，兔子抱住克里斯托弗·罗宾的腰，兔子的亲朋好友又挨个儿抱住前面的那位，他们一起使劲儿地往后拉……

好半天，阿噗仅仅是哼叫着：“哎哟！哎哟！”

然后又喊道：“哦！”

再以后，他突然喊了一声：“噗！”就跟软木塞正从瓶子里给拔出来时一样。

于是，克里斯托弗·罗宾、兔子和兔子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来了个后滚翻……而压在他们身上的呢，则是维尼阿噗。

于是，在点点头对他的朋友们表示过谢意之后，他便继续进行他的林中漫步，一边扬扬得意地独自哼着小曲。可是，克里斯托弗·罗宾却用饱含爱意的眼光尾随着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只傻老熊！”

维尼阿噗的故事应当给所有的孩子。

这样的语气，很像是说了一个真理。

我们知道给孩子阅读的故事、书籍很多，如果要来找一些最了不起的，那么我一定也会指着维尼阿噗的故事说：它就是其中的一本！

我指着的时候，还是犹如指着一个真理。

这是一种善良的坚决。

我们都应该不想让孩子错过最好的阅读。

阅读就是结识。

结识维尼阿噗，只是结识一个小熊。可结识这样的一个小熊，一个孩子究竟会增添多少快乐、多少风趣、多少明媚的人格、多少永远的想念，那只有去问一个孩子了。只有去问他们的长大了。问他们是一个老奶奶、老爷爷的时候。

也可以问我。

因为我知道。

我这口气还是像真理。

我们都是阿噗

本书的原文名称是：WINNIE-THE-POOH, 是英语儿童文学中的一部名著，自1926年出版以来，经久不衰，许多国家都有译本，印数恐怕都无法统计了。这本书不但少年儿童爱读，成年人看时，也常常会发出会心的微笑。这不仅是因为这本书能使他们忆起自己的童年，而且是时不时会感到作者对人性具有相当透彻的理解。书中的阿噗与其他动物，形式上是动物，但是又都通人性。他们身上的毛病、弱点、缺点、特点（应该说也还有不少质朴的优点），种种憨拙可笑之处，我们自己的身上幼年时有，长大后仍然也有（只是隐藏伪装得更深罢了），直到今天七老八十了不但未能退尽，反而“返老还童”，倒是更加昭彰了。我在译的时候，总是不由得觉得：这书中所写的不就是我吗？不就是我周围的芸芸众生吗？阿噗是我，我也曾是与仍然是阿噗，我就是阿噗。我们大家都多多少少也是阿噗。英国人是阿噗，我们中国人也一样是阿噗。大家都同样具有阿噗一伙的种种小毛病，例如：有点儿自私偷懒，却又不肯老老实实地承认，总要找出理由来自我辩解和自我原谅；明明自作聪明，做错了事，吃了亏，却还要自我辩解、自我安慰而且还会自鸣得意、自我吹嘘（这一点简直有点像鲁迅笔下的阿Q了）。我甚至都有点觉得，阿噗（书中也有时称为阿P）一伙，在形象的具有普遍意义上，很有点像鲁迅稍早（1921年12月，比米尔恩早五年）创作出来的典型人物阿Q，不过阿Q是鲁迅用蘸着含酸液的自己的血写成的，而阿噗则是米尔恩微笑着用自己的泪写成的。而且我还注意到，两部作品，在写作的格局与篇幅上，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用中心人物的一个个小故事串联而成的十万字左右的中篇。

作者米尔恩（A.A.Milne，1882—1956），英国人。毕业于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曾在英国著名幽默杂志《笨拙》担任编辑，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他是一位多产作家，小说、剧本、诗歌、散文都能写。但他的多种文学作品却因稍后出版的儿童文学杰作而变得黯然失色。他最蜚声文坛的四部儿童文学作品是：诗集《想当年我们曾多么年轻》（1924）、小说《小熊维尼阿噗》（1926）、诗集《现在我们六岁了》（1927）和小说《阿噗角的小屋》（1928）。美国著名作家威廉·福克纳在1927年答某报问“你最愿意写过的书是什么？”时，曾经这样回答：一、《莫比·迪克》①；二、《莫尔·弗兰德斯》②；三、《想当年我们曾多么年轻》。他说：“我自然会非常一相情愿地希望，我能够比米尔恩先生更早就想到了其中的一切。”足见米尔恩在他的心目中地位是不一般的。

《小熊维尼阿噗》一书，原来是作家为了哄自己的男孩入睡，每晚都要给他讲的故事。后来这些故事被作家提炼成了两本小说。再后来又经华尔特·迪斯尼改摄为多部头动画片，自然更是风靡全球。这两本，中译本想必已有不少，我自然不见得能译得更好。但我在阅读原文时，常能发现一些与英语文化、英国人性格有关的妙处，便试着用稍稍调皮一些，甚至态度上不无“放肆”的方式，用更趋于“神似”而字面上不过于拘泥原文的文字，尽可能将原文中，特别是双关语与阿噗的那几首诗里的趣味，传达出来。要说做到了“曲尽其妙”，则是绝对不敢的。另外的一点是，我一向不大赞成用过火的“儿童腔”来译儿童文学作品，那样显得很假，很做作。当然，家长在给低龄幼儿念童书时，必定会适当地化改成自己觉得是最合适的语言（往往是方言以及只有自己一家才会理解与喜欢的特殊用语），既然是这样，这道“工序”便大可不必由译者来越俎代庖了。

李文俊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梅子涵如是说：

结识维尼阿噗，只是结识一个小熊。可结识这样的一个小熊，一个孩子究竟会增添多少快乐、多少风趣、多少明媚的人格、多少永远的想念，那只有去问一个孩子了。只有去问他们的长大了。问他们是一个老奶奶、老爷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