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艾草骑士》是赞恩·格雷众多的西部小说中最富原创性、思想内容最为复杂，因而也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小说以爱情为主线，故事场景设置在1871年美国犹他州的南部，主要情节围绕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公简妮·威瑟斯汀的生活而展开，描写她如何为捍卫女性的权力和尊严，与她自己所信奉的摩门教中的黑暗势力相抗争，最终战胜邪恶、找回自我和真正的爱情的人生经历。

简妮·威瑟斯汀是一位十分富裕的农场主的独生女。她继承了父亲在犹他州南部边疆所创下的规模庞大的农场、房地产和万贯基业。她性格温柔，乐善好施，同情穷人，利用父亲所创立的多种产业和传给她的巨额财富来济贫帮困，对教区里信奉摩门教的村民和不信奉摩门教的外来移民全都一视同仁，使这座位于高山峻岭中的小山村得以在和平、友好的环境下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她父亲在临终前曾留下不可理喻的遗嘱，命她嫁给摩门教大权在握的长老塔尔。由于为富不仁的塔尔奉行的是摩门教古老的一夫多妻制，且早已妻妾成群，崇尚自由与现代生活的简妮便不愿遵从父命。塔尔不仅觊觎简妮的绝色美貌，更图谋霸占她的巨额家产。他软硬兼施，不断向简妮施加压力，并煞费苦心地逮捕了简妮的男友温特斯作为筹码，威逼简妮与他成婚。在塔尔及其手下正准备对温特斯施用酷刑的危急关头，威震四方、令摩门教徒闻风丧胆的枪手拉西特突然不期而至，并仗义出手解救了温特斯。救命之恩和对这位一身豪气的骑士的景仰，使简妮对拉西特产生了爱慕之情。塔尔的所作所为非但令简妮极为反感，而且使她对自己一直笃信不疑的宗教教义产生了怀疑。她的公然抗命和对被摩门教视为死敌的拉西特和温特斯的友好态度，使塔尔恼羞成怒，被激化的矛盾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以戴尔主教和塔尔长老为首的摩门教中的邪恶势力为了逼迫简妮就范、控制和蚕食她的庞大产业和财富，甚至不惜暗中勾结藏身于“迷魂谷”中的惯匪和盗马贼，对简妮进行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压制和迫害：她的行动处处受到监视，牲畜成批地失踪，农场的员工和身边的女佣纷纷不辞而别，家中的房产契约全被盗走，恐吓和冷枪不断，对拉西特的数次未遂的暗杀……迫于无奈，简妮在拉西特、温特斯等非摩门教朋友的帮助下，与摩门教中的黑暗势力展开了一次次血腥的公开较量。温特斯在“迷魂谷”中孤身追查失踪的牲畜群的下落和盗马贼的藏身之地时，与匪首老圈的恶名昭彰的蒙面骑士意外相遇。一场恶战之后，温特斯击毙了他的随从，打伤了蒙面骑士，不料却发现“他”竟然是一个无名少女。于是，他救活了她，并在“奇异谷”中为她疗伤。在孤男寡女、朝夕相伴的处境中，他们相爱了，继而又发现了隐藏在山中的秘密一天然金矿。简妮和拉西特在杨树村与腐败透顶的摩门教中的权势人物进行殊死拼搏的过程中也将友情发展成了爱情。为了复仇，为了保护简妮和拯救被拐走的简妮收养的干女儿小菲，拉西特冒着生命危险亲手杀死了戴尔主教，放火烧毁了威瑟斯汀庄园，并在逃往“奇异谷”的途中与向往新生活、准备奔赴伊利诺斯州的温特斯和贝丝相会合。简妮将自己最后的财富一她心爱的赛马一赠给了这对恋人，与拉西特和小菲一同躲进了“奇异谷”。在塔尔为首的摩门教徒即将追入谷中的紧要时刻，拉西特推翻了谷口的“平衡石”，永远封闭了“迷魂谷”的出口处，“平衡石”的倒塌所引起的山体垮塌也将塔尔及其追随者们彻底埋葬在滚滚雨下的泥石流中。

第一章 拉西特

第二章 杨树村

第三章 琥珀泉

第四章 迷魂谷

第五章 蒙面骑士

第六章 争夺莱牛群

第七章 威瑟斯汀的女儿

第八章 奇异谷

第九章 银杉与白杨

第十章 爱情

第十一章 忠与不忠

第十二章 看不见的手

第十三章 遁世隐居与风暴骤起

第十四章 西风

第十五章 紫艾草山坡上的团团黑云

第十六章 黄金

第十七章 郎格儿的越野赛

第十八章 老圈的丧钟

第十九章 小菲

第二十章 拉西特的风格

第二十一章 黑星星与夜游神

第二十二章 紫艾草原的骑士

第二十三章 平衡石的倒塌

一阵铁蹄疾驰的刺耳的嘚嘚声越去越远，渐渐消失了，三角叶杨树林中扬起的一溜黄尘，犹如一团团黄云，依然飘荡在紫艾草丛的上空。

简妮·威瑟斯汀神情恍惚、心绪不宁地凝望着眼前这宽阔的紫色山坡。在等候教会那拨人马到来之际，一名骑手刚刚离她而去，正是这名骑手捎来的口信使她陷入了沉思，甚至悲哀之中，就因为她擅自结交了一个不信奉摩门教的人，他们便要来向她发难和攻讦她了。

这座位于三角叶杨树林中的小山村近来已不再太平，甚至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她不知这些争斗是否会波及到她的身上。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起当年的情景一父亲在犹他州南部这块最为偏僻的边缘地区建立了这座小山村，并把整个村寨传给了她。她拥有这个村落所有的地产和众多的房屋。威瑟斯汀庄园是她的，这座规模庞大的农场，连同农场里成千上万的牲畜，以及那些在紫艾草原上奔跑速度最快的骏马都是她的。琥珀泉的所有权也属于她，琥珀泉的泉水养育了这座小山村青翠的草木，为这座村落带来了盎然的生机和秀丽的景色，使生命在这荒无人烟的紫色高原上得以繁衍生息。无论杨树村发生什么变故，她都无法置身事外、避而远之。

那一年，1871年，是发生变革的重要标志。变革之风循序渐进，已悄然影响到居住在这个边缘地区热爱和平的摩门教信徒们的生活。沿格莱兹村一石桥村一斯特灵村一线，以及再往北去的几个村落，人们早已奋起反抗不信奉摩门教的外来移民的入侵和抵御盗马贼的频频侵袭。今天打击这一方，明天又进攻那一方的事件时有发生。如今，杨树村也开始躁动、激奋起来，局面已变得越来越难以撑持了。

简妮祈求的是，她生活中的那份宁静和甜蜜不要被长此以往地搅乱。她甘愿为她的黎民百姓多做善事、多谋福利，而且要比过去做得更多更好。她希望那种祥和、宁静、田园式的日子能永远保持下去。教区里信奉摩门教的村民们与不信奉摩门教的外来移民之间若发生纠纷，她就会深感不安。她虽出生于摩门教家庭，但她善待穷人，对那些时运不济的非摩门教的外来移民也很友好。她一心只盼能够一如既往地行善积德，安居乐业。她在思考着这偌大的农场对她的意义所在。她热爱这里的一切一那片三角叶杨树林，那座古老的石砌庄园，那琥珀色的泉水，那一群群毛发蓬松、浑身尘土的野马，那一匹匹毛发光亮、四肢匀称的纯种赛马，那一群群悠闲地啃着嫩草的牲畜，还有那些身材瘦削、皮肤被太阳晒得黧黑的紫艾草原的骑手。

在伫立等候时，她并没有去展望这场不合时宜的变革会带来什么样的前景。一条懒洋洋的小毛驴的叫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使人惬意地联想起农场建筑物周围那昏昏沉沉的氛围，还有那些敞开的牲畜棚，以及一块块苍翠的紫苜蓿地。她放眼望去，长满紫色艾草的山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面前。大草原般的牧场波浪起伏，地势由低渐高向西延伸。稀稀疏疏的几棵雪松黑黝黝、孤零零地矗立着，显得格外醒目，衬托着远处一堆堆嶙峋的红岩。慢坡的尽头，一面断崖拔地而起，宛如一座巨大的纪念碑，其深紫色的轮廓若隐若现，显得孤傲而又神秘，逶迤不绝地向北渐渐淡去。由此向西是满天的霞光彩云，一片美景。由此向北则是缓缓而下的山坡，绵延起伏，一直伸向轮廓幽暗的一条条峡谷深壑，再往远去便是连绵不断、皑然耸立的大地，那不是峰峦叠嶂的山脉，而是波澜壮阔的紫色高原，那儿有众多峻拔突兀的扇形绝壁，有无数顶端状如城堡的陡峭山崖，灰蒙蒙的削壁危崖鳞次栉比。临近黄昏的斜阳正悄无声息地将这些悬崖峭壁的幽影越拉越长。

纷至沓来的马蹄声将简妮·威瑟斯汀的思绪又拉回到眼前的问题。一群骑手沿着林中的甬道策马而至，他们纷纷跳下马背，甩动着手中的缰绳。他们一行七人，为首的是塔尔，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男人，是简妮教会里的一位长老。

“你接到我的口信了吗？”他劈头盖脸地问道。

“接到了。”简妮答道。

“我发过话的，要那个名叫温特斯的骑手在半小时之内赶回村里来，可他却没来。”

“他对此事一无所知，”简妮说，“我没告诉他。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们来呢。”

“温特斯在哪儿？”

“我把他留在大院里了。”

“喂，杰里，”塔尔转身对他的随从厉声说，“你带几个人去，把温特斯给我带到这儿来，如果有必要，可以把他捆起来。”

那几个马靴上布满尘土、佩有长马刺的骑手立即“嘚里咣啷”地拥进三角叶杨树林，消失在浓密的树荫里。

“塔尔长老，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简妮正言厉色地问道，“你即使要抓温特斯，也得照顾一下我的面子，等他离开我家之后再动手啊。再说，如果你真抓了他，那就不仅冤枉了好人，而且是在伤及无辜啦。对温特斯的指控，说他参与了昨夜村头发生的那场枪战，也纯属无稽之谈。他当时正和我在一起呢。更何况，他早已把他的枪支弹药都交给我替他保管了。你这样做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而已。你这样对待温特斯，究竟居心何在啊？”

“我马上会告诉你的，”塔尔回答道，“可是，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袒护这个不足挂齿的骑手？”

“不足挂齿！”简妮义愤填膺地叫道，“他才不是这种人呢。他是我可遇而不可求的最优秀的骑手。我找不到任何一条我不该支持他的理由，而应当支持他的理由却有千万条。就因为我对他的友好态度，他才遭到我的村民们的嫉恨，才沦落为一名流浪汉的，塔尔长老，这是我莫大的悲哀啊。再说，他还救过小菲的命，我永远都要感激他呢。”

“你对菲·拉肯的一片爱心，我早有所闻。我还听说，你有意要收养她呢。不过，简妮·威瑟斯汀，这孩子可是一个不信奉摩门教的人的孩子啊。”

“不错。但是，长老，我不会因为喜欢一个非摩门教人的孩子而丝毫影响我对摩门教人的孩子们的爱。如果小菲的妈妈愿意把这孩子过继给我，我就收她为干女儿。”

“这一点我并不太反对。你可以把摩门教的教义传授给这孩子嘛，”塔尔说，“不过，我很讨厌看到温特斯这家伙老缠着你，我要采取措施制止他。你抛给那些不信奉摩门教的穷叫花子们的爱心实在太多了，简直让我觉得你也许已经爱上温特斯了。”

塔尔说话的口气既含有一个摩门教徒的威严不可侵犯的傲慢，又带有一个男人因妒火中烧而发泄出的怒气。

“也许我确实爱上他了。”简妮说，她又气又怕，感到心在乱跳。

“我还从没想到过这一点呢。可怜的家伙！他肯定需要有人来爱他。”

“今天就是要让温特斯尝尝苦头的日子，除非你断然否认这一点。”塔尔转过身，冷冷地说。

塔尔手下的那伙人走出了三角叶杨树林，把一个青年男子带上了甬道。此人身着流浪汉的破衣烂衫，但他昂首挺胸，宽阔的双肩向后隆起，被反绑的双臂上一块块健壮的肌肉微微颤动着，紧盯着塔尔的一双蓝眼睛里燃烧着蔑视的火焰。

简妮·威瑟斯汀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温特斯的精神气节。她暗暗思忖，不知自己会不会真的爱上这位英姿勃勃的青年。然而，她的情感刹那间又冷却下来，头脑清醒地回到了眼前的事端。

“温特斯，你愿不愿意立即离开杨树村，并且永远不再回来？”塔尔神经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骑士反问道。

“因为这是我的命令。”

温特斯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

塔尔的黑脸膛陡然红了起来。

“如果你不肯走，那就意味着你的毁灭。”他厉声说道。

“毁灭！”温特斯情绪激昂地叫道，“你难道还没有毁掉我吗？你说的毁灭是指什么？一年前，我还是一名骑手，我有自己的马群和牲畜，我在杨树村有很好的名声。可如今，只要我一进村来看望这位女士，你就派人围攻我，你放猎狗追逐我，你还一路跟踪我，好像我是个盗马贼一样。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一只剩下这条性命了。”

“你愿不愿意离开犹他州？”

“噢！我知道啦，”温特斯以奚落的口吻接着说，“一想到简妮·威瑟斯汀这个大美人居然会对一个不信摩门教的穷人这么友好，你就恼羞成怒了，你想独霸她，你这妻妾成群的摩门教徒。你喜欢她一你念念不忘的是威瑟斯汀庄园，琥珀泉，还有那七千多头牲畜啊！”

塔尔腮帮子都气歪了，沸腾的热血使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出来。

“再问一遍，你走不走？”

“不走！”

“那我就要动用鞭刑了，我要抽得你皮开肉绽、灵魂出窍，”塔尔厉声叫道，“我要把你赶出紫艾草原。假如你胆敢再回来，你就有更大的苦头吃。”

温特斯愤激的脸膛变得冷若冰霜，仿佛成了一尊古铜色的雕像。P1-5

在名家辈出、群星璀璨、素有“第二次繁荣”或“二十世纪文艺复兴”之称的美国现代文学史上，赞恩·格雷(Zane Grey，1872—1939)也许是一位长期远离“严肃文学”批评家们视线的小说家，然而，大半个世纪以来，他在普通读者中却一直享有极高的知名度。20世纪初叶，美国的新老作家们在欧洲新思潮的影响下，开始逐渐摈弃保守的“斯文传统”，以各自不同的经历、思想轨迹和审美观点来探索新的人生道路，拓展新的文学领域，力图以新的艺术形式来揭示各种社会矛盾，表现现代人的精神危机，使美国文学呈现出多样化、色彩缤纷的景象。赞恩·格雷却另辟蹊径，以一个职业作家所特有的胆识、敏慧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开创了美国西部小说的先河：他一生创作了80余部以美国西部为题材的脍炙人口的长篇小说和大量短篇小说，作品被翻译成20多种文字，历年销售总额逾4千万。他曾创下了连续9年名列美国权威期刊《书与文人》(Books and Bookmen)十大畅销书排行榜的惊人纪录(1917—1926)。迄今为止，根据他的小说改编、拍摄的电影至少有一百部之多，许多导演和演员也因此成名。他在众多作品中所表现出的形象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并对美国文化的发展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在各种文学流派纷呈、文学批评走向多元化的今天，这位颇有建树，被誉为“美国牛仔西部小说作家”已重新成为人们关注和研究的对象，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赞恩·格雷于1872年1月31日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曾斯维尔市的一个贵族世家。他父亲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农场主兼牙医，一心希望他能子承父业。但是，赞恩·格雷自幼喜爱文学，阅读了大量冒险小说，尤其热衷于詹姆斯·费尼莫·库珀以美国西部边疆惊心动魄的斗争为题材的“皮袜子系列小说”。赞恩·格雷于1896年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牙医学专业，并在纽约开业行医。然而，他的兴趣仍在文学创作。在此期间，他以自己的祖先为原型，创作了他的第一部饶有兴趣的边疆历史小说《贝蒂·赞恩》(Betty Zane，1904)，并自费出版了此书。此后，他继续以家族历史为背景，创作并自费出版了他的第二部小说《边境精神》(The spirit of the Border，1905)。从此，在妻子琳娜·罗斯的支持和鼓励下，他弃医从文，创作热情一发不可收拾。他早期的作品大多以西部边疆的历史故事为题材，虽充满冒险与传奇，也不乏精妙之处，但在风格和表现形式上仍未摆脱库珀的影响，也未能充分展现出真正意义上的西部边疆的精神风貌，因而屡遭出版社的退稿。之后，他深入西部的高山峻岭，实地了解当地居民的现实生活，采访了许多传奇式的人物，既为他的小说创作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和素材，也使他对自己的创作样式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在此基础上，他写出的《大漠遗产》(Heritage of the Desert，1910)终于被哈珀斯出版公司所接受，并在《哈珀斯》月刊上连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部小说的成功不仅坚定了他要成为职业作家的决心，也为他赢得了可观的收入，使他作出了举家迁往加州、潜心西部小说创作的决定。两年后，他的代表作《紫艾草骑士》(Riders 0f the Purple Sage，1912)问世。这部经久不衰、在美国几乎家喻户晓的小说奠定了他畅销小说家的声誉。西部小说庞大的读者市场和巨大的商业利润不仅使哈珀斯出版公司从此对赞恩·格雷的书稿来者不拒，也使其他各家出版公司竞相与他约稿，或寻求与他相类似的作家的合作，从而激发了美国“轻松文学”，尤其是西部小说的兴盛和发展。

在20世纪前30年中，赞恩·格雷几乎以每月10万字、每年出一部小说的惊人速度在西部小说的领地里耕耘着。为了不使创作的源泉枯竭，赞恩·格雷在写作过程中不仅勤于研读和思考，同时也以敏锐的目光观察和审视着发生在西部的各类重大事件，以严谨的态度记录着自己和周围人对现代生活的真切感受，甚至包括人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断探索和创新，以期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使自己的作品能够更真实、更生动、更丰满地反映出美国西部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特征。他曾这样写道：“的确，我的一切创作天赋和灵感均源自于大西部。西部荒凉的大漠、无尽的美景、丰富的色彩，以及绚丽多姿的生活既是我的至爱，也始终是我的文学创作的全部意义所在。”在“经济大萧条”期间，出版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是赞恩·格雷的创作却未受到影响，因为美国的影视业在这10年间得到了蓬勃的发展，他的作品几乎有一半都是在这一时期被好莱坞改编、拍摄成电影的。他数量惊人的作品不仅使他的名字在全美几乎妇孺皆知，可观的稿费收入也使他成为美国屈指可数的能够“以文养文”的百万富翁小说家之一。即便如此，他仍坚持不懈地探索着西部的未知领域，创造着为读者大众所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直至1939年10月23日因心脏病突发在洛杉矶去世。他在晚年曾这样写道：“所谓人类文明的成果和人们所创作出的文学作品终归会从地球上消失，然而，那些红色的巍然耸立的悬崖峭壁、紫色的原野、直冲霄汉的石碑、广袤无垠的苍茫大地却不会显现出能够让人感知到的变化。”

《紫艾草骑士》是赞恩·格雷众多的西部小说中最富原创性、思想内容最为复杂，因而也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小说以爱情为主线，故事场景设置在1871年美国犹他州的南部，主要情节围绕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公简妮·威瑟斯汀的生活而展开，描写她如何为捍卫女性的权力和尊严，与她自己所信奉的摩门教中的黑暗势力相抗争，最终战胜邪恶、找回自我和真正的爱情的人生经历。

简妮·威瑟斯汀是一位十分富裕的农场主的独生女。她继承了父亲在犹他州南部边疆所创下的规模庞大的农场、房地产和万贯基业。她性格温柔，乐善好施，同情穷人，利用父亲所创立的多种产业和传给她的巨额财富来济贫帮困，对教区里信奉摩门教的村民和不信奉摩门教的外来移民全都一视同仁，使这座位于高山峻岭中的小山村得以在和平、友好的环境下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她父亲在临终前曾留下不可理喻的遗嘱，命她嫁给摩门教大权在握的长老塔尔。由于为富不仁的塔尔奉行的是摩门教古老的一夫多妻制，且早已妻妾成群，崇尚自由与现代生活的简妮便不愿遵从父命。塔尔不仅觊觎简妮的绝色美貌，更图谋霸占她的巨额家产。他软硬兼施，不断向简妮施加压力，并煞费苦心地逮捕了简妮的男友温特斯作为筹码，威逼简妮与他成婚。在塔尔及其手下正准备对温特斯施用酷刑的危急关头，威震四方、令摩门教徒闻风丧胆的枪手拉西特突然不期而至，并仗义出手解救了温特斯。救命之恩和对这位一身豪气的骑士的景仰，使简妮对拉西特产生了爱慕之情。塔尔的所作所为非但令简妮极为反感，而且使她对自己一直笃信不疑的宗教教义产生了怀疑。她的公然抗命和对被摩门教视为死敌的拉西特和温特斯的友好态度，使塔尔恼羞成怒，被激化的矛盾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以戴尔主教和塔尔长老为首的摩门教中的邪恶势力为了逼迫简妮就范、控制和蚕食她的庞大产业和财富，甚至不惜暗中勾结藏身于“迷魂谷”中的惯匪和盗马贼，对简妮进行了一系列令人发指的压制和迫害：她的行动处处受到监视，牲畜成批地失踪，农场的员工和身边的女佣纷纷不辞而别，家中的房产契约全被盗走，恐吓和冷枪不断，对拉西特的数次未遂的暗杀……迫于无奈，简妮在拉西特、温特斯等非摩门教朋友的帮助下，与摩门教中的黑暗势力展开了一次次血腥的公开较量。温特斯在“迷魂谷”中孤身追查失踪的牲畜群的下落和盗马贼的藏身之地时，与匪首老圈的恶名昭彰的蒙面骑士意外相遇。一场恶战之后，温特斯击毙了他的随从，打伤了蒙面骑士，不料却发现“他”竟然是一个无名少女。于是，他救活了她，并在“奇异谷”中为她疗伤。在孤男寡女、朝夕相伴的处境中，他们相爱了，继而又发现了隐藏在山中的秘密一天然金矿。简妮和拉西特在杨树村与腐败透顶的摩门教中的权势人物进行殊死拼搏的过程中也将友情发展成了爱情。为了复仇，为了保护简妮和拯救被拐走的简妮收养的干女儿小菲，拉西特冒着生命危险亲手杀死了戴尔主教，放火烧毁了威瑟斯汀庄园，并在逃往“奇异谷”的途中与向往新生活、准备奔赴伊利诺斯州的温特斯和贝丝相会合。简妮将自己最后的财富一她心爱的赛马一赠给了这对恋人，与拉西特和小菲一同躲进了“奇异谷”。在塔尔为首的摩门教徒即将追入谷中的紧要时刻，拉西特推翻了谷口的“平衡石”，永远封闭了“迷魂谷”的出口处，“平衡石”的倒塌所引起的山体垮塌也将塔尔及其追随者们彻底埋葬在滚滚雨下的泥石流中。

《紫艾草骑士》是一部内容复杂、涉及主题较多的长篇小说，尤以批判宗教的虚伪性和揭示现代人的信仰危机为其主要特色。它并非完全靠情节取胜，与大多数以除暴安良、匡扶正义、英雄救美等为主题的程式化的廉价西部小说大不相同。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是一部题材严肃的文学作品。作者在这部小说中所虚构的杨树村是一个以摩门教占主导地位的社区，是简妮·威瑟斯汀的父亲所亲手创立的，因而简妮也是这片土地理所当然的权威和首领，对村中绝大多数财富和房地产享有合理合法的继承权。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起当年的情景一父亲在犹他州南部这块最为偏僻的边缘地区建立了这座小山村，并把整个村寨传给了她。她拥有这个村落所有的地产和众多的房屋。威瑟斯汀庄园是她的，这座规模庞大的农场，连同农场里成千上万的牲畜，以及那些在紫艾草原上奔行速度最快的骏马都是她的。琥珀泉的所有权也属于她，琥珀泉的泉水养育了这座小山村青翠的草木，为这座村落带来了盎然的生机和秀丽的景色，使生命在这荒无人烟的紫色高原上得以繁衍生息。无论杨树村发生什么事，她都无法置身事外、避而远之。”

如同其他经典历史小说所描写的那样，美国西部的文化在读者眼中往往积淀着深刻而又丰厚的宗教隐喻意义。在西部边疆早期的发展历程中，城镇或村落大都是由个人所缔造的，而缔造这一人文社区的被具象化了的人便是上帝的化身，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创立基业的物质基础是富有灵气的泉水，而泉水则是创造生命、使万物得以繁衍昌盛的象征。

作者依据这一原理，在这部作品中也将美国大西部的此类原型特征隐喻化地呈现在读者眼前。小说中的简妮代表着杨树村约定俗成的制度、宗教和伦理法则。然而，她心地善良，崇尚和平与自由，热爱安宁、和谐的田园式生活环境。“简妮祈求的是，她生活中的那份宁静和甜蜜不要被长此以往地搅乱。她甘愿为她的百姓多做善事、多谋福利，而且要比过去做得更多更好……教区里信奉摩门教的村民们与不信奉摩门教的外来移民之间若发生纠纷，她就会深感不安。”她总是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她的民众面前。因此，尽管她明知摩门教中的黑暗势力用心险恶，对她的压制和迫害不断升级，且越演越烈，但她仍对自己的地位和信仰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费尽心机地要解除拉西特的武器，想以此来阻止流血事件的发生，保护她那些信奉摩门教的村民。拉西特后来在一次谈话中曾指责她说：“我说的糊涂，是指那种遮住了你的双眼、使你看不到事实真相的糊涂。我认识许多心地善良的摩门教徒。但是，也有一些摩门教徒的心比地狱还黑。即使你明明知道了，你也视而不见。”然而，残酷的现实最终还是使她醒悟过来，使她开始质疑摩门教教义的权威性，质疑她的主教、长老、牧师们的言行和动机。在严酷的事实面前，她终于明白，罪恶往往会以善举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缺少法制、混乱无序的时代里，正义有时也要靠以牙还牙的暴力才能得到伸张；在宗教、伦理、法律机器都无法正常运转的社会里，自我价值的实现是不可能仅凭善意的感化和墨守成规的宗教教义的，而要靠个人的睿智、胆略和过人的本领；掌管女人命运的人并不是上帝，也不是教会，而是她自己。这种自由思想和个体精神的张扬正是美国西部浪漫传统的典型特征，也是美国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紫艾草骑士》的主题思想是多角度、多方位的，包容了作者对财富、道义、爱情观、贞操观、救赎论、个体主义、孤立主义、女性主义、伦理价值判断、宗教信仰自由等一系列严肃的社会问题的看法。小说所着意塑造的杰姆·拉西特是西部小说中具有代表性和象征意义的英雄形象。他一身黑衣、独来独往的被人格化了的个性品格即体现了他作为非正统派主角(Anti-ero)而存在的价值。他在危急关头出手解救温特斯的侠义之举，以及他独特的行事作风(例如：他爱马胜于爱已，枪械从不离身，对简妮以礼相待，言语不多但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侠骨情怀)，既突显出他高大丰满、具有中世纪骑士的风范和正义感的游侠形象，同时也确立了他作为一个集众多谜底于一身的神秘人物(Enigmatic Protagonist)在这部作品中的重要地位。

赞恩·格雷在小说中精心设计的这位英雄人物是一个思维敏捷、行动果敢、武艺高强、举止温文尔雅，却又始终面带忧色的中年男子，然而他同时也是一个对摩门教人怀有刻骨仇恨的冷面杀手。凝结在他身上的这些极具个性却又相互矛盾的特征使他在周围人的眼中越发显得高深莫测，令人生畏。他的名号令摩门教徒闻之色变，有关他的各种传闻更是沸沸扬扬、莫衷一是。他一直在苦心孤诣地追查他失踪的妹妹米莉·欧尼的下落和绑架他妹妹的摩门教的凶手，长达18年的追踪和寻仇生涯使他踏遍了西部地区的山山水水，使他对摩门教人充满了仇恨，也使他成为西部地区赫赫有名的枪手。拉西特始终怀疑摩门教人的生活方式，并认定摩门教的教义本身就存在严重的弊病。因此，他对摩门教的蔑视态度在本质上已不再是一个宗教信仰的问题，而是一个社会的和伦理的问题。他曾说：“这些摩门教徒的思想大有问题呢。你在哪儿听说过这种事，一个摩门教徒已经有老婆了，居然还可以再娶一个女人，还说这是在尽义务呢？”拉西特是一个无神论者，也不受任何宗教教义的束缚。他遵循的是自己的价值判断体系，将匡扶正义和有仇必报视为高于一切的行为法则。在简妮的感化和爱情的作用下，拉西特的价值判断体系曾发生过动摇。然而，当摩门教的长老们重蹈覆辙，如同当年绑架米莉·欧尼的女儿贝丝一样绑架了小菲时，拉西特又恢复了他的侠骨雄风和复仇心理，义无反顾地杀死了戴尔主教，用枪杆子使正义得到了伸张。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永恒主题，也是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紫艾草骑士》的另一重要主题便是贯穿在整个故事情节之中的男女主人公之问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和爱情。作者试图通过他所描绘的人物和环境向读者宣示，男女之间的纯洁爱情是人类最为高尚的情感，其作用是强大无比的，可以改变人生的轨迹，甚至重塑人的信仰。

这部小说的另一中心人物是伯恩·温特斯。他既是一名受雇于简妮的非摩门教骑手，也是简妮的男友。他对简妮怀有深深的感恩之情，与她结下了义薄云天的友谊，同时也对她怀有朦朦胧胧的爱意，却又深知这是不可能的，因而他的思想感情十分复杂。温特斯身上具有诸多与拉西特相平行的特点，也体现了西部小说中英雄人物的诸多特征，但他遵循的是自己的荣誉准则和行为法则。当他重创了老圈的蒙面骑士、却发现他竟是一名少女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救活了她，并悉心照料她恢复了健康，实践了他“从不伤及女人”的骑士品格。在“奇异谷”中与贝丝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对她的感情由憎恨和厌恶逐渐转为同情和怜悯，继而又转化为纯洁且真挚的爱情。温特斯与贝丝之间的关系是这部小说情节发展的另一条主线，也是他的生活信念和性格得以转变的关键。

温特斯之所以在杨树村备受塔尔之流的迫害，不仅是因为他不信奉摩门教，更因为塔尔追求简妮不成，便迁怒于他，视他为情敌和巧取豪夺简妮巨额家产的最大障碍。在摩门教占统治地位的社区里，人与人之间是毫无平等可言的。温特斯在小说开始时就声称：“我的处境很不幸一我的心情也不好一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指的是良好的信誉，良好的名声，现在全没了一有了它，我才能在这个村子里立足而不感到苦楚。现在一切都晚啦……”在他与贝丝之间的关系升华为爱情之后，他又恢复了对人生的信心，并渴望带着贝丝远离这蛮荒之地，回到他位于东部繁华的家乡，开始新的生活。

纯情少女贝丝的脱胎换骨式的转变既为这部小说增添了对未来的乐观态度，同时也强化了作者的爱情观：高尚、纯洁的爱情能够改变人生，女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改造男人。正是由于有了爱情的滋润，温特斯才懂得了活着的意义；贝丝才得以死而复生，摆脱了过去噩梦般生活的阴影，焕发出了青春的气息，并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我也发现了一自我。我还年轻一我还活着——我很充实——啊！我还是一个女人呢！”在爱情的作用下，拉西特也修正了自己的人生观，改变了对摩门教人的仇视态度，放弃了他强烈的复仇心理；简妮则对自己的宗教信仰的本质有了更加深刻而又透彻的理解。

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作者采用的是传统的第三人称叙事角度。《紫艾草骑士》的主要人物为两对处于热恋中的情人：简妮·威瑟斯汀与拉西特为一对；伯恩·温特斯与贝丝为另一对。在故事的开头部分，在拉西特和贝丝尚未登场之前，简妮与温特斯在他们周围的人群和读者的眼中已然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浪漫情侣，然而在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感情完全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纯洁友情，而绝非爱情。尽管他们的关系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而迅速终结，作者却依然将叙事话语的焦点集中投放在这两个人的身上，通过内心独自、意识流等手段，以细腻的笔法分两条主线不厌其烦地描述了他们两人的心理活动过程，表现了他们对外部环境的感知和对一系列严肃问题的分析判断，以此来阐述观点，抒发情怀。这两条主线时而互为平行、时而重叠交错，通过两种不同视角的频繁交替变换，将小说的思想内容不断深化，将故事的情节一次次推向了新的高潮。在整个作品的构建和情节的铺述中，作者从未将笔触伸向拉西特的内心世界，也末潜入贝丝的心理感受。读者是通过简妮和温特斯的互为映射的视角与各成体系的价值判断标准来逐步揭开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神秘幕纱，认知和评判他们的性格特征和个体精神的。因此，简妮和温特斯才是这部作品的真正主角。

作者在这部小说中并未刻意去渲染惊险的枪战和血腥的打斗场面。他采用的是时空倒错、事后叙述(Posterior Narration)、插入式叙述(Intercalated Narration)、故事外叙述(Extradiegetic Narration)、次故事叙述(Hypodiegetic Narration)等方法，通过这些层层相嵌的叙事关系，使残酷的暴力冲突和惊心动魄的枪战被间接而又可感地再现出来，从而使小说的思想内容、情节和艺术表现形式和谐地统一在整体的叙事框架中。

赞恩·格雷是文学领域里别具一格的独行侠。在他同时代的作家群体中，人们很难找到风格与他接近、成就堪与他相提并论的同伴。他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詹姆斯·费尼莫·库珀所开创的美国西部边疆小说的传承和发扬。库珀和格雷都在自己的小说中融合了历史的沿革，但更注重对历史素材进行文学的再创造。他们都对西部的自然风光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鉴赏力，能以准确、细腻、生动的笔调描绘出西部地区绚丽多姿的景色，并使其成为作品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在他们的笔下，生活在西部大漠荒野深处的人们要远比生活在现代世界里的人更加高尚，更加真诚和淳朴。但相比之下，格雷的作品在情节构造上更为严密，更富有逻辑性，而且更注重对“现在”情节的叙述和演绎。诚然，作为一部以边疆历史为基本素材而虚构出来的具有开拓意义的小说，《紫艾草骑士》在艺术表现方法上难免存在一定的瑕疵，例如：人物之间在对话时所使用的语言尚不够自然、贴切，在一些细节问题的处理上还略显唐突，尚不足以令人信服，人物的情感发展脉络与读者的阅读体验和阅读期待稍有脱节，过于细腻的景色描写和缘景抒情也使小说有越过散文或游记门槛之嫌。但瑕不掩瑜，这部作品自问世以来一直备受读者的青睐，并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至今仍保持着它的销售旺势。此外，这部小说多年来已数次被好莱坞各影业公司改编、拍摄成同名电影，在世界各地上映，它的文学价值及其强大的生命力由此可鉴。

“不论西方还是东方，能够传世的文学经典毕竟取决于作品本身的思想和艺术质量，这是为世界文学史所反复证明了的。那些流传至今的中外文学名著莫不以其艺术的魅力吸引着世世代代不同社会、不同民族的读者。”在经受了不同时代、不同读者的考验之后，《紫艾草骑士》这部曾引发了一种新的文学样式诞生的作品，在当代文化语境下依然拥有庞大的读者群，足可谓一部不朽的经典之作。

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文学教授

韩忠华

200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