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选择了生活中最常见的近四十种蔬菜,以超乎菜类本身的感染力为着眼点,挖掘蔬菜所蕴含的情趣、格调、人情、文化,以美文的形式,使熟悉的蔬菜重新给人以新鲜和陌生感,激活其“精神味蕾”。
作者生于乡村,对蔬菜相当熟悉。又有多年地理游历和在城市生活近二十年的经历,经常出入百姓厨房和大小菜馆,对蔬菜从种植到品味都相当熟悉。同时,作者还是具有较高知名度的诗人、散文家。本书从私人角度,把常见蔬菜和菜品以轻松、诙谐的笔法,无拘无束地娓娓道来,引领读者阅菜的同时品味生活,在亲情、趣味、生活感悟、文化传承和淡淡的诗意间穿行。
秋后的菜园里,剩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一棵一棵的白菜。——这是要陪我们越冬的菜。
我曾有过一个梦想,就是在冬天的时候,窖里有一窖白菜,梁上挂着猪肉,白菜炖猪肉(当然再有些粉条就更好了,但我长大了才知道,白菜炖羊肉更佳),围着火炉热腾腾地吃,这是在一个三十年前的少年的想象中最温暖和幸福的事。
白菜要大白菜。我那时不知有高帮白菜,高帮白菜长可达半米,像修长的美人。与其他相比,大白菜像北方有一身好力气的健朗村姑。
大白菜是北方菜,有着北方土地和人的精气神。
蔬菜多不能久存,所以称时蔬。但白菜是个例外。白菜的储存法有多种,可以窖存,有时就和红薯一起放在暖融融的地窖里;可以埋在土里,吃的时候挖出来;也可以直接放在室内,这是城市居民的法子,天气好的时候要搬到院子里或阳台上晒晒太阳。冬天冷,白菜的叶脉里都结了冰,却不改其青翠神色。
冬天,大雪封门,地窖里窖着一大车白菜,让人心里踏实。
白菜的吃法太多,不可胜数,我比较爱吃的有醋溜白菜,用白菜的外帮腌成的酸菜,还有凉拌白菜芯,把白菜芯细细地切了,调以葱姜蒜末和辣椒,香辣爽脆里有微微的甜味。香辣像家常话,甜像话里有话,那甜,是白菜的本甜,是更细微的关怀。
白菜本来是铺开了长的,它宽大的叶片像巨大的花瓣一样张开。——只有白菜的生长最像开花。看着白菜一天天长大,人是欢喜的,那层层叠叠的叶片,像精致的花边,像无忧无虑的心,像不知烦恼的青春,像歌声(我家乡的民歌“拉魂腔”的唱声,那声音总像层层卷卷,给人以缠绕无尽之感)。但菜农不允许它一直这么长下去,等白菜长大了,他们就会把它的叶片朝内翻过去,就像使一朵盛开的花回到含苞状态。为了防止它重新打开,菜农还会在它的项部压一块土坷垃。我有时觉得白菜这样是受了委屈,但它很快就顺从了人们的意愿,抱成了一个团。
——白菜是听话的菜。
从夏到秋,多少白菜运进了城市。这浓眉大眼的菜,这一身清香的菜,这一层一层裹着秘密波浪的菜,它的心事,它荡漾在细致的叶绿素里的魂。
虽然众多的姐妹搭上车子远走他乡,但还是有许多白菜留在了乡下。秋后,田野寥廓,秋风凄切,白菜项一块硬土,在萧瑟田畴低下面庞。
这些滞留在田野里的白菜,它们在想些什么呢?它们在暮色中抱紧自己的肩膀,是否正潜心暗恋于内心的歌唱?一片叶子抱紧另一片叶子,它们冷吗?是否在抱紧自身取暖?
我知道,这些体温凉凉的大白菜,最里面,都有一颗金黄、柔嫩的心。
我还知道,在一阵一阵的秋风里,所有的白菜,都已把自己抱成了晶莹的翡翠。
在深秋,在乡下,只要田野里还有没被收走的白菜,那些夜晚就是难眠的夜晚。在炊烟袅袅的傍晚或清冷的月光下,打开窗子是阵阵秋风,透过秋风是白菜的歌声,而在那歌声的深处,有时你会感到一缕锋利的凉意。
那是一份流长了很久的凉意,仿佛是命运,又仿佛是美德,在你不经意间对它有所了悟的时候,它会轻轻刺入你滚烫的血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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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四季豆,总想当然地以为它不应当有毒,或者,那不叫毒,只是它的坏脾气而已。植物学书上说,生四季豆所含的毒叫皂甙和血球凝集素,也就是说它含有两种坏脾气。但彻底加热可破坏这两种毒素。加热是什么?加热就是送温暖吧。四季豆也许不想让人潦草地吃它,所以就有毒。但它也愿意把美昧献给真正爱它的人,只要它得到了透彻的温暖。但它不能容忍首鼠两端和半途而废,好,你三心二意了,它的毒就起作用了,就让你恶心、呕吐、腹泻、头晕等。这有点像在说爱情。四季豆有自己的爱情观,而且是个完美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