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张大千46岁。经过紧张的整理、准备工作,“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览”于1月25日在成都提督西街豫康银行大楼隆重开幕。展前的几天,成都的《新新新闻》报、《成都快报》就刊登了此消息,并发表长篇专访文章,以《张大千谈敦煌石室》《(张大千)话说敦煌》为题介绍张大千去敦煌的经过及其对敦煌的评价,称敦煌彩塑“极自然之美,毫无做作,肌肉毕呈,栩栩如生”,壁画“在历史上之价值更足珍贵,不仅有其美术价值而已”,所以“敦煌文化,不仅为中国文化,且为世界文化!”还盛赞张大千敦煌之行为“伟大之工作,学术上之盛事!”
1月25日是农历正月初一,参观展览的人络绎不绝,十分踊跃。此次展览共展出张大千临摹的敦煌壁画44幅,敦煌彩塑、壁画的巨幅摄影22幅。张大千为展览亲自撰写了序言:
河煌久客,乍返成都,旧雨相逢,奇观共诧,举石室之绘事,方海客以谈瀛。盖大千平生流连画选,倾慕古人,自宋元以来真迹,其播于人间者,尝窥见什九矣。欲求所谓六朝隋唐之作,世且笑为诞妄。独石室画壁,简籍所不载,往哲所未闻,千堵丹青,遯光莫曜,灵踪既閟,颓波愈腾,盛衰之理,吁其极矣!今者何幸,遍观所遗,上自元魏,下迄西夏,绵历千祀,杰构纷如,实六法之神皋,先民之榘矱。原其飚流,固堪略论,两魏疏冷,林野气多;隋风拙厚,窍奥渐启;驯至有唐一代,则磅礴万物,洋洋乎集大成矣!五代宋初,蹑步晚唐,迹渐芜近,亦世事之多故,人才之有穷也。西夏诸作,虽刻划板钝,颇不屑踏陈迹,然以较魏唐,则势在强弩也。张大千磅礴坐卧其下者,几及三载,燃指握管,目营手追,其间门人子侄,番僧匠史,各佐厥事,祁寒盛暑,劳苦相勉。计所程获,都凡巨细得百有余幅,知旧朋好,往往迫促求观,而匆遽间,尚有整修未尽者。兹特先将临抚石室及榆林窟四十余幅,暂事陈列,以付群公先睹。他日稍暇,当再尽出其所作,俾吾国二千年来画苑艺林,瑰玮奇宝,得稍流布于人间;而欲知宗流派别之正者,亦屹然当有所归!癸未嘉平,大千张爰并识于大风堂。
展览获得了极大成功,虽门票高达50元一张,但“连日前往参观人士,异常踊跃,莫不叹为观止云”,致使结束时间不得不从31日推迟到2月4日。
为配合展览,张大千交由西南印书局出版了《大风堂临摹敦煌壁画第一集》,收临摹敦煌图片40幅,四川著名学者、当时成都少城图书馆馆长林思进为该画册作序。
2月14日,由四川美术协会主办,出版了《张大千临抚敦煌壁画展览特刊》,收有林山腴《大风堂临摹敦煌壁画第一集序言》、罗文漠《敦煌壁画之艺术价值》、周太玄《观大千临敦煌千佛洞壁画感言》、谢无量《题张大千临抚敦煌壁画展览四绝》、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序》等文章。 张大千从敦煌返回不久,就率门人及子侄对大风堂多年收藏的历代名画编目,详记各画尺寸及题咏,共约200件,准备公展。
3月15日,“张大千收藏古书画展览”在成都祠堂街四川美术协会内开幕。这次展览由四川美术协会主办,共展出张大千收藏的唐、宋、元、明、清各代作品计170余件,其中有巨然、苏东坡、赵子昂、黄公望、文徵明、沈周、唐寅、仇英、陈老莲、八大山人、石涛等名家的作品。展览共举行了6天,观众如云。作品之精令收藏界、美术界人士惊叹。冯若飞以“富可敌国,贫无立锥”八个字赠张大千。张大千观后又加了八个字:“一身是债,满架皆宝”。
是啊,在收藏方面,张大千的确是“富可敌国”。为了收藏,张大千确实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他一生酷爱收购名古画,只要有他爱上的真迹,总是一掷千金,甚至借债也无所顾惜,所以他自题“一身是债,满架皆宝”。但是张大千与一般的收藏家不同,他收藏画是为了画画,对名迹他愿意“相随无别离”;同时,为了画画,他也可以卖画,因此他又一方印上刻有“别时容易”四个字。可见其对艺术追求之执着。
此次展览之后,为了偿还敦煌之行欠下的巨债,张大千不得不忍痛卖掉了部分珍藏品。
3月25日,全国美术节,张大千在四川省美术协会举行的庆祝首届美术节纪念大会上发言,呼吁美术界同仁在抗战期间,一起为促进新中国的文艺复兴而努力,并提议“请(省美协)会员捐作品展览醵资,筹建(四川)美术大厦”,大会一致通过。同一天,在重庆召开的全国美术会第七届年会上,张大千与徐悲鸿、吴作人、黄君璧、高剑文、林风眠、傅抱石等31人当选为中华全国美术会理事。
5月19日,教育部主办的“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览”在重庆举行。后又接连在兰州、成都、重庆举行,在内地掀起了一股“敦煌热”,不但使人们了解了祖国优秀的文化遗产,也影响了一批艺术院校的学生及美术工作者。通过张大千,他们对灿烂、辉煌的敦煌艺术产生了热爱,走上了发掘、整理、研究敦煌艺术的道路。
……
P218-221
张大千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画家,他的艺术成就有许多特殊的、偶然的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努力,即所谓“七分人事三分天。”他仿石涛、学宋人、追元人,游名山、走大川、去敦煌、观世界……走了一条植根于祖国传统文化的沃土、“借古以开今”的道路,终于形成了独具面貌的绘画风格。张大千是一个伟大的画家,同时又是一个有血有肉、富有感情的人,这是我在写作过程中的着眼点和出发点。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不敢妄言。
本书写作过程中,参阅了张大千先生的亲朋好友、门人写的大量回忆文章,以及大陆、香港、台湾出版的有关张大千生平的著作和文章,兹不一一列举。尤其要提到李永翘先生所著《张大千年谱》,为研究张大千一生提供了便利条件。在此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由于时间、材料和学识所限,书中可能会有一些错误和疏漏之处,衷心希望得到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的指正。
白巍
清王朝灭亡,帝制变成了共和。民国成立。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人从此不跪而立。原因简单,中国人心里的“王道”“祖宗成法”岂是重新挂一个牌子就能改掉的。自康梁以降,“变法”是那个时代最热门的精英语汇,跟我们现在讲的“改革”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所谓仁人志士,无论保皇的还是革命的,最明白的就是,这两千年大一统,崇古泥古的泱泱大国,不变即亡。
变法何其难也!自宋明理学登上社会意识形态金字塔尖,“存天理灭人欲”成为金科玉律,须臾不可违背。女真统治者照单全收,变本加厉,无论GDP是不是真的占了全球四分之一,中国人继续按千年道德名教默守陈规是必需的。没有技术进步,没有商业蓬勃,没有企业、机器大生产,宗教不可能与政权平起平坐,更别提科学与民主的启蒙了。这就是一个好古拒变的大国遭遇近代西方文明后一触即溃的根源。
大梦谁先觉?民国人,准确地说是那些受到良好教育、具备相当智识的精英们,对这样的危机痛入骨髓。这些民国牛人的共同之处至少有以下三处:
一、使命感。从严复到谭嗣同、康梁、陈独秀、胡适和鲁迅,从同盟会到国共二党,从张大干到徐悲鸿,从詹天佑到翁文灏,这些人的使命感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反过来说,与生是知识界的时髦,既能看到徐志摩式的温和潇洒,也能看到闻一多式的感性甚至极端,而齐白石却坚守田园秉性,以朴实无华征服了大众。民国人物们各具人格魅力和风格做派,一生本色出演,没有谁刻意为之。身居国民政府监察院长的于右任,光头长须布袍,一辈子操着一口纯正的陕西话,现在若碰上,你相信他是国级干部?可叹一个混乱危机的时代,恰给个人挥洒自由的空间,任性不靠银钱。
三、行动力。“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自19世纪开始,到现在还是一个正在进行时。民国结束了治乱相替的千年史,华族这个“早熟的聪明孩子”头大身子小。为了打得过列强,肌肉筋骨必得迅速膨胀,为了更新智慧,必得满盘拿来,生吞活剥,哪怕消化不良。时代的进步必付出行动的勇气而不是瞻前顾后,这点从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开始,着重点是行不再是知,心学从来都是小众的茶话会,而竭力避武平乱却是先生最有说服力的政绩。朱熹们只说不练,中国人不进化只等退化。梁启超一边疾呼,只许接受不许批评是中古精神而不是现代准则,一边身先士卒率众商议变法。而詹天佑一条人字铁路的成功赛过工程师再多的惊世之语。联想当代摸石头过河论的巨大推动作用,更加说明站在全世界最强大的保守主义的土壤上,做比说要重要。
自民国之后,中国人严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姿势怎么摆都怕别扭。变革的力量与保守的力量缠斗,儒家作为守旧势力的基地被发起“斩首行动”。然而面对自西方而来的种种,理俱来的恰恰是那些顽固的保守主义者、皇家儒门的既得利益者。使命感来自向西方学习后对中国文化的思考。他们学会了一个词——真理(须知言论自由,只是平实地说话求真理——严复)。这个词来自于西方,英文即truth,本身就有事实的意思。近千年来,“理”带上“天理”高大上的帽子,变成了中国人说一套做一套最有用的挡箭牌,只要大旗不倒,任凭旗杆下面男盗女娼。因此,推倒“理学”成为首要任务,“理’’前带一“真”字,内涵全出。他们强调开民智,求独立,创富强,皆以真理为指针,当主义沿街叫卖、网罗党羽的时候,也须以真理开腔。当真理成为众望所归,使命即为应有之义。
二、本色、自由。由陈丹青先生首度混搭,“民国范儿”让颇有点儿鄙俗的北京土话引发了潮流。这个词绘声绘色,色香味俱全。民国人是什么“范儿”,是贵族精神吗?刘再复总结的四点自尊精神、讲求原则、保持低调、淡泊名利,这些都有,但似乎说得抽象了。从形式上来说,穿衣打扮,西式与中式互不干涉,新与旧相得益彰,没有谁看谁不顺眼的;生活上,除了抱拳、作揖等等中式动作,还包括气宇轩昂、自信满满的仪态万方,即使香烟广告上的美女姿势也十分从容雅致,全不见低俗媚态;语言上,文气十足慢条斯理,避开俚语俗话,这点现在在台湾街头里弄仍不难体会。至于凡事有规矩,什么场合如何言行,更是自小的教育,必不可少。优雅是那个时代的时尚,比之当下国外不断诟病的中国式粗俗,真好像不是一国人似的。再说个人气质,自由主义、保守主义、马克思主义,都性、科学、民主这些现代世界的“重型武器”,人物们既兴奋又惊恐。很多人从一个主义跳到另一个主义,眼下的“是,,迅疾反目为“非”,从中激进到西、晚年又遁回道统,让人无法片刻将息。20世纪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每一天都充满刺激,每一天个人的“变”与时代、国家的“变”相互角逐。
翻过20世纪的中下叶,我们终于狠狠地抛开传统之国,向现代之国疾步行进。不可否认的是,从承上启下来说,了解中国传统社会文化也仅剩下民国一途。此言不赘。
因变,可爱;因变,可歌;因变,可叹。欲了解那个“逆天”的雄奇时代,亦唯有阅读民国人物们的心路历程一途。以此作为丛书《影响现代中国的人物》的题识,或许也正合其意,读者有眼。
李向晨
2015.3
白巍的《一笔贯东西(张大千)》的主角张大千是一位明星式的传奇画家,少时闯过贼窝,当过师爷,做过和尚,东渡日本学技艺,最终在画坛大放异彩。
他学贯中西,仿石涛,学宋人,追元人,于山水、人物、花鸟无所不能;从阿根廷、巴西到法国、美国,吸收西方绘画养分,终完成晚年泼墨、泼彩的艺术突变。
读万卷书,临万轴画,行万里路,大千世界成就传奇艺术人生。
《一笔贯东西(张大千)》是写张大千的传记作品,作者白巍描述了张大千一生的经历与创作。张大千是我国著名国画家。他八十四年的人生经历,曲折跌宕,丰富多彩。他曾被迫做过土匪的师爷,也曾一度遁入空门,但当他终于寻觅到后来为之毕生奋斗的丹青艺术时,便以锲而不舍的精神在这一领域中开拓创新,取得了很大的艺术成就。作者在传记中对张大千的一些重要书画作品做了深入浅出的评述。这不仅是一本人物传记,同时也是一本关于现代绘画及其历史的通俗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