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著的《包青天奇案/中国古典小说普及文库》原名《百断奇观重订龙图公案》,收录宋代包拯审案断狱的短篇故事一百则。小说中的包公形象基本上反映了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切盼救星的愿望,因而受到人民的喜爱,得到广泛的流传。本书把历史上的包青天同小说、戏曲和民间传说中的包青天结合在一起,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包青天在宋仁宗时代那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里,不畏权势,敢于冲破官僚、贵族、豪绅、恶霸编织起来的网络,以不怕身败名裂的勇气,同贪赃枉法、敲诈勒索、任意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作坚决斗争的险恶经历;同时也展现了包青天为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
包拯是北宋仁宗时的名臣,曾以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以审案明察、执法严峻、清正廉洁、不畏权贵而知名。包公甚至还被神化,不只审理人间的冤狱奇案,连阴间的案件也能管了。明代中叶,政治极其黑暗腐败。老百姓盼望有清正廉明的“清官”出现,而统治者也需要有“清官”来澄清吏治,缓和矛盾。于是,歌颂清官的明察与廉洁的公案小说开始流行。凡是有关疑难案件的审判故事,往往都推到包公身上,便有人把流传在民间的包公故事搜集起来,掺杂一些史书杂记的材料,编成了无名氏著的《包青天奇案/中国古典小说普及文库》这部包罗着百件讼案的话本总集。
话说山东兖州府曲阜县,有姓吕名毓仁者,生子名如芳,十岁就学,颖异非常。时本邑陈邦谟副使闻知,凭其子业师傅文学即毓仁之表兄为媒,将女月英以妻如芳,冰议一定,六礼遂成。越及数年,毓仁敬请表兄傅文学约日完娶,陈乃备妆奁送女过门,国色天姿,人人称羡,学中朋友俱来庆新房。内有吏部尚书公子朱弘史,是个风情浇友。自夫妇合卺之后,陈氏奉姑至孝,顺夫无违。岂期喜事方成,灾祸突至,毓仁夫妇双亡,如芳不胜哀痛。守孝三年,考入黉宫,联捷秋闱,又产麟儿,陈氏因留在家看顾。如芳功名念切,竟别妻赴试。陡遇倭警,中途被执,惟仆程二逃回,报知陈氏,陈氏痛夫几绝,父与兄弟劝慰,乃止。其父因道:“我如今赴任去急,虑汝一人在家,莫若携甥同往。”陈氏道: “爷爷严命,本不该违。奈你女婿鸿雁分飞,今被掳去,存亡未知,只有这点骨血,路上倘有疏虞,绝却吕氏之后。且家中无主,不好远去。”副使道:“汝言亦是。但我今全家俱去,只汝二位嫂嫂在家,汝可常往,勿在家忧闷成疾。”
副使别去。陈氏凡家中大小事务,尽付与程二夫妻照管,身旁惟七岁婢女叫做秋桂伏侍,闺门不出,内外凛然。不意程二之妻春香,与邻居张茂七私通,日夜偷情。茂七因谓春香道:“你主母青年,情欲正炽,你可为我成就此姻缘。”春香道:“我主母素性正大,毫不敢犯,轻易不出中堂,此必不可得。”茂七复戏道:“你是私心,怕我冷落你的情意,故此不肯。”春香道:“事知难图。”自此,两人把此事亦丢开不提。
且说那公子朱弘史,因庆新房而感动春心,无由得入。得知如芳被掳,遂卜馆与吕门相近,结交附近的人,常常套问内外诸事,倒像真实怜悯如芳的意思。不意有一人告诉:“吕家世代积德,今反被执,是天无眼睛。其娘子陈氏执守妇道,出入无三尺之童,身旁惟七岁之婢,家务支持尽付与程二夫妻,程二毫无私意,可羡可羡。”弘史见他独夸程二,其妇必有出处。遂以言套那人道:“我闻得程妻与人有通,终累陈氏美德。”其人道:“相公何由得知?我此处有个张茂七,极好风月,与程二嫂朝夕偷情。其家与吕门连屋,或此妇在他家眠,或此汉在彼家睡,只待丈夫在庄上去,就是这等。”弘史心生计道:我当年在他家庆新房时,记得是里外房间,其后有私路可人中间。待我打听程二不在家时,趁便藏入里房,强抱奸宿,岂不美哉!计较已定。
次日傍晚,知程二出去,遂从后藏入已定。其妇在堂唤秋桂看小官,进房将门扣上,脱衣将洗,忽记起里房透中间的门未关,遂赤身进去,关讫就洗。此时弘史见雪白身躯,已按捺不住。陈氏浴完复进,忽被紧抱,把口紧紧掩住,弘史把舌舔人口内,令彼不能出声。陈氏猝然遇此,举手无措,心下自思道:身已被污,不如咬断其舌,死亦不迟。遂将弘史舌尖紧咬。弘史不得舌出,将手扣其咽喉,陈氏遂死。弘史潜迹走脱,并无人知。
移时,小儿啼哭,秋桂喊声不应,推门不开,遂叫出春香,提灯进来,外门紧闭,从中间进去,见陈氏已死,口中出血,喉管血荫,袒身露体,不知从何致死,乃惊喊。族众见其妇如此形状,竞不知何故。内有吴十四、吴兆升说道:“此妇自来正大,此必是强奸已完,其妇叫喊,遂扣喉而死。我想此不是别人,春香与茂七有通,必定是春香同谋强奸致死。”就将春香锁扣伴死,将陈氏幼子送往母家乳哺。
次日,程二庄上回来,见此大变,究问缘由,众人将春香通奸同谋事情说知。程二即具状告县:
告为强奸杀命事:极恶张茂七,迷曲蘖为好友,指花柳为神仙。贪妻春香姿艾,乘身出外调奸,恣意横行,往来无忌。本月某日,潜入卧房,强抱主母行奸,主母发喊,剪喉杀命。身妻喊惊邻甲共证。满口血凝,任挽天河莫洗;裸形床上,忍看被垢尸骸。痛恨初奸某妻,再奸主母。奸妻事小,杀主事
大。恳准正法填命,除恶申冤。上告。当时知县即行相验。只见那妇人尸喉管血荫,口中血出。令仆将棺盛之。带春香、茂七一干人犯鞫问。即问程二道:“你主母被强奸致死,你妻子与茂七通奸同谋,你岂不知情弊?”程二道:“小的数日往庄上收割,昨日回来,见此大变,询问邻族,吴十四、吴兆升说妻子与张茂七通奸,同谋强奸主母,主母发喊,扣喉绝命,小的即告爷爷台下。小的不知情由,望爷爷究问小的妻子,便知明白。”县官问春香道:“你与张茂七同谋,强奸致死主母,好好从直招来。”春香道:“小妇人与茂七通奸事真,若同谋强奸主母,并不曾有。”知县道:“你主母为何死了?”春香道:“不知。”官令拶起。春香当不起刑法,道:“爷爷,同谋委实没有,只茂七曾说过,你主母青年貌美,教小妇人去做脚。小妇人道,我主母平日正大,此事毕竟不做。想来必定张茂七私自去行也未见得。”官将茂七夹起问道:“你好好招来,免受刑法!”茂七道:“没有。”官又问道:“必然是你有心叫春香做脚,怎说没有此事?”当时吴十四、吴兆升道:“爷爷是青天,既一事真,假事也是真了。”茂七道:“这是反奸计。爷爷,分明是他两个强奸,他改做小的与春香事情,诬陷小的。”官将二人亦加刑法,各自争辩。官复问春香道:“你既未同谋,你主母死时你在何处?”春香道:“小妇人在厨房照顾做工人,只见秋桂来说,小官在那里啼哭,喊叫三四声不应,推门又不开,小妇人方才提灯去看,只见主母已死,小妇人方喊叫邻族来看,那时吴十四、吴兆升就把小妇人锁了。小妇人想来,毕竟是他二人强奸扣死出去,故意来看,诬陷小妇人。”官令俱各收监,待明日再审。
次日,又拿秋桂到后堂,官以好言诱道:“你家主母是怎么死了?”秋桂道:“我也不晓得。只是傍晚叫我打水洗浴,叫我看小官,他自进去把前后门关了。后来听得脚声乱响,口内又像是说不出,过了半时,便无声息,小官才啼,我去叫时他不应,门又闭了。我去叫春香姐姐拿灯来看,只见衣服也未穿,死了。”官又问:“吴十四、吴兆升常在你家来么?”秋桂道:“并不曾来。”
P11-13
明镜当空,物无不照,片言可折狱也。然理虽一致,事有万变,听讼者于情伪百出之际,而欲明察秋毫,难矣。《龙图公案》世传为包公所断之案,尝阅一过,灵思妙想,往往有鬼神所不及觉。而信手拈来,奇幻莫测,人人畏服。所以然者,包公非有异术,不过明与公而已矣。《宋史》所载,包公性峭直,寡色笑,平生无私书,不妄取,不苟合。千古而下,闻风敬畏,遇无头没影之案,即云:非包爷不能决!其见重于世也如是。说者日包公为阎罗主,乃因当时京师有语云:“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以其刚毅无私,遂以神明况之。若以为果任阴司,有是理乎?夫人能如包公之公,则亦必能如包公之明;倘不存一毫正直之气节,左瞻右顾,私意在胸中,明安在哉!故是书不特教人之明,而并教人之公。盖虚伪百出,一断不差,究非理在事外,总由中无执泥,惟求真耳。故视奇异之案,亦属平常之断,一如明镜当空,物自无遁形焉。初非勉强之为,亦非鬼神之说。存是意也,可以读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