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一位名叫菲利普·金(Philip King)的教育理论家曾抱怨那种认为“从莎士比亚的《快乐的温莎巧妇》里可以撷取我们英国所有妇女的情况”的说法太可笑。而在17世纪60年代,那时顶尖的英国女性知识分子——纽卡斯尔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卡文迪什(Margaret Cavendish,Duchess of Newcastle),以那些太太作为强大的证据,证明莎士比亚描述妇女的天分:“有谁能把克莉奥佩特拉描写得比他更好?还有他自创的许多女性,例如安妮·培琪、培琪太太、浮德太太、医师的女仆、贝特丽丝、奎克莉太太、桃儿·贴席等,不胜枚举。”这一点上虽然金反对而公爵夫人赞成,但他们两人显然都同意《巧妇》是莎士比亚最佳的妇女戏之一。莎翁其他喜剧者陡求爱的戏,结局不外结婚或许婚,《快乐的温莎巧妇》更在意的是聪慧的妻子如何支撑社会。这出戏是莎士比亚最近似情景喜剧的一部,以家庭为场景,不断有人穿梭门户。
“快乐的巧妇”意谓在这出戏里女人会占上风,“温莎”则预告此乃英国城市生活的喜剧。这和莎士比亚16世纪-90年代末期及17世纪初期的其他喜剧形成鲜明对比;那些喜剧的场景多在宫廷、欧陆,常为田园。莎士比亚没有写过当时的一个主要戏剧类型——伦敦生活喜剧。的确,除了《亨利四世》上、下篇里一些东市(Eastcheap)场景,温莎算是最接近的了。都市喜剧乃是本·琼森(Ben Jonson)、托马斯·德克尔(ThomasDekker)、托马斯·米德尔顿(Thomas Middleton)的主打强项;这班略微年轻的剧作家在世纪之交登上舞台。
然而温莎并非伦敦。尽管这出戏包含了都市喜剧常见的几种角色类型——爱吃醋的丈夫、市民的待嫁女儿、来自乡下的傻瓜——但它的背景更接近于地方城市,而非喧闹的都会。剧作家自己在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stratford—upon.Avon)的生活对此戏创作的影响,可能大过激发他写作其他喜剧的任何文学材料来源。该剧有一场中描写一个名叫威廉的顽皮男孩练习拉丁文法,感觉上是莎士比亚作品里最贴近自传式回顾的一景。
温莎也不是一般的英国城市。它的城堡和皇家公园使之等同于王室所在。在剧末公园之夜那一场中,奎克莉太太以仙后身份向伊丽莎白女王献上一个幸运符;在这之前几年,诗人埃德蒙·斯宾塞(EdmundSpenser)就曾写下不朽诗篇,把女王比喻为英格兰的仙后。《巧妇》既有皇家背景,又与历史剧息息相关,还是莎士比亚唯一有英国背景的喜剧,难免对“英国特色”(Englishness)多有着墨。戏中对诚实与欺骗、真假骑士、上流社会的本质有滑稽式的处理,以一种新基调重新表述了《亨利四世》里的某些内容。然而对国家认同最持久的探索,则是在语言层次上。
莎士比亚的诗一向备受推崇,所以《巧妇》的语言常常被低估,只因在其诸多戏剧里,这一出的散文比例最高。不过剧中的散文如行云流水,沛然莫之能御:自始至终是川流不息的文字游戏、讽刺影射,以及爆笑的语言误解。滑稽的求爱者是这里的关键:威尔士牧师爱文斯大人和法国大夫凯兹的特点是恶搞英语。凯兹不时出现的法国发音犹如语言抽搐(By gar[妈的],vat is?[啥是?]),还有爱文斯简简单单把V念成f(因此在拉丁文课上,文法名词vocative[呼格]变成了听来猥亵的focatiVe[发音近似fuck(禽)])都大大增加了趣味。语言较劲取代了真刀真枪。在历史剧中,国家尊严来自武力的强悍;于此则有赖文字的力量。当威尔士人和法国人为了争夺安妮而预备决斗的时候,夏禄和培琪拿走了他们的剑;客栈店主说:“让他们保住手脚完好,来砍杀咱们的英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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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温莎巧妇》有几个特点,使它在莎士比亚诸多剧作中独树一帜。首先,这是莎翁唯一纯粹以英国城市为背景的戏;其次,这出戏的散文比例高达90%,只有10%的诗。前者使它接近现代的情境喜剧,后者使它的语言得到的评价不高。不过,熟悉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上、下篇的读者或观众更感兴趣的,可能是福斯塔夫如何“转世投胎”(参见本剧“导言”)。
在这出戏里,福斯塔夫是个落拓的贵族。因为阮囊羞涩,动念勾引温莎两位富有的良家妇女。但足智多谋的她们将计就计,反而巧妙地一而再、再而三把福斯塔夫捉弄得狼狈不堪。这和历史剧中机智诙谐、辩才无碍的福斯塔夫判若两人,惹得知名的莎士比亚学者哈罗德‘布卢姆(Harold Bloom)大为不满,认为这是莎翁最没有分量(slightest)的闹剧,并且斩钉截铁宣称:“《快乐的温莎巧妇》里的恶棍主角是个没名没姓的骗子,冒充伟大的约翰·福斯塔夫爵士。”
其实布卢姆教授大可不必如此生气。历史剧中的福斯塔夫能言善道,每每以幽默的语言讽刺自己的——以及他所代表的——人性弱点,十分讨喜;然而我们必须承认,在法治的社会中,福斯塔夫是个毒瘤;长久与他厮混的太子哈尔登基后立即驱逐福斯塔夫,虽显得无情无义,却是不得已的作为。在《快乐的温莎巧妇》中,福斯塔夫还是福斯塔夫,一个诈财诈色的骗子;他也还是那有文采有口才的福斯塔夫。
这位自命风流的骑士写了一封情书给培琪太太:
别问我为什么爱上您,“爱情”虽然以“理智”为导师,却不容
他当心腹。您跟我一样,不再年轻:那好,两人是绝配。您俏
皮,我也是:哈哈,又是绝配。您爱喝白葡萄酒,我也爱:您还
能渴望更妙的绝配吗?至少,要是军人的爱能满足您,就让我告
诉您:培琪太太,我爱您。我不说,可怜我吧——这不是军人说
得出口的——但我要说,爱我吧。写信的我是
忠诚骑士,永属于您;
不分昼夜,无论晴阴,
为您奋战,竭力尽心。
约翰·福斯塔夫 (第二幕第一场)
但培琪太太的反应极为强烈:
这是哪门子的犹太希律王?邪恶、邪恶的世界啊!明明一个老朽,
竟充起风流公子来?我的举止有哪里不检点,叫这个大酒鬼——
靠着恶魔——逮着,胆敢这样勾引我?哼,他跟我见面还不到三
次呢!我跟他说了些什么呢?我当时还很拘谨的——老天原谅我
吧!我要向议会递交提案,压制男人。我该怎么报复他?报复是
确定要的,就像他的内脏都是香肠那么确定。 (第二幕第一场)于是她和也收到相同情书的浮德太太商量,将计就计,痛击这个“充起风流公子”的“老朽”。这是本戏的主要情节,不必赘言。
必须提到的是本剧剧名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的中文翻译。前人多译为《温莎的风流娘儿们》(朱生豪、方平)或《温莎的风流妇人》(梁实秋),把“风流”之名加诸培琪太太和浮德太太,乃是张冠李戴。根据克里斯特尔(Crystal)父子的注解,merry的意思包括:
merry(adj.)1 facetious,droll,jocular
2 hilaiious,uproaIious,hysterical
3 in good spirits.well
4 [of winds]favourable,helpful,advantageous
除了第四个意思与本剧无关,其他三个都是“戏耍、高兴”之义。这两位温莎妇人戏耍自命风流的福斯塔夫,乐在其中。她们安排第二次戏弄福斯塔夫的时候,培琪太太还愤愤地说:“吊死他,这个色狼!叫他吃再多苦头都嫌不够。”
咱们这个方法,可以用来证明,
老婆寻欢作乐,依然玉洁冰清。
爱玩爱闹的,不做那无耻的勾当。
俗话说得好:贪嘴的总闷声不响。 (第四幕第二场)
其中“寻欢作乐”的原文正是merry,与下面一行的“爱玩爱闹”(jestand laugh)相呼应;但“玉洁冰清”(1lonest)是她们的坚持。若用通俗戏曲小说的笔法,这出戏庶几应是“温莎妇巧戏采花贼”。
传说这出戏是伊丽莎白女王钦点,要莎士比亚写一出福斯塔夫恋爱的戏,于是莎±比亚匆匆写就。果然,福斯塔夫于此尽管仍有自圆其说或自我嘲讽的本领,但是,当他被第三次戏弄之后,就不得不当众承认:
我有三四次想到他们不是精灵,可是我心里的罪恶感,加上神志
被这么一突袭,竟对如此粗糙的骗局都深信不疑,违反了一般常
识,相信他们是精灵。可见聪明也有被聪明误的时候,特别是用
来干不良勾当时! (第五幕第五场)
有“罪恶感”,会说教(“特别是用来干不良勾当时”)的福斯塔夫,和我们在(《亨利四世》上、下篇所见到的那位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巨大(不只是胖)骑士,判若两人。也许这才是令布卢姆以及其他许多读者和观众扼腕的原因吧。
他非一代骚人,买属万古千秋。
这是英国大作家本·琼森(Ben.Jonson)在第一部《莎士比亚全集》(Mr.William Shakespeares(?omedies,Histories,&Tragedies,1623)扉页上题诗中的诗行。三百多年来,莎士比亚在全球逐步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似乎与这句预言在在呼应。但这并非偶然言中,有许多因素可以解释莎士比亚这一巨大的文化现象产生的必然性。最关键的,至少有下面几点。
首先,其作品内容具有惊人的多样性。世界上很难有第二个作家像莎士比亚这样能够驾驭如此广阔的题材。他的作品内容几乎无所不包,称得上英国社会的百科全书。帝王将相、走卒凡夫、才子佳人、恶棍屠夫……一切社会阶层都展现于他的笔底。从海上到陆地,从宫廷到民间,从国际到国内,从灵界到凡尘……笔锋所指,无处不至。悲剧、喜剧、历史剧、传奇剧,叙事诗、抒情诗……都成为他显示天才的文学样式。从哲理的韵味到浪漫的爱情,从盘根错节的叙述到一唱三叹的诗思,波涛汹涌的情怀,妙夺天工的笔触,凡开卷展读者,无不为之拊掌称绝。即使只从莎士比亚使用过的海量英语词汇来看,也令人产生仰之弥高的感觉。德国语言学家马克斯·缪勒(Max Miiller)原以为莎士比亚使用过的词汇最多为15,000个,事后证明这当然是小看了语言大师的词汇储藏量。美国教授爱德华·霍尔登(Edward Holden)经过一番考察后,认为至少达24’000个。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依然是一种低估。有学者甚至声称用电脑检索出莎士比亚用的词汇多达43,566个!当然,这些数据还不是莎士比亚作品之所以产生空前影响的关键因素。
其次,但也许是更重要的原因:他的作品具有极高的娱乐性。文学作品的生命力在于它能寓教于乐。莎士比亚的作品不是枯燥的说教,而是能够给予读者或观众极大艺术享受的娱乐性创造物,往往具有明显的煽情效果,有意刺激人的欲望。这种艺术取向当然不是纯粹为了娱乐而娱乐,掩藏在背后的是当时西方人强有力的人本主义精神,即用以人为本的价值观来对抗欧洲上千年来以神为本的宗教价值观。重欲望、重娱乐的人本主义倾向明显对重神灵、重禁欲的神本主义产生了极大的挑战。当然,莎士比亚的人本主义与中国古人所主张的人本主义有很大的区别。要而言之,前者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肯定了人的本能欲望或原始欲望的正当性,而后者则主要强调以人的仁爱为本规范人类社会秩序的高尚的道德要求。二者都具有娱乐效果,但前者具有纵欲性或开放性娱乐效果,后者则具有节欲性或适度自律性娱乐效果。换句话说,对于16、17世纪的西方人来说,莎士比亚的作品暗中契合了试图挣脱过分禁欲的宗教教义的约束而走向个性解放的千百万西方人的娱乐追求,因此,它会取得巨大成功是势所必然的。……
三、无韵体白话诗译法 无韵体白话诗译法的特点是:虽然不押韵,但是译文有很明显的和谐节奏,措辞畅达,有诗味,明显不是普通的口语。例如:贡妮芮 父亲,我爱您非语言所能表达;
胜过自己的眼睛、天地、自由;
超乎世上的财富或珍宝;犹如
德貌双全、康强、荣誉的生命。
子女献爱,父亲见爱,至多如此;
这种爱使言语贫乏,谈吐空虚:
超过这一切的比拟——我爱您。(《李尔王》第一幕第一场)李尔 国王要跟康沃尔说话,慈爱的父亲
要跟他女儿说话,命令、等候他们服侍。
这话通禀他们了吗?我的气血都飙起来了!
火爆?火爆公爵?去告诉那烈性公爵——
不,还是别急:也许他是真不舒服。
人病了,常会疏忽健康时应尽的
责任。身子受折磨,
逼着头脑跟它受苦,
人就不由自主了。我要忍耐,
不再顺着我过度的轻率任性,
把难受病人偶然的发作,错认是
健康人的行为。我的王权废掉算了!
为什么要他坐在这里?这种行为
使我相信公爵夫妇不来见我
是伎俩。把我的仆人放出来。
去跟公爵夫妇讲,我要跟他们说话,
现在就要。叫他们出来听我说,
不然我要在他们房门前打起鼓来,
不让他们好睡。 (《李尔王》第二幕第二场)奥瑟罗 诸位德高望重的大人,
我崇敬无比的主子,
我带走了这位元老的女儿,
这是真的;真的,我和她结了婚,说到底,
这就是我最大的罪状,再也没有什么罪名
可以加到我头上了。我虽然
说话粗鲁,不会花言巧语,
但是七年来我用尽了双臂之力,
直到九个月前,我一直
都在战场上拼死拼活,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我只知道
冲锋向前,不敢退缩落后,
也不会用漂亮的字眼来掩饰
不漂亮的行为。不过,如果诸位愿意耐心听听,
我也可以把我没有化装掩盖的全部过程,
一五一十地摆到诸位面前,接受批判:
我绝没有用过什么迷魂汤药、魔法妖术,
还有什么歪门邪道——反正我得到他的女儿,
全用不着这一套。 (《奥瑟罗》第一幕第三场)
威廉·莎士比亚所著的《快乐的温莎巧妇(中文本)/莎士比亚全集》为“莎士比亚全集·中文本”中的一本。本剧描述了一位嗜财贪色的约翰?福斯塔夫爵士,遭温莎镇上两位有钱绅士的妻子戏弄的经历。
威廉·莎士比亚所著的《快乐的温莎巧妇(中文本)/莎士比亚全集》依据世界上第1部莎士比亚作品集的全新修订翻译而成,是数以千计的版本中接近莎士比亚戏剧舞台的版本,也是三百多年来许多导演和演员钟爱的文本。
本书译文逼肖原作整体风格,以诗体译诗体,以散体译散体,从节奏、韵律、措辞三方面体现莎翁剧文的格律性。翻译风格多样化,主要包括:有韵体诗词曲风味译法、有韵体现代文白融合译法、无韵体白话诗译法,可读性强,文采斐然,文白用语,自然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