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里奥大爷是个六十九岁的老头,1813年不做生意了,住到沃克大妈的公寓里来。他先住的是谷杜尔太太那一套,每年付一千二百法郎的膳宿费。那时,多付或者少付五个金币,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据说沃克大妈预收了他一笔赔偿费,就把那一套三间房修整一新,其实不过是增加了一些便宜家具、黄布窗帘、绒面木架沙发、几张胶画,还有连乡下小酒店都不用的糊墙纸而已。那时,大家对高大爷还有几分敬意,对他的称呼是高先生。也许他花起钱来不太在乎,大家以为他是个不会管理钱财、老实可欺的房客。他初来的时候衣装一应齐全,是一个从生意场上退下来好好过日子的大商人。沃克大妈很喜欢他那十八件精工细作的半荷兰式的衬衣,装饰颈部的花边用两根别针扣住,别针之间有一根细小的金链子,每根别针上又有一个大钻石,这就特别引人注目了。他平常穿一套浅蓝色的衣服,一件弯弓似的蓝白两色背心,鼓起一个梨形的大肚子,肚子一鼓一缩,垂在肚子上的粗金链子就一起一落。他的鼻烟盒也是金的,里面还装了一圈头发做纪念品,是不是泄露了他走桃花运的秘密?当房东大妈说起他是好色之徒的时候,他的嘴角上会露出愉快的笑容,仿佛抓到了他心头的痒处。他的柜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银器,大妈好意帮他整理时都看花了眼,什么长柄木勺,调羹小勺,杯盘碗盏,油瓶汤罐,各种盘碟,镀金餐具,还有些不太好看,却又舍不得丢掉的东西。这些礼物使他回想起家庭生活中的往事。
“这一件,”他拿起一个盘子和一个上面有两只斑鸠互相亲热的小碗盖,对沃克大妈说,“是我妻子在结婚一周年的时候,送给我的第一件纪念品。可怜的好人!她把结婚前省下来的钱都用在这上头了。你看见没有,大妈,即使把这些东西埋到土里去,我也要用手指头把它们挖出来,怎么舍得和它们分手呢?谢谢上帝!我这辈子每天早上都可以用这个小碗喝咖啡了。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我托盘里的面包可以吃好久哩!”
最后,沃克大妈的眼睛像喜鹊一样尖,一眼看见了一沓公债券,大致估计一下,加起来恐怕可以给这个了不得的高大爷每年带来八千到一万法郎的收入。从那天起,官方家的沃克大妈就打主意了。她那一年已经四十八岁,但是只肯承认刚三十九岁。在她看来,高里奥的眼皮虽然向外翻转,并且有点浮肿,所以不得不时常擦擦揉揉,但她却觉得并不难看,反而讨她喜欢。再说,他的腿部肉多,腿肚鼓起,鼻子方方正正,说明他具备了沃克寡妇所看重的那些道德品质。他脸如满月,老实天真得几乎到了憨厚的地步,也证明了她的观点。他应该身体结实得像一头牛,而又能把全副精力花费在家庭感情上。他的头发梳得像鸽子翅膀,每天早上,综合工艺大学的理发师来给他的头发扑粉,发梢在他前额下部画出了五个尖角,配他的脸倒很合适。他虽然有点土里土气,但用四根别针把衣服拉得笔挺;吸起鼻烟来,烟壶总是装得满满的,吸烟的神气似乎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烟丝。自从高先生住进了公寓,沃克大妈晚上就睡不着觉,心中欲火燃烧,就像火上烧烤的鹌鹑,已经想到离开死去的沃克,卖掉公寓,挽着这个小财主的胳膊,出入本地区的体面场合,做一个阔太太了。她可以为穷人募捐,星期天去郊区游玩。高兴就上……
P18-19
《高老头》中的某些人物还出现在《人间喜剧》的其他作品中,如欧金和沃特能都在《幻灭》和《巴黎名姬的盛衰》中出现,玻瑟昂子爵夫人更是《弃妇》的主角,三十岁时还是青年热恋的偶像,这可能是对没有爱情的婚姻做出的批判。朗杰公爵夫人则是同名小说的主角,她过着浮华虚荣的生活,全靠幻想才能沉浸在朝生暮死的爱情中。对爱她的人,她是王后;对她爱的人,她却成了无主名花。葛布塞也是同名小说的主角,这个高利贷者八十九岁死后,遗产由高老头的大女婿雷斯托伯爵继承,于是伯爵成了巴黎女人围攻的红人。高老头的二女婿纽沁根也成了《纽沁根之家》的主角,他乘人之危取代了银行界的巨头,霸占了夫人的财产而发了大财。夫人宣布和他分产而把他的股票廉价出卖,他和欧金却大量收入,等涨价时再卖高价,两人都赚了一笔巨款。欧金也成了一个享乐主义者,他要做一个幸运的“少年维特”(情人),不再重义轻利,认为道德上的虚名不如钱财上的实惠,这就是巴黎花花世界教育的结果。《高老头》中的人物多在《人间喜剧》其他作品中出现,所以可算是《人间喜剧》的代表作。人间喜剧中的人物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多有根据的,如从《贝姨》的主角身上就可以看出作者母亲的影子。因此,无论是人物的塑造还是故事的构想,都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产物。无怪乎毛姆说巴尔扎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了。
《高老头》已有傅雷的译本。傅雷在1951年《(高老头)重译本序》中有一句名言:“以效果而论,翻译应当像临画一样,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我却觉得可以更进一步,如果画的是人物,翻译所临摹的,不只是人物画,而是画中的人物,或真正的人物;如果画的是风景,则翻译所临摹的,不只是风景画,而是画中的风景,或真正的风景。下面就来举例说明。例如傅译《高老头》第五页描写伏盖(沃克)公寓餐厅里的晴雨表时说:“你可以看到一个晴雨表,下雨的时候有一个教士出现。”晴雨表上怎么可能出现教士或教土的画像呢?这时译者就不但要译文字,还要看到文字所描写的实物。我在法国时看到过一种晴雨表,表上方有一个可折叠的小顶棚,天晴时顶棚折起,下雨时顶棚自动伸出。顶棚的法文是capucine,而教士的法文是capucin,只有一个字母不同,可能是巴尔扎克笔误,或是印刷错误。这时就要以物为主,把教土改成顶棚了。
又如傅译《高老头》最后一页欧金眺望巴黎的风景时说的一句话:“他的欲火炎炎的眼睛停在王杜姆广场和安伐里特宫的穹隆之……
壬辰年开春后不久,寒舍来了河南文艺出版社的两位来访者。近几年来,陋室门口一直张贴着“年老多病,谢绝来访”的奉告,但以热诚与执着而敲开了家门的来访者,亦偶尔有之,这次河南文艺出版社的两位就是一例。这是因为他们几年前出版过我的《浪漫弹指间》一书,说实话,该书的装帧与印制都很好,精良而雅致,陈列在北京各大书店的架子上,相当令人瞩目,比起名列前茅的出版社的制品,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来访者中正有一位是我那本书的责编,虽说我们从未见过面,也从未通过话,总也算是故交老友吧,我岂能做“负义”之事?何况,他们两位特别郑重其事,还持有一位与我曾经有过愉快合作的长者屠岸先生的介绍信,我岂能不热情待客?
他们的来意很明确:河南文艺出版社过去不搞外国文学作品的出版,现今决心从头开始、白手起家,而且,不是零敲碎打地搞,而要搞成一定的规模,一定的批量;不是随随便便草率地搞,而是要搞得郑重其事,搞出一定的品位。经过社内各方面各部门协同地反复考量与深入论证,决定推出一套“外国文学经典”丛书。为此,他们特来征求我的意见,特别是寻求我的帮助与支持。当然,他们还做了其他方面的准备,如聘请美术高手设计装帧与版式……
这便是我所知道的出版这套书最初的缘由。
全国的粮食大省,中华大地上的主要谷仓,现在要推出新的文化产品、精神食粮了,这是很令人瞩目的一件事。我认为,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他们的精神品位追求与人文热情,是他们进行开拓领地的勇气与坚挺自我价值观的执着精神。
众所周知,世界文学从《荷马史诗》至今,已经经历许多世纪的历史,积累下来无数具有恒久价值的作品与典籍。这些作品,是各个时代社会生活形象生动、色彩绚烂的图画,是各种生存条件下普通人发自灵魂深处的心声,是社会发展各个阶段人类群体的诉求与呼唤,这些作品承载着人类的美好愿望与社会理想,蕴含着丰富深邃的人文感情与人道关怀,所有这些,只要人类社会存在一天、发展一天,就具有无可辩驳的永恒价值。何况,这些典籍还凝聚着文学语言描绘的精湛技艺,可以给人提供无可比拟的高雅艺术享受。不言而喻,作为在文化修养上理应达到一定水平的现代入,饱读世界文学名著,是人生不可……
巴尔扎克编著的《高老头/外国文学经典》这部名闻遐迩、长盛不衰的小说,常被视为《人间喜剧》的序幕,可非常显然,这不是一部喜剧,而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惨剧,是用“灰黑的色彩和沉闷的网所描写”的人间惨剧。《高老头/外国文学经典》以波旁王朝复辟时期的法国社会为背景,讲述了经商发家的高老头倾其心血抚养成人的两个女儿,婚后在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下榨取父亲财产、损害父亲尊严、折磨父亲情感,直至其一无所有、身心交瘁而死的悲剧故事。
《高老头/外国文学经典》是法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的序幕。《人间喜剧》中的许多重要人物,都在本书中初次登场。《高老头/外国文学经典》以1819年底和1820年初的巴黎为社会背景,通过面条商高老头和他的两个女儿的故事以及青年大学生拉斯蒂涅的“奋斗史”,描述了巴黎社会光怪陆离的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