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活得有尊严(丑陋的中国人三部曲)(精)》是柏杨先生晚年的作品。在本书中，柏杨先生依然幽默，充满智慧，不但继续挖掘中国文化的劣根性，还把关注的目光投向当代人的亲情、婚姻、衣食住行上，从中可以看出柏杨对中国文化和中国民族性的不懈探索和最新成果。

《我们要活得有尊严(丑陋的中国人三部曲)(精)》由柏杨先生两部作品《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和《天真是一种动力》合编而成，收录了柏杨生命最后十年的作品。

我们在改变世界(代序)

请再听我说(再序)

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

缺少“尊重”

中国人，你为什么这么吵？

吵律

暴力与说谎

不学礼，无以立

猜忌，使我们鬼祟

权力痴呆症候群

狮子与绵羊

隋唐宫廷

滚水灌蚂蚁窝

婷之问

历史的教训是：人类从不接受历史的教训

民主是所有中国人奋斗的重要目标

文学、历史与人生

血浓于水，情浓于血

筹建绿岛垂泪碑

口供主义罪疑唯重

病人有权知道吃的是什么药

我们需要中文处方

我赞成安乐死

与父母同归于尽

妈妈，请牵我的小手!

眼前欢

人性的骤变

突围

总裁狮子心

公务员DNA

十字架上的校长

曼德拉

为几块钱请命

报复与宽恕

比一比，美国大选

大雨下的一群黑猩猩

邓小平的四论

封建暴力，遇机则发

连向日葵都迷失方向

驴碑法则

论述不可以用嘴脸代替

民主麻疹

枪声三响撼金山

人，需要别人帮助

盛装返台

蚤、虱子化成人类

泪比血都多

一个最值得问的问题

用选票治天下？

脏话的魔咒

脏

尊严价更高

可喜双桨

天真是一种动力

附录

 柏杨：历史峡谷中的“渡客”精神

 经过长夜痛哭的人

 三峡舟中的一出悲喜闹剧

 柏杨：非贵族的知识分子

不学礼，无以立

《论语》上有一则故事：孔丘先生站在庭院里，儿子孔鲤从他面前经过，孔丘问他：“你学《礼经》了吗？”孔鲤说没有，孔丘警告他说：“如果不学《礼经》的话，是没有办法在社会立足的。”

这个故事指出了孔丘先生眼中“礼”的重要。四千年来，“礼”的种种规定，成为儒家系统的中心思想信仰，并且冉冉上升，化成风俗习惯。各位如果看《水浒传》或者其他的传统小说，常常会发现一声断喝：“不得无礼。”或一声大喝：“无礼至极！”于是乎手起刀落，人头滚地。“无礼”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发生很大的吓阻作用，演变成只问当时行为的是非，而不问程序的正义。“礼”已经不仅是行为规范，而且是行事的指针，但因为长年累月的僵化，反而被掌握权力者巧妙运用，“礼”，遂变成禁锢无力反抗者的铁牢，是擒拿弱势者的囚笼，历史上多少冤狱，由此构成。

所以到了二十世纪，鲁迅先生喊出“吃人的礼教”，而且确实有很多善良的人民，被那些熟悉“礼教”的正人君子和大人先生迫害，而且是义正辞严的迫害，使我们后人或旁观者除了流泪叹息外，无可奈何。

然而时代在变，如今，我们在自由、民主的号召下，社会走到另外一个极端。旧的“礼”，事实上已经被抛弃得一干二净。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也就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弑父的逆子，被判绞刑，全县轰动，议论纷纷，归结到一个标准：就是人不可以杀他的亲生父母。而现在呢，儿子杀父母，在社会上屡见不鲜，轻则动不动殴打，拳脚相向，重则挥刀动枪，非置父母于死地不可，好像是随便吃一个包子那么容易。逆子判死刑的固然有，但借精神异常或其他理由，仅仅判几年徒刑的，也不在少数。

“礼”所规定的人伦行为法则，已被抛弃，法律在钱权交集下，公正性使人捶胸。整个社会上上下下，不但可以随意污辱别人，也可以谩骂别人，理由是：我们现在是民主社会，真自由和假自由，充满寰宇。用四千年前孔丘先生的话，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无礼的社会里面，手足失措，我们会制造假的证据，也会制造假的证人，更会流涕哭泣，表演中他的假的都是真的。最近台北市有一位议员，他在这方面的动作，使我们吃惊。他已经承认他所持的证据是假的，只因他的六七位助理用他的姓名编剧、导播、串演一出戏，捏造一卷录像纪录片，暴露台北殡葬业把祭拜死人的食品，转卖给餐饮店营业牟利的故事。将来这场幼儿园小班功力的官司怎样发展，无法臆测，从执法到民意机构，我们都有一种茫茫然之感，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在天摇地动，有人在欺负我们小民，我们除了吓了一跳或两跳外，别无他法。

“礼”，必须建立在信实的基础上，并且要靠法来执行。孔丘先生的话提醒我们礼的意义和功能。“礼”最深层基础就是一种内心法则、内在秩序。就如同任何会议都要有法则、有秩序一样，总不能吵成一团兼打成一团。每个人都应该站在“礼”规定他应该站的岗位上，说“礼”规定他应该说的话。美国是一个自由法治的先进国家，从电视新闻媒体上，我们也看到过，假借“礼”执法过度的警察，凌虐嫌疑犯情形。而媒体的公布，多少发挥公众舆论及法律制裁的作用。但也可见天下人性的黑暗面是一体的。时，不分古今；地，不分中外。今天，我们社会更大的危机是，竞有人想操弄媒体，从作秀中谋取异想天开的名与利。看过一部美国的影片，报导美国新的军官是怎么样被训练出来的，连一个敬礼和立正，都被苛刻地要求。无论是站、是蹲、是跪、是卧，都要合乎军士班长的要求，结果，当他们好不容易结业步出营房时，看到那些平常威风凛凛严格训练他们的军士班长，向他们敬礼告别，内心涌出许多感触，发现秩序的重要。

在万马奔腾的社会中，“礼”是一种秘密武器，一旦失传，势必造成混乱，甚至全军覆没。现代的社会流行“企业管理”，掌控了企管的秘诀，就可以在傲慢的对方不必惨败下，大获全胜。否则，就得全军覆没，跌到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躺在一个芜草衰屋下，听墙角秋虫叫！

P14-17

请再听我说（再序）——老牛不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2002年6月，汇集我在香港《明报月刊》写的专栏，出一本新书，香港版书名《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大陆版和台湾版书名《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当时想，这应该是我一生最后一本书了。这并不是无病呻吟，反而正因为我百病缠身。人生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驾着筋斗云，到了“五指山”，高兴地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这本书不过是“最后到此一游”的句点，再也没有另一座五指山了。美国退休总统里根先生在“五指山”题字之后，突然宣布他就要呈现老年痴呆症，大家半信半疑。结果，他连他当过美国总统这件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我还没有资格作什么宣布，但想起失智、瘫痪、中风，所有造成老年人恐怖的，其恐怖程度都远超过任何政治恐怖。因为政治恐怖受害的是一群人，老人的恐怖则由老人个别承担。

我曾看到一个住在老人院的母亲接到女儿电话时的表情，皱着眉问：“你是谁？什么？夏绿蒂吗？我不认识。”这再一次增加我的失落无助。虽然痴呆现在还没有像对里根先生一样，铺天盖地陡然降临在我身上，甚至，也或许我幸运地在之前已经挂掉。问题是，人生的好运总有用尽的时候，恐怕我的好运在我挂掉之前已经枯竭，所以我认为《中国人，活得好没有尊严！》是我最后的一本书，并因此而更不敢懈怠，把握残余的时间，写一字是一字，写一文是一文。廉颇跨马，顾盼自雄，心有千万余情。

在钟摆的滴答声中，又是两年，集结《明报月刊》和各方稿件，又成一书《天真是一种动力》。回首四年前歌舞升平，民主的喜悦刚刚开始。我曾经不断重复地介绍西汉王朝开国皇帝刘邦先生的故事：最初他对“儒生”不仅轻视，而且厌恶。他一高兴或一不高兴，就把儒生的帽子拿下来，在里面撒尿，极尽侮辱的能事，还口出脏言诟骂：“你老子我，马上得天下，要你们这些摇笔杆的知识分子有什么用？”儒生回答说：“你陛下可以马上得天下，但你能马上治天下乎？”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个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就在这刻觉醒。刘邦承认自己错误，也显示自己的包容能力，没有以“挑拨朝廷与人民间的感情”为由把那书生交付军法审判，反而回答“不能”。

讲这个故事时，我特别提醒朋友们，民主政治固然可以用选票得天下，但是同样地并不能用选票治天下。从前的知识分子，一语可以旋转乾坤；而现在的听者似乎态度坚强。

校对手中的稿件时，仿佛能听到我一路所作的叮咛。时代变化太为急剧，台湾的文化滚动得也太快。滚石不生苔，任何事情，都无可奈何地匆匆而过。潮水来时，大家都在游泳；潮水退时，可发现有些人并没有穿游泳衣——虽露出原形，仍在那里装腔作势。优质的文化若没有有心人承传，恶质的文化便一定陆续呈现，因为有潮就有涨退。我恐惧我们重演第二个魏玛共和国。

当我能写作的时候，我一定继续地写；当我能说话的时候，一定继续地说，直到有一天，我再也写不动、说不动。

老牛不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

2004年10月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