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选本,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主编,编委及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将发表于2010年1—12月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最优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
短篇小说选本,偏重呈现贴近现实生活的世情、世态。选本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以积极参与的姿态关注生活,体察民众的阅读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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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 2010中国最佳短篇小说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林建法 |
出版社 | 辽宁人民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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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 编辑推荐 短篇小说选本,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主编,编委及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将发表于2010年1—12月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最优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 短篇小说选本,偏重呈现贴近现实生活的世情、世态。选本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以积极参与的姿态关注生活,体察民众的阅读心理。 内容推荐 辽宁人民出版社太阳鸟文学年选为当代文学存档,已历时十三年。 丛书将目光锁住纯文学的佳作精品,以其独具的民间视野,爬梳整理着文学的年度精品。它恪守纯文学阵地,坚持编选的民间视角,逐年梳理,逐年集粹,自成风格。 选本在传统阅读的基础上,打开了文学的多元生存空间,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它更多的是参与其中,而不是以客观审视或居高临下的姿态亲近现实,它关注生活,靠近民众的阅读心理。因此,这套选本不奇异、不乖张、不空蒙、不小资。平实、亲切、生活、现场,就是它的特点。 目录 序 小说的力量 苏童 香草营 范小青 生于黄昏或清晨 铁凝 1956年的债务 韩东 呦呦鹿鸣 于坚 赤裸着晚餐 林白 从银禾到雨仙,从棉花到芝麻 尤凤伟 空白 薛忆沩 母亲 魏微 姐姐 叶弥 香炉山 朱日亮 氓 刘庆邦 相遇 莫怀戚 孪生中提琴 储福金 如梦令 王手 市场“人物” 钟求是 爷是谁呀 付秀莹 花好月圆 郭文斌 寒衣 陈谦 谁是眉立? 施伟 逃脱术 朱辉 止痒 缪克构 少年立权之死 缸柯 疯娃吹喇叭 徐则臣 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 来文颖 花窗里的余娜 黄咏梅 瓜子 试读章节 香草营 苏童 1 尽管香草营与医院的住院部仅仅是一墙之隔,梁医生却从来没有走进过那条小巷。除了名字,这巷子实在乏善可陈。巷口有个公共厕所的标示牌,告诉路人前进二十米有公共厕所,有一次梁医生上班途中内急,差点就向香草营深处走了,他只走了五米左右,巷子里杂乱的人流和露天摊挡住了他匆忙的脚步,路边有两个老妇人突然停止了聊天,其中一个对他露出了突兀的热情的笑容,王医生!是王医生吧?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粱医生不清楚那老妇人是喊错了名字,还是认错了人,他的生理需要被莫名其妙地干扰了,他朝两个老妇人挥挥手,果断放弃了原计划。梁医生是个思维缜密行事讲求科学的人,他想,与其前进二十米去这么个公共厕所,不如后退,多走几步路去自己的医院,毕竟医院里的厕所环境好一些,而且是天天消毒的。 梁医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住到香草营来。 租房的事情一直由三病区的勤杂工老孙替他张罗,多少带一点秘密的性质。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给老孙,是不得已,也是必然。一方面老孙是医院附近锣鼓坊的老居民,周围人头熟,信息来源广泛,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交,梁医生是三病区最出名的主刀大夫,多年来不知收到了多少病人的礼物,他习惯把一部分廉价的礼物赠送给底层人员,勤杂工老孙是受惠最多的,因此也格外领情,每次到梁医生的办公室去拿东西,老孙总不忘向梁医生表达他的感激之心,梁医生,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为什么要在医院附近租房?租房派什么用场?不用梁医生多费口舌,老孙替他说了理由,梁医生,你家住得那么远,又不开车,早该在附近租个房啦,你们开刀的医生,不缺钱,就是缺休息,租个房好,什么时候想休息就可以休息啦!至于这件事情为什么需要绝密,梁医生强调他妻子比较小气,又生性多疑,如果知道他花钱在外面租房子,一定疑神疑鬼,家里会吵翻天的。老孙没有追问他妻子会在哪方面疑神疑鬼,只是暧昧一笑,那点租金算什么?你跟我们不一样,老婆乌眼鸡似的,天天盯着你口袋里那几文钱,我可是知道你们医生的口袋深呀,红包奖金夜班费什么的,你夫人怎么知道?梁医生察觉到他的理由没有让老孙信服,他说老孙我跟你说知心话,你怎么不相信我呢?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在香草营租房,那我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随后梁医生开始抱怨他的病人太多太麻烦,其他科室不管有没有必要都喜欢邀他会诊,而实习医生凡事都要请教他,要是知道他在附近租房,一定会天天找上门来,那他反而得不偿失了。听起来梁医生说的确实是知心话,老孙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压力,他一边思考,一边开始频频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加复杂起来,眼神也深邃了许多,最后他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在梁医生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梁医生你放心,我只管给你找房子,其他的事,不该说的不说,就是该说的,我也不说! 2 老孙告诉他房子就在香草营,单门独院,一切都符合他的要求,不知为什么,梁医生当时有点意外。老孙以为他嫌远,说,香草营就是医院隔壁的巷子呀,几步路就到了,你还嫌远?梁医生摇头,不,不是嫌远。老孙眼睛一亮,那你嫌太近了?近了也不好?梁医生敏感地瞥了老孙一眼,反问道,近了怎么会不好?我不是嫌远嫌近,是觉得那条巷子有点那个,那个什么。老孙初步理解了梁医生的意思,我知道了,梁医生是嫌香草营环境不好吧?环境是差一点,没法跟你们家花园别墅比,可梁医生你想一想,租那儿的房子不是为了享受,是图方便,环境计较不得呀,你就把它当小旅馆住,人家小马的房子什么都有,比小旅馆干净多了,也方便多了。 梁医生跟着老孙匆匆地去看了一次房子。房子离那个公共厕所不远,是一幢再普通不过的七层楼房,楼体像一块巨大而笨拙的积木竖在香草营深处,所有的窗子和阳台都朝向街道,分别展示着鸟笼,盆花,拖把,棉被,腊肉,雪菜,以及形形色色的湿漉漉的衣物。五个门洞依次开在大楼的背面,每个门洞里都塞满了自行车和杂物,看上去乱糟糟的。老孙其实夸了海口,小马的房子根本不是什么单门独院,就是一个普通的底楼单元房,二室一厅,但这房子的隐蔽性似乎好过了梁医生的预期,位于第一个门洞,进出方便,还带有个临街的院子,院子里高高低低地堆满了木板箱和杂物,乍一看好像是战场上的临时工事,也像是一排天然的保护隐私的屏障。 梁医生对室内的陈设和家用电器并不关心,他最关注卧室的隐秘性,对卧室窗外面的那个小院,他观察得尤其细致。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树,树枝被房东发挥了衣架的作用,挂满了晾晒的衣物,衣物以及梧桐的树荫遮盖着房子的门窗,室内的光线显得幽暗而神秘。梁医生隔着窗子研究满院子的杂物和木板箱,它们勾勒出了一座棚屋的轮廓,,人在窗内,仍然可以听见鸽子低沉的咕哝声,空中偶有鸽哨清脆地掠过,几只鸽子从远处归来,落在白塑料和油毛毡铺成的屋顶上,左顾右盼,姿态安详。很明显,院子里的棚屋是一个鸽房,梁医生并不讨厌鸽子,但那些鸽子让他产生了第一个疑问,鸽子怎么办?我搬进来以后,鸽子怎么办? 老孙说,鸽子哪儿要你管?小马说了,房子归你,院子归他的鸽子,鸽子当然是小马管。 梁医生说,还是有问题,他怎么去管鸽子?房子归了我,他不能从房间里进出了,怎么进那个院子?院子里没看见有边门,除非他天天跳墙头! 跳墙头?对啊,他跳墙头!老孙突然笑起来,小马就是这么说的,暂时他就只好跳墙头,他准备在院子里开个边门,但是开那个门要向街道申请,还要等批准,十天半月开不了。 他们正要离开,房东小马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眉眼周正,体形微胖,剃了个板寸头,脖子上用红线挂了块玉坠子,胳膊上夹了个黑色的人造革公文包。乍一看,他的身上穿得衣冠楚楚,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协调,细细观察,粱医生差点笑出来,原来,房东小马的脚上竟然穿了一双塑料拖鞋。 房东小马嗓门很大,寒暄也跟吵架似的,他说,梁医生,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的,你是医院的大名人! 梁医生谦虚地说,什么名人不名人的,我就是动刀子动多了,有点小名气罢了。 老孙在旁边补充道,你忘了,梁医生还是市里的政协委员啊。 梁医生摆摆手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开开会举举手罢了。 房东小马笑着点了点头,对梁医生的谦逊表示欣赏,随后他话锋一转,梁医生你肯定不知道,我其实也很有名的!不养鸽子的人不认识我,只要他养鸽子,他一定知道香草营小马的名字,我是养鸽爱好者协会的副秘书长啊! 梁医生看见小马在掏名片,掏半天没有掏出来,便客气地制止了对方,不用名片了,我租你的房子,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呢,我看你性格很豪爽,我也一样,说不定我们会成哥们呢。 那天粱医生有手术要做,他向老孙交代了几句,急着赶回医院去。他伸出手去跟房东小马握手,这一握握了起码有两分钟。小马似乎对他的手依依不舍,他兀自摊开梁医生的手掌,察看梁医生的掌纹,嘴里说,梁医生我看看你的手相,看一下,马上就好! P1-3 序言 小说的力量 季进 中国历来有“选家”之说,每个选家、每种选本,都代表了一种立场、一种观念、一种标准,《玉台新咏》、《昭明文选》、《古诗源》、《词综》等等,都成为我们考察文学发展的重要界标。西方似乎没有“选家”的说法,可是像英国帕葛夫(Francis Turner Palgrave)编选的《英诗金库》(The Golden Treasury)这样的选本,一样成为英语诗歌的经典,凡是入选其中的诗作,某种意义上就获得了经典性。这是优秀选家与选本独具的价值与魅力。林建法连续十年策划编选《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煌煌几十册的当代文学选本,呈现出近十年文学的丰富面向。尽管每年都有多家的当代文学年选,可是林建法广泛阅读的宏阔视野、对作家作品的深切理解,还有他去粗取精的立场标准,使得他的年选总能自出手眼,脱颖而出,卓有好评,成为观照当代文学的重要途径与重要参照。今年他选编的《2010中国最佳短篇小说》命我写序,我既感荣幸,亦觉惶恐。我没有林建法那种高屋建瓴的视野,也没有他对作品独到的审美感觉,只能老老实实地记下自己的读后感,非为序言,权充引言。显然,我不会自以为是地将这些小说按主题划分板块,操刀手术,我只想用最朴素、甚至是呆板的办法,一篇篇去解读它们,尽最大努力去理解作品,理解作者。 从梁启超振臂高呼“欲兴一国之国民,必兴一国之小说”,到时下所谓的“文学终结论”,文学百年经历了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的转身。如今流行的消费与科技法则,已经将小说驱逐出时代的中心,即使偶尔还能从那些怀着文学梦想的青年身上探测到一些小说的气息,在一般人看来,那也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面对这样一个复杂巨变的大时代,文学本来可以大显身手,做得更好,可是却无奈地退居边缘。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是我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们欣喜地看到,在这个时代,还有那么一批可敬的“不合时宜”者,于消费和科技的灰色中,种植并抚育起点点星绿的仙人掌,文学作为记录社会文化动态的一种符号式的象征活动,依然呈现出巨大的力量。将文学喻为时代的仙人掌,多少有些陈词滥调,也有些悲壮的意味。仙人掌在沙漠中存活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它有顽强的生命力,更是由于沙漠需要这些星点的绿色。这些星点的绿色没有在沙漠中自身生灭,它们身上带刺,固执地向外面的世界直戳着,带着警告,带着挑剔,也带着梦想。这本选本中的作者们,以各自的写作实践,建构起一个个生动的世界,传达出丰富的意义。在这些文学世界中,人与生活、时代、现实世界的关系,呈现出无限的可能性,再次彰显了文学不可思议的魅人力量。 从“成长如蜕”走来的叶弥,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把握越来越成熟老到。《香炉山》成功营造了一种迷雾一样的意境,整篇小说散发出稻田一般清新和野菊花一样的暗香。那粉红色的上弦月,美丽的迷宫一样的村庄,乡村小伙子的情歌、朴素的小教堂、燕姐姐,还有不乏奇趣的“增寿”鸡,让人不胜神往。如果小说仅仅是对乡村人情美景的描述,至多也就是郁达夫或徐志摩式的美文。小说的质感来自于与这种意境相呼应的“心境”的营造。小说中两个陌生人的半夜聊天,写出了每个人内心最脆弱、最微妙的情绪,这些情节看似不合常理,可依然带给我们一些感动和温暖。作者用一个象征型的结构拓展了小说的容量,将小说从美文的形态拓展到寓言式的格局。小说以杀人案开篇,很自然地将“我”的心态提到警惕状态——也就是关闭状态。而小说的叙事张力来源于“我”这种警惕的心理和那悠游而充满爱意的外在开放的环境所构成的强烈对比。直到小说最后,“我”才意识到身处浓浓的爱中,却“感到的是恐惧和厌恶”。于是“我”重新打开自己的心扉,只有这个时候,才真正享受到了广博的爱意和无边的美好。我们就不难解读出小说的深层心理结构,那就是“闭合——开放”结构,小说希望打开人们关闭已久的心灵,重新放开,回到八面来风的状态,具有很强的现实隐喻性。 小说《姐姐》和《母亲》是以艺术表现力取胜的作品。魏微的《姐姐》从弟弟的眼里来看进入青春期的姐姐,写出了成长期中姐弟之问的微妙感情。小说塑造了一个纯洁、美好、坦荡、娇憨的姐姐,写出了弟弟对姐姐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却深烙心底的隐秘情感。这样的情感,历经沧桑之后,会备感珍贵。我们很多人都体验过那样一段特殊的生命体验,然而却很难用文字来表达。魏微笔触精准,感觉细腻,将这种隐秘情感升华到普遍情感的层面,通过“这一个”姐姐,写出了“这一群”姐姐的心路历程。作家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文字冒险。相比《姐姐》而言,薛忆沩《母亲》的创作手法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小说的艺术感非常强烈,恰如其分的心理描写和洗练精粹的语言,魔术般地抖落出年轻母亲们的那点羞涩而隐秘的心理欲望。每个黄昏,“我”躲在散发着淡淡灰尘气息的窗帘后面,体验那种令人心跳的眺望。一种精神的出轨,在在显示了想象与现实的残酷对照,以及给“我”带来的强烈的空虚与迷茫,令人叫绝。 同为女性作家,范小青的《生于黄昏或清晨》有别于《姐姐》、《香炉山》的细腻多情,而是闪耀出智慧之光.显得深刻、透彻。小说在看似全无波澜,甚至还带些荒诞的叙事下,暗藏着对生活常识惊心动魄的反思。我们的常识,看似基于事实,然而,小说却告诉我们,那只不过是众人叙事的结果,并没有恒定不变的常识。在解构主义观念泛滥的今天,小说的这个主题似乎没什么新意,然而,这绝非是说小说家在演绎解构主义或语言哲学的某些陈词滥调的观念,小说让我们看到了世界原来是如此的不确定,充满着诡异和虚幻。正如小说主人公的名字——刘言——不就在暗示我们世界本是一场又一场的“流言”吗?刘言到底是“生于黄昏还是清晨”,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小说家能给我们留下这样一个莎士比亚式的问题,她只能是优秀的。这篇小说的风格与大家熟悉的范小青相距甚远,它代表了作者自我突破的尝试。 苏童的短篇小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入选的这篇《香草营》,依然让人惊喜。从早期的《妻妾成群》,到最新的《河岸》,苏童的中长篇小说备受关注。其实从小说艺术来说,苏童短篇小说的整体成就丝毫不亚于他的中长篇作品。《香草营》的笔调极尽平淡之能事,冷静克制,不动声色,在平淡的日常叙事中,对人物心理的深度窥视又暗潮起伏。苏童小说叙事的老到娴熟,令人惊叹。小说的精彩之处在于采用限制性视角,让梁医生揣摩小马的动机,而揣摩的过程却显示出梁医生作为“正人君子”的上流人物本不该有的猥琐心态。+-5为了接触并认识梁医生,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也将小市民式的狡猾、虚荣、可悲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边是来自花园别墅的有着政协背景的梁医生,一边是城市贫民窟——香草营——养鸽子的小马,然而,人情的美丑却和他们的身份地位形成反差,小说题为“香草营”,已经暗示了作者感情天平的倾向,那些鸽子已经成为梁医生的隐秘记忆,以至于看到飞到医院窗台的鸽子时,梁医生不知道鸽子是来替主人道歉的,还是来替主人索债的。也许这样的记忆与情绪,还会伴随梁医生相当长的时间。 另一位南京作家韩东的《呦呦鹿鸣》不像苏童那么平实,而是有点玄而不虚。能将一篇小说写得玄,那需要智商.一篇玄的小说却不虚,那需要智慧。韩东一直是一个有智慧的作家,这成就了他的创作。可是,《呦呦鹿鸣》荒诞的情节设计,很难让人简单地评判好与不好。作者将小说设置于一个独立于时间之外的鹿野苑,让时光倒流,讲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我”和妻子生了一个没有双手的残疾儿,为了寻求解脱,带着孩子来到一个叫鹿野苑的地方。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和妻子发现那里的时问是倒流的。残疾的婴儿一天天回到妻子的肚子里,重新变成胎儿。在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背后,我们不难解读出作家苦心孤诣的主旨,那就是回到“呦呦鹿鸣”的时代。这种回归是时间的倒退,而倒退正是心灵上的前进。小说中“我”对来鹿野苑的目的反复揣测,这固然是故事情节的脉络,同时也是对生命的反思。反思本身要往后看,但反思的方向又是希望看清未来。这中间微妙的反差和意味,在鹿野苑的时间倒流中,在童童的盘腿而坐中,或可得证。当然,《呦呦鹿鸣》作者花大力气苦心经营的时间倒流的叙事,很难说完全达到了和这力气相匹配的艺术效果。如果用一种更加朴实的技法,或许也可以达到现在的效果。 铁凝的《1956年的债务》虽然在铁凝的作品中不能算是上乘之作,但是作为短篇小说,却有着中篇,甚至长篇的体量。小说中“债务”的内涵十分丰富:从“父亲”辈的层面而言,“债务”是五元钱的欠款;从儿子辈的层面来看,“债务”是精神的包袱和良心的自责;从1956年这一时代的层面来看,“债务”是那个时代欠天下所有父亲子女的物质和精神之债。小说借替父还债的故事,写出了不同层面的“债务”与“还债”的纠缠,非大手笔所不能,这是小说最成功的地方。小说中父亲晒火烧的情节,以及这些火烧带给全家的欢乐,充满了含泪的苦笑。早年的这些记忆,成为万宝山历经周折,最终替父亲一偿心愿的重要心理基础。万宝山要奉还的五十八元钱,当然对于住别墅的李玉泽父子而言微不足道,可是却具有巨大而沉重的象征意义,以至犹豫之际,腿都迈不开步子,而一旦下定决心,“久已潜藏在身体内的什么东西嘎巴巴地奔涌了出来,他那颗发紧的心也略微感觉到了平安。”显然,这里的“债务”获得了更为丰富的意蕴。陈谦的《谁是眉立?》表面看起来只是一个“创业史”的故事,可是作者写得很好看,该详则详,该省则省,情节处理上更是丝丝入扣,前后呼应。“眉立”成为男女主人公关系转换的符码,当小说最后晓峰问谁是眉立时,男女主人公的角色、地位已经发生了微妙的互换。这样的小说极为成熟,让人很难挑出毛病,不过,也很难让入有兴奋之感。它的想象与叙事似乎开始制度化,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也不会超出我们的期待视野。或许是海外作者的原因,《谁是眉立?》让我想起那些好看的好莱坞大片。这种雅俗共赏的小说,应该能够赢得市场,捕获比其他小说多得多的读者。作为一种写作类型或写作风格,它同样值得我们给予充分的关注。 近些年,我们的小说多少有点男人写女人,女人写男人,活人写死人,中国人写外国人,就是不太喜欢面对自己这代人的生活。小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和《赤裸着晚餐》能够直面我们这一代人当下的生活困境,就其写作的出发点而言,我认为是令人尊敬的。徐则臣的《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写支离破碎的中年夫妻生活,写他们寻觅而不得的归属感,写他们始终“在路上”游荡。动与静的纠结,远与近的辩证,前妻与“我”一动一静,恰恰呼应了两个人心理空间的远与近。等到他真的在路上,闭着眼睛静听火车穿过茫茫黑夜,他以为终于体会到了远离尘嚣的轻松,身心透明的美妙,可是从“她”的身上,他很快发现,生活的压抑与积虑其实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想象的样子,此刻他们的生活如此复杂。”小说揭示的是时代的热点问题——婚姻的破裂,情感的纠葛,生活何以为继?作者没有将这个时代问题写的像个问题,而是很诗意,很个人。用诗意去敲击一个时代的问题,犹如滴水敲磐石,经久而必穿。如果作家这样一种写作状态可以“一直在路上”,则读者幸甚,当下文学幸甚。面对时代生活困境时,如果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路上》表现得像一首忧郁的抒情诗,那么,于坚的《赤裸着晚餐》就是一篇略显夸张的杂文。小说展示了因住房蜗居而造成的精神蜗居。小说的结尾很精彩:花匠李桂擅自闯进戈伟的房子,看戈伟在赤身裸体地准备晚餐,看见他的私处,看见他隆起的肚子和已经松弛、正在滑坡的胸。戈伟恼羞成怒之下,开枪打死了李桂。这个结尾将小说中“空问”的多层寓意纠结到了一起:日常生活空间、精神私密空间以及身体隐私空间,都被安置在独立的住房里,一旦没有住房的保障,不仅日常生活,就连精神世界都可以赤裸裸地被人窥视,就像没穿衣服的身子,任意遭受别人眼光的践踏。 如果说徐则臣、于坚的小说更多的是关注精神困境,而《相遇》、《逃脱术》、《瓜子》和《市场“人物”》这四篇小说则关注的是生活中的弱者、社会中的底层的生存困境。这与近年来的底层写作息息相关,越来越多的作者着力于人物的生存苦难,对底层生活状态给予关注与表现。王手的《市场“人物”》写得沉着大气,小说中“人物”不是那些有作为的、有意义的或举足轻重的人物,而是鞋料市场捡垃圾的李美凤。李美凤离开老家到城市拾荒,居住在鞋料市场的厕所里,背着丈夫和“男人”同居,相依为命。小说没有施以廉价的同情或居高临下的审视,反而让我们看到了底层的温暖之光。厕所、背叛、偷情这些俗世中肮脏的代名词,却孕育着淳朴和温暖,尤其是小说的结尾,让我们深为感慨,人心的温暖无处不在。与《市场“人物”》相比,黄咏梅的《瓜子》对底层生存状态的描写,更接近原生态。如果要用小说里的一句话来概括底层生活的状态,那就是“笑,众人陪笑;泪,独自垂泪!”小说名为“瓜子”,正是暗示底层生存的孤独、无奈——将“瓜子”两个字调换一下顺序,不正是“孤”字吗?施伟的《逃脱术》讲述底层生活的堂姐夫,面对生活的无奈和痛苦,只能通过魔术来“自杀”逃遁。事实上,对于堂姐夫这种生存状态的入,自杀并不可怕,相反,却是一种高明的生活“逃脱术”,是一种解脱。当一个一个善良而勤奋的人,因为生活的逼迫而自我终结生命时,以生命换来家人平安时,谁都无法接受。小说家自然也无法接受,所以,小说的结尾不惜用了曲笔,让堂姐“整个人一下子突然变勤快了……堂姐夫的母亲陡然清醒,清醒得仿佛从来未曾得过病,二十多年病史的精神分裂症不治而愈”。她们宁愿相信,她们的亲人从一条秘密通道,成功逃脱了,像神仙一样活得舒舒服服。这种“化蝶团圆”的结尾,给凄楚的底层人生平添了些许光明。刘庆邦的《相遇》是这几篇底层写作中唯一带着挑剔和审视目光的作品。作者以圆熟而不失反讽的叙事,生动讲述了唐少文在城里赚钱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底层生存的精神问题。我们看待弱者时,固然需要关注他们的现实生存,同时,也不该忽视精神存在的问题。《相遇》以“五四”启蒙者的姿态去挖掘进城打工的乡下人的精神问题,依稀能够见出劣根性批判的用心。 与这些作品相呼应的,是呈现生活不同面向的一批作品。朱辉的《止痒》描写大学教授借助网络为自己的感情生活止痒的故事,所谓“止痒”,止的是心头之痒,情感之痒。网络是毫无控制的虚幻空间,它让欲望无限放大,而一旦回到现实世界,一切都戛然而止。这是真实与虚幻的较量。小说中有一个有意思的对比:在现实生活中,郁飞受到同事张殷的勾引,但是他冷静地抵制了;在虚拟世界里,郁飞被“冷雪凝香”挑逗,却乐得放纵自己。由此可见郁飞并非是一个毫无操守,玩弄女性的“叫兽”,只是喜欢在虚拟的世界里玩弄感情游戏,满足自己的情爱与性爱。这种在语言和虚拟空间的意淫,略加讽刺足矣,恐怕难以加诸严肃的道德批判。如果说《止痒》对大学教授的讽刺显得比较含蓄,那尤凤伟的《空白》对官场的讽刺则要犀利得多。这是一篇相当成功的官场讽刺小说,可读性很强,可是,正如很多官场小说一样,讽刺之外,对人物灵魂的揭示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感。相比而言,《氓》、《孪生中提琴》、《爷是谁啊》等作品对人物性格的丰富性、人物心理的复杂性则有着更深的挖掘。朱日亮《氓》中的校工许家乐成天除了跑步就是背诗经,虽然抠门,可跟学校同事相处得还不错,可惜情感生活一直没有着落。约会无数,总是毫无结果,甚至爆出了去洗头房的丑闻。其实,除了叙述者“我”,谁都不知道许家乐跟同事梅清之间一直隐藏着的秘密,作为小人物的许家乐一直在道德和情感的天平游走。小说最值得称道的是,作者没有正面描述许家乐与梅清的情感纠葛,而是退隐到文字背后,以“我”这个第一人称的有限叙事视角,将故事本身呈现给读者。当小说最后写到穿着牛仔裤的梅清重新显得俏皮年轻时,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莫怀戚的《孪生中提琴》通过两把孪生中提琴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故事,写出了诱惑面前的复杂人性,庆幸的是,这场一个人的人性战争,主人公最终战胜了自己的贪念,获得了解脱。小说也是将形式技巧隐退到看不见的地方,情节设计颇具匠心,而且叙述挥洒自如,读来引入入胜。钟求是的(《爷是谁呀》中女主人公斯韵从小说话结巴,极为压抑,以致形成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没想到她说起英语来却极为流利,俨然是另一个人。表面上看,这是一场语言的战争,其实却是自我的战争、心理的战争,一旦斯韵冲破自我设限的魔障,她压抑了几十年的懦弱终于反弹,滔滔不歇的汉语脱口而出,她终于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明亮与痛快。付秀莹的《花好月圆》很像一场情景剧,在别人看来完全是一对神仙美眷的“情侣”,突然穿戴得整整齐齐携手自杀,而他们的死亡,对周围的人来说,只不过于平静水面激起一点涟漪,随即又平静下去。小说没有正面描写这场情感故事,完全是通过桃叶的视角来叙述的,茶楼里发生的一切让这个来自乡下的服务员仿佛看着一场乱梦的碎片,轻轻的叹气,流露出桃叶淡淡的忧伤。小说的叙事语言不疾不徐,作者的品评隐于笔端,颇有些沈从文式的笔法。储福金的《如梦令》写时隔三十年之后老同学重新聚首,青春记忆与现实情境的交相互映所引发的连绵思考。三十年的时间,年轻时候的梦想、初恋,到如今恍然如梦。“总有人把人生比做梦,真实的人生岂可是梦可比的”,人生的一切错过也就错过了,不可能重来,人生只是一条直线,时问是这条直线中的节点。整篇小说成功营造出一种恍惚迷茫的氛围,它没有什.么明确的情节发展,人生的回忆与假设交错推进,更多呈现的是人物意识的流动。显然,在全部二十几篇小说中,《如梦令》和《呦呦鹿鸣》一样,是极具哲理深度的作品。 选本中除了《香炉山》外,还有相当数量的作品都与乡村生活有关。林白的《从银禾到雨仙,从棉花到芝麻》描写乡村风情,呈现出一幅幅乡村风情画,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小说的叙事看起来没有什么秩序:银禾、雨仙、棉花、芝麻、稻田、离婚、乱伦、顽童……总让人心中涌起一种“既像忧愁又像甘美的东西”。每一个生活片段的出现都没有事先的铺设,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来去。正是这些看似没有秩序的片段,表达了乡村生活的真实状态,而没有秩序本身,也是乡村生活的内涵之一。小说的语言活泼生动,具有很强的画面感和音效感,将整篇小说勾连成一幅大图景,彰显出诗化小说的魅力。郭文斌的《寒衣》从六月这个小孩子的视角切入,描绘出乡村独特的传统习俗,勾画出原生态的文化习俗。懵懂无知的六月,虽然还不了解这些复杂习俗的真正含义,可是他的心会像彩纸一样徐徐展开,他也会努力地去体会,那些寒衣烧了之后,他的心是不是已经不冷了。小说在静静的描绘中,传达出寒衣所寄寓的人情与人性的温暖。缪克构的《少年立权之死》将一个农村少年的心理变化演绎得入木三分,令人可怜、可叹、可惜。立权英俊的笑脸、飘扬的头发,曾经是一个多么单纯、上进的少年,然而,贫穷的巨大压力将他挤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以至茫然无措地释放出馋嘴、贪婪的欲望,没有人去理解这个少年,更没有人来解救这个少年,最终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小说将立权的死设计成一场不大不小的嬉闹和意外,似乎不无消解本质主义的意味。与此相似,红柯的《疯娃吹喇叭》也是写一个农村孩子的命运,因为奇异的朗读能力,让备受同学嘲笑戏弄的疯娃获得了相当的尊严。他对收音机、对广播的特殊的痴迷,则倾注了对妈妈的想象,正是这种想象的母爱,让疯娃明白了世界的美好。小说将一个没有家庭温暖的孩子的命运表现得感人至深。 这二十多篇小说,让我们再次看到,文学总是在不经意之处,以其独特的方式,构建起丰富而生动的世界,呈现出对历史的回顾、对现实的观照,对未来的憧憬。人与生活、时代、现实世界的关系,呈现出无限的可能性。葡萄牙文学巨匠萨拉马戈说:“我的每一本书都试图回答一个问题,澄清一个疑问,厘清一种想法,表明我是如何在这个世界存立的,是如何理解这个世界的,抑或我是如何对这个世界感到不解的。”文学的力量与意义或许就在于此。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时代,是一个意义消解的时代,无论是消费还是科技法则,都讲求现实功利与具体目标,而不会去追问其中的意义。随着时间的流逝,文学的感觉也日益衰退,文学的地位日趋边缘,也许某一天,人自己也成为了工具,人生也完全失去了意义。因此,如何以价值理性抵抗工具理性,如何思考生存的意义,就成为小说的宿命,成为文学彰显力量的所在。在对二十多篇作品的评述中,我们有意忽略了形式层面的内容,没有对这些作品的形式技巧、叙事成就更多地给予评点。一方面是由于篇幅所限,另一方面更多的是出于如何重现文学力量的思考。文学绝对不只是一种象征资本或教化手段,它安顿心灵,也刺激心灵。我们有理由对文学作出更多的伦理思考,对文学与国家、民族、历史、现实,尤其是精神世界的关系,作出我们的观察与解读,提出我们的批评与期待,这或许应该成为当下文学批评的一种使命。 2010年11月于日本名古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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