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期,以反映韩国人在中国广袤大地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和义无反顾的抗日斗争为主体的各类文学作品,顺时而起,应运而生。这类作品的作者涵盖面广,刊发处所和传播覆盖面广,题材内容广。在中国现代描写异域人和异域生活的文学作品中,表现韩国人和韩国的作品可谓“标新立异”,特色鲜明,独具一格。
产生于特定历史时期这些作品,以其不可复制的视角和特点所展现的文学景观,丰富了中国现代乃至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的题材内容、思想内涵和人物画廊,具有极大的认识意义和美学价值。它们不仅有助于扩展和深化对中韩现代文学的认识,还为现代中韩文学文化关系史、交流史研究,提供了若干新的文献史料和思想启示。
《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尽最大努力汇集整理并以历史既有面貌出版上述作品,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构建相对完整系统、翔实可靠的第一手文献资料,既是这一领域研究基本建设题中的应有之义,根本之举,也是中韩研究者殷切希望着的一项亟待完成的工作,学术意义重大。
金柄珉、李存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6翻译编小说诗歌散文剧本卷)》系《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第六册,收入小说、诗歌、散文和剧本。
金柄珉、李存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6翻译编小说诗歌散文剧本卷)》系《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第六册,收入小说、诗歌、散文和剧本。其中,以韩国人为主人公的作品不论篇幅长短,均全文收录;以韩国人为次要人物的作品,短篇小说、诗歌、散文和篇幅较短的纪实作品全文收录,中长篇小说视内容的不同情况,或节选内容相对集中的章节,或全文录入。
顺福掮上馒头桶的原因,是由于他父亲积年所经营的事业之失败,遂致倾家荡产。在从前稍微富饶点的时候,他对儿女本不甚吝啬,而且他并没有很多的儿女;只有男孩顺福,其次的女儿顺爱两人。这是多么可爱的好宝贝呀!况且在学校得了特别活泼又是特别聪慧的赞赏的顺福,非但他的父亲钟爱他,连亲戚们都叫他做“好顺福!好顺福。”然而这都是他退学以前的故事,也便是他掮了馒头桶以前的光景。现在的他呢,在昏暗的夜路上,掮着馒头桶,势非受人家的虐待殴打不行;更不得不战傈在冷酷的寒风中,饿了肚子哭泣着,不行了。十五岁的顺福自想第一次掮了馒头桶,就到最亲爱他,又最羡慕他那群朋友那里去叫卖,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宁死也不能去的。在学校独自狂跳的他,在游戏中常是得胜者的他,自尊心特别的强,又是非常自豪的他,实在不能这样做。然而这是生活所关,否则便要挨饿;并且父亲那可怕的责打,也是无可如何的,于是只好流了热泪,掮起热烘烘的馒头桶,出外去卖。但是掮着馒头桶而彳彳亍亍走着的他,却没有想到怎样才能把馒头卖完,回转家去。在他心里只“来!不论是谁,说我甚么,我就用这桶打碎他的头骨!”热烘烘的烧着这种怨愤。他因为父亲的虐待,和受运命的蹂躏的反动,又这样想着,不论是谁,若是嘲笑叫卖馒头的顺福,就要拼命同他们争斗。这样,他忘却了一切,像带着木枪的武士般,重重的迈步前进。
下午四点钟的时光。在可能的限度内无论如何不愿到很热闹的地方,因为怕在街上碰见相识,而常到幽静的小胡同的顺福,不觉走到C胡同的口上了。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到此地来。
是红砖的楼房!他便到了这楼房的前头。啊!这是何等可喜的事!他在一个月后初次见到的这所红屋,便是三年来不断的抚慰他的地方。这所屋里,有同他高高兴兴的游玩的朋友,有让他凭着心狂跳的操场,又有爱护他的教员们,和情深得不可离开一日的同班生。然而,现在我为甚么不能再见他们?为甚么不能到那个操场中去游戏?他想到这里,自己觉得是无限的孤独。他又估量着:这可不是我父亲的错误,不是我母亲的无情,也不是我自己的怠惰;因为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把他母亲的棉袄当了钱来给他做最后那一个月的学费的事,他又晓得父亲的好些东西和母亲的许多衣服,是都已入了当铺掌柜的手。所以他有时暗想,他自己所要享受的幸福,是早收藏在当铺里了。虽是年纪相同的孩儿,但贫家的孩儿对于实际生活的见解,实在比富家的特别锐利。不过顺福总禁不住要憎恶那红砖的楼房。那许多孩子——有的三年不及格,有的几乎每天受罚,记过,但是学校仍旧欢迎他们。然而对于热心用功而活泼的顺福,学校当局为甚么反拒绝他!他越想越禁不住要憎恶了。
红砖的楼房!他在三年级时所占的座位是特别适合他的意思。那个座位正朝着南面,可以望得见那广阔的操场。而在冬天,是阳光斜照着,在夏天是凉风吹送着的地方。他暗地里曾把他的姓名雕刻在那书桌的底板上。他想起“现在。是谁坐在我的座位上了呢?”又禁不住自己惭愧起来。
他又想起从来特别爱他的那位教员金先生,有一次曾抚着他的头说:“你一毕了业,我要尽力帮你考进××高等普通学至于卖馒头的?怎么不过来,来呀,来!”顺福又喊着。
“不必同那狗样的东西相闹了,我们走罢,走,走!”三个学生说着要走。
“卑鄙的东西!逃命的东西!”他对跑去的他们谩骂着。
基福转过身来,“混帐,卑鄙的是甚么?”一面说着便一脚踢翻了他的馒头桶,桶里的馒头都一个个滚了出来。基福同那两个学生,是比争斗时更用力的跑走了。这个无异是他的全性命的馒头,滚在地面时,他真是无限酸痛,全身都仿佛要从此分解了。于是拼着在全身循环着的热血紧紧的跟着他们追去。但他们已进了一个街旁的屋里,把大门紧闭了。在这瞬间,他的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要粉碎心腔。他虽费尽全力的追逐,但本来离得远远的他,毕竟追不到他们,于是只好用脚踢着大门,以呜咽的声音喊说:“开门啊!开门啊!”可是没有一声回音,也没有一人出来。几乎忘去一切的他,那有关心到门扉的破坏!他总是把门撼着,或用脚踢着,或用石头打着,然而仍旧没有人出来。真没有法子了,只好呆呆的站在那里惘然的乱想着。
“咦,你怎么不把那些小子抓住?喂,走来,这里有馒头呢。”说这话的是一位少年,他像自己被殴打似的气愤愤的走近他的旁边来,用手拂去了他衣上的尘埃。他像是流离街头的穷汉,连长袍也没有,其余的衣服还不及顺福。于是他凝视着那位少年说:
“谁知道那些东西会逃进门内去呢!”他如同对待曾经相识的最好的朋友般鞠了一个躬,就接过了那馒头桶,接着有位绅士开门走了出来。他那隐忍着的感情又烧燃起来了。但在他要突进那开着的门时,那位绅士便执住他的手说道:
“刚才敲门的是你么?”他便回说:
“是,正是我!”于是那位绅士便一手掌了他的面颊骂道:
“你这畜生!为甚么乱撞人家的门?赔我的门来!卖馒头就卖馒头好了,为甚么打了人家的学生?你这无知的蠢物来,你进去,想怎样?”说时用可怕的眼光注视他。在这些权威之下,他真无法对抗了,只好呜呜咽咽的哭着说:
“给我钱!……给我馒头钱!……踢倒了人家的馒头跑……嘤,嘤,……”绅士悄悄的站着在想甚么。立在他身边的那位少年于是走近这位绅士替他辩解说:
是。我住在K胡同三十七号。”他拍了拍顺福的肩,便告别了。虽是暂时,但在顺福想来,那位朴七星实在是永久不可忘却的朋友。有谁能慰藉在街上受虐待的他呢!只有一位初见面的七星却勇敢的说出一句“再打!”这虽然很简单,但在他可没有比这句再喜欢的安慰了。他不顾一切,只是乱想着作战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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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前半期,一江之隔、唇齿相依的中韩两国同处于生灵涂炭、山河破碎的历史境遇,面对着共同的敌人。韩国大批贫苦农民怀着生存的冀望主动或被迫迁徙到中国,更有众多有志之士抱着光复三千里江山的决心,流亡到中国。危难中的两国人民生死相依,休戚与共,倾力相援。以反映韩国人在中国广袤大地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和义无反顾的抗日斗争为主体的各类文学作品,顺时而起,应运而生。
这类作品的作者涵盖面广,包容了现代中国不同党派社团和宗教信仰、不同政治立场和思想观点、不同文学流派和美学意识的作者,既有知名作家、学者、记者及其他文化工作者,也有中小学生、军界和政界人士等;作品的刊发处所和传播覆盖面广,除京沪宁渝外,地域遍及中国南北东西,不仅有纯文学刊物和报纸文学副刊,更有诸多非文学的乃至科技专业的报刊;作品的题材内容广,既有时代主题的讴歌,志士仁人的写照,也有芸芸众生困苦悲戚处境的描画,负面人物可憎可恨身影的勾勒。在20世纪上半期中国描写异域人和异域生活的文学作品中,表现韩国人和韩国的作品可谓“标新立异”,特色鲜明,独具一格。
产生于特定历史时期的这些作品,以其不可复制的视角和特点所展现的文学景观,丰富了中国现代乃至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的题材内容、思想内涵和人物画廊,具有极大的认识意义和美学价值。它们不仅有助于扩展和深化对中韩现代文学的认识,还为现代中韩文学文化关系史、交流史研究,提供了若干新的文献史料和思想启示。
20世纪80年代中期起,上述作品理所当然地受到中韩两国学者的共同关注,随着中韩建交和两国日益频繁深入的文化交流,这一研究领域吸引了更多研究者,研究工作取得了极大的进展和丰硕的收获。
应该看到的是,由于相关文献史料没有得到完整系统的发掘和整理,成绩卓著的研究中也存在着两方面的不足和遗憾。
一是基本文献不足。论者未能较全面地掌握各类相关文献,据不完全的文献进行研究、作出论断的情况较为普遍,即使一些有卓识洞见的论文,这方面也存在瑕疵。由于文献的匮乏,还影响到有关专书的历史叙述。比如,中国学者撰写的众多中国翻译文学史著作,就没有对韩国作品的现代翻译作出符合实际的介绍和叙述。尽可能全面地掌握相关文献资料对于科学准确的研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二是依据的文本不当。对于文学作品,研究者在作品的解读,思想的诠释,内涵的探究,艺术的赏析,价值的评价等方面,有着极大的空间,可以而且应该各持其说,百花争艳。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翔实准确的文本基础上。遗憾的是,研究者在进行研究时,大多以五、六十年代或八十年代新出版的文本作为论述的文本依据。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许多作者在旧作重版时,对作品作了不同程度的修改,有的甚至多次修改。错别字、不规范字、标点等的修正,以及语言表达方面的锤炼加工,或有助于作品语言更符合现代汉语规范和艺术表达的改进,但一些作者或为顺应时势或迫于有形无形的精神压力,还对初版本中若干重要语句、对话、叙述作了删改,有的甚至成段的改写、补写或删削,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初始本言说的语境、意义和风格,减弱甚至部分失去了作品具体可感的历史气息。作者有权修改自己的作品,但论者只依据新版本来解读作品,其论述的科学性和论断的准确性就会有偏差和折扣。重视作品的原初文本,当是学术研究必须的严肃态度。
只有立足于尽可能完整充实的文献史料,才能对这类作品蕴含的丰富多彩的思想艺术特质及社会意义作出科学的解读和探析,进而有根有据地揭示其产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和原委。尽最大努力汇集整理并以历史既有面貌出版上述作品,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构建相对完整系统、翔实可靠的第一手文献资料库,既是这一领域研究基本建设题中的应有之义,根本之举,也是中韩研究者殷切希望着的一项亟待完成的工作,学术意义重大。
所有的研究都必须立足于文献,所有的研究者都必须尽可能多的掌握文献,但不是所有的研究者都需要去经历搜求文献史料之苦之累。文献史料当是天下公器。为此,我们花大力气整理编辑这套《“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资料丛书》,以保存可贵的历史资料,弥补既有文献的不足,为研究的深化和进展竭尽绵力。
本丛书以“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冠名。“中国现代文学与韩国”不仅应包含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对韩国人和韩国的描写,中国文坛对韩国文学作品的译介和对韩国文坛的关注,还应包含中国现代文学思潮、运动、理论和作家作品在韩国的传播和所产生的影响,以及韩国对中国现代文学的接受和评介研究。本丛书所涉及的是前一方面;至于后一方面的内容,则是今后的计划,没有包含在目前这套丛书中。
本丛书分为《创作编》、《翻译编》和《评论及资料编》三编,共十册。其中,《创作编》五册,含“小说卷”三册,“散文·通讯·纪实卷”一册,“诗歌·剧本卷”一册;《翻译编》二册,含“小说·散文·诗歌·剧本卷”一册,“民间故事·童话·神话传说卷”一册;《评论及资料编》三册,含“评论卷”二册,“评论卷”、“资料卷”合一册。“资料卷”有全部作品的分类题录和系年索引(1917-1949),全部译作的分类题录和系年索引(1927-1949),相关评介研究的中、韩分国题录和综合系年索引(1927-2014)。
《创作编》、《翻译编》力求客观地完整地呈现出中国有关韩国人和韩国各类创作、译作的原生态,即当时固有的真实历史状貌,无论作(译)者持何立场观点、审美情趣,也无论作品思想内蕴深刻丰富亦或浅显单薄,艺术表现精湛圆熟亦或稚嫩粗糙,均不隐讳,遮蔽,修饰,改动。旧体诗词和文言作品的汇集尚需时日,因此未予列入,只选录了少量取材或视角特殊、语言文白夹杂的作品。
《评论及资料编》力求真实呈现20世纪上半期对此类创作和译作的所有品评。同时,展示20世纪50年代至今,随着文献的逐步开掘、视野的日渐拓展,以及研究方法的多样和研究新人的加入,各时期研究工作所取得的主要成果和进展。尽管其间的一些论文存在文献缺失或视角单一的缺憾,但表现出研究者们为搜寻尘蔽的历史文献、拂拭其闪光之处的种种努力,难能可贵,其阶段性的文献价值和学术贡献,仍值得珍惜和留存。
本丛书的编辑出版得到不少中韩研究者的热情鼓励和无私帮助,得到吉林省高等教育专项基金项目资助和延边大学出版社的鼎力支持。对此,我们由衷地表示感谢。
为了做好编辑本丛书这项拓荒工作,我们殚精竭虑,孜孜矻矻,尽了极大努力,付出了艰辛劳动。相信丛书出版后会受到中韩研究者和读者的欢迎。限于我们区区数人的目力和精力,丛书收录的创作、译作和评论当有遗漏,祈望有识者补充指正。
201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