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高度的历史真实性，生动艺术地描写了清王朝从满洲崛起、立朝入关到逐渐衰败、最终覆亡的全过程。其中用绝大部分篇幅再现了波澜壮阔的辛亥革命运动，以难以置信的详尽程度，描写了辛亥革命中的全部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强烈的历史感召力和艺术感染力，不仅真实详实，而且生动传神，堪称一部无与伦比的形象的辛亥革命运动史。

本书以高度的历史真实性，生动艺术地描写了清王朝从满洲崛起、立朝入关到逐渐衰败、最终覆亡的全过程。重点描写了统一全国、太平天国起义和辛亥革命运动，其中尤以辛亥革命描写得真实详尽，波澜壮阔，生动传神。再现了孙中山伦敦蒙难、同盟会及光复会成立、惠州起义、河口战役、徐锡麟刺杀恩铭、安庆起义、秋瑾就义、黄花岗之役、汪精卫刺杀摄政王、保路运动、武昌起义、十七省独立、南京争夺战、汉口保卫战、彭家珍刺杀良弼、南北和谈、宣统逊位、民国建立等重大历史事件。刻画了孙中山、黄兴、黎元洪、林觉民、蔡元培、章炳麟、秋瑾、徐锡麟、陶成章、汪兆铭、伍廷芳、徐绍祯、胡汉民及袁世凯、康有为、载沣、端方、瑞激、张鸣岐、赵尔丰、张勋等数百名近代史上几乎全部著名人物。热情讴歌了辛亥革命志士百折不挠、勇猛顽强的奋斗精神和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革命气节，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深刻的现实意义。内容极为宏富，史料丰赡翔实，剪裁适宜得体，结构谨严完整，叙述有条不紊，有着强烈的历史感召力和艺术感染性，是一部无与伦比的形象的辛亥革命运功史。

该书写作并梓行于辛亥革命翌年，系建国后首次整理出版。

第一回

 佛库伦吞果成孕 杨经略奉命出师

第二回

 熊廷弼冒雪巡边 李选侍移宫弭乱

第三回

 王化贞弃城入关 孙承宗屯田备战

第四回

 方吉纳责书请和 魏忠贤磔死论罪

第五回

 袁督师诱诛岛帅 清太宗直抵燕京

第六回

 宣圣谕杨鹤赦降贼 犯皇陵李闯抗天兵

第七回

 卢象升血战巨鹿 多尔衮掳掠畿南

第八回

 洪承畴贪色降敌 李自成称兵犯阙

第九回

 崇祯帝煤山殉国 吴三桂满洲借兵

第十回

 弘光帝正位南京 史可法督师淮北

第十一回

 摄政王遣使说降 左懋第赍书通好

第十二回

 九宫山义民诛逆 四总兵同室操戈

第十三回

 破扬州多铎屠城 兴水师鲁王监国

第十四回

 隆武帝正位福京 亲征军班师中道

第十五回

 郑芝龙出守仙霞关 永宁王大捷建昌府

第十六回

 吴志葵苏州失利 李成栋嘉定屠城

第十七回

 春申浦水师大败 江阴城义旅初兴

第十八回

 十方僧代民请命 阎典史为国捐躯

第十九回

 鲁监国出奔南澳 永历帝正位粤中

第二十回

 瞿式耜力守桂林 孔有德连陷湘楚

第二十一回

 郑成功进取福建 张煌言大下江南

第二十二回

 攻石城全师败绩 取台湾郑氏孤存

第二十三回

 郑芝龙招子降敌 何腾蛟被执效忠

第二十四回

 孙可望挟帝求封 吴贞毓讨贼遇害

第二十五回

 白文选设计除奸 永历帝避敌幸缅

第二十六回

 李定国入缅报仇 张煌言复书拒命

第二十七回

 吴三桂祭陵起事 梁清标草奏解围

第二十八回

 取衡州三桂称尊 战衢州耿军败绩

第二十九回

 吴世瑶退保五华 岭清赖塔大战石虎关

第三十回

 耿精忠都下就刑 洪秀全广西发难

第三十一回

 昧夷情督臣被掳 要和约英法联军

第三十二回

 下湖南天王颁文告 据武昌策士谒军门

第三十三回

 取金陵书生献策 援江右清将进兵

第三十四回

 练水师国藩定策 保鄂垣林翼求援

第三十五回

 石达开退保汉水 韦昌辉残杀东王

第三十六回

 彭玉麟师援江右 张国梁战殁金陵

第三十七回

 李鸿章倡办洋枪队 曾国荃大战雨花台

第三十八回

 失南京洪氏灭宗 游香港孙文求学

第三十九回

 兴中会灭清扶汉 马关约割地偿金

第四十回

 孙中山秘密招兵 史坚如从容就义

第四十一回

 入使馆英雄被系 游横滨志士订交

第四十二回

 平山周旅邸谈心 康有为中途遇救

第四十三回

 康有为运动哥老会 孙逸仙组织革命军

第四十四回

 保皇党拒绝兴汉会 义和团扰乱北京城

第四十五回

 平山周登岸被拘 孙逸仙上书请愿

第四十六回

 李鸿章北京议和 唐才常汉口败事

第四十七回

 郑弼臣败走粤海洋 秦力山倡立亡国会

第四十八回

 蔡元培组织义勇队 胡经武联合留学生

第四十九回

 汪大燮计诱志士 王竹安狙击胡儿

第五十回

 徐锡麟创办新学堂 孙逸仙组织同盟会

第五十一回

 孙逸仙倡办民报 吴孟侠谋炸钦差

第五十二回

 徐志士欧洲求学 恩中丞警校被刺

第五十三回

 挖人心致祭亡灵 卖鸡蛋谋刺胡妇

第五十四回

 水澄桥学生遭难 轩亭口女侠被刑

第五十五回

 绍兴府搜查学校 侦探队敲诈平民

第五十六回

 袁世凯上书弭党祸 孙逸仙开会骋雄谭

第五十七回

 谋大举密联会党 夺炮台战退清军

第五十八回

 入河口革党兴师 攻开化清军奏捷

第五十九回

 新加坡会党被幽 熊成基皖江倡义

第六十回

 范传甲舍身就义 黄树中制弹被伤

第六十一回

 汪兆铭潜身北京城 熊成基被捕哈尔滨

第六十二回

 埋地雷英雄密计 羁黑狱烈士联吟

第六十三回

 黑狱赠书王公好士 重洋就学昆仲齐名

第六十四回

 刘元栋阴蓄死士 冯九如试演飞船

第六十五回

 温生才枪戕孚留守 饶辅廷力助革命军

第六十六回

 韦云卿闻风回国 冯超骧别父从征

第六十七回

 洪顺堂群雄谋响应 广州城烈士被拘囚

第六十八回

 黄克强围攻督署 林觉民演说公庭

第六十九回

 小北街革军血战 佛山镇会党围攻

第七十回

 吴参议公署炸伤 蒋协统巡营演说

第七十一回

 德邻里发现军火 黄花岗埋没英魂

第七十二回

 李达泉杀妻自刎 李汉业奉母出洋

第七十三回

 羁黑狱名成巾帼 搜党人密设稽查

第七十四回

 良教沙惨毙民命 龙神宫搜获军装

第七十五回

 告密箱军官献策 避枪车士子呈图

第七十六回

 李世芳造谣惑疆吏 林冠慈怀弹伺提臣

第七十七回

 陈敬岳改装行乞 余化龙歃血联盟

第七十八回

 张伟翰卖友求荣 周德培累父系狱

第七十九回

 林冠慈炸伤提帅 张鸣岐取缔股东

第八十回

 股东会尺书洒血 宜万线众役停工

第八十一回

 争路事众商罢市 上呈文代表叩阍

第八十二回

 同志会文明对付 革命军布置从容

第八十三回

 尹锐志密组机关 赵尔丰诱拿代表

第八十四回

 总督署哭声大震 龙泉山炮火环攻

第八十五回

 端午桥带兵入蜀 岑春煊奉命离申

第八十六回

 孙君武密藏租界 彭楚藩抗对公庭

第八十七回

 楚望台三军起义 工兵厂一饭说降

第八十八回

 清将窜迹刘家庙 民军布告领事团

第八十九回

 钱队官密谋响应 刘家庙迭奏凯歌

第九十回

 张凤翔被推大统领 黄忠浩不任降将军

第九十一回

 焦达峰结党据湘楚 马毓宝被举督浔阳

第九十二回

 仓前街留守被戕 江岸站民军受挫

第九十三回

 清兵进占大智门 湘军连诛两都督

第九十四回

 烧华界清军肆虐 复太原陆抚尽忠

第九十五回

 毁抚署江右举兵 扯旗灯粤东罢市

第九十六回

 滇军苦战军械局 民兵攻打皖江城

第九十七回

 陈其美力攻沪局 杨尽诚怒剿峒苗

第九十八回

 督苏军雪楼受任 攻旗营德济投诚

第九十九回

 袁世凯遣使说和 沈秉堃识时反正

第一百回

 张鸣岐弃城避沙面 汪兆铭出狱识英雄

第一百零一回

 清兵进逼汉阳府 宁军战败雨花台

第一百零二回

 福建军战胜旗兵 山东省错举都督

第一百零三回

 沈绅设立保安会 清舰投效革命军

第一百零四回

 彭程万摄理都督 黄焕章扰乱皖江

第一百零五回

 黄克强大战汉口镇 吴禄贞被刺石家庄

第一百零六回

 失汉阳黄兴出走 入资州端方被诛

第一百零七回

 四川省宣告独立 乌龙山首奏奇功

第一百零八回

 联军进占幕府山 清师大败孝陵卫

第一百零九回

 领事团代表议和 麒麟门清军败绩

第一百一十回

 紫金山大队进攻 江宁府全城光复

第一百十一回

 汉口镇领事劝和 外蒙古活佛独立

第一百十二回

 杀志锐新疆反正 囚长庚甘肃奏功

第一百十三回

 除清吏西藏独立 失重关太原沦陷

第一百十四回

 柳大年被逮宁远 蓝天蔚密图关东

第一百十五回

 孙宝琦取消独立 唐绍恰奉使议和

第一百十六回

 两代表议和开始 十烈士倡义被戕

第一百十七回

 赵尔丰川中伏诛 清皇室御前会议

第一百十八回

 孙总统南京受任 陶成章医院被创

第一百十九回

 滦州军王怀庆败谋 东华门袁世凯遇险

第一百二十回

 掷炸弹良弼丧生 下和诏清帝辞位

附录

 自叙

 序

 序

 序

 序

 序

 叙

 序

 《神州光复志演义》书后

 校点后记

话说戎狄虎视，自昔已然；华夏膻腥，于今为烈。自古道塞外穷荒草昧，人兽杂居，并无国家制度，不过群聚一方，名为部落。每部头目一人，名为酋长。都生得秉性枭獍，善于骑射，这是各处风俗不同，无怪其然。但恨这般番族，恃其凶恶，往往乘我内难，大举人犯，我族剿除不灭，遂为所吞。此历代皆然，不必细说。

单说山海关、辽阳以东，开原、铁岭以北，那黑龙江、吉林、奉天三省地方，本宋时辽、金旧土，元胡窃据天下，辽、金之焰始息。明太祖灭元复汉，传至神宗，国势渐衰。那黑龙江以南，有金胡子孙，复燃死灰，盘踞宁古塔地方，并吞邻部，便成悍族，也渐渐僭号称帝，犯我中国。首先称帝者名努尔哈赤，生得膂力强大，凶悍甚于他酋，子孙称他为太祖。

说起他的远祖，真是一件奇事。长白山地方，有一女子名佛库伦。一日同他长姊名恩古伦、次姊名正古伦，到布库里山游玩。山卜有大池，名为布库里池，喜他水清如镜，便与两姊解衣洗澡。在水中只听飞鸟之声远远而来，抬头视之，有乌鹊衔红果一枚，飞到池边，果落佛库伦衣上，鸟便不见。佛库伦见果垂涎，连忙取来，恐两姊相夺，遂原个吞下。数El后这果子不肯消化，始则腹内作痛，继则肚子稍胀，渐胀渐大。只道是病，谁料十个月后，忽然呱呱一声，肚下堕落一物，惊起视之，乃耳目手足都全，竟是个男孩，生得状貌奇异。大诧日：“无夫成孕，羞也不羞！”追想半晌，“莫非布库里吃了红果的缘故？”遂取名布库里雍顺，抚养渐大。

一日，与众孩嬉戏不睦，众孩骂他无父儿。布库里雍顺归诉其母，母告之故，且命之日：“汝是爱亲觉罗。”这话传至中国，人人听了不懂，通事译出，说是“‘爱亲’二字，与‘金’字同音，犹言汝是金代子孙，觉罗即姓字解说，犹言姓金也。”自此遂为建州部酋长，每年十月，朝贡于明。明朝念其恭顺，封他为建州卫都督。传至其孙，名猛可帖木儿。全家为部众杀死，逃出一子一弟，弟名凡察，子名童仓，遂失都督之印。明又封童仓之弟名董山为建州卫指挥——此正统初年事也。后董山与凡察自命为左右二卫，请明加封，各掌一印。不数年二人谋叛，明朝将他削封伏诛。还有他的子孙名完者秃，也欲求封于明，特献良马人贡，明遂复其都督之爵。万历初年传至努尔哈赤之父，名他失，又名塔克世，也因叛明伏诛。努尔哈赤常常告人说是欲报父仇，明恐其叛，仍赐他都督之爵。那时邻近还有二部，一名哈达部，其酋长名孟格布禄；一名叶赫部，其酋长名纳林布禄，与爱亲觉罗三部鼎立，明俱封为龙虎将军。不数年孟格布禄与纳林布禄相攻，孟格布禄大败，请明救援，明不许，遂求援于努尔哈赤。这时努尔哈赤野心勃勃，不但不救，反将孟格布禄一家捉来幽禁。又恐明朝声罪致讨，乃用美人计，先以己女许配孟格布禄，与他结亲，暗令其妾再去私通。数日后捉出奸证，责他淫人外母。孟格布禄无话可对，遂被杀死。明朝闻信，命使责之日：“汝为何攻哈达而取其国耶？快快还之！”努尔哈赤大惧，想道孟格布禄已死，其子尚在，只得将女改配其子，名吴尔古代，成亲后，送其归乡，仍不还他土地，哈达遂灭。再攻叶赫，叶赫死战不降，求救于明，明朝命游击马时相发兵往救，一场大败，叶赫遂降。不在话下。

却说努尔哈赤怀恨谋叛，已非一日，至此遂招兵买马，大修战具，于万历四十四年僭位，国号满洲，建元天命，以建州旧地改名宁古塔，作为都城。次年择日誓师，大集将士日：“明朝杀吾皇父，此仇不共戴天！我今悉起大兵，洗荡中原，以雪吾耻，将士不用命者斩！”军士唯唯。努尔哈赤挽弓跃马，率贝勒领步骑二万口，到一庙宇，下令驻兵，四面竖起八旗，两边排列队伍，鸣角奏乐。努尔哈赤率领贝勒等上前拜舞，既毕，乃出逆誓一道，跪而读之，名为《七大恨告天》，——后来汉人替他译出。其词日：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一草寸土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恨一也。明虽起衅，我尚欲修好，设碑勒誓，凡满汉人等，毋越疆圉，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故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哩、方吉纳，挟取十人，杀之边境，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刈获，遣兵驱逐，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臣遗书诟骂，肆行凌侮，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党之，挟我以还其国，已而哈达之入，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争伐也，顺天心者存而胜，逆天意者败而亡，何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复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初呼伦诸国合兵侵我，故天厌呼伦启衅，唯我是眷。今明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罔为剖断，恨七也。因此七大恨之故，是以征之。读毕，谓贝勒将士日：“抚顺为进兵要路，宜先围其城，再去说降，可不战而定也。”言罢起兵。

话分两头。却说那时万历四十六年(1618)，当初有位宰相，姓张名居正，受穆宗顾命，辅相朝政，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国势渐渐富强。居正死后，万历晏处深宫，君臣相隔，一般小人与名士为仇。于是顾宪成立东林书院，议论国政，朝臣不得志者多归附之，是为东林党，同党与不同党，两派相争不休，朝廷恶之。时万历帝年老，立庶长子为太子，有狂人张差人太子官，持梃打门吏，拿问之后，含糊了结。人皆谓郑贵妃欲立己子，嗾使此人来杀太子。东林党以事关太子，宜彻底根查；不同党的以事连郑妃，宜置不问。万历见家庭不和，好生懊恼，自此常不视朝。

一日，内阁接到辽东警报，谓满洲大举人寇。大学士方从哲请帝出御文华殿，召见群臣，面商战守方略。吏部尚书赵焕率廷臣伏文华门，请帝临朝议政，自朝至暮，仍无回话。少顷，太监出对日：“皇爷今日有病，尔等休得惊动，有事我当代奏。”群臣不悦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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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编冠其名日《光复志》，以表扬光复伟业为宗旨。凡无关本旨者，概不栏入。

编首从满清入关以前始，即《光复》之缘起，如演《三国》，必始于汉献；演《列国》，必始于幽、厉，其前例也。

成败论人，贤者不取。明末弘光，北狩东南，义师如林，屡仆屡起者垂四十年，功虽不成，事实难泯，是为光复之下种。

洪、杨出湘鄂，据金陵，奄有东南半壁，倘能固民心以固邦本，则长驱北向，未始非明太祖。其人乃耽于声色，不勤远略，内讧之深，屠戮之惨，至今父老犹能言之。迹是心非，甘自拟于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亚，良可惜也。唯阅其起事文告，不忘祖国沦没之痛，俨然以光复为己任，汉族衣冠亡而复存，是为光复之发萌。

孙氏倡言革命，史坚如首起义于广州，辛亥三月二十九日之役亦发于广州，十数年来苦志经营，志士之血尽力竭，于焉为盛，是为光复之吐华。

辛亥八月十九发难，以迄各省响应，纯系出于军队与海外志士，别树一帜，有水尽逢源之妙，是为光复之结果。

全编事实、段落、起迄各有次序，既不能合他段强为穿插，又不能合数段前后倒装。但求一气贯串，已觉煞费经营，与假小说之空中楼阁、可任意点缀者有难易之判，读者谅之。

搜罗旧闻，种类甚多。就明末言之，采书在二十余种，正史所遗者，十居六七；即近世之事，虽无载籍可稽，然穷极采取，或见诸书报，或得诸访问，必期完备而后已。其间诏令、文告，有出于爱国者之血翰，尤足以感悟，末流拾之，如获至宝，不敢从略。

是编属稿伊始，远近知者已争求快睹，故急以五阅月告竣，藉飨读者。争文字于寸晷之间，只能据实直书。摹声绘色，容有未逮；修饰润色，统俟重订。

洪、杨以上事实，载籍俱在，编中采取，字字皆有来历。若近世之得于书报及转相传述者，或不免有一二失实处，爱读诸君见闻所及，可投函神州图书局，俟重订时再行增损，以昭实录。

是编虽既出版，事实仍不厌其详，拟再远近征求，一手重订，即章法之起伏照应，词句之摹神绘影，当工益求工，以臻完帙。

二次重订，搜罗既煞费时日，结构亦别具经营，全编告成，期以一年，特与爱读诸君预订。

是编校勘已数易手，固不敢稍有忽略，然鲁鱼豕亥，或有未尽，读者谅之。

辛亥革命已经整整一百周年了。辛亥革命是中国近代史以至整个中国历史上的一次伟大的革命运动，它不仅推翻了清王朝二百六十八年的封建统治，而且结束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民主共和的新纪元，并为其后不久爆发的“五四运动”和新民主主义革命奠定了必要的思想和社会基础，也标志着愚昧落后状态下的近代中国人民的第一次觉醒。尽管由于这次运动的发动者和领导者——中国资产阶级的软弱和妥协，使得辛亥革命反对封建专制、建立民主共和的斗争没能取得最后胜利，革命果实被代表封建地主阶级利益的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所窃取，但辛亥革命仍然以其大大推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辉煌功绩，在中国历史甚至世界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对我国后来的社会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

然而，在讲史文学相当繁盛发达的中国，由于种种原因，从整体上反映辛亥革命重大纷繁的历史事件、再现其波澜壮阔的历史场面的文学作品却极为鲜见。随着时间的流逝，相当多的人们对辛亥革命已渐渐淡忘，或仅仅从历史教科书中获取一点点被高度梳理、概括、归纳而成的“背景”、“原因”、“意义”、“教训”之类少得可怜的知识，缺乏感性的和具象的了解。实际上，辛亥革命爆发的第二年亦即民国元年(1912)，便诞生了一部规模宏富、内容深刻、从整体上反映辛亥革命历史进程和运动全貌、具有很强的历史真实性和很高的认识价值、审美价值的鸿篇巨著，这就是《辛亥革命风云录》。作者在辛亥革命之后仅仅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这样一部洋洋六十多万言的作品，并在当年付梓印行。其反映现实之快，不仅创造了我国历史演义小说创作和出版史上的空前纪录，而且足以令今天的作家、读者和出版印刷部门瞠目结舌。只是这部当时的当代纪实小说于民国元年出版后，仅仅在民国八年(1919)再版一次，尔后直到今天再未出版印行，因此长期湮没无闻，鲜为人知。在辛亥革命八十周年之际，我们曾与百花文艺出版社合作，校点整理并重新出版这部堪称形象的辛亥革命运动史的历史演义小说，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并以此作为对辛亥革命八十周年的纪念。今天，在辛亥革命即将迎来一百周年纪念之际，百花文艺出版社决定重新出版这部光辉的历史小说巨著，使广大读者可以重温那段令人激奋、不可磨灭的历史，追思无数辛亥革命志士为中华民族复兴大业奋不顾身、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创下的不朽业绩，显然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是书原名《绣像神州光复志演义》，作者王雪庵，号听涛馆主人，浙江杭州人。民国元年上海广益书局发行，上海神州图书局印行，民国八年上海民强书局再版。均为石印本，十五卷一百二十回，卷各一册，共十六册。首册为110幅明末清初和清末及辛亥革命人物绣像。其中以辛亥革命和晚清人物居多，且均为半身像，而明末清初人物绣像则为全身像。每回另有两幅木版插图，集中置于该回所在卷卷首，共计240幅插图，插图标题即该回上下回目。总回目前有作者自叙一篇及朱瑞、蒋尊簋、孙壬、吴斌、宋学源、琅玡诸季子、施心觳所作序七篇。序后为《例言》。各卷首回回目下均署“听涛馆雪庵氏编”、“枕漱轩逸庐氏校”。骑缝上镌“绣像神州光复志演义”，其下依次为卷数、回目、该卷页码，最下署“上海神州图书局印行”、“上海广益书局发行”。正文半叶十七行，行三十六字。书末有署名复热的《〈神州光复志演义〉书后》。

反映有清一代历史的演义小说并不鲜见，除本书外，较有影响的尚有蔡东藩的《清史通俗演义》、许啸天的《清宫十三朝演义》、许慕义的《清宫历史演义》和王皓源的《清宫艳史》。其中后三种作品对清代重要历史事件着墨不多，描写亦大多较为粗略。而描写最为细腻的部分，大多摭拾清末民初有关清代宫廷生活、争斗的野史记载和民间传闻，再用一些历史事件连缀，敷演成篇。这些野史传闻大多与史实不符，且多涉宫闱秘闻和淫猥香艳之事，望风捕影，牵强附会，渲染铺陈，恣意发挥，格调不高，颇为庸俗。例如顺治帝纳江南名女董小宛为妃，董死后顺治因感伤而弃位出家；雍正帝夺嫡篡位，用血滴子翦除政敌和仇人，后为吕四娘所刺杀；乾隆原为浙江海宁陈阁老之子，幼时被雍亲王胤稹用己女调包；乾隆与内务府大臣傅恒之妻、皇后之嫂私通……等等。其中大多已被史学家考证为无稽之谈。以这些野史传闻为素材的这三种清史演义小说，一定程度上也就成了清代皇帝后妃们的风流罗曼史或清宫秘史了。

诚然，小说是文学作品而非史书，允许进行一定的艺术虚构，以提高作品的文学性和艺术性。然而，《清宫十三朝演义》、《清官历史演义》和《清宫艳史》这三部作品虽大量取材野史异闻，却并未予以精细的艺术加工，文笔平庸，描写也相当粗疏，并不具有鲜明独特的文学色彩和生动感人的艺术魅力，同时也失去了历史真实性。如此创作，也就只能是历史演义小说的下乘之作了。相比之下，蔡东藩的《清史通俗演义》略胜一筹，较为尊重史实，写作态度亦颇为严肃，虽也摭拾野史传闻，但比例不大，篇幅也还有限，尚未喧宾夺主。但蔡书辛亥革命部分描写较为简单，多有未到之处。在史料之真实丰富、叙述之从容细腻、布局之完整有序、剪裁之得当自然、结构之严谨缜密，特别是作品的规模气势之宏大方面，均难以同《辛亥革命风云录》相匹敌。

《辛亥革命风云录》是清王朝覆亡之后成书最早、规模最大、思想和艺术成就也最高的一部清史演义小说，也是一部杰出的辛亥革命纪实小说。历史真实性强，思想意义和社会意义深刻，辛亥革命描写尤为翔实、具体、生动，是本书的主要特点。该书内容包括两大部分，前一部分为前三十七回半，主要描写女真(满族的前身)崛起并统一满洲；李自成起义，占领北京，推翻明王朝；清兵入关、南下平定各地抗清活动；平定吴三桂等三藩之乱；太平天国起义及其失败。其中最为详细的是清兵人关前后、南下镇压各地抗清活动、消灭南明残馀势力和太平天国起义。小说既揭露了明末上层统治集团内部的相互猜忌和激烈的倾轧，也描述了清军在消灭明朝残馀力量和平定各地抗清活动中的凶恶残忍；既正面表现了各地官民面对外族压迫和凌辱英勇抗击、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也写出了吴三桂破坏刚刚统一安定的政治局面起兵叛乱、不得人心而迅速失败。对太平天国起义，本书一改此前各种官、私史书蔑称其为“长毛”、“洪逆”、“贼寇”的反动史观，对清廷和太平天国政权均无明显的思想倾向，客观如实地描写了从洪秀全金田起义至天京陷落的全过程，对太平天国内讧和帝国主义帮助清廷镇压太平天国也进行了详细而具体的描述。

后一部分从第三十八回后半回至全书结束，共八十二回半，用全书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浓墨重彩地再现了辛亥革命运动。从孙中山接受洪秀全的影响、萌发革命思想、从事反清革命活动开始，记述了辛亥革命运动从准备到爆发的全部重大事件：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同盟会的先后成立；孙中山、郑弼臣、黄兴等领导的惠州起义、镇南关(今友谊关)起义、广州新军起义、广州黄花岗起义；保路运动、武昌起义、十七省独立、汉口保卫战、南京争夺战、南北和谈、民国建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宣统皇帝逊位等。其间还穿插描写了鸦片战争，英法联军攻占天津、北京，火烧圆明园以及孙中山伦敦蒙难、甲午海战、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攻占北京、辛丑条约、徐锡麟刺杀恩铭、熊成基安庆起义、秋瑾就义、汪精卫刺杀摄政王、温生才刺杀孚琦、熊成基刺杀载洵、吴孟侠刺杀五大臣、陶成章和吴禄贞被刺、张天培刺杀袁世凯、彭家珍刺杀良弼和武昌起义等历史事件。全景式完整、立体地再现了辛亥革命运动的全过程，热情讴歌了辛亥革命志士为追求真理、挽救国家和民族危亡而前赴后继、英勇顽强、百折不挠、视死如归的革命气概和献身精神。小说还十分细致入微地描写了众多辛亥革命志士被捕后受审和慷慨就义的场面，如第六十八回，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后，水师提督李准等人审问受伤被捕的林觉民，林觉民那潇洒从容、谈笑自若的气势和雄健豪迈、激昂慷慨的演说以及大义凛然、生死不惧的精神，甚至使凶残的敌人也为之折服，竟然不由自主地屈尊纡体，竞相为之递痰盂、请吃烟。再如第八十六回，武昌起义爆发前夕，彭楚藩等不幸被捕，审讯官、清湖北咨议局委员陈树屏问道：“汝何苦一定要造反，而不惜头颅乎？”彭楚藩反客为主，昂然答道：“你真糊涂已极！你不想何为革命乎？就是先将此头颅作为代价，且掷我一人头颅，而获我四万万同胞之幸福，予复何惜也！”真可谓铿锵有力，响遏行云，掷地可作金石声！他如徐锡麟、秋瑾、熊成基、陈可钧、宋玉琳、陈更新、张天培等革命志士莫不如此。此类事迹，书中俯拾皆是，难以胜计，可歌可泣，感人至深，是极为难得的辛亥革命史料。完全可以说，自《辛亥革命风云录》问世近百年来，还没有一部文学作品能像本书这样将辛亥革命反映得如此完整系统、真实深刻。

我们以为，作为历史演义小说，其成功与否，最重要的标志或至少最重要的标志之一就是其历史真实性如何。历史演义小说的典范《三国演义》在处理史实与艺术虚构的关系上提供了极为成功的艺术创作经验。《三国演义》的艺术虚构是在基本符合史实的框架内开展的，其主要人物、事件及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都与史实大体相符。罗贯中虽然也对许多人物、事件进行了艺术加工、夸张，和改造，但这些夸张改造分寸上都比较适度，态度也十分严肃，或者是人物性格合乎逻辑的发展延伸，或者是在量的而非质的维度上的扩减增缩，而且符合思维和生活的辩证逻辑，具有合理的内在依据，因而显示出巨大的审美张力。这样的想象虚构，不是对史实的背离和歪曲，而是对史实的补充和完善，即使熟知这段历史的读者，也不难理解和接受，甚至比不清楚这段历史的读者更能品味领会出作者的艺术苦心和创作构想。因而，清代著名学者章学诚对《三国演义》“七分实事，三分虚构”(《章氏遗书外编·丙辰札记》)的评价，不仅为后世大多数学者普遍赞同，而且似乎也已成为指导创作和评判历史演义小说处理史实与艺术虚构关系的一条基本准则。《辛亥革命风云录》一书虽然总体上远未达到《三国演义》的艺术高度，然而其思想性和历史真实性却无疑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三国演义》，而且也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唯一的一部历史演义小说。

历来历史演义小说的作者与作品所反映的时代社会生活都有一段或长或短的历史间隔。例如：写作《三国演义》和《残唐五代史演义》的罗贯中是元末明初人，写作《隋唐演义》的褚人获、写作《二十四史通俗演义》的吕抚、写作《东周列国志》的蔡元放、写作《北史演义》和《南史演义》的杜纲均为清代人。即如写作其他清史演义小说的蔡东藩、许啸天、许慕义、王皓源、李伯通(《清朝全史演义》)、陆士谔(《清史演义》)，也主要生活在辛亥革命之后。作者同其笔下的时代和社会生活也因而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历史隔膜。作品的素材更多地来自第二手材料——历史记载、甚或第三手材料——历史传闻，缺乏直接的生活感受，也使作品的真实性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这几乎是所有历史演义小说的共同缺憾。而王雪庵的《辛亥革命风云录》则不然，作者本人就生活在作品所重点描写的辛亥革命时期，他亲自耳闻目睹了辛亥革命的几乎整个进程，他本人就是辛亥革命的见证。作者不仅以一个辛亥革命的旁观者或耳闻者，而且是以一个参加者的身份，怀着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慰忠魂于泉壤”、使亿万人“知缔造之艰”的强烈愿望，不辞劳苦，日以继夜地创作本书的。从全书中不难看出，作者早在武昌起义之前，就已经广泛搜集、整理、汇辑辛亥革命反抗清王朝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争取民主共和活动的重要文告、函电、记载、讲演、报道、传记及当事人和知情者提供的材料，再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见闻，占有大量第一手材料，这样方能“取事确而正，切而直，敢以信于天下读者”(作者《自叙》)。这也是本书之所以具有很强的历史真实性的最主要的原因。《辛亥革命风云录》的创作和重新整理出版，对于总结历史演义小说创作经验、继承和发扬讲史文学优良的写作传统、纠正历史题材文学创作中不尊重甚至背离和歪曲史实的倾向，具有重要的借鉴作用和积极的现实意义。

清王朝是中国历史上少数民族掌握全国政权历时最久的一个封建王朝，在其统治的近三百年中，始终存在着严重的民族矛盾，特别是立朝初期统一全国和末期被推翻过程中，民族矛盾和民族冲突更为尖锐激烈。因此，民族思想也就成为清代历史演义小说难以回避的一个重要问题，《辛亥革命风云录》也同样如此。实事求是地说，本书的确存在一些对清王朝统治民族——满族极为不满、强烈谴责、贬满褒汉的民族主义色彩，个别措词也明显带有民族歧视的倾向，如“满清”、“满廷”、“满人”等。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是历史地科学地评价本书的另一个关键。我们以为，第一，清初在人关南下镇压各地抗清活动、强迫汉人薤发易服的统一过程中，清廷曾对汉族人民进行了残酷的镇压和血腥的屠戮，扬州十日、江阴屠城、嘉定三屠等尤为惨烈，种下了深深的民族仇恨，这些仇恨并未因残酷的镇压和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或消磨；在政权巩固之后，满族上层统治集团也始终推行着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的政策；清末政治的极端腐败和对列强侵略瓜分的容忍屈从，又大大加深了以汉族为主的全国人民对这个少数民族政权的怨恨和仇视。从以上历史的和现实的情况考虑，本书所流露出的对满族统治的强烈不满富有民族正义感的色彩，无可非议，包括满族同胞在内的今天的各族读者也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第二，本书也并非完全从民族矛盾、民族思想上审视和观照严重的社会危机，更主要的还是从更新改变社会制度上着眼。辛亥革命受西方人道主义和共和思想的影响，在反对清王朝反动统治的同时，正确提出了体现民族平等的五族(汉、满、蒙、回、藏)共和的民族主张，这就同历史上唯我正统、唯我独尊的封建大汉族主义思想及各种独尊本族、歧视他族的狭隘的民族主义思想有了本质的区别。这一思想在书中得到正面反映和完全的赞同，也构成了本书民族思想的核心。第三，辛亥革命的领导者和发动者——中国资产阶级激进的革命团体同盟会的纲领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这一纲领一方面含有一定程度的策略意义，利用汉族为主的各族人民对满族政权强烈不满这种民族情绪唤起民众，壮大力量；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是体现了中国资产阶级在民族问题上的思想和历史局限，试图用民族主义的观点来阐释和解决深刻的社会危机。这不仅是本书思想上的不足，也是辛亥革命的一个明显弱点。我们相信，经过六十多年党的民族政策教育的各族读者，不难用马克思主义的民族观点历史地科学地看待和评价这部作品。

《辛亥革命风云录》艺术上的主要特点是自然清丽、朴实无华，不事雕琢。这是由作品内容所决定的。历史演义小说，特别是严格尊重史实的历史演义小说，在人物性格刻画、情节的安排设置、景物和心理描写等方面均受到极大的束缚。对反映深刻的社会变革和重大历史转折时期社会生活的历史文学来说，时代脉搏的准确把握，内在气势的充分蕴积，历史进程的真实再现，思想内容的宏富丰赡，篇章结构的精心驾驭，各种材料的剪裁取舍，众多线索头绪的展开、交织、收束，显然要比一般小说中的艺术技巧更为重要。作品反映的不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而是叱咤风云、改天换地时代的社会巨变；不是卿卿我我、悱恻缠绵的儿女情态，而是群雄竞起，风云际会的空前壮举；不是社会常态下人们的思想感情，而是社会剧烈动荡时期两种根本对立的社会思想和价值观念猛烈的搏击碰撞。这样的作品更需要也更关键的是“鲸鱼碧海”式的大手笔，而非“翡翠兰苕”式的雕虫小技。作者从题材和内容出发，将主要精力放在艺术的宏观把握上，而不拘泥于局部的细小的艺术表现技法，使作品以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艺术风姿呈现在读者面前，颇有“淡极始知花更艳”的艺术情致，从而使读者凝神于作品所展开的历史画卷之上，不由自主地进人那个剧烈动荡、变革的历史大潮中，尽情地领略那地覆天翻、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小说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大开大阖，多彩多姿，给人以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之感。主要历史人物形象鲜明饱满，真实独特，富有个性，如孙中山、郑弼臣、黄兴、伍廷芳、徐绍桢、林觉民、徐锡麟、袁世凯、瑞潋、端方、隆裕太后、唐绍仪等等。作者在结构的宏观驾驭上颇见功力，结构完整紧凑，浑然一体。几个特定历史阶段事件频仍繁富，纵横交错，复杂纷纭，处理不好，极易出现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之病，以致章法紊乱，方寸顿失。但作者精心组织营构，妥贴调度安排，条理分明，井然有序，张弛得体，疏密相间，紧张时不觉荒促，舒缓时不显拖沓，从容不迫，一毫不乱，甚而“急处亦得臻幽闲”，颇为游刃有馀。各大段落如太平天国、三藩之乱、广州黄花岗起义、武昌起义、汉口保卫战、南京争夺战、南北和谈等，既有相对独立性，一气呵成，脉络清晰，又相互绾系勾牵，彼此照应，过渡自然。如第三十八回，从太平天国失败过渡到孙中山接受革命思想、从事革命活动，作者巧妙地借助一位为躲避清廷搜捕迫害、隐名埋姓来到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乡间教书、成为孙中山业师的太平天国进士，通过他对孙中山思想的深刻影响，使太平天国运动与辛亥革命运动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也极为自然地从太平天国描写过渡到伟大的辛亥革命。而且作者笔锋一荡；通过这位死里逃生的老秀才的双眼，将孙中山家乡的田野风光淋漓酣畅地描述了一番，这既完全符合这位劫后馀生者脱险后紧张的心情得以舒缓的心境，更是激烈残酷的太平天国战争描写之后，作品的节奏、气氛应给予适当舒缓松弛的需要。这样的过渡可谓神来之笔，妙不可言。此外，场面描写在书中占有重要地位，无数次激烈紧张的战斗、频繁的武装起义、众多惊险的暗杀活动、多次审讯及重大的谈判等，场面各有特点，颇不雷同，但均有声有色，扣人心弦，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小说思想上的不足主要表现在作者的历史观仍未完全脱离封建正统观念的藩篱，对于李自成、张献忠领导的农民起义和反抗外来侵略、反对清王朝丧权辱国行径的义和团运动，仍视为叛乱行为，称为“流贼”、“拳匪”。这明显有悖于史实，也暴露了作者历史观上尚未清除净的封建胎记。此外，作品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描写中，较多地渲染了清朝广东地方官员的鲁莽蛮横行为，客观上起到了为侵略者开脱罪责的消极作用。此外，小说作者在某些重要问题上措词和表述不当，容易引起政治误解。如第一百一十三回述及汉藏关系时，竟然出现“藏人至今与中国……”等字眼，这并非作者本意，实属笔误，作者政治上是坚定地赞同和拥护五族共和、各民族平等和祖国统一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恢复作者的本意，我们将文中的“中国”一词改为“汉人”。特于此处说明。

小说艺术上的缺憾主要在于叙述偏多，艺术上的描写摹绘相对较少，人物性格刻画也较弱，从而使作品艺术上的生动性、感染性受到一定影响。其所以如此，首要原因在于作品需要表现的事件、人物太多，限于篇幅，作者很难再从容细腻地进行艺术描写和刻画。其次，作品过多地偏重于史实，较少艺术虚构加工，也使艺术描写受到一定程度的束缚。再有，作者仅以五个月便完成了这部鸿篇巨著，这么短的时间，也使作品难以处处精雕细刻，以求锦上添花。此外，少数情节线索颇有枝蔓之嫌，也反映出作品在素材的剪裁取舍上尚有不够精严之处。但尽管如此，作者仍然注意在紧张纷繁的事件描写之中和事件描写的间隙，对人物性格及其复杂微妙的心态进行适当的描摹。如南北和谈条款已定，隆裕太后手捧辞位诏书几次放声大哭及载沣、奕勖、袁世凯等文武大臣们的反应等描写，便极为准确生动地将这位太后眼见宣统皇帝即将逊位、大清王朝即将覆亡、几百年的祖宗基业即将从自己手中永远失去，却又无可奈何，因而说不出的留恋、惋惜、痛苦、伤感、悲哀、怨恨、不安、愧悔的心情和盘脱出，不啻画龙点睛之笔。遗憾的是，如此准确、生动、细腻的艺术描写在作品中并不是很多。

本书的校点整理，以上海神州图书局和上海广益书局民国元年本为底本，参校上海民强书局民国八年印本。凡原本可通处，均依原本，不做更改。少数人名、地名与通行的和现今的称谓不同，为便于阅读理解，注明通行的和现在的名称，并用[]括起。例如吴三桂之妾陈圆圆，原书均作“邢圆圆”。陈圆圆原本姓邢，后从养姥之姓，改为陈圆圆，故于“邢”后注明[陈]。再如台湾基隆市，原书作“鸡笼”，此系基隆市原称，则于“鸡笼”后注明[基隆]。另外，第十四回述弘光帝被俘后，黄道周劝唐王朱聿键监国，忽报“杭州失守，潞王随慈禧太后、弘光皇后北狩。”文中“慈禧”显误，疑为“仁寿”，亦加注明。衍宇径删。原本明显排错之字亦径改，不出标记。如第十、十一两回两次将“世祖”误作“世宗”；再如第十一回，左懋第率王永吉、陈洪范出使北京，原文写作“隔了两日，只有陈洪范回京”，按出使时间推算，应为“隔了两月”。原本中尚有个别奇字，据上下文意酌补，用()括起。书中第一百○二回，山东绅民向巡抚孙宝琦提出对清政府的八条要求，其中第三条原文缺失，却将第四条要求误作第三条，校点中进行了整理，并于第三条下注明原文缺失。原作中人名称谓除首次出现时为姓名全称外，其后出现时大多将姓字省去，单双名皆如此。因原书出场人物过多，且有同名不同姓者，姓字省略后，读者难知此人是谁，从而给阅读带来种种不便，如孙文、林文等。为方便读者阅读、理解和欣赏，同时考虑到尽量保持原著风貌，除人物语言中的指称外，均将其姓补上。为避免繁琐，亦不作标记。我们考虑，这样做丝毫不改变原著的思想内容，却大大方便了广大读者。倘若此举不当，望请指正。原书中应为“着”字的，大多刻作“著”字，但也有少量排为“着”字，整理中一律改为“着”字。女性第三人称原书均为“他”字，鉴于“她”字当时尚未形成，为保持本书原貌，整理中一仍其旧，不作改动。其他如“那”字、“象”字，许多处当为今之“哪”字、“像”字，为保持作品原貌，亦未作改动。原书回目前之作者自叙及朱瑞、蒋尊簋等人所作之序，对了解本书成书、作者情况和作品的内容、价值、意义均有裨益，且作序者大多为辛亥革命的重要人物，故一律保留，作为附录，置于书后。原作所有之110幅人物绣像和240幅插图，因价值有限，为降低本书的定价，一律舍弃不用。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经与百花文艺出版社协商，在这次整理出版时，将《神州光复志演义》一书的书名改为《辛亥革命风云录》。

作者写作此书仅用五个月，而我们校点整理此书竟然差不多也用了么长些时间，既钦敬，又惭愧。所幸是书在百花文艺出版社大力支持协助下，先后于辛亥革命八十周年和一百周年之际重新面世，以慰为在中国铲除封建君主专制、建立民主共和而献身的无数辛亥革命志士们的英灵，这也是我们从事这一工作的共同心愿。

水平所限，难免舛误，敬希方家察疵指谬，以利改正。

丁辛

2010年5月 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