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是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萨克雷的成名作品,也是他生平著作里最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杰作。故事取材于很热闹的英国十九世纪中上层社会。故事主角是一个机灵乖巧的漂亮姑娘。她尝过贫穷的滋味,一心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摆脱困境。她不择手段,凭谄媚奉承、走小道儿钻后门,飞上高枝。作为陪衬的人物是她同窗女友、一个富商的女儿。她懦弱温柔,驯顺地随命运播弄。从贫贱进入富裕的道路很不平稳!富家女的运途亦多坎坷,两人此起彼落的遭遇,构成一个引人关怀又动人情感的故事。穿插的人物形形色色,都神情毕肖。萨克雷富讥智,善讽刺,《名利场》是逗趣而又启人深思的小说。
穷画家的女儿蓓姬·夏普,自幼失去父母,但绝顶聪明。她以半工半读的方式从寄宿学校毕业后,由一名家庭小教师起步,牢牢抓住每一个机会,削尖了脑袋钻进维多利亚时代的上流社会,成为一颗光芒四射的交际明星。这一尤物的发迹历程,在滑铁卢战役波澜壮阔的历史大背景映衬下,展现了堪称世界文学中最成功的一个女冒险家艺术形象。萨克雷的词锋犀利,机智幽默,解剖人生精妙入微。本书问世将近一百六十年来,一直被誉为一面讽世明镜、一部警世宝典。
这便是我们的小朋友插上幻想的翅膀为自己描绘的未来美景——她构筑的空中楼阁主要缺少一个家主公,对此我们大可不必感到有渎清听。妙龄少女不想嫁个如意郎君,还有什么旁的可想?
“我得充当我自己的妈妈,”瑞蓓卡想到她与焦斯·塞德立那门夭折的亲事,免不了产生一种受挫感而怏怏不乐。
于是她拿定一个聪明的主见,要使自己在克劳利庄上这一家中处于舒心安稳的地位,为此目的她决意和自己周围每一个有可能碍她事的人敦睦邦交。
鉴于准男爵夫人不属于这类人物,不但如此,这女人实在太缺乏意志和性格,因而在她自己的宅第里压根儿没人把她放在眼里,瑞蓓卡很快就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去博得她的欢心——说实在的,也不可能得到。瑞蓓卡在跟她的两个学生说话时常提到她们“可怜的妈妈”,尽管她对待准男爵夫人的态度在冷淡中断乎不失礼数,她还是明智地把注意力主要放在这一家子其余的人身上。
两个小女孩对这位老师满意极了,她管教她们的方法十分简单。她并不用过多的功课令她们的小脑袋发胀,相反是让她们在获取知识方面走自己的路,试问,还有什么教育方法比自我教育更有成效的?较大的一个爱好读书,而在克劳利庄历史不短的藏书室里有为数可观的十八世纪消闲读物,包括英文的和法文的(主要是那位典签署大臣在遭黜期间购买的),由于除了瑞蓓卡从来没别人去碰那里的书架子,她得以寓教于乐,随兴之所至向露梓·克劳利小姐灌输不少知识。
她和露梓小姐便这样在一起读了许多有趣的法文和英文书,从中可以举出的作者有学富五车的斯摩利特博士、妙语如珠的亨利·菲尔丁先生、细腻奇巧的小克雷比永先生(我们不朽的诗人葛雷对他推崇备至)以及多才多艺的伏尔泰。有一回克劳利先生问姑娘们在读些什么,女教师回答说:“斯摩利特的书。”“哦,斯摩利特,”克劳利先生感到十分满意。“他的通史比较枯燥,但绝不像休谟先生的那样离经叛道。你在读历史吗?”“是的,”露梓小姐答道,不过没有进一步说明她读的乃是亨弗利·克林克先生的历史。另一回克劳利先生发现其妹妹在读一本法文剧作集,颇不以为然,但女教师指出那是为了掌握法国人会话中的习惯用语,克劳利先生勉强表示同意。作为一名外交官,他对自己说法语的熟练程度感到极其自豪(因为他毕竟未能免俗),听到女教师经常恭维他精于此道,自然得意非凡。
相反,薇奥丽特小姐却远不如她的姐姐趣味高雅,而且好动得多。她知道母鸡在哪些僻静的旮旯下蛋。她能爬到树上去掠夺鸣禽巢中色彩斑驳的战利品。她最大的乐趣是骑着小马驹像加米拉那样在旷野里驰骋。她是她父亲和马夫们的宠儿。厨娘非常疼爱她,但又十分害怕这位小祖宗,因为她总能发现藏果酱坛子的地方,只要她够得到,便会加以扫荡。她老是跟她的姐姐干仗。夏普小姐要是发现了她的什么淘气事儿,并不去告诉准男爵夫人,因为准男爵夫人知道了会去告诉皮特爵士或者更糟——告诉克劳利先生;只要薇奥丽特做个好姑娘,爱她的老师,夏普小姐就答应不说出去。
在克劳利先生面前,夏普小姐表现得很恭敬、很听话。虽然她母亲是法国人,但法文书中有些较难的段落瑞蓓卡也弄不懂,常向克劳利先生请教,总是可以得到满意的解答。克劳利先生除了辅导她阅读世俗作品外,还特地为她挑选一些内容较为严肃的书籍,而且与她谈得很多。瑞蓓卡对于他在援助黑人部落夸什马布善举会上的讲演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他论麦芽的一本小册子颇感兴趣,还往往被他的晚间布道所感动,甚至流泪,并且会说:“哦,谢谢您,先生,”同时两眼朝天发出一声慨叹,致使克劳利先生有时会放下架子与她握手。 “血统毕竟起着决定作用,”这位热心宗教的贵族说,“夏普小姐听了我的话悟到很多道理,而别人都无动于中。跟那些人打交道,等于对牛弹琴,只得降格以求;但是她能理解。她母亲到底是蒙莫朗西家族的后裔。”
若不深究的话,夏普小姐的母系确实是名门望族。她当然不说自己的母亲曾在舞台上谋生;那会大大伤害克劳利先生的宗教感情。这场可怕的大革命使多少法国贵族流亡海外,陷于贫困之中!她来到这个宅院不多几个月,就已经积累了好几个有关她外祖家的故事;其中若干则克劳利先生从藏书室的一部《多齐埃谱系词典》中也找到了,从而益发相信它们的真实性,也益发相信瑞蓓卡有良好的教养。从这份好奇心以及查阅词典一节我们能不能推测,或者我们的女主人公能不能认为,克劳利先生有意于她?不,那只是一种善意的关注。前面已经提到过,他钟情的是简·希普显克斯小姐。
瑞蓓卡和皮特爵士有时在一起玩一种名叫巴加门的游戏,克劳利曾有一两回责备她不该参与这种无益于身心的娱乐,远不如读读《思冉普的遗产》、《沼泽地的瞎眼洗衣妇》或任何一种较严肃的书籍有意义。但夏普小姐说她亲爱的母亲时常和德特里克特拉克老伯爵或修道院长德高尔内长老玩同样的游戏”,从而为这一种或那一种世俗消遣找到正当理由。(P92-94)
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之南有一条查令十字街,那儿的84号是一家有名的旧书店,一部名叫《查令十字街84号》的好莱坞低成本影片,演绎的是该书店经理、员工与大西洋彼岸一位并不富有的女读者之间数十年平凡的交往(双方从未谋面,全靠通信和邮寄)结下的深情厚谊。此片我仅从电视屏幕上看过一遍,觉得比那些耗资亿万的“大片”耐看得多。主演女读者的安妮·班克罗夫特在片头的排名,居于后来因演了《沉默的羔羊》加冕奥斯卡影帝的安东尼·霍普金斯之前。我当时一愣,旋即联想起同一位女演员还曾在获第四十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毕业生》(也不是高投入的大制作,而是典型的独立制片)中领衔主演同样很不“出彩”的罗宾逊太太一角,而在该片中与她关系暧昧的小青年扮演者达斯汀·霍夫曼,彼时初出茅庐“屈居二牌”,却立马荣获最佳男演员奖提名并从此一骑绝尘。我之所以提这件事,是因为像安妮·班克罗夫特这样一位在演艺圈里苦干多年的“非著名”资深影星,无奈地眼瞅着后来者居上,把自己远远地抛在后面,被马蹄扬起的灰土裹得严严实实——这与本书作者萨克雷投身文艺界前段留下的轨迹何其相似乃耳。
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一八一一年七月十八日生于印度加尔各答一个东印度公司的英国官员家庭,比日后他的一位伟大同胞、同行和对手查尔斯·狄更斯(一八一二年二月七日出生)年长半岁零二十天。萨氏的父母亲在儿子小威廉六岁时便把他送往伦敦接受严格的斯巴达式教育,一八二二至一八二八年就读于贵族化的名牌男校之一查特豪斯公学。萨克雷一八二九年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但次年便辍学赴欧陆游历,自一八三0年夏至一八三一年初春在魏玛住了大半年,彼时曾前往拜谒长期担任萨克森一魏玛大公园枢密顾问的德国大文豪歌德(歌德于此后不久的一八三二年逝世)。一八三一年六月,萨克雷怀着在司法界谋求发展的意向进入伦敦中殿律师学院。按他的出身和学历来说,展现在这个刚满20岁的青年面前的几乎毫无疑问是直通维多利亚时代成功人士之途的一马平川,如果……如果他没有把相当一部分家产在赌博中输掉,并且在一八三三年因银行倒闭而损失了佘下的钱财;如果他没有在大学里吊儿郎当,连个最起码的学位也未曾混到,此后又对法律感到厌烦;如果他一八三五年没有邂逅并于翌年娶了伊莎贝拉·萧为妻,这段婚姻没见给他带来位居要津的亲戚或惊人丰厚的嫁妆,倒是多了一位令他完全无法容忍的爱尔兰岳母大人(萨克雷直至自己生命的尽头一直在小说巾无情地对她大张挞伐,极尽揶揄、挖苦之能事)。然而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从一八三二年七月起,大约有四年工夫萨克雷主要寓居巴黎学习绘画并开始向报刊投稿(包括写的和画的),经后人确认出自萨氏手笔的作品最早发表在一八三五年五月的《弗瑞瑟杂志》上。一八三五至一八四五的十年间,他一直为谋生而笔耕不辍。他的“文艺见习期”漫长而艰辛,涉及的体裁和领域极其广泛,在这一层面上,终成大器的作家中恐怕很少有堪与他相颉颃者。这一时期萨克雷十分多产,新闻报道、幽默小品、评论、随笔、游记、散文、短篇小说,不论关乎社会、政治、历史的哪个方面,几乎无所不写。19世纪30年代有一段时间,他还自己办过一张报纸。当年所有他写的文章,要么使用笔名,要么干脆不署名。他用过的笔名希奇古怪,多得不胜枚举。长期没没无闻却多才多艺的萨克雷,还曾毛遂自荐愿为与他同辈的小说家安斯沃思和狄更斯作插图。那几位登上文坛比他顺溜得多、早早就声名大噪的作家,彼时倘若更欣赏、更愿意委约萨氏为他们的小说配插图,而不是更看好菲梓”和克鲁克显克,那么,一部19世纪的英国文学史就得重写。
截至一八四五年初为止,已经三十出头的萨克雷发表的作品虽则总量相当可观,然而就它们本身的价值而言却乏善足陈。他在文艺界打拼了这么多年,仍没有什么真正的建树,很可能就这样给垫在金字塔的底部庸庸碌碌地终其一生,不久便被人遗忘。幸而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发生,因为从一八四七年一月至一八四八年七月分20册发表的长篇小说《名利场》,使萨克雷一举跃上与狄更斯齐名的金字塔之巅,而且是真正的名利双收:这一回作品署的是威廉·梅克皮斯·萨克雷的实名,而不是什么“势利鬼先生”或“咱们的胖子撰稿人”之类,此其一;他成了与狄更斯同属那个时代稿酬标准最高的小说家,此其二。诚然,出版商布拉德伯里与埃文斯付给萨氏的稿酬每月一期(不得少于两印张)最高为二百五十英镑,而付给狄氏的更达到天文数字的六百镑,但在许多颇具鉴赏力的读者心目中,更受到推崇的却是本书作者,甚至有“把狄更斯甩得老远”(“beats Dickens out of the world”)之说!译者本人先于此书十几年便翻译出版了狄氏代表作之一《雾都孤儿》。若论这两本书迄今为止以及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所拥有的读者和产生的影响,显然是“狄更斯把萨克雷甩得老远”。这与二战以后人们生活节奏明显加快、电影和电视在文化传播中占主导地位有关。自从一九四八年英国大导演大卫·里恩拍摄的经典黑白片《雾都孤儿》问世以来,不断有新的版本出现在舞台、银幕和荧屏上。即便孤陋寡闻之如我,看到或知道的就有改编成音乐剧并拍成电影的《奥立弗》(获第41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5项大奖)、BBC摄制的六集电视剧、波兰名导拍摄的21世纪新版电影以及最近来上海演出的英语话剧等好多种。反顾本书及其作者的知名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名利场”这个词在报刊上出现的频率也不算太低,但多半纯粹被借来用作“物欲横流、纷乱扰攘的世界”之符号而已,即使加上了书名号,恐怕更多地指的是美国一本时尚杂志的刊名,而非本书,真正知道出处或读过这部名著的只是凤毛麟角。其实,尽管小说《雾都孤儿》的各种中译本合计应该已超过百万册,此数字在一个拥有十多亿人口的大国中所占的比例仍然微不足道。而篇幅将近前者两倍的《名利场》,如果影视等大众媒体的“东风不与周郎便”,几乎没有冲出冷宫的机会。
……
萨氏在本书结尾处用拉丁文发出了“名利场,名利场,万事无非虚空一场!”的慨叹。英国文艺学界研究其人其书的深度和广度,也许不让我国的红学界专美于前。比方说,爱米莉亚婚后才过了一个多星期,居然已开始被目为未来妈妈,享受“姑奶奶”待遇,莫非她与乔治举行婚礼前就“抢跑”了?有穷究不舍者甚至提出:铎炳会不会才是小乔吉的生父?至于焦斯到底是怎么死的,瑞蓓卡究竟有没有红杏出墙,等等,等等,都成了“达芬奇密码”。窃以为,中国读者目前更需要的是,先读文本。译者本人喜欢上这部小说已有半个世纪,最近十多年更是为它辛苦为它忙,但衷心无怨无悔,甚至多少有点儿乐此不疲,也就不必无病呻吟,跟着发“万事无非虚空一场”之感慨,因为我生性愚鲁,尚不能真正解读此书。还是一言以蔽之: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荣如德
二00七年修订重版本出书之前